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在人間 未知 6101 字 2021-02-13

「呸,這些人多么無知。」她蹙了一蹙細長的眉毛,說,「你那個主人,還有一張滿有

趣的面孔呢。不要傷心,我想個主意,我寫一封信給他吧。」

這話使我吃了一驚。我向她說明,我對主人們撒謊說那本書是跟神父借來的,沒說是從

她這兒借的。

「不。不要寫信。」我請求她說。「他們會笑您,會罵您。

這院子里的人,誰都不喜歡您。大家都笑您,說您是傻瓜,說您少一條肋骨……」一口

氣把這些話說完之後,我馬上覺得說得太多了,說了使她難受的話,——她緊緊咬著上唇,

跟騎在馬上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胯部。我發窘了,低著頭:恨不得鑽進地里去。

可是裁縫的妻子往椅子上一坐,快活地大笑起來,反復說:「啊喲,真無知……真無

知。那么怎樣辦呢?」她凝視著我,自言自語著,然後喘了一口氣,說:「你真是個古怪的

孩子,真是……」我照了照她身邊的一面鏡子,瞧見了一張高顴骨、寬鼻子的臉,腦門上一

大塊青痣,頭發因為好久沒有理,亂蓬蓬地支棱著。——這就叫做「古怪的孩子」嗎?…這

個古怪的孩子,同這位纖細的瓷人兒完全沒一點兒相象的地方……「那天我給你一點兒小

錢,你為什么沒有拿去?」

「我不要。」

她嘆了一口氣:

「唉,有什么辦法呀。如果他們允許你百~萬\小!說,你到我這兒來吧,我給你書看……」梳妝

台上放著三本書,我拿來的是一本最厚的,我愁悶地瞧著書。裁縫妻子把她那小小的桃紅色

的手伸給我:「好,再見吧。」

我謹慎地碰了碰她的手,連忙轉身跑了。

可是人家說她什么都不懂,這句話也許是對的。明明二十戈比的硬幣,她還說是一點兒

小錢,真是跟孩子一般不懂事。

但這我喜歡……

為這突然迸發出來的百~萬\小!說的熱情,我受到了許多難堪的屈辱、侮蔑和恐嚇,想起來真是

又傷心,又可笑。

我把裁縫妻子的書看得很寶貴,生怕被老婆子扔進爐子里燒掉,因此盡力不再去想這些

書,每天早上我去小鋪買下茶的面包,就在那里借一些五彩封面的小書回來看。

店老板是一個一見就令人沒有好感的青年,厚厚的嘴唇,汗淋淋白蒼蒼的虛胖臉,長滿

瘰癧瘢和污斑,眼睛也是白洋洋的,腫胖的手又短又笨。他這個鋪子,是這條街上青年人和

輕佻的娘兒們夜間聚會的場所。我主人的兄弟也幾乎每天晚上到那里去喝啤酒,玩紙牌。吃

晚飯的時候,常常派我去叫他,在店後面一間窄小的屋子里,我不只一次瞧見那位傻里傻氣

的紅臉的老板娘,坐在維克托或別的青年人的膝頭上。

老板好象並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還有他那個在店里幫忙做買賣的妹子,無論唱歌的、

