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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權傾天下 未知 6383 字 2021-02-13

「皇後娘娘到!」殿前執拂小太監見我過來,高聲唱到。寬闊的大殿里此時站了不少人,為首的正是德妃,一身鵝黃宮裝,肌膚細膩,清雅動人。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押著跪在她身旁的亞蘭,腰部以下,衣裙襤褸,幾乎沒有一塊好r,暗紅的血y已經干涸,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她一直是我宮中的掌事姑姑,待下面的小宮女、小太監們一向和藹可親,今日見她遭此大難,挽翠、玉初、小常子等一干人等早已是眼眶發紅、淚眼婆娑,紛紛對德妃一群人怒目相視。我強忍著一口氣,目不斜視的走向正中的赤金飛鳳椅,緩緩坐下,也不言語,只是視線帶著一種寒意掃過底下眾人,經過德妃的時候略微頓了頓,又自然而然地閃開。我執掌後宮,也算恩威並施,積威甚重,況且我此時仍然是正宮皇後,跟著德妃的幾個宮女瑟縮了一下,跪下向我行宮禮。德妃緊抿著唇,看了我一眼,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屈膝行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吐出來的。「德妃,這么早就來見本宮,莫非有什么事么?」我故做不知的莞爾一笑。德妃眼珠一轉,淺笑出聲,笑聲如生銹的刀片一樣,生生地割著我的耳朵,「打擾了皇後娘娘好睡,真真是臣妾的不是。娘娘莫惱,臣妾替你把鸞儀宮的姑姑送回來了呢。」說完,一使眼色,身後兩個宮女一松手,亞蘭支持不住,委頓在地。「姐姐。」玉染、挽翠忍不住搶前一步,把她扶住。「不知本宮的宮女身犯何罪,遭此橫禍。德妃相比知情吧?」我心里洶涌著無盡的恨與怒,卻只能沉靜的坐著,不帶任何表情地緩緩喝著茶盞里碧色盈盈的碧螺春,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的苦澀清香里思索著對策。「皇上聖誕之日,娘娘被斥,下令幽閉宮中,娘娘宮中的姑姑卻在皇上回輦途中攔住聖駕,為娘娘辯解,皇上本已惱怒,豈容她狡辯。想不到這位姑姑情急之下居然口出狂言,說什么『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德妃說到這兒,悠悠嘆息一聲,仿佛是不忍的樣子,「還好臣妾剛巧隨侍皇上身邊,見是娘娘宮中姑姑,心下不忍,費了好些口舌,才令皇上免去她死罪。可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饒,這五十下鞭刑卻是難免了。」我微眯了雙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彎鉤的弧度,意味深長地看向德妃,忽爾笑了:「亞蘭是宮里邊的老人了,怎么倒生出這些事來,叫本宮都不知道怎么說她了。」起身緩步而下,走到亞蘭面前,一伸手摸到她滿臉淚水,「是奴婢不好,連累了娘娘被人笑話,奴婢無臉再見娘娘,不如處死奴婢吧。」亞蘭悲泣道。我蹲下去,為她撩開蓬亂的頭發,沉聲道:「德妃娘娘一片好心救你回來,你不謝謝娘娘,卻要去死?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然而,這樣死了,不僅親者痛,仇者快,更是為別人死的,最不值得。」我霍然起身,字字如落磐石,「還不謝過德妃娘娘?」亞蘭深吸一口氣,在挽翠等人扶持下,勉強施了一禮,含笑冷然道:「德妃娘娘大恩,奴婢莫齒難忘,他日必定言謝。」德妃低頭撥著衣襟上的珍珠扭子,深邃的眼眸中冷冷一縷寒光劃過:「謝到不必了,只是你是娘娘身邊頭等得意人兒,以後說話行事再這么不檢點,讓別人見了,要是笑話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豈不是連累了娘娘?」說完,也不看我,只是微微一福:「臣妾來了也有半日,宮里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就告辭了。」等德妃走遠,我是神情如被冰霜結住,冷然道:「很好!」玉初道:「娘娘可是氣極了,還是進暖閣里去歇歇吧。」我穩穩站住:「德妃果然耐不住了。」又回頭讓挽翠等扶著亞蘭到房里去上葯,小螺咬著唇憂色滿面:「主子不怕么?」「怕?」我冷笑一聲,「我若要害怕,由得他們那些人陷害,下一個被拖走的就是你,挽翠,又或者是我自己,一個也跑不掉。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你能與雲中郡王聯絡嗎?」我並不回頭。「能。」小螺低聲道。「那好,告訴雲中郡王和我父親,非常時期小心謹慎,軍權絕不能放。」聲音從我口中傳出,卻沒有一絲溫度。

