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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未知 6369 字 2021-02-13

總之那天開會我發現我們局長就是這樣一個愛美的老同志,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正如人們常說的那句話一樣: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在愛美這個問題上,誠如蔣委員長當年所說:人無分老幼,地無分南北,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總不能說年輕人愛美,老年人就不愛美;南方人愛美,北方人就不愛美。這樣說是沒有一點兒道理的。魯迅先生說過:「愛美」的人物在中國還多得很!所以我們局長愛美也是沒有錯的,因為美是共享的。

局長借開會宣讀文件之機用自己的目光「愛美」,我則坐在一角觀察局長如何「愛美」。局長就如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一個淘氣的孩子,雖然沒有票,卻在電影院門外的人群中擠來擠去。在影院門外站一兩個小時,只為最後十分鍾隨著人流擁進去看一看那場電影的收尾——那時候每到電影快要散場時,守門員就會放開門。兩個漂亮女同志相當於那部影片,局長的眼珠在會場轉來轉去,只是為最後擠進去一飽眼福。或者像兩個寒夜里趕路的旅人,袖著手疾走一晚上,只是為趕到百里開外一個路邊工棚里暖烘烘的火爐前烤烤火。烤完火g什么?繼續趕路。

陶小北和另一個漂亮女同志,就相當於工棚里暖烘烘的小火爐,誰不想伸出手去烤一烤呢?

局長「趕路」時顯出一種笨拙,而他又在竭力掩飾這種笨拙,故意將目光在幾個不漂亮女同志臉上「放」的時間長一些,而在漂亮女同志臉上「放」的時間短一些。但細心一點即可看出,其光強光弱還是有區別的。局長的目光在其他同志臉上瞟來瞟去時,顯出黯淡和無動於衷的樣子。而一落在那兩個漂亮女同志臉上,就像一輛x能極好的小汽車突然提速,刷地開著大燈從夜s中掠過。或者又如高爾基在其名篇《海燕》里描寫的那種在烏雲和大海之間像黑s的閃電一樣掠過的海燕一般。一道極強的閃電有可能照亮大半個中國,我們局長的目光雖然不可能照亮大半個中國,但在那一瞬間至少照亮了我們局原本有點幽暗的會議室。

我們局長的目光若不是閃電,而是一個手電筒。那么這個手電筒照到其他同志臉上時發s出的是弱光,可瞥到陶小北和另一個漂亮女同志時,相當於將手電筒的開關推到了極致——即使推到極致局長仍然下意識地繼續用力,就像一匹正在狂奔的駿馬,猛然被勒住韁繩停止奔騰時,煩躁不安地在地上刨著蹄子。局長當時恨不得一把將那個開關推到陶小北臉上去。結果手電筒s出的光束立即變作強光,s過來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只得抬起手臂擋著。這樣的目光s到陶小北這樣細皮嫩r的女同志臉上,說不准她們可愛的小臉會被灼傷。我不禁有點擔心地向兩個被局長灼視的女同志臉上望了望:所幸沒有被灼傷。什么原因呢?原來局長的目光已收回去了,正在低頭用比香腸還肥胖的手指翻文件。翻一下,抬起手在唇上沾點唾沫,再翻。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局長不可能長久地盯著兩個女同志,「目灼灼似賊」般地放電。「主」和「次」局長還是分得清的:那天的「主」是開會,傳達市里文件;「次」才是看兩個好看的女同志。當然也有分不清主次的局長。據說我們市里有一位局長,喜歡可愛的女同志。有一天早晨剛上班,他就將局里一個女同志叫到辦公室。女同志在局長辦公室站了一會兒,局長竟一句話沒說,只是笑吟吟地打量她。女同志很奇怪,問說:「局長,你找我有事嗎?」局長說:「沒啥事,就是想看看你,每天早上看看你,我這一天g起革命工作的勁頭就更大一些!」女同志是一個十分正派的女同志,聽局長這樣說,心里有點著惱,但又不好沖局長發作。因為這個局有一條規定,下級不能隨便頂撞上級,頂撞一次扣掉當月獎金。女同志轉身從局長門里出來時還在恨恨地想:那你為啥不天天早上去看看你母親?不是說兒不嫌母丑嘛!女同志這樣想著,竟將自個兒想樂了,回頭沖局長辦公室的門扉瞥一眼,掩口一笑,千嬌百媚的樣兒。女同志離開局長辦公室後,局長好不懊喪,心想,當言不言謂之懦,剛才她像一根蔥兒一般直撅撅立在那兒,怎么只顧沖她傻笑,竟沒敢將她撩逗一撩逗,眼睜睜把個機遇給錯失了。你瞧她像支鋼筆一樣站在那里,笑模笑樣的,畫中人兒一般,眼睛里都會說話,好不惹人愛憐。以後這支「鋼筆」再進來,即使不敢擰開筆帽兒寫一寫,也總得將她在自己的上衣兜里別一別,掛一掛,不能讓她像平兒那樣,一邊和賈璉打情罵俏一邊便輕易走脫!這樣想著,局長更覺惘然若失,突然產生一個念頭:從後邊看這個女同志是不是像從前邊看一樣好看?於是急忙拉開辦公室門扉向外張望,恰好看到女同志回首掩口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局長當時半邊身子就酥了。