當兵的和一切愛這玩意的人去摟抱她時,他都滿不在乎。鋪子里貨物很少,他說因為開張不

久,所以還沒有配齊,其實那鋪子秋天就開了。他拿一些春宮畫片給窮人和顧主們看,拿一

些穢褻的詩給那些喜歡這類詩的人抄。

我花了每本一個戈比的租錢,向他租了米沙·葉夫斯季格涅耶夫的無聊的小書來看;這

是很貴的。可是那些書一點趣味也沒有;就是《古阿克,又名忠貞不屈》、《威尼斯人法蘭

齊爾》、《俄羅斯人和卡巴爾達人之戰,又名一個死於丈夫墓頭的美人伊斯蘭教徒》等等這

類書籍,也不能使我滿意,常常引起我難堪的憤慨:覺得這些書是用難懂的文字,談著令人

難信的事情,簡直把我當傻瓜一樣捉弄。

《s擊軍》、《尤里·米洛斯拉夫斯基》、《神秘的修道士》、《韃靼騎士亞潘卡》那

樣的書,我比較喜歡些;讀了之後,還有點余味。但是最能夠吸引我的是聖徒傳;在這類書

中,有一種嚴肅的東西,可以使人相信,而且有時受到深刻的感動。不知什么緣故,一切大

殉道者都使我聯想起那個「好事情」,一切大殉道婦女使我聯想起外祖母,而且一切聖徒,

使我聯想起脾氣好的時候的外祖父。

我劈柴的時候,躲在柴棚里看,或是上屋頂樓去看;無論哪兒都同樣不方便,同樣寒

冷。有時候看入了迷,或是要趕緊看完,便半夜里起來點了蠟看。可是老婆子留意到晚上蠟

短了,便用小木片來量過,把木片藏在隱蔽的地方;如果早上起來瞧見蠟短了一截,或是我

雖找到那木片卻沒有折短到蠟所燃到的長度,那么,廚房里便馬上大聲嚷起來。有一次維克

托氣呼呼地在床上大喊:「媽,你別亂嚷了吧。真要命。不消說,蠟是他點的,我知道他在

面包店里租小說看哩。你上閣樓去瞧瞧就知道啦……」老婆子跑到閣樓里,找到了一本什么

書,就把它撕得粉碎。

不消說,這很使我憤慨。但是百~萬\小!說的願望,卻更加強烈了。我明白,就是一位聖人來到

這樣的人家,我的主人們也一定會教訓他,把他變成和自己一樣;他們會因為無聊而去這樣

做。如果他們停止對人的挑剔、責罵和愚弄,那么他們就會覺得無話可說了,會變成啞巴;

也就看不見自己的存在了。為了要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所以人必須用某種手段去對待人。我

的主人們除了教訓人,責備人,就不會去對待周圍的人。即使你已開始和他們一樣地生活,

也就是和他們的思想、感情一致起來,他們還是會因為這個來責難你。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我想盡一切巧妙的辦法,繼續百~萬\小!說,老婆子幾次燒掉了我的書。短短的時期內,我竟欠

了小鋪老板一大尾債:四十七戈比。他要我還錢,並且嚇唬我,說我到他鋪子里買東西的時

候就扣下主人家的錢,抵償債款。

「那時候你會怎么樣呢?」他嘲弄地問我。

他實在使我討厭,他大概也知道我討厭他,所以故意拿各種威嚇來為難我,而且越來越

起勁兒。每次我上鋪子去,他總嘻著那污痕斑斑的臉,溫和地問我:「錢拿來了嗎?」

「沒有。」

這使他吃驚了,他把臉一沉:

「怎么回事?你要我到法庭去控告嗎?把你的財產充了公,送你到遠地去充軍嗎?」

我的工錢是主人直接交給外祖父的,我沒有地方去弄錢,我慌了,怎么辦呢?我請求緩

一緩再還債,可是老板伸出油乎乎腫胖的手來,對我說:「你親一親這只手,我就再等一

下。」

可是當我拿起櫃台上的秤錘,向他一揚的時候,他就往下一蹲喊道:「干嗎?你要干什

么?你要干什么?我是說著玩的呀。」

我知道他並不真是說著玩的,為了要還清他這筆帳,我決定去偷錢。每天早上我給主人

刷衣服,他的褲子口袋里常有鏘鏘的錢聲;有時錢跳了出來,在地板上滾動。有一次,有一

枚落在地上,從地板縫里滾進樓梯底下柴堆里去了。我忘記把這件事告訴主人,過了幾天,

我在柴堆里找到了一個二十戈比的銀幣,才記起來,當我把它交給主人時,他老婆對他說:

「你瞧,衣袋里放了錢,總得數一數呀。」

可是主人對我笑眯眯地說:

「我知道他不會偷錢的。」

現在,我下了偷錢的決心,想起了這句話,想起了他的深信不疑的笑臉,我就感到偷盜

這回事是多么困難。有好幾次從衣袋里掏出了銀幣數了一數,總是下不了手,為了這件事,

我苦惱了大概有三天。萬萬沒有想到,這樁心事竟簡單迅速地解決了。主人忽然問我:「你

怎么啦?彼什科夫,無精打采,覺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我便坦白地把自己的心事全對他說了。他皺了皺眉頭說:「你瞧,這些小書把你給弄成

什么樣子啦。百~萬\小!說,反正會出亂子的……」他給了我五十戈比,嚴厲地囑咐我說:「千萬別

對我媽和女人漏出口風呀,要不然她們又會大吵大鬧的。」

接著,他和氣地笑了一笑說:

