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 / 2)

侯衛東官 未知 6141 字 2021-02-13

瘋狂之夜(1)

1993年6月30r,沙州學院里充滿了畢業前的離愁別緒。

學院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相對而立,中間的兩個排球場和三個籃球場就成為楚河漢界。女生宿舍背後是實驗樓,男生宿舍背後是一座無名小山。小山上樹木和雜草頗為密集,自然成為學生們談情說愛的聖地。

和室友吃過離別前最後的晚餐,侯衛東順著小道上了山,來到了固定約會的草叢。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女朋友張小佳仍然沒有露面。他暗自焦急,不停地看著手表。

小道上不時有姿勢很親密的情侶經過,這愈發讓他心急。終於,小道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等到小佳走進了草叢,侯衛東將她攔腰抱住,惡狠狠地親了親臉頰,道:「時間這么寶貴,你怎么能遲到。」

「我是女孩子,天然有遲到的權利。」

小佳仰頭迎接著侯衛東暴風驟雨般的親吻。等到侯衛東親夠了,她才解釋道:「段英一直在哭,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勸住。」

段英是小佳的室友,畢業分配到益楊縣絹紡廠,其男友分配到湖北省的一家國有企業,兩地相隔數千里。當分配結果出來以後,段英就意識到分手不可避免。可是當真分離之時,所謂瀟灑如瓷器一般不堪一擊。

侯衛東慶幸地道:「幸好益楊和沙州只有三個小時車程,否則我們也要面臨考驗。」

沙州是嶺西省的地級市,下轄有益楊、吳海、臨江、成津四個縣,四個縣分別位於沙州市的東西南北,呈眾星捧月之勢將沙州市圍在中心,益楊縣在四個縣中經濟條件最好,而且縣城里有一所大學——沙州學院,名氣比其他三個縣大得多。

小佳使勁地在侯衛東胳膊上掐了一下,怒道:「如果超過三小時的路程,我們是不是也要分手。」

侯衛東急忙討饒:「我不是這個意思,哎,輕點,我道歉,道歉還不行嗎。」

哄了一陣,小佳這才高興起來,依偎在侯衛東懷里。

為了今天晚上的約會,小佳特意穿了一套橘s套裙。在夜s中,衣服什么顏s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衣服款式。這種上下兩件的套裙是約會的最佳服裝,所謂最佳,必須滿足兩個條件,既方便情人撫摸,又能在遇到緊急情況時迅速復原。

小佳渾身無力地靠在侯衛東懷里,任由一雙貪婪的大手在身上游走。明天是離校的r子,此時她心亂如麻,緊緊抱著男朋友。

侯衛東嗅了嗅小佳的發絲,輕聲道:「我脹得難受。」

小佳早有思想准備,低聲道:「今天,我給你。」

三年來,侯衛東一直在等著這一刻。他變魔術一樣取出床單,這是冬天的床上用品,離校以後,舊床單也就無用。他准備用舊床單來開辟一個新時代。

小佳沒有想到侯衛東連床單都帶來了,渾身燙得厲害,嗔道:「你挖了一個坑,就等著我跳下來,我現在不願意了。」話雖然如此說,她手腳卻沒有停下來,幫著鋪床單。等到床單弄好以後,兩人瘋狂地摟抱在一起。

談了三年戀愛,兩人除了沒有完成真正的以外,其他所有事情都做過了。經過一陣撫摸,兩人氣喘吁吁地躺在了床單之上。

小佳仰望著繁星,擔心地道:「會不會懷上孩子。」

侯衛東得意地從一旁衣服里取過一個小盒子,道:「小佳,你看這是什么?」

小佳驚訝地道:「避孕套。」

「正是,我買的十塊錢那種。」十元錢,對於1993年的學生來說,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支。為了彰顯其價格,侯衛東特意說出了價格。AK小說。。

瘋狂之夜(2)

順利地脫下了小佳的白s小,侯衛東被避孕套的外包裝難住了。避孕套的外包裝出奇的結實。他如熱鍋上螞蟻一樣,與外包裝斗爭了半天,也沒有能夠撕開。

對於即將到來的成長經歷,小佳心情很是平靜。相戀三年,走到這一步是水到渠成。看到侯衛東狼狽的樣子,她拿過避孕套,沿著外包裝的四角摸了過去,找到了預留的開口處,輕輕一撕就將套子取了出來。