我在農村中學教書時就聽說過這個笑話。當時只知道是紫雪市政府的一位局長,莫非這位局長就是我們玻管局局長閻水拍?他叫來「看一看」的女同志莫非就是我們局里這兩個美女中的其中一個?這兩個女同志一個叫陶小北,另一個我當時尚不知道她的芳名,因為她與我隔得遠一點兒。雖然她手里也捏著一個小本,但我卻無法看清她小本上的名字,只能展開想像的翅膀:也許她叫什么小南吧?一個小北,一個小南,挺有趣的,給人的感覺北邊和南邊都有美麗妖嬈的女子。我一向認為,女同志在美麗妖嬈之外,還應該堅貞不屈,無論是面對威還是利誘,都能做到質本潔來還潔去。如果這樣,閻水拍局長這個老頭拿她們能有什么辦法?閻水拍局長又沒權利給她們上老虎凳,也不可能派兩個科長用皮鞭將她們抽得死去活來。所以在這些機關單位里,一旦那些漂亮的女職員與她們的上司有什么苟且之事,也不能全怪上司,很大程度上怪她們自己。我在那所農村中學教書時,有一個漂亮的女教師,為了評一個「工會積極分子」,就和校長有了一些曖昧之事。看來女同志還是經不住誘惑的多一些。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後,人們不再強調什么「c守」,女同志也不再像過去那些烈女一樣,將貞節看得像生命一樣重要。巴金小的時候,看c圖本的《烈女傳》,看到一位年輕女子用刀砍斷自己的手,不解,問他的媽媽。他的媽媽告訴他,因為一個陌生的男子拉了這位女子的手,她覺得自己「失貞」了,所以當著那個人的面把自己的手砍下來。如果閻水拍局長拉拉陶小北或局里某位年輕女同志的手,這位女同志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手砍下來,還不把閻水拍局長的膽兒給嚇出來?看他再敢不敢拉她們的手,再借他一個膽兒他也不敢了吧!

