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持續得不久,雙方的損失也都不大,對士氣的影響卻極顯著,官兵乖乖地立柵建營,不再以為叛軍散漫可欺,城里義軍士氣陡增,對吳王、寧王的敬畏也隨之暴漲。
徐礎挾此余威,重新整編隊伍,將降世軍正式分派給諸王,人數相差無幾,絕不厚此薄彼。
薛六甲派人來過幾次,請吳王去宮里議事,都被徐礎婉拒,他剛剛嶄露頭角,在薛六甲的忌憚名單上,很可能已經與晉王、寧王平齊,甚至更高一些。
從現在起,徐礎再不會冒險進宮,孤身去見薛六甲。
夜半之後,城內義軍分派完畢,城外官兵也越來越多,開始繞城扎營,做出圍攻之勢。
徐礎一夜未睡,四處奔走,要讓城內的每一名頭目和盡可能多的士兵看到自己。
城外城內各有一場戰斗,城外大兵壓城,乃是存亡之戰,城內諸王各立旗號,乃是威望之戰。
一實一名,徐礎都要爭取大勝。
城外暫時陷入僵局,城內徐礎稍占優勢,他是軍主,又是降世王的女婿,剛剛擊退官兵氣焰,越是遠離北城、沒看到戰場詳情的兵民,越以為義軍大勝,對吳王、寧王也越是畏服。
徐礎回到北城時,已將近五更天,剛一進營,就被攔住。
黃鐵娘找女婿已經找了好一會,她不關心降世軍將士歸誰,甚至沒注意到諸王勢力正在迅膨脹。
「我女兒呢?金搖在哪?」黃鐵娘拉住韁繩問道。
徐礎早忘了這件事,「金搖姑娘……還沒回來?」
「回來個屁!」黃鐵娘一急,口出臟話,抓住徐礎的一條手臂,硬拽下馬,「老婆沒了,你也不著急、不過問,算什么丈夫?」
徐礎也有愧意,下馬攙扶黃換娘,「岳母大人別急,官兵尚未合圍,金搖姑娘正在回來的路上,很快就能進城。」
「你又沒親眼看到,說這些有什么用?快派人去找啊。」
城外官兵已經包圍半座城池,徐礎絕不會平白派人出去送死,傷亡事小,減損士氣事大,於是敷衍道:「岳母大人先回宮里,岳丈大人一直在找你,我會派人尋找金搖姑娘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告知。」
「你真會派人?」
徐礎點頭。
黃鐵娘無計無施,她的脾氣雖然暴躁,但也是降世軍一員,對官兵心存畏懼的習慣一時半會改不掉,自己不敢出城,只好道:「那我先回去,你一定要找回我女兒。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妻子。」
「怎么會?」徐礎派人送黃鐵娘以及女兵回皇宮,登城巡視,交待將領,若見到薛金搖回城,立刻叫他,金聖女身後若有追兵,不可輕易開門。
徐礎希望薛金搖能夠平安回來,但是不能因她一人而冒險。
當初馬維拋妻棄子逃離東都的時候,徐礎還有些難以接受,現在卻明白,兒女私情終究比不上天下重要,莫說他與薛金搖並無真情,即便有些,該舍還是得舍。
諸王當中,只有薛六甲時時拖家帶口,寧抱關等人都不攜帶妻子,甚至托付給對手也不在意。
官兵初戰未捷,不再急於求戰,專心建築營地,徐礎回到營房里,打算小憩片刻。
剛一下城,就見到郭時風站在下面等他。
一同來到屋內,郭時風拱手道:「恭喜吳王得嘗所願。」
「郭兄這話說得古怪,官兵圍城,我有何願得嘗?」
郭時風上前,笑道:「吳王可以瞞別人,不必瞞我。冀州兵來得突然,吳王卻應對得井井有條,像是早有准備,我沒說錯吧?」
「郭兄看不得我能臨危不亂?」
「哈哈,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是來投奔吳王的。」
「投奔?」
「記得嗎?我早就跟吳王說過,吳王什么時候要退到鄴城,我願追隨,替吳王傳話遞信,以效微勞。」
「郭兄想多了,我無意退到任何地方。東都在此,義軍不下三十萬,守城有余,攻戰也占優勢,為何要委命他人?」
義軍號稱三十萬,真正能上戰場的人遠遠少於此數,徐礎還是不習慣誇海口,沒說五十萬。
郭時風稍愣一下,隨即笑道:「明白。吳王既是軍主,則城中將士皆為臣仆,我來投奔,不算背主吧?」
郭時風最擅長見風使舵,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轉到吳王這邊。
徐礎明知此人品性,卻不能說是厭惡,郭時風的「投奔」至少表明他的計劃已經初見成效。
「郭兄願意留下,可以。」
郭時風再次拱手,小聲道:「一仆不事二主,既歸吳王,我不能再有隱瞞。」
「哦?」
「梁王率兵去往皇宮,要殺降世王。」
徐礎大驚,尤其不明白,為什么是馬維要殺薛六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