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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斜坡 未知 6344 字 2021-02-13

作品:夢的斜坡

作者:淡出九峰

內容簡介:

生活往往從笑開始變化的,項自鏈朗朗的笑聲過後,他的命運就悄然發生了巨變,這些都始料不及。老婆吳春蕊在房里聽到了他久違的笑聲,就連忙跑出來開了門,一雙眼驚奇地盯著項自鏈。

正文

第一章

生活往往從笑開始變化的,項自鏈朗朗的笑聲過後,他的命運就悄然發生了巨變,這些都始料不及。老婆吳春蕊在房里聽到了他久違的笑聲,就連忙跑出來開了門,一雙眼驚奇地盯著項自鏈。盡管她的臉上依然掛著八年來慣有的迷人的笑意,項自鏈還是看出她目光里游盪著的不安和驚訝。項自鏈平時很少這樣獨自放聲大笑,離家還有百來米路,笑聲就破門而入了,帶著一股久違的信息。

這股信息出現過三次。第一次在他大學畢業的第四年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塗地當了副縣長。那年他二十九歲,剛談上三個月戀愛。當他帶著難以自抑的興奮,想告訴戀人吳春蕊的時候,項自鏈也象今天一樣遠遠就獨自笑開了。當時吳春蕊以為他瘋了,她從來沒有聽過項自鏈如此狂放的笑聲。吳春蕊遠遠就從單身宿舍里跑出來,直嚷嚷地問他是不是中邪了,要他注意影響,整個校園都讓他的笑聲喧鬧著。項自鏈還是止不住一個勁地笑,笑眯了眼,看著吳春蕊半怨半怒的樣子,心中升起了吊人胃口的念頭,突然綳起了臉,所有的笑容在瞬間僵成冰花,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色。吳春蕊看著他急轉直下的態度,姣好的臉色也跟著凍結,以為項自鏈真的瘋了

第二次是七年後的工作調動。不知是哪陣風吹了過來,市里組織部的張部長突然帶了幾個人來到寧臨市這個最偏遠最落後的山區縣——瓊台縣,對他耳提面命。張部長臨走時讓他心里有個准備,一個星期後走馬上任。項自鏈便做夢般地調到了市里規劃局當副局長。這件事成了瓊台縣近幾年來的第一大新聞,許多人說瓊台縣有三年時間沒來過象張部長這樣的高級領導了。這山高林密的瓊台縣太陽也是來得遲去得早。領導多忙多活泛啊!哪有時間跟太陽較勁,無休無止地死循環!即便想來,他們也得大張旗鼓地作一次全面大動員,帶上林業、水利、農業等直接對口山區的部門頭頭,還有電視報社的記者,欽差出巡似的,待一切准備定當前呼後擁著出發,已是當頭日好了。跑一次瓊台縣跑得車子都拋了錨,才趕到縣城,星星早掛起燈籠在山頂迎候多時了。領導都是龍體,禁不起一路上八個多小時的折騰,這坑坑窪窪的山路至少顛得他們喝三瓶礦泉水撒六泡n。有一次車隊在路上碰到了大暴雨,打前陣的車子稀里糊塗地栽進了深谷里,一車三人跟著轎車報了廢。陳副市長當選第三天,便興匆匆地來瓊台縣考察工作,沒想到p股剛沾上市長的位置,就在這荒山野嶺里送了命。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相當級別的官員來瓊台縣指導工作了,哪怕是觀光的也沒有。張部長這次親自來瓊台縣考察項自鏈,慌得他受寵若驚。後來他們成了官場上難得的忘年交。事後,項自鏈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忍俊不禁地笑開來了,到了家門口笑得更是難以自抑。