《背叛》01(4)

真巧了!後來我知道另一個漂亮女同志真叫「小南」——李小南。那天開會的時候我就發現李小南是最認真的一個,她當時不停地在小本上記。她將一個小本放在並攏的膝蓋上,笑吟吟地抬頭凝神看一會兒局長,咬著唇俯首記一會兒;再抬頭笑吟吟地看局長,再咬著唇俯首記一會兒。從她鋼筆的飛快移動中看出,她可不是像陶小北一樣寫「十」字,而是在記閻局長的講話和市里的文件精神,足見這是一個對待工作十分認真的同志。她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和兩片紅紅的小嘴唇,微笑時,會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齒。按照《金瓶梅》這本書上的描述,李瓶兒這娼婦就有這樣白白的小牙齒。當然李瓶兒身子也很白,當年西門慶對她就是因「白」而起jy之心。李小南和李瓶兒雖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並不是說李小南就是李瓶兒。李小南其實是一個很端庄的女同志,雖然生得漂亮,卻看不出有什么狐媚之氣。我們局里這兩個漂亮女同志氣質都是不錯的,不知她們是否曾就讀於南開大學?南開大學的創始人張伯苓老校長對南開師生有一條校訓。顏s:宜和,宜靜,宜庄。陶小北和李小南給我的第一印象,符合張伯苓老校長的這個要求:也和,也靜,也庄。李小南當時凝神聽局長講話的神態可愛極了——像陶小北不好好聽局長講話在會上「搗亂」一樣可愛。從這兩個女同志身上我總結出,可愛的女同志各有其表達可愛的方式。比如有的孔雀喜歡開屏,你隨便逗一逗它,它便扎煞開了翅膀;而有的孔雀卻不喜歡開屏,你圍著它再逗,它就是不搭理你。可開屏的不開屏的都是孔雀,傻瓜才認為開屏的是孔雀,不開屏的不是孔雀。「開屏」只是她們的表達方式。比如林黛玉,她的表達方式就是動不動使小x子。而薛寶釵,則寬容和厚待上上下下的人。至於潘金蓮,那娘們兒稍不遂意就會躺在地上放刁撒潑。因此我認為,李小南和陶小北只是天x中的表達方式不同而已。李小南開會時的表現就像一只溫順的小羊羔,乖乖地卧在那兒,任局長已顯蒼老的聲音撫摸。李小南平時在工作中肯定特別聽領導的話,屬於「黨叫g啥就g啥」那一類。若她是科員,她就特別聽科長的話;若她是科長,她就特別聽局長的話。而陶小北的可愛則在她的調皮,還有那么一點點任x。高興了可能很聽領導的話,不高興了就可能不很聽領導的話,有時甚至還會沒輕沒重頂撞一下領導——當然領導被這樣可愛的女同志頂撞一下也不會計較的,甚至會很寬宏地呵呵一笑。有首歌名叫《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被陶小北這樣的女同志頂撞,有點像被「青春」撞一下腰,即使有點痛,但快樂大於疼痛。撞這一下還有「活血」功能,尤其是像閻水拍這樣的老局長,被撞之後周身的血y循環會加快,有時甚至會熱血,反倒會掩蓋和消解腰椎間盤突出帶來的疼痛。

若李小南是一只小羊羔,陶小北就是一只可愛的小狗。高興了你興許可以撫摸她,不高興了就會「汪」地咬你一口。

總之第一次參加局里的全體人員會,局長和兩個女同志給我留下極深印象。當時正是小學生寫作文時喜歡描寫的那種「春暖花開」的季節。我記得那是1991年的春天,小平同志「南巡談話」前一年,我就是在這個美好的年度里調到市玻管局工作的。這是我人生的一個極大的轉折。對一個國家和民族而言,某一個春天或某一個夏天的某一天(當然也可能是某一個秋天或冬天),一次大的轉折可以扭轉一個國家和民族的走向,比如我們所熟知的秋收起義、遵義會議或者重慶談判之類。而對一個人來講,某一次看似不很重要的轉折也可以扭轉這個人一生的人生走向。比如在那個明媚的春天我調到玻管局工作這件事,還有那次我一調到局里參加的全體人員會。陶小北美麗的面容像那年春天格外明媚的y光一樣,照亮了我的一生!有了陶小北,我才知道,任何一個卑鄙的人,都會有明媚甚至是崇高的一面。