因著臨近六月,天漸漸熱了起來。午膳過後,李君宇照例是要喝一盞菊花茶消暑的,小太監呈上一盞來,不過淺嘗一口,頗有不悅之色,皺眉呵斥道:「怎么這么燙?」慌得楊文簡忙讓人再換一盞來,又說太澀了,李君宇斥道:「往日里供的水都是七分燙的,味道很好,今日怎么不是苦了就是熱得燙嘴?真真一群糊塗東西。」楊文簡在一旁賠笑道:「這菊花茶原是皇後娘娘每日里親手做的,奴才們毛手毛腳哪里比得上娘娘一片心意呢。」李君宇微微一怔,楊文簡邊說邊從纏絲白瑪瑙碟子里抓了一把干菊花瓣在茶盅里,灑上冰糖碎,用剛煮開的沸水澆了上去,待涼上一涼,又兌了些冷水,方含笑道:「奴才曾經看皇後娘娘做過,萬歲爺嘗嘗可有幾分相似?」李君宇抿了一口,望了一眼菊花,「太甜了些。」李君宇又頓了一下,才從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話:「鸞儀宮和東宮那兩處你著人多加留意,不能讓她出事。」聲音亦是低低的,倒仿佛是嘆息。

下雨了。初夏時分,疏疏幾陣雨過,滿目的綠肥紅瘦。薄至透明的蓋碗里碧綠的一泓新茶,茶香裊裊,正是今年新貢的碧螺春,玉修容輕輕吹了吹,漫不經心的說道:「到真是禍水啊。」德妃側坐在梨木靠椅上,話語里卻有閑閑的譏誚:「妹妹說的是,保不齊真是個妖孽呢,不然怎么一進宮就令皇上廢了先皇後,之後又獨霸後宮,再說這幾年里或死或貶的人那么多,多少都和她扯得上關系。偏皇上一味寵著她,也不深究。」太後蹙眉道:「說到底就是個下臣之女,哀家原想著成不了什么氣侯。皇上大約是因著惠妃的緣故,才另眼相看罷。至於以前種種,哀家也以為是她心里看重皇上,心里惦記著皇上,才會去算計別人。如今看來竟然是錯了——」德妃悠悠嘆了口氣,「想不到如今鬧出這等丑事。信親王一向謹言慎行,庄重有德,豈會是這等登徒浪子,必定是她狐媚無行,陷王爺於不義。」太後隨手端過茶碗,卻不喝茶,怔怔出了會兒神,道:「皇帝和子彥一向兄友弟恭,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鬧到如此地步,著實讓哀家心痛。為了她,皇帝竟然狠心要將子彥圈禁……」凝望著手中的明黃蓋碗,慢慢地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哀家非得弄清楚其中深淺不可。」說罷,淺嘗了一口,「你們去吧,哀家乏了,想歇著了。」

