98.第98章《在這寬大明亮的世界上》(1 / 2)

陸允信手有些猶疑、並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地搭到他背上, 輕緩念:「好男兒修身……」

李振:「修身。」

陸允信:「齊家。」

李振:「齊家。」

兩個人接近氣息的聲音合在一起。

「治國。」

「治國。」

在機場喧囂的白噪音里,陸允信:「然後,平天下。」

李振:「然後……」

語不成聲,老淚縱橫。

………

大洋彼岸另一端。

奧克蘭, 酒店總統套房。

江近城給程思青開門,待程思青進來後,把門關上。

程思青也不客氣,自顧自朝里面走,在幾個牆面上大致檢查一下,確定沒有攝像頭。

江近城從玄關進來:「阿青想喝點——」

程思青掄起坤包直接沖江近城身上砸去:「江甜和陸允信瘋, 江近城你不攔著還跟著瘋!你特么多大歲數了!啊!」

程思青七月開始便在巴塞羅那忙一處古董級教堂收購案,那個小鎮沒通網,訊息閉塞。她不知道世光收購的細枝末節,回來的飛機上聽到大概, 還在和will笑說:「世光over了,方築花大價錢買只瘦死的駱駝, 江淵走的正常流程,小姑娘估計是圖新鮮打了個醬油……市值從九位數到十一位數, 錢, 倒進了低價沒割肉的股民手里。」

程思青沒想到,如果不是江淵說漏嘴, 她也不會知道——陸允信四月份持有過世光股票, 低吸高拋, 賺了近千萬後, 變為持有等額期權。而江甜就用陸允信手里近千萬的期權做質押,撬了雙城基金總值的百分之九十七、總計約15億流動現金給陸允信(以千萬期權做質押,在雙程基金借到15億)。

將近九十倍的杠桿,沒有江近城默許江甜做不出來。

而接下來,八月第一個周末,李振辭職,陸允信奔赴東城。

隔天周一,陸允信帶著5億游資在每股5塊的價位,低調進場。

8月15號,明瑛和江外婆團隊出科研成果、衛星升空,重大利好下,世光復牌。與此同時,陸允信披露詳盡的調查報告,世光股價斷崖式跌至4.5,陸允信帶著10億游資鯨吞式補倉。

8月20號,江甜握著一個空殼、流動資產總計不到5千萬的雙程基金,面色改色參與上億競價,甚至在期間還還掉了方築一個人情。方築拿到世光,重組上市,股價從每股28開始,44%加十個漲停板,翻到每股近130元。

陸允信15億套現百億,悄然退場。

雙程基金收回現金流並拿到天價佣金,總資產翻近三倍。

一個是自己准女婿,一個是自己女兒,點頭許可的是自己前夫,煽火的是自己兒子。

幾個人眼睛都不眨,一手牌打得漂亮又默契,程思青卻是聽得膽戰心驚。

這塊蛋糕太大,她不敢想象,任何一個環節稍有差池——如果李振沒有離職,如果8月15衛星沒有升空、明瑛江外婆沒出成果,如果世光看到利好沒有復牌,陸允信沒出調研報告……

和陸允信一樣可怕的是江甜,但凡江甜價位少有偏差,但凡方築手軟一下讓世光被雙程基金競到,雙程基金又沒有充足資金鏈完成收購,世光被相關部門清算破產,陸允信手里的巨額股票變成廢紙,雙程15億全部打水漂……

江近城笑:「用你們文化人的話說,叫什么,甜甜頗有乃父之風。」

江近城贊許:「你以前給我說這小子好,我還不太信,現在來看,真擔得起冷靜沉著、膽識過人——」

「去你媽的膽識!」程思青一高跟鞋跺在江近城腳背上,又一下掄包過去,「你知不知道空殼奪標會判-刑,發布錯誤訊號會處罰,游資非法攪亂市場多嚴重——」

「他們過程合法。」江近城吃兩下力道,悶哼一聲。

「那是你現在說合法,你試試世光沒到這一步,換方築棄權還叫不叫合法!出事判-刑不是江甜也不是陸允信,首先就是你法人江近城你知不知道!」程思青一下下戳他心口,吼道,「你特么後半輩子還要不要!啊!」

程思青怒火中燒,江近城順勢握住她食指,直視她的眼睛。

「阿青。」他動唇,聲線如古井般平穩。

「你知道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寄人籬下,你有你父母有雙程有陪了一輩子的圈子、老友,江淵對血緣對我這個爸總是不屑一顧,」江近城勾一下唇,「我只有甜甜了。」

程思青眼神閃爍,想抽手。

江近城沒放:「十幾億也好,賭半輩子也好,甜甜想要什么,我江近城只會在她開口之前雙手送上。」

他望進程思青眼里,笑,「我是個粗人,不懂三觀也不懂教育,我只知道甜甜是我女兒,是我這世上的牽掛,萬一哪天我孤老著就走了,只會是她在病床旁邊陪我閉眼,送我火葬,逢年過節給我燒紙——」

「說什么胡話,」程思青用力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痕跡明顯地轉移話題,「見到了一起出去吃個飯?聽我助理說,附近好像挺多吃的。」

「好。」江近城折身去拿西服外套。

程思青眼眶微有潤色。

兩人出門,進電梯時,江近城習慣性擋住感應的紅點。

他按罷數字,電梯門合上,空間突然狹小。

程思青情緒有些控不住,打破安靜:「旁邊還空著嗎?」

以朋友的姿態問。

一個男人,一輩子經歷過一個程思青,其他女人要如何才能入眼。

江近城面色稍稍一斂,說出來的卻是:「看緣分吧,遇上了再說,」轉而問,「你和will怎么樣了?」

「朋友,慢慢處著,老了好像也沒什么愛可言,折騰不動。」

「嗯。」

「……」

因為回不去,所以很平靜。

奧克蘭時常有小雨,江近城習慣備傘。

兩人出酒店的剎那,細風拂面,雨如牛毛。

江近城右手繞過程思青的肩、從前攬著她、如今手臂和她背相隔十公分地虛環住她,再把傘撐開,程思青下意識朝他靠了靠。

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歲月淀下來的沉穩氣質如同暗光的布帛。

傘下的女人及他肩高,一襲深紅,搖曳在雨中。

………

東南西北四城都在高溫,南城教委上午掛上高溫假放假通知,下午就下了小雨。

淅淅瀝瀝,灰地上總泛著一層綿潤的黑濕色。

江甜去接陸允信那天,才稍有霽意。

搭中午班機的人不多,臨時接客口等待的人站得稀稀落落。

江甜聽到廣播報航班號,又等了二十分鍾,抬頭,恰好遠遠看到陸允信取行李的背影。陸允信轉身,目光迎上江甜的,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江甜登時熱了眼睛。

兩人明明才分開一個月。

卻像隔了無盡的山海,亦或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