侯衛東道:「我不會用,你幫我戴上。」

「你不會用,我更不會用。」

「套上去肯定就行了,那一天學院放科普電影,你沒有認真看吧。」

小佳「噗嗤」笑了起來,道:「那天你們都說沒有認真看,其實個個看得口水直流。」說話間,她還是臉紅心跳地試了好一會,這才笨手笨腳地給侯衛東戴上。

避孕套戴好之際,侯衛東已經到了要噴發的邊緣。身下的小佳緊閉著眼,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樣。這是他意y過無數次的場景,可是當夢想成真之時,他驚奇地發現自己不知從何下手。

事到臨頭,小佳反而放開了,伸出手,引導他前進。

將要進入幸福的港灣,侯衛然噴發了。他沒有想到盼望已久的第一次就這樣結束了,很是沮喪,在心底狂吼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早泄?」

小佳對於x事也是懵懵懂懂,見侯衛東費勁弄了一會,剛剛進入身體就一瀉千里,長舒了一口氣,心里又微微失望。她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溫柔地用雙手環著侯衛東結實的後背,以示安慰。

太y早已消逝在了天邊,天空掛滿了繁星。

從小山往下看去,沙州學院的燈光倒映在湖水中,波光粼粼,很美。

「明天真的要跟我回家嗎?」小佳想著父母的怒容,有些不寒而栗。

侯衛東握緊了小佳的手,神情很是堅定:「丑媳婦總要見公婆,我必須要面對你的父母。」

兩人握緊雙手,互相給予對方力量。

離校前夜,緩慢吹動的熱風讓人異常煩躁,樹林深處不知名的蟲子在孜孜不倦地鳴叫,湖水中晃動的燈光構成了一幅讓人難以忘卻的畫面。

十一點,各樓的燈同時熄滅。

守在排球場外的副院長濟道林看了看手表,對保衛處胡處長道:「你的人准備好沒有,記住,這是非常時刻,要以教育為主,不要輕易發生沖突。實在鬧得厲害的學生,記下名字,明天扣發畢業證。」

胡處長知道離別之夜有許多畢業生將瘋狂發泄,這是考驗保衛處工作能力的時候。為此他提出了特別保衛方案,動員了各系有威望的老師,組成了許多小組,分散到各樓層中,以此來控制事態。

排球場東面的法政系和傳媒系男生樓最先發難。一只水瓶不知從哪個窗口扔了出來,在地面上發出了「砰」的一聲,水瓶的破裂聲是一聲信號。法政系和傳媒系的畢業男生們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備,開始了離別之夜的狂歡。

509寢室,蔣大力手里拿著一個膠桶,聽到水瓶爆開的聲音,如吃了興奮劑一般,朝窗外一陣猛砸。劉坤也跟著將飯盒扔了下去。

保衛處胡處長尖利的聲音在樓底下響起,「誰扔的,不想要畢業證了。」胡處長這種威脅每年都要響起,其蒼白和無奈早就被同學們摸得一清二楚。回應他的是所有窗口飛出來的各式雜物。很快,排球場另一側的女生樓也開始響應,女生尖銳喊叫聲如轟炸珍珠港的r本飛機,將沙州學院的天空刺得千瘡百孔。

瘋狂之夜(3)

s亂持續了幾分鍾,窗口扔出的雜物漸漸少了。老師們開始在各個房間里穿來穿去,苦口婆心地做著工作,不時地將香煙發給熟悉的同學。

第一波次的狂歡結束了。

蔣大力意猶未盡,等到守在宿舍的民法老師一走,對侯衛東道:「東瓜,發什么呆,你的桶還沒有扔出去。」

侯衛東不想讓人瞧出情緒上的異常,笑道:「等老師們走了,我來當發起人。」

個子矮小的陳樹鬼點子最多,他溜出了寢室,一會就提了兩個水瓶過來。進了門就一陣大笑,道:「胖子攢了兩個水瓶,准備等一會再扔,我把它偷了過來。」

教師們在樓里待了半個多小時,看著同學們安靜了下來,陸續離開了學生樓。

胡處長站在濟道林身邊,道:「濟院長,你早些休息吧,看來今天晚上沒有什么大事了。」

濟道林搖搖頭,道:「再等等。」

濟道林不走,所有老師也就不好離開,都在排球場等著。

侯衛東伸出頭,借著路燈,見到樓下一片狼藉,全是砸碎的破桶爛瓶子。他抓起自己用了四年的飯盒,使勁地朝窗外扔去。蔣大力見侯衛東動手,跳起來,抓起陳樹偷來的水瓶,就朝窗外扔去。陳樹個子雖小,卻是一個不肯吃虧的角s,罵道:「蔣光頭,給我留一個。」