看著丈夫怪怪的表情吳春蕊愣了一會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半推半拉把項自鏈攆進家。關上門後,吳春蕊著急地問:「是不是又要升遷了?」項自鏈看了看豎著耳朵的兒子,不禁多瞧了兩眼吳春蕊,怪她說得太直白,讓兒子聽出個眉目來。他摸摸兒子的頭吩咐他到房間里看漫畫。兒子習慣性地「哦哦」了幾聲,不情願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兒子凱凱今年六歲了,對什么事都好奇,一雙眼睛總愛關注著父母的一舉一動,為這事項自鏈沒少訓他。誰願意小孩子過早地介入成人世界!看著兒子怏怏不快地關上門,項自鏈忽然失去沖動,他本來想抱起老婆轉上三圈,再好好親熱一番。今天特別高興。張部長開完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後交代項自鏈晚上到他家吃飯,說是有點事要同他談談。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項自鏈出了會場,趕緊回到單位召集各處室負責人傳達了市委有關進一步加強城市規劃,加快城區建設步伐的會議精神。本來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再怎么擴大也擴大不到項自鏈身上,市委常委會的會議室就那么丁點大,象副秘書長、局長這類的人物都難得進幾回,一個副局長是沒有容身之地的。官場里的事說怪真怪,不管是政策性的會議還是技術性的會議,都一律要求黨政一把手參加。事情也湊巧,規劃局局長董步曉前天去了西雙版納,局里幾個副職只有他懂點城市規劃方面的知識,其他三人都是扛機關槍出身,在下屬面前個個聲如炸雷,好象優待俘虜似的,可碰到領導人人都俯首貼耳,惟命是從,只有連連點頭說是的份。平時有什么會議,大家都搶著參加,這回聽說是開市委常委擴大會,就推項自鏈出常會議開到中途,市委書記蔣多聞要規劃局的董步曉說說想法。他眼皮都沒抬,就說:「小董,講講你的見解吧!」整個會場靜悄悄的,環目四顧才發現座上根本沒董步曉這個人,大家都驚得說不出一句話。研究城市規劃建設的專題會議,居然沒有規劃局局長參加,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項自鏈第一次參加這種規格的會議,不知道蔣書記點名的小董就是局長董步曉,一時也懵在鼓里。

見下面沒有動靜,蔣書記如夢初醒般地抬起頭。他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些什么,項自鏈就站起來匯報。這下他沒愧對在下面當了五年的副縣長,開口就說:「蔣書記,我這人有點笨,一時半刻沒領會你的意思,老董他昨天到省里出差去了,讓我來向各位領導匯報情況。」項自鏈就這么輕輕巧巧地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本來是蔣書記目中無人轉眼就變成了項自鏈開會心不在焉!其他人聽了這話都舒了口氣,蔣多聞沒作聲,只松了松臉,不經意似地點點頭,不知是稱贊他聰明還是示意他接下去說。項自鏈明白過來,從規劃局前半年工作講到市委決策的英明,兜了個大圈子後又下了請戰書,保證認真貫徹此次會議精神,在兩個月內拿出寧臨市市區全新的規劃圖來。由於長期在基層工作,項自鏈的專業知識忘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些一知半解的概念在海腦里閃爍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參加正規會議了,開始時項自鏈還打了兩個結,到後來就越說越順口了,在官場套話里夾了不少規劃方面的專業名詞,說得全場鴉雀無聲。

項自鏈好久沒有在領導面前表現,打心里希望借機多露露臉,可在這種場合得自制些,說多了領導不煩,別人也會煩你的。林大了什么鳥兒都有,弄不好有人在領導耳邊隨隨便便說句這人真婆媽之類的話,你就三五年別想挪個窩。他講了八九分鍾就不慌不忙地結束了匯報。剛坐下,蔣書記臉上就掠過一絲不經意的微笑,眼角朝他這邊挑了一下。項自鏈的心跟著熱了一下。接著城建局的陶三弄局長開始介紹深圳特區在城市建設中的一些寶貴經驗,仿佛寧臨市就是第二個深市。這時候張部長湊到蔣多聞的耳邊,食指輕輕地摁了一下參加會議人員登記薄,輕輕地說了幾句,還偷空瞥了一眼項自鏈。項自鏈的心更熱了。

等到會議結束,張部長要自己留步的時候,心里有個模糊的影子慢慢地清晰起來,項自鏈覺得皮膚滲汗了。

出了張部長家,街上燈火輝煌,項自鏈松了松領帶,覺得熱得慌。天下著毛毛細雨,項自鏈本來想攔個的士回家,頓了頓拐進一家小店買了包三五煙點了一支邊抽邊走。他平時很少抽煙的,特別是又凶又猛的外煙,現在覺得抽外煙也是一種心情,帶勁!沿著林蔭道走了二百來米路,突然一陣風吹來,嘩啦啦掉了一蓬雨水,沒頭沒腦地淋得他打了個激凌,手上的煙也熄滅了。項自鏈抬頭看看樟樹綠油油的新葉在春風中自得地搖擺著,周身泛著萬家燈火的余光,他輕輕說了聲好雨知時節。