「你這小伙子真倔強,拿你有什么辦法呀。不要緊,這樣挺好。可是以後不要再百~萬\小!說。

從新年起,我要定一份好報紙,那時你再看吧……」於是,每天晚間,從喝茶到晚飯這段時

間,我就念《莫斯科報》給主人們聽。念一些瓦什科夫、羅克沙寧、盧德尼利夫斯基的長篇

小說和那些對煩悶得要命的人幫助消化的文藝作品。

我最討厭念出聲來,這妨礙我理解所念的句子。但是主人們都聽得出神,以一種虔誠的

貪婪的神情對於主人公的惡行不斷發出驚嘆,而且自鳴得意地說:「可是,咱們過得挺平

安,什么事也沒有,應當謝謝上帝。」

他們常常把事件弄混,把有名的大盜丘爾金的所作所為記在馬車夫福馬·克魯奇納的帳

上;又常把名字搞錯。我糾正了他們的錯誤,他們非常吃驚:「唔,他的記性多么好呀。」

有時《莫斯科報》上登著列昂尼德·布拉韋的詩。我很喜歡這些詩,把它們抄在本子

上。但主人們談起詩人的時候,便說:「人都老了,還作詩呢。」

「他是酒徒,是半瘋兒,一切都無所謂。」

我喜歡斯特魯日金和梅曼托—莫里伯爵的詩,但女人們,無論老婆子還是年輕主婦,都

認定詩是胡說八道的東西。

「只有小丑和唱戲的戲子,才用詩句說話。」

冬天晚上,躲在窄狹的小屋子里跟主人一家子對面坐著,是一種難堪的時刻。窗外是靜

靜的夜,有時聽得見樹枝被凍得噼啪作響的聲音。人們象凍魚一般,一聲不響地坐在桌子旁

邊。風雪敲打著窗子和牆壁,在煙囪中怒吼,吹得火爐門直響,兒室里嬰兒在哭叫。我真想

坐到屋子暗角落里,蜷縮起來,跟狼一樣大聲號叫。

女人們坐在桌子的一端,縫著針線,織著襪子。另一端坐著維克托,躬著背,懶洋洋地

繪圖樣,不時喊叫:「別搖動桌子呀,真要命。狗賊,吃耗子的。……」在旁邊的大刺綉架

後面,主人正坐在那里用十字紋綉一張台毯。從他的手指底下,出現紅的大蝦、青的魚、黃

的蝴蝶、秋天的紅葉。這個圖案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他干這個活兒已經是第三個冬天了。現

在他已做膩了,有時候白天見我空閑下來,便對我說:「唔,彼什科夫,你來綉這台毯,動

手吧。」

我坐下來,拿起一枚粗大的針就動手綉。我很同情我的主人,我總是想什么事都盡力都

他忙。我覺得有一天他會把繪圖樣、綉花紋、打紙牌這類事完全扔掉,另外來干一種有趣的

工作的。他常常忽然把工作扔到旁邊,用一種瞧陌生東西的驚異的眼神,愣生生地凝視著那

種有趣的工作,他的長長的頭發,一直披到腦門和臉頰邊,好象一個修道士的徒弟。

「你在想什么?」他的妻子問他。

「沒想什么。」他這么回答著,又繼續工作起來。

我默默地驚奇著:難道可以問人家在想什么嗎?這是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一個人所想