第二波次的狂歡又被點燃了。

隔壁傳來了胖子殺豬一樣的吼聲:「他媽的,誰把我的水瓶偷了。」

當「叮當」之聲終於停了下來,濟道林緊綳的臉松了下來,抬手看了看表,不動聲s地道:「12點15分結束,和去年差不多,老師們可以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509寢室的侯衛東、劉坤、蔣大力等人各自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當出門之際,蔣大力仰天大笑,道:「深圳,我來了,我征服。」

侯衛東藏著心事,沒有如此豪情,對劉坤道:「我們兩人還得在益楊見面。」

劉坤理了理西服和一絲不苟的頭發,道:「你一定要到家里來找我,縣委家屬院,不來我要生氣。」

提著各自物品出了男生樓,踩著亂七八糟的碎片,來到了排球場。排球場外停了許多大車,上面標著到東y、沙州等城市的名字。

「哥們,走好」、「常回家看看」、「一路平安」等各式標語掛在了樹上,隨風飄動,嘩嘩直響。學院廣播室里放起了鄭智化的《水手》:「苦澀的沙吹痛天邊的感覺,讓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當離校的第一輛汽車發動,或高或矮、或尖利或低沉的哭聲便從車內車外響起,如草叢中的蚱蜢被腳步突然驚動,「撲騰騰」飛了起來。

當客車開出了學院大門,車上同學都沉默了。從此以後,大家就不是沙州學院的學生了,再也沒有系主任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追隨著成雙結對的情侶。而學院退休老院長那一句「只許排排走,不准手牽手」的名言,更是隨著緩緩移動的客車而永遠地留在了沙州學院里。

尷尬的上門女婿(1)

三個小時以後,客車進入了沙州市區。

經過了一座大橋,小佳指著大河對面的廠區道:「我爸爸、媽媽就在這個廠里,沙州十強企業。」

一大片廠區在y光下閃閃發光,很氣派。

從客車站出來,兩人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走了十來分鍾。再鑽進了一個小巷道,約莫走了二三百米。小佳停住腳步,用手朝前指了指,道:「前面灰樓就是我家。」

侯衛東忐忑地問道:「你爸媽真的很厲害嗎,若是他們不讓我進門怎么辦?」

「我先上樓,看他們態度。」小佳背著一個小包上了樓,將侯衛東一個人丟在了樓下。

廠區的家屬樓,所有住戶都在一個單位上班,彼此十分熟悉。他們見到一個陌生人提著箱子站在門道口,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打量了侯衛東一番。

過了一會,小佳從樓道上走了下來,臉上是要哭的表情,道:「他們讓你上去。」

「態度如何。」

「不好,他們聽說你分在益楊,堅決反對。」

侯衛東心猛地提了起來,嘴唇g燥得厲害,道:「無論如何我都要上去。」

防盜門虛掩著,電視里,付笛聲頗有些氣勢地唱道:「眾人劃槳喲,開啊開大船。」

一對中年男女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侯衛東進屋放下箱子以後,恭敬地做起了自我介紹:「張叔叔,陳阿姨,你們好,我叫侯衛東,是小佳的同學。」

80年代國營工廠的家屬樓,都屬於小巧玲瓏的類型。屋子小,兩面皆有窗,采光和通風相當不錯。此時屋內空氣如凝結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中年夫妻抱著手,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沒有拒絕侯衛東進屋,卻也沒有給他好臉s看。侯衛東作完自我介紹以後,夫妻倆仍然不發一語,讓他尷尬地站在客廳里。

侯衛東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王者之氣,也沒有讓女孩子一見就變花痴的魅力,可是他畢竟是沙州學院法政系的風雲人物,是小佳眼里最優秀的男孩子。如今看著情郎被父母晾了起來,很是心痛,扯了扯侯衛東衣角,道:「你坐。」

對於女兒小佳的行為,父母視若不見。

等到侯衛東坐下之後,小佳遞了一杯水過來。喝了一口涼水,侯衛東快要燃起來的心肺舒服了許多。他從褲子口袋里取過紅塔山,抽了一支出來,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小佳爸爸,道:「張叔,抽煙。」