吳春蕊見項自鏈不哼聲,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兩手勾住對方的脖子上,輕輕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項自鏈的臉又冷又濕,吳春蕊真的慌了起來,不住問他碰到什么麻煩事了。項自鏈看老婆這么關切,心里又熱了一下,暗怪自己演戲過了頭,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說:「有什么麻煩事啊!別以為我臉上冷,心頭可熱呢!你聽聽。」說完就拉過吳春蕊。

吳春蕊把頭貼在項自鏈的胸口聽了聽,果真跳得慌。她睜大眼睛說:「還說沒事,是不是淋雨感冒了?」說著要進屋拿毛巾給他擦雨水。

項自鏈忙說:「沒事沒事,這點雨怕什么,我的身體可好,晚上還想好好同你溝通溝通哩。」吳春蕊聽了這話,眼眉一垂,說:「我們不是昨晚剛溝通過嗎?這么貪心!」說完就去拿毛巾。項自鏈看著老婆裊裊娜娜的背影,心中的血又涌了上來。

想當年,老婆吳春蕊在瓊台縣教育系統里占盡花魁,一枝獨秀。剛畢業到縣教育局報到,教育局長連她的介紹信都沒看就安排她到縣一中教書,還關切說自己兒子程風在一中擔任政教處主任,有什么難處,他兒子會關照的。開學第一天程風就開始關照吳春蕊了,先是介紹學校情況,後是詢問個人生活。這個主任不但人長得帥,而且大權在握,許多事校長都得順著他。接下來程風就三天兩頭往吳春蕊宿舍跑,有事沒事找她說話談心。吳春蕊初來乍到,有些手足無措。時間一久老師們都在背後議論,說女人長得漂亮就是福,吳春蕊不久就要當主任夫人了。還說程風前程不可限量,老校長明年退休後,校長位置非他莫屬,夫貴妻榮,天經地義。再後來這事就被炒得沸沸揚揚,成了老師們課余的必修課,說得幾個年輕的女教師心里酸溜溜地不是個滋味。這中間只有項自鏈一個人毫不關心,每天上完課後就躲進宿舍里忙自己的事。吳春蕊人美心不花,對這個事業有成前程似錦的程風就是提不起興趣,不知是害怕閑言碎語,還是看出程風有什么花花腸子,她越來越躲對方了。一個星期六上午,遠遠就看到程風向單身宿舍走來,她料定他是來找自己的。那時候單身宿舍都是用掛鎖的,想鎖上門外出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吳春蕊見四周的房門都緊鎖著,只有項自鏈的房間門戶d開。她靈機一動,便鎖上門躲進了他的房間。項自鏈這個怪人平時與其他人不怎么來往,特別是領導他從來不高攀的。因此沒有一個領導會來這里問寒問暖,這成了她最安全的避難所。吳春蕊萬萬沒想這一步邁進去,項自鏈就成了她永久的歸宿。

她剛輕手輕腳地走進項自鏈的房門,就聽到樓梯上響起了程風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不知是程風咚咚的腳步聲還是吳春蕊鬼魅般的身影驚動了項自鏈,他不無驚恐地側過頭,當看到穿著睡衣的吳春蕊站在面前時,拿筆的右手竟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把滿瓶墨水打翻在地。吳春蕊忙把食指放在嘴前,小心地噓噓兩聲,要項自鏈別出聲。項自鏈瞄了吳春蕊一眼,只顧收拾他的墨水了。

程風的腳步近了又遠了。吳春蕊卻挪不開p股,她坐在床沿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只盯著項自鏈的畫出神。這是一幅水墨山水畫,畫的一邊讓打翻的墨水染個透徹,另一邊只剩下一個鷹的腦袋和一支凌空掠過的翅膀,黑森森的樹木在半邊墨黑的背景下渲染得鐵骨錚錚。在蒼白的紙張映襯下,整個畫面顯得更加風骨卓然,冷竣而自傲,滿是殘缺美,藏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漂亮的女孩多的是花瓶,對於掙扎在生活邊緣的人來說顯得多么奢侈而空d。家中的父母年事漸高,由於長期勞作,都落下了腰酸背痛的病根,初一十五說不准什么時候花錢買葯,妹妹正在讀大三,多多少少得按期接濟著,一家的生活壓力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工作幾年總算還清了上大學欠下的一筆數目不小的債務。靠教師這點微薄的工資,項自鏈是不敢有更多的奢想。吳春蕊定定地一言不發,這倒讓項自鏈無端生出了幾分好感。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笑著說:「都九點鍾了,吳春蕊你是剛起床吧,喝點水補充補充。」吳春蕊接過水喝了兩口,抬頭看看項自鏈,說:「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笑呢!更想不到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做起事來也蠻細心的。」項自鏈好久沒人聚舊聊天。除了學生進進出出外,這間房子從來沒來過其他人,今天吳春蕊y差陽錯闖進門,於是兩人就聊了開來。吳春蕊性格開朗,話匣子不少,項自鏈說起來也是一套一套,兩人從眼前這幅爛畫說起,拓展到國內的各種畫風和流派。談到音樂,吳春蕊更拿手了,這是她的專業。一個發現對方有涵養,另一個覺得對方有深度,不知不覺中便要肩挨到肩了。