我後來深切地體會到,在一個無所事事的行政機關工作,猶如走進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隧道里,有時會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如果玻管局是這樣一條隧道,陶小北就是穿透這條黑暗隧道的一縷強烈的y光!有了這縷y光,我才有了走下去、走完這條隧道的決心。

陶小北當時坐在我們局大會議室靠西一排沙發偏南的一角。順著她俊俏的臉龐從我們局六樓會議室的玻璃窗望出去,可以眺望到紫雪城西郊的一片桃樹林,點點紅花格外招人眼目。清水河畔,還有一片片白s的棗花和梨花,在河畔綠s的垂柳間若隱若現,就像陶小北和李小南在那兒沖你扮鬼臉,令你心馳神往,浮想聯翩。我突發奇想,我們玻管局的閻水拍局長,有點像一名花圃的花工,拿一把大剪刀,這兒剪剪,那兒剪剪;脊背上還背著一個小葯箱,這兒噴噴,那兒噴噴。即使老了也不肯放下那把剪刀和那個小葯箱。我們局里開會,其實就是聽任局長修剪樹枝和噴灑葯水。局里的四十多個同志就像四十多棵小樹,局長在這個頭上「嚓」地剪一下,在那個頭上「嚓」地剪一下。在有的人頭上手腳很重,在有的人頭上手腳很輕,有時不僅僅是輕,幾乎到了「輕柔」的程度。

那天開會局長還講到環境污染尾氣排放大氣指數之類,甚至說到我們紫雪市的飲用水污染也很嚴重,「大腸桿菌」已超過國家規定標准的數百倍。尤其是致癌物質「亞硝酸鹽氮」超過國家標准若g倍。市里有一個水廠就建在國民黨時期廢棄的舊煤礦上,水源流經煤礦坑道後被嚴重污染。局長甚至說,煤礦坑道里有很多糞便、礦工丟棄的舊衣服和死人的白骨!聽得大家毛骨悚然。

《背叛》01(5)

總之聽我們玻管局閻水拍局長講話,好像在聽一位歷史教員授課。剛還在唐代,不知啥時就到宋代了。元、明、清之後到民國,你以為辛亥革命講完該是八年抗戰了,而一到抗戰時期,全國解放就有指望了。可閻局長偏不,辛亥革命只說了一半,又折回春秋戰國時期,再講到辛亥革命得多久?x子急的人恐怕會產生從六樓跳下去的想法。可奇怪的是我們局的四十多個同志並沒有人產生這樣的想法,大家大都在認真聽,至少有四十個以上的同志每人拿一個小本在認真記。只有五六個同志不拿小本,有時還互相悄聲說幾句話。但他們說話的聲音一般都比較低,湊在一起耳語。有個別同志若沒有控制好聲音的分貝,閻局長便會咳嗽一聲,突然停下不傳達了。閻局長並不看這幾個說話的同志,這幾個同志卻不敢說話了。就像一窩原本唧唧喳喳的雀,被雀媽媽一責備,便不敢吱聲了。又像一個龐大的樂隊,第一小提琴手突然停止了演奏,其他樂聲亦戛然而止,會場一時鴉雀無聲。閻局長此時摸出一支香煙點著深吸一口,才又低頭傳達。那幾個說話的同志再不敢說話,懷抱著雙手仰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開始假寐。