張遠征是資深煙民,他靠在沙發上,瞟了一下香煙牌子,見是紅塔山,心道:「這小子抽的煙,比我的還要好,這些學生大手大腳花家長的錢,真是不懂事。」他扭頭看了一眼妻子陳慶蓉,見陳慶蓉盯著電視,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再看了看女兒殷切的目光,便接過了侯衛東遞上來的紅塔山。

侯衛東早就有了准備,取過一次x打火機。1993年,一次x火機還沒有普及,這種一次x火機是高中同學從廣東帶過來的。他「啪」的一聲打燃火,恭敬地遞到了張遠征面前。

張遠征點了火,暗道:「這個男孩子從相貌到談吐都還是不錯,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可惜他分到益楊縣,沖著這一點,他就不可能成為乘龍快婿。」

小佳是獨女,分配到沙州建委所屬的園林所。園林所雖然是一個關乎花草的事業單位,可是效益還是不錯。g上幾年,還有機會調到建委機關去,這是夫妻倆給小佳規劃的生活藍圖。張遠征夫妻倆為了小佳的分配已經充分調動了所有的社會關系,身心疲憊,實在沒有能力再辦一個從益楊到沙州的調動。

尷尬的上門女婿(2)

陳慶蓉突然站起身來,她走到窗邊,重手重腳地打開了一扇窗戶,弄得聲音震天,道:「抽、抽、抽,咳得要吐血了,還要抽,遲早要抽死你。」她把窗戶打開以後,又坐回到沙發中,對著張遠征道:「不准在屋里抽煙,要抽到屋外去抽。」

陳慶蓉不過四十來歲,歲月已經在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跡,卻也讓她變得精明強g。

她不能接受女兒嫁給益楊人,是緣於自己的經歷。年輕之時,陳慶蓉和張遠征曾經兩地分居十二年。這十二年分居生活,給這對夫妻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他們兩人以自己的人生閱歷作為判斷女婿的依據。他們要保護還沒有經歷過社會磨煉的女兒,免得女兒因為選擇錯誤,留下永遠不能彌補的傷痛。

小佳長相極似陳慶蓉,是活脫脫的年輕版陳慶蓉。不同之處是x格,陳慶蓉x格剛強,言語咄咄人。小佳的x格則多了一分溫柔,但是從骨子里,她也是倔強而敏感。

此時,見到父母對著侯衛東冷言冷語,眼淚水在眼眶里轉了幾轉,道:「爸爸、媽媽,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去理菜。」她站起來,對著侯衛東道:「我們一起去理菜。」

等到侯衛東起身之時,陳慶蓉站起來,道:「你們坐著,稀罕你們理菜。」她徑直走到廚房,「砰」地將廚房門關上。此時,廚房里飄出來一陣j湯的香味,知道女兒要回家,陳慶蓉專門請了假,早早地從菜市場買了一只土j,用小火煨得香氣撲鼻。此時,看到飄著香味的罐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啪地將火關掉,站在廚房里,抹起了眼淚。

過了一會,張遠征也進了廚房,看著妻子眼淚汪汪,他氣鼓鼓地道:「小佳太不懂事了,不提前說一聲,就把人帶回來了。」又勸道:「人都來了,吃過午飯,好好給他談一談,這個小伙子看上去還是不錯的。」

陳慶蓉不滿地道:「給你遞了一支煙,立場就變了。若是解放前,你一定是叛徒,想起兩地分居的十來年,我就害怕,絕不能讓女兒走我們的老路。」

在客廳里,小佳悄悄拉著侯衛東的手,道:「對不起了。」

來沙州這一路上,侯衛東做過充分的思想准備。看到小佳內疚的樣子,輕聲安慰道:「這已經比想象中好得太多了,我能夠理解他們。」

過了一陣,張遠征端著一個大盆子進來,盆子里飄出了陣陣誘人的香味。侯衛東坐了三個小時的車,肚子早唱開了空城計。這香味飄來,頓時將他的饞蟲也勾了出來。等到張遠征轉身又進了廚房,他連忙將口水咽回肚里。

張遠征又端出來一盤炸得焦脆的小魚,這是從大河里捕上來的小魚。炸焦以後,香味撲鼻,是小佳的最愛。小佳知道這是父母特意為自己准備的,不禁有些心虛,沒有回家時的理直氣壯。

陳慶蓉從廚房走出來,將手中一盆紅燒魚重重地放在餐桌上。拿起飯碗,開始不停地吃了起來。張遠征隨即也從廚房走了出來,使勁地拉了拉桌子,然後一p股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