是夜,太後宣招皇後至康寧宮。

「宇文氏,你可知罪?」暖閣里的太監宮女已經全部退出去,只有沁芳姑姑侍立在太後身邊。「不知。」我坦然與她對視。太後冷笑一聲,「哀家所出兩個孩兒,皆是人中龍鳳,豈可讓他們盡毀於你手?」抽出大迎枕下的三尺白綾,隨手往地上一擲。那綾子極輕極薄,飄飄拂拂在半空展開來,無聲無息落在地上。太後吩咐沁芳姑姑:「你拿去給她,這是哀家賞賜她的。」我有如五雷轟頂,眼睜睜見沁芳姑姑伸手去拾,難道今日我竟要喪命於此么?我微吸了口涼氣,正要說什么,忽然聽見外間康寧宮首領太監趙祥的聲音咳嗽了兩聲,知道有人來了,便不再作聲,只聽腳步聲雜沓,漸漸走近。瞬間門被推開,卻是內官簇擁著皇帝,已經走到了院中。太後本是半躺在長榻上,明亮的燭光迎著頭上的點翠花鈿,珠絡都透著潤澤的亮光。太後凝視著門口的皇帝,那目光令皇帝轉開臉去。「皇帝來得很快。」太後道,「兒臣給母後請安。「皇帝擺手揮退眾人,獨自入內,也不看我一眼,跪在太後面前,聲音平和,聽不出任何漣漪。不過兩三日未見,他清減了許多。太後點一點頭:」難為你有這份心,這么晚還來想哀家請安。想必你是為她來的吧?」說著,隨手向我一指,語氣陡然凜然:「堂堂天子,跟自己親兄弟爭風吃醋,傳出去宗室會怎么想?群臣會怎么想?百姓會怎么想?你十歲御極,十幾年來,哀家瞧著你一路走來,原以為你會是聖主明君,卻想不到你這樣自暴自棄。」輕輕一搖頭:「宇兒,哀家多年的教誨和期望,你都忘了么?」皇帝低聲道:「孩兒不敢忘,以後也不會忘。」太後沉聲道:「你根本就已經忘了!」又對沁芳姑姑呵道:「還不拿去給宇文氏!」沁芳姑姑應聲拿著白綾向我走過來,皇帝情急之下一揮手將沁芳姑姑推了個趔趄,已經將那白綾緊緊攥在手心里,叫了一聲:「母後!」太後語氣森冷:「哀家只知道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你這樣痴心地一力呵護她,她可會領你的情?」皇帝臉色蒼白,攥著那條白綾跪在那里,紋絲不動,半晌才抬眸看了我一眼,眼底滿是凄涼哀傷。太後語句里透著無限沉痛:「宇兒啊宇兒,你為了她,一再犯錯,如今鬧到手足反目。你叫母後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擔心?你這樣行事,與那起昏君有何差異?」皇帝身子微微一動,伏身磕了一個頭。太後執起他的手,柔聲道:「好孩子,母後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聽母後的話,打發她去吧。」皇帝仰起臉來,已是淚流滿面:「母後,她是我的命,母後斷不能要了孩兒的命去。」我垂著頭,心中大慟,流下淚來。太後眼中無限憐惜,命沁芳姑姑把皇帝攙起來,扶到自己身旁坐下,「好孩子,她心里沒有你,任你對她再好,她也不見得會把你上心,你何必執迷不悟?後宮里頭花兒一樣的女子多的是,人人都等著你的寵愛,何必這樣自苦?」皇帝手中的白綾攥得久了,汗水濡濕了膩在掌心里,他怔怔地望著我,聲音是飄忽的,「那樣多的人,可是孩兒偏偏就喜歡她。不管她是否以誠相待,甚至她背叛我,可是母後,孩兒沒有辦法忘記她,孩兒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處死她。」太後聽得太陽x突突亂跳,揚手就欲一巴掌摑下去,卻看見皇帝眼中雖痛楚、無奈、凄迷一片,眼神中卻透露著無比的堅決,那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樣子。心中頓覺萬念具灰,手軟了下去,喃喃道:「冤孽,冤孽啊!」她的手緩緩撫摩著皇帝的臉頰,輕聲道:「也罷,你長大了,母後也不能替你做主了,母後不你,但是你得答應母後,再不可為她亂了分寸,慢慢將她忘記吧,就好象你從來沒有遇見她。」皇帝沉默許久,終於道:「孩兒盡力一試。」

ps:其實我私心里認為皇帝也是人,必定也會如我們普羅大眾一樣,曾經真心的喜歡某個人,只是他面臨的誘惑太多太大,所以不可能做到從一而終,但是他待她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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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人生願如雙飛蝶]