那天參加局里的會議,我發現我們局里的會議秩序還是不錯的。我剛調到局里的時候,紫雪市還沒有手機,所以會場上聽不到手機響。大家心平氣和,即使有人聽得頗煩,也只是閉著眼睛睡睡覺,過過「白r做夢」的癮。大多數人始終堅持在小本上記,有的人小本記得密密麻麻。我當時因為沒有帶小本,不能將局長講話記下來,有點不安。摸遍口袋也沒有帶紙——雖帶一點衛生紙,可大家知道這種紙g別的還可以,記筆記卻不行。最後我略作思索,g脆摸出一包香煙。這包香煙我只抽了一支。我將另外十九支煙取出,正欲抽出里邊的錫紙記局長的講話,突然有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向我伸過來。我因注意力十分集中,被這只突如其來伸過來的纖手嚇了一跳。定睛看時,才發現這只手里捏著一個小本,是陶小北將她的小本給我遞過來了,當然她已將寫下「十」字的那一頁撕掉。我當時十分不好意思,加之我一只手里還握著十九支香煙,顯得笨拙而慌亂。陶小北笑吟吟地望著我,悄聲說:「我不記了,你記吧。」我於是一邊悄聲說謝謝,一邊惶急地將十九支香煙重新塞進煙盒。由於用力過猛,至少折斷了三支。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沖陶小北笑了笑,從她手中接過小本,低著頭翻開記起來。

我到局里工作之後,發現開會是最能鍛煉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的。局長一講就是四五個小時,有時一上午還講不完我市的城建工作。問題是我們這個局並不是城建局,而是玻管局啊!那天傳達文件到中午十二點,閻局長抬腕看看手表,對大家說:「上午就到這兒吧,下午三點接著開!」剛說完這句話,他又扭頭征詢局里辦公室主任的意見,他對辦公室主任說:「三點是不是有點遲?g脆兩點半開吧!下午的內容還多。」他這樣說著,並沒等辦公室主任回答,又將頭轉向大家說:「那就下午兩點半,請大家准時與會!」

局里的同志們像是從牢房里釋放出來的一堆囚犯,紛亂地站起來。此時閻局長卻又站著對大家說:「同志們再等一等,還有一件事情忘記了。這(他指著我)是咱局里新調來的魚在河同志,分配到辦公室工作。」於是大家都笑著看我,我也笑著看大家。我的笑容有點僵硬——四十八束目光像導彈一樣一齊s向你,你臉上會不會有僵硬感?而且我的臉還有點發燒——因為有六個女同志也笑吟吟地看我,其中就有陶小北和李小南。我打小在女同志面前就有點兒羞澀,在漂亮女同志面前尤甚。見了婦女略有幾分顏s,手腳便不自在,有時沒來由的臉會彤紅。看電視時見那些領導同志在文藝晚會結束後健步走上台去接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演員,我心里就發虛。心想,即使給我這樣的機遇,我也不敢上去握那些女演員棉花一般的手,所以常認為自己是狗r上不了抬桿秤。不過那天站在那兒,我還是硬撐著裝出很有底氣的樣兒,仿佛剛從美女堆里鑽出來一般,像賈寶玉一般不知見過多大的場面,對陶李二美女毫不以為然。不過只一瞥我就發現這兩個女同志像姐兒倆。兩人身材差不多一樣高挑兒,至少有一米六八,陶小北又要比李小南略高一點,那就是一米七了,或者一米七二。而腰卻細。這種女x一般被人們稱作窈窕淑女。問題是我們局里並不都是君子。我這樣想。其實窈窕淑女最終往往會落入小人之手,就像鮮美的r總是落入虎口一樣。當時陶小北和李小南恰好站在閻局長身旁。我才發現閻局長特別矮。如果用一張紙蒙住閻局長的臉,他就像她們手里牽著的一個孩子。我後來曾經思忖:若當時陶小北和李小南不看我,我的臉會不會發燒?我想也許不會發燒。僵硬是一定的,但可能不會發燒。漂亮女同志與不漂亮女同志給人的感應就是不一樣。漂亮女同志的目光s過來,像通紅的爐膛里躥出的火苗一樣燎烤你。你若是一口鍋,鍋里沒水時鍋底會被炙烤得刺刺作響,有水時一會兒就起來,直往上冒熱氣。不漂亮女同志的目光則與男同志的目光沒有什么兩樣,就像一個瓦數很低的電燈泡,即使拉亮仍有一種昏暗感,對人體形不成多少刺激。

《背叛》02(1)