自從那天中午兩人一起做飯用餐後,彼此心中就有了默契。接著項自鏈的命運就象夢一樣生出奇跡來。縣里要安排一個有大專學歷以上,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無黨派人士當副縣長,說是團結一切力量,齊心協力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七挑八選,全縣只有兩個人符合要求,一個是項自鏈,另一個是名女同志。改革開放起步不久,婦女半邊天的地位還沒形成共識,項自鏈便順順當當地當上了副縣長。當時幾十個人大喊冤枉,都說自己要是當初不入黨就好了。不過項自鏈總覺得這事同吳春蕊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人交了桃花運什么好事都跟著來。

項自鏈每次出長差回來,看著老婆婀娜的背影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夢一樣的奇跡,仿佛這女人身上藏著無數神秘的東西,默默中支配著自己的命運。

今天項自鏈又想起他們最初相識的光景,有點感激有些沖動。吳春蕊拿著毛巾一邊替項自鏈擦干頭發,一邊數落他太不注意身體,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得病的。項自鏈輕輕地拉過吳春蕊讓她坐在腿上,一雙手就攏在她胸前。女人的感覺一下就上來了,她仰起頭,目光里透出霧般的柔情。項自鏈的心一下子就被包裹起來,他端起這張最熟悉不過的臉,從額頭到下頜輕輕地吻了一遍。女人發出了輕微的哼聲,大概還是被項自鏈堅硬的胡茬碰痛了,她扭了扭身子,喃喃地問:「是不是又要升遷了?」項自鏈奇怪女人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問這類問題,想來夫貴妻榮的念頭始終束縛著中國婦女的思想。他笑了笑接腔:「不是升遷,是下放啊?」女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馬上又平靜下來,她拿舌頭舔了一下項自鏈的嘴角,說:「你這張嘴有點臭!」說完抿嘴一笑,等待項自鏈補充下文。

項自鏈有點佩服女人的直覺了,一邊抱起女人,一邊說:「什么事都瞞不過你,真是我的心肝寶貝。」女人就更嫵媚了,附著項自鏈的耳際要他去沖個身子。項自鏈看看兒子的房間,有點不放心,雙腳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吳春蕊心會神領,跑去交代兒子了。十來分鍾後,凱凱刷完牙洗過臉。她連哄帶騙把孩子送上床。

時間已經近十點鍾了,夫妻兩人一起進了衛生間洗鴛鴦裕這時刻最能撩撥項自鏈的情緒,雖說已是近八年的夫妻了,但對春蕊身體的痴迷有增無減。這女人生了孩子後不但變得更加豐潤飽滿,而且越來越解風情,有時不得不讓項自鏈感嘆玉不琢不成器!這兩年夫妻圓房時,他都會重復問同樣的話:什么活越干越順越起勁?吳春蕊總會回答:體力活哩!那鮮活勁甭提了!

過了二十來分鍾,項自鏈抱著吳春蕊進了卧室。兩人只簡單地裹著浴巾,每一個細胞都綳張著情欲。項自鏈有個習慣,一遇事非女人不能解決問題,否則就睡不好覺。這會兒浴巾已被扔到角落,女人仰躺在床上,胸脯起伏著,呼吸間顯得有些迫不及待。項自鏈的眼睛盯著女人的身體,一遍遍地游弋。女人的身體就成了波浪起伏的海面。項自鏈的目光在翻滾的波浪中慢慢地失去了判斷力,當吳春蕊的輕瞌的眼皮再次張開時,她的眼睛變成了唯一可以鎖定的目標,項自鏈知道在這場交鋒中,誰都不願幸免。世界回到了遠古時代,天和地、山脈和川流、男人和女人,最真實也最夢幻。

這時候所有的駕馭都成了多余,海咆哮了,波浪洶涌,風呼嘯著帶著紅褐色的雲霧向項自鏈壓來。目標消失了,整個海洋就是目標,除了征服就是吞沒。他已失去了支配,只能順其自然隨波逐流因勢利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