的,一時之間,總有好多事情混雜在一起:在眼前的一切事、昨天或去年見到過的事,都會

混雜到一起,變幻著,叫你無法捉摸。

《莫斯科報》的小品欄,還不夠念一個晚上。於是我提議把寢室里床底下的雜志拿出來

念。年輕的主婦不相信地問:「那些雜志里面只有畫,有什么東西可以念的呀?……」可是

床底下除了《繪畫論壇》之外,還有一種叫做《火花》的雜志;於是我們念起薩利阿斯的

《佳京—巴爾李斯基伯爵》來。主人對這中篇小說里的那個有點戇氣的主人公非常喜歡;對

於小公子的悲慘的遭遇,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他這么喊:「這可真有趣兒。」

「看來,這都是胡編亂造。」主婦為了表示自己的獨立見解這樣說。

床底下找出來的作品,對我大有好處,我得到了把雜志拿到廚房里去的權利,夜里可以

百~萬\小!說了。

使我最高興的,是老婆子搬到兒室里睡去了,因為保姆老是喝醉酒。維克托不打擾我,

他每晚等家人們都睡靜之後,就悄悄兒起來把衣服穿好,溜到外邊什么地方去了,直到天亮

才回來。晚上還是不讓我點燈,因為大家都把蠟拿到寢室里去了。我沒有錢買蠟,便偷偷把

蠟盤上的蠟油搜集起來,裝在一只沙丁魚罐頭盒里,再加上一點長明燈的油,用棉線做燈

芯,便點起一盞煙氣騰騰的燈,整夜放在爐子上。

當我翻動一頁書的時候,那昏紅的火頭就搖晃不定,好象要熄滅的樣子。燈芯常常滑進

燃得很難聞的蠟油里;油煙熏我的眼睛。但這一切不便,都在看圖片讀說明的快樂中消失了。

這些圖片在我的眼前展開了一個一天天擴大起來的世界:這里有夢一般的城市,有高山

和美麗的海濱。生活美妙地展現開來,大地更富於魅力:人多起來了,城市增加了,一切都

變得更加多樣,無所不有。現在,我望著伏爾加河對岸的遠方,已明白那兒並不是一片荒

漠,而在以前,當我遙望伏爾加河對岸的時候,我感到一種特別的煩惱:草場平坦地擴展

著,披著破衣似的黑色灌木叢,草場的盡頭矗立著參差不齊的茂密森林,草場上空展開一片

混濁寒冷的藍天,大地空曠而凄涼,我的心也空落落的,一種淡淡的悲愁。撩亂著它。我失

去了一切希望,感到百無聊賴;只想閉上眼睛。這種憂郁的空虛沒有給我半點希望,它只是

把我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吸盡了。

圖片的說明,用一種容易懂的文字,把另一些國家和民族的狀況告訴了我,把古代及現

世的許多事情講給我聽,但是其中,也有不少是我所不懂的,這使我感到苦惱。有時候一些

奇怪的名詞刺到我的腦子里——什么「形而上學」、「千年天國說」、「憲章運動者」一類

奇怪的名詞,對我實在有點頭痛。我覺得它們是一種阻止我的想象的怪物。如果我弄不清這

些名詞的意義,也就永遠再也不會明白什么了——正是這些名詞象衛兵一樣把守著秘密之宮

的大門。有時候,全部的句子象扎進手指的刺一般在我的記憶里停留很久,使我再也不能去

想別的事情。

我記得念過這樣的怪詩:

匈奴族的首長阿底拉

騎著馬,

滿身披著鋼鐵甲胄,

象墳墓般地y郁和沉默,

在無人境中行走。

他的背後有一隊烏雲一樣的大軍在追尋著叫喊:「何處是羅馬?何處是雄偉的羅馬?」

我已知道羅馬是一座都城,但是匈奴是怎樣一種民族呢?

我必須把它弄明白。

我找到一個好機會,就向主人問。

「匈奴?」他驚奇地重復了一句。「鬼知道這是什么呀?大概是個毫無意義的東西

吧……」他不贊成地搖了搖頭。

「你滿腦子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彼什科夫。」

不管是好事壞事,可是我要知道它。

我覺得團隊里的牧師索洛維約夫一定會知道匈奴是什么,我在院子里碰到了他,就拉住

他問。

他體弱多病,紅眼睛,沒眉毛,黃須,臉色蒼白,性情暴躁。他把黑手杖拄著地,對我

說:「這個跟你有什么關系呀?」

涅斯捷羅夫中尉惡狠狠地回答說:

「你說什么?」

於是我決定,關於匈奴這個問題得去問葯房里那位葯劑師,他對我總是和和氣氣的。他

有一張聰明的臉,大鼻子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

「匈奴,」葯劑師巴維爾·戈利特貝格對我說。「匈奴是吉爾吉斯那樣的游牧民族,再

沒有這個民族了,現在已經絕種了。」

我覺得難過懊喪,倒不是因為匈奴人都已經絕種,而是因為把自己煩惱了這么久的那個

詞的意思,原來只是如此簡單,而且使我一無所獲。

但我還是很感激匈奴。自從我為這個名詞大傷了腦筋之後,我的心踏實了許多,而且由

於這位阿底拉,我跟葯劑師戈利特貝格接近起來了。

這個人能夠很通俗地解釋一切難懂的名詞。他有一把開啟一切知識之鎖的鑰匙。他用兩

個手指頭把眼鏡正一正,從厚玻璃片中盯住我的眼睛,好象拿一些小釘子釘進我的腦門一

般,對我說:「好朋友,一個名詞好象樹上的一片葉子,為了明白為什么這些葉子不是那樣

的而是這樣的,我們必須先明白這株樹是怎樣生長起來的,必須學習。好朋友,書好比一座

美麗的園子;園子里什么都有:有的叫人見了舒服,有的對人有用處……」我常常到那葯房

里去,為那些害慢性「燒心」病的大人們買蘇打粉和苦土,為孩子們買月桂軟膏和瀉葯,我

就順便去找他。他的簡短的教導,使我對於書籍的態度更加端正了。

不知不覺地我對書籍好象一個酒徒對酒一般,變成不可一日無此君了。

書籍使我看見了一種另外的生活,一種刺激人們、使人們去干大事業,去犯法的強烈的

感情和願望。我看出在我周圍的那些人,是既不會干大事業,也不會去犯法的,他們活著,

好象跟書中所寫的世界完全沒有關系。他們的生活中,有什么有意義的東西呢?——這是難

解的。我不願過這種生活……這是我很清楚的,我不願意……我從圖片的說明上知道了布拉

格、倫敦、巴黎那些地方的街道上並沒有坑窪和垃圾堆,有的只是筆直寬闊的馬路,房子和

教堂也是另一種樣子。在那里既沒有人必須在屋子里過六個月的冬天,也沒有只准吃酸白

菜、醃蘑菇、燕麥面片、馬鈴薯和討厭的麻子油的大齋日。過大齋日不准百~萬\小!說,《繪畫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