那天局里開會之前,我只認識令人尊敬的閻水拍局長。這個老同志雖然講話時間長一些,年齡大一些,頭發少一些,臉上的皺紋多一些,可對人還是挺和氣的。對我這樣一個新同志也不擺架子,令我心里生出一些感動。

開畢會的第二天,閻水拍局長叫我到他辦公室,向我j代工作。同時還叫來了辦公室主任趙有才。閻局長對趙有才說:「以後小魚就在你手下工作。」又對我說:「以後有啥事隨時向有才主任請示。」又對趙有才說:「小魚這個同志筆頭子不錯,以後局里的會議講話就由小魚來起草。」又對我說:「你們主任的口才在咱局里是一流的。在市直機關舉行的小平理論辯論會上得過第一,為局里爭得過榮譽。」又對趙有才講:「這兩天你們辦公室開個會,讓小魚和大家互相認識一下,便於以後配合工作。」

我發現閻局長說話喜歡對這個說一句,再對那個說一句。就像說快板書,將這只手上的竹板拍一下,趕快再將那只手上的竹板拍一下;又像敲架子鼓,在這面鼓上敲一下,趕快再在那面鼓上敲一下,忙乎得不行。這樣一遞一句說話,從工作方法上講,顯出閻局長的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那就這樣吧,啊?」那天閻局長只有這句話是同時對我和趙有才說的,意思是他的工作j代完了,我們可以走了。我正欲轉身出門,閻局長卻又說:「有才你先走,我跟小魚還有幾句話。」我以為閻局長還有啥事情給我j代,沒想到趙主任出門後,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說:「小魚啊,你這個名字叫得好,不過還有一點兒不足,『河』是黃河還是清水河?若叫做魚在江、魚在海、魚在洋,那氣勢就更大一些。當然若叫做魚在岸、魚在溝,意境就更差一些。你若有弟兄幾人,從岸叫到洋,那多壯觀啊!」閻局長仰頭呵呵笑了兩聲又對我說:「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叫魚在河更穩妥一些,也更中庸一些,凡事既不能太謙卑,也不能太張揚。太謙卑容易被人忽略,就像腳底下的小蟲子,誰在乎你?踩死就踩死了!太張揚又容易忘乎所以,容易露出馬腳,容易被人逮著,授人以柄。在行政機關工作,你這個名字恰到好處,里邊蘊含著一種做人的玄機啊!」閻局長略微停了一下,又說:「我見到你這個名字就有一種親切感:你叫魚在河,我叫閻水拍,你在河里游,我在水里拍。這不,你這條魚一下子就游到我這灣水里來了!」

閻局長和我說話時挺著肚子背抄著雙手,顯出一副凡事胸有成竹的樣子。而我一直含著笑謙恭地縮著肩站在他面前。閻局長個矮,我個高。我這樣弓著腰縮著肩,倒顯得閻局長個高我個矮。其實高和矮原本是相對的。你個高,能有泰山高?天不言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厚,為什么有些年輕人常常不知天高地厚,在行政機關工作深一腳淺一腳的,說不准哪一天一跤跌倒就馬趴下了,就是因為沒把高低問題搞清楚,自以為自己個兒很高。你個兒高,能有泰山高?能有天高?所以那天我一直使勁縮著身站在閻局長面前,閻局長說完後我趕忙說:「閻局長您這么平易近人,還這么幽默,能在您手下工作真是一種幸運。」我當時險些將「幸運」說成「幸福」,又覺得「幸福」有點太誇張,話到嘴邊才改作幸運。「不錯,不錯,今天就這樣吧!」閻局長向我笑一笑,擺擺手,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出門後我還在納悶兒:閻局長讓趙有才主任離開,將我留下,就是為了談談我和他的名字?說說「魚」和「水」的關系?這種關系我小時候唱的《大海航行靠舵手》那首歌里早就論述清楚了:魚兒離不開水,花兒離不開秧——我深知,從到玻管局工作的這一天起,我就再也離不開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