從康寧宮出來,李君宇握著我的手一下子松開,漠然地徑直向祥麒宮踱去,楊文簡很識相地帶著宮女太監遠遠跟著,讓我們有獨處的機會。我落後他幾步悄悄打量著他,幾日不見,他的身形越發清減了,這一兩年來,他的身子每況愈下,國事固然沒有擱下,但後宮遍施雨露也不得空隙,再加上三元真人為他調配的所謂仙丹,早已經大不如前了。這襲海水藍寶團紋龍袍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倒與他冷清的背影極為相襯,越發顯得漂浮,讓人捉摸不定。

龍袍上的四爪飛龍乃金線蹙成,朱色龍睛閃出迫人之光,我不禁悵惘地笑了,我曾經那樣期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樣的執念,而今終究是真真切切地成了鏡花水月,痴心妄想。可是我對李君宇也未真正要求過「一心」,他是帝王,我何嘗不明白他的處境,只是心底總是有些期盼,後宮佳麗如雲,我只想在他心中稍稍特別一些,可這後宮中的情愛在無休止的爭斗中看來也一樣短暫而虛幻。不過一思量間,昔日的輕憐蜜愛涌上心頭,恍惚以為身在昨日,喉嚨口便有些啞咽,登翼微動似被什么堵住了,一絲哭音連自己也難壓抑,極輕聲道:「皇上!」

他身形一頓,卻並未轉身,片刻的靜默,真是靜,仿佛四周靜無一人一般。

我心跳得厲害,大膽地牽住他的袖子,仿佛往日撒嬌一般輕輕扯了一下,眼中已含了淚:「三郎!」這樣熟悉而親昵的稱呼,叫人一不留意,就掉入了往事的深淵。「三郎,你當真不願再見我了么?你當真要把我忘記了么?」這樣的話我並不十分誠心,只是拼盡了我對他殘余的情意來一字一字說出,多少也有幾分真意。

有悠長的嘆息,一縷穩熟的嗓音,道:「月華——你讓朕怎么相信,朕親眼所見。」龍涎香久違的香氣幽幽傳來,只消一抬頭,便是他。

「可是親眼所見,並不一定就是真實,三郎於宮中長大,對於這些鬼蜮伎倆難道還見得少了么?」我緩緩抬眸,眼中的淚盈盈於睫,將落未落。我知道這樣的含淚的情態是最惹人心生憐愛的。「你我多年夫妻情誼,難道竟不能讓你相信我嗎?」見他眼波微動,我轉過身去,把玩著手中的雙綉團扇,「以前,我曾經讀過班婕妤的一首詩『新制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棄捐莢笏中,恩情中道絕。』我以為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如今——三郎終要棄我如秋後之扇嗎?如果這樣,我寧願太後賜我一死。」我這樣說,多少懷一點決絕的心意,有悲亦有愁。然而行至今日,忽然覺得那悲與愁都是不必要的了,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帶了情緒拘束自己,何不拼了一試。凄然一笑,將手中的扇子拋在地上,便要轉回康寧宮中。才走幾步,便被他趕上,一把拉回懷里,久違而熟悉的龍涎香的氣昧兜頭轉臉席卷而來,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叫我不得逃離。他有些惱怒也有些無奈地瞪著我,眼睛里則有許多亮晶晶的東西閃動,他唇角微動,似乎想要說什么。半晌,吐出一句,「你不過仗著朕喜歡你,著實可恨!」他的呼吸流連在我發鬢上,「可是——朕卻被你吃得死死的。」臉被他硬生生地抬起來,「你知道嗎?朕曾經氣得想要殺了你,可是今天聽到太後要賜你死罪,朕突然很害怕,朕經歷過無數風波,從來沒有膽怯過,可是為了你,朕卻怕了。」

「三郎,我是你的皇後,終生便是你的妻子,此後一生榮辱與共,永不相棄。」我的聲音極輕微柔和,畢竟多年夫妻,聽到他這樣說,不是不動心的。

「月華,你別我,你讓朕好好想想,好嗎?」他亦動容。

《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