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另一名侍女過來鋪床,服侍洗漱,完事之後仍是不走,湊過來噓寒問暖,樓礎待之以禮,寸步不肯相讓,侍女走時很不高興。
樓礎將房門上閂,又用凳子抵住,這才脫衣上床睡覺。
次日又是原先的仆人過來服侍,對昨天的侍女只字不提,送來的菜餚更加精美。
吃過當天的晚飯之後,樓礎終於又見到樓硬。
樓硬換上窄袖便裝,足穿皮靴,腰間掛刀,頗有幾分將門之子的風度。
「吃得好嗎?住得舒服嗎?下人服侍得周到嗎?」樓硬關懷備至,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走過來伸手摟住弟弟的肩膀,嘆道:「你這個樣子真是不行啊。」
「中軍將軍是說挨打嗎?我想我……」
「挨打是一樁,昨天我送去的侍女,你為什么要攆走?」
「愚弟是客,怎能在中軍將軍府里……」
「別這么生分,叫我『三哥』吧。」
「是,三哥。」
「像你這樣,禁不得打,又不能逢場作戲……嘖嘖,反正是父親讓你來的,我可以帶著你,是福是禍由你自己擔著。」
「我擔得起。」
「哈哈,行,別的不說,膽子你是有的,父親就喜歡你這樣的兒子,可惜,咱們樓家人的膽子被他嚇走一大半。」樓硬指著凳子上的一套衣物,「換上,去後門找我。」
同樣的窄袖便裝,只是小了許多,適合樓礎的身材,一頂小帽,一口腰刀,可是刀太輕了些,樓礎想拔出來看看,現它整個是用木頭雕刻出來的,惟妙惟肖,若非重量不對,即便拿在手里也看不出破綻。
仆人引路,帶樓礎去後門。
後門聚集十幾人,全都騎馬,沒有人提燈,只能借著月光看到人影幢幢。
有人牽來一匹馬,將韁繩交過來,樓礎接在手中,找到馬鐙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上馬。
樓硬騎馬過來,馬頭交錯,他稍稍探身,一反常態,嚴厲地說:「你怎么將朋友引來這里?太不謹慎了。」
「朋友?我沒告訴任何人……」樓礎第一個想到的是馬維,可又覺得馬維不可能如此大意,「三哥說的『朋友』是哪位?」
「姓周,自稱是東陽侯的兒子,剛剛跑來找你,直點你的名字。」
樓礎也很意外,搖頭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找來的。」
樓硬語氣稍緩,「也可能是府里的人多嘴,總之人已經送走了。出門之前,我必須提醒你兩件事:第一,無論別人對你做什么,忍著,忍不了你現在就下馬,別連累我;第二,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嘴閉嚴,就算是跟我也不准談論。能做到嗎?」
「能。」
「別答應得太痛快,我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劉有終說你什么來著——閉嘴保平安,張嘴就惹禍。我不管你啥時候張嘴說話的,今天晚上,如果有機會,可能還包括以後的晚上,你都得閉嘴。若是真惹出禍來,別說我,就是大將軍也救不得你,明白嗎?」
樓礎閉嘴點頭。
樓硬滿意地嗯了一聲,調轉馬頭,帶領眾人出後門。
夜色初降,外面的街上還有行人,樓硬帶隊,揀選僻靜的小巷,拐來拐去,一刻鍾之後,停在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里,仍然沒人點燈。
「硬中軍來啦?」黑暗中有人喊道。
「來啦,皇甫小兒,兩天沒見,你長出幾根毛沒有?」
「我正努力向硬中軍學習,只長肉,不長毛。」
兩人調侃幾句,樓硬問道:「今晚去哪?」
「還不知道,上官會不會來都很難說。」
「那就等著吧,正好給你介紹一個人。」
「算了,你家里盡是庸脂俗粉,我這些天膩得慌,沒胃口……」
「呸,你眼里只有女人嗎?」
「不是還有樓大肚子嗎?」
樓硬大笑,轉身小聲道:「樓礎跟我來,其他人留下。」
兄弟二人騎馬上前,全靠樓硬引路。
前方不遠人有點起燈籠,姓皇甫的人道:「讓我看看。」
「我的一個兄弟,生母早亡,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我那個仆人不可心,所以換他跟隨。」
樓礎停在燈光下,在馬上拱手,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
「嗯,是個俊俏小生,不像是能挨打的樣子啊。」
「這是我的兄弟,不是來挨打的。來,我給你們引見一下,這位是定國公家的五公子,殿中左司馬皇甫階。」
「台階的階,不是姐妹的姐。」對方提醒道。
「在下樓礎,見過司馬大人。」
「又是樓家的一塊石頭。」皇甫階熄滅燈籠,四周隱入黑暗,「兩位有點准備,我聽說上官情緒不佳,今晚不出來則已,一出必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