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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未知 6329 字 2021-02-13

柳如眉告訴我,她能不能當上這個副科長,關鍵在一票!她們局搞民主測評向來票數比較分散。有一次給兩個人投票,為了充分體現全局同志的民主權利,在兩個候選人名字下面,又留了一個空格,若不同意這兩個候選人,還可以填一個第三者。就像當年袁世凱為當大總統用武力威懾議員們給他投票時有一票竟投給小鳳仙一樣,那次柳如眉那個局竟有一票投到了美國——有一個人在空格里填了個「布什」——而且是那個「老布什」,因為當時克林頓還沒有上台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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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23(2)

柳如眉所在的局,共有三十八個人。她的那個競爭對手不會超過十票。因此她只要有十票,就可穩c勝券。

柳如眉局里共有五位局級領導。因柳如眉是局務會上「內定」的副科長候選人,五位局領導都會給她投票。局里另有兩個和柳如眉關系要好的女同事,這兩票也會投給柳如眉。柳如眉科里共有五個人,在這五個人中,柳如眉需爭取三票。

有一票保准會投給柳如眉——就是柳如眉自己這一票。有一票保准不會投給柳如眉,就是柳如眉競爭對手那一票。

科長的一票會投給柳如眉,因為局長給科長談過話,科長會充分體現局長意圖。科里另有兩個人,其中一票保證不屬於柳如眉,因為這個人和那個競爭對手過從甚密。在科里這場乒乓球比賽中,柳如眉和競爭對手打成二比二平。科里最後那個人的一票即成為關鍵的一票!

柳如眉那天在名單上連著塗了五六次「√」和「x」的,就是塗在這個人名字後面——她吃不准這個人會將一票投給誰?

柳如眉開始爭取這一票。

為了表述方便,我們姑且將這個人稱作「一票」。

柳如眉暗中對一票的社會關系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摸排調查。那些天,她一吃過下午飯,就騎個自行車到外邊跑,仿佛公安人員偵破某個案件走訪人民群眾一樣。我洗完碗還得給孩子輔導作業。那時我才痛苦地發現,女人可以熱衷於逛商店、養寵物,為健美跳足尖舞、肚皮舞,甚至可以搞傳銷,但千萬不要熱衷於「搞政治」。正像男人可以熱衷於「搞科學」、「搞業務」、「搞研究」、「搞事業」,但千萬不能熱衷於「搞女人」一樣。女人熱衷於「搞政治」和男人熱衷於「搞女人」一樣可怕,因為這是他們走向墮落的開始。

在我們紫雪市,只要擔任一個副科長或副主任科員,就算進入了「政界」。爭取擔任這個副科長或副主任科員的過程,便是一個「搞政治」的過程。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我們紫雪政界,市委書記、市長這一級別的g部,對央視的新聞聯播十分重視,尤其關注中央領導的行蹤;縣委書記、縣長、局長這一級別的g部,則十分關注本省的新聞,對省委書記、省長的去向了如指掌;而科長、副科長、主任科員、副主任科員這一級別的g部,關注的則是紫雪電視台每晚播出的紫雪新聞。柳如眉未「搞政治」前,一有時間便坐在電視機前看那些煽情的連續劇。一部《過把癮》她能看五遍。看畢還要評論:什么「王志文太瘦」,「江珊眼睛太活、太花,肯定多情」,「劉蓓有點假正經,不說話就會勾引男人」,「史可嘴唇太厚,上嘴唇像高中語文課本,下嘴唇像數學課本,合在一起像一本新華字典」。可自從開始「搞政治」後,她再也不願意看這些乏味的連續劇了。每天紫雪新聞開始前五分鍾,她早已像在主席台下聽領導講話一樣端端正正坐在了電視機前。市委書記有一次講話時碰翻了一個茶杯,市長有一次說了一個錯別字,她竟替他們惋惜了幾天。在幾十名市級領導里,她尤其關注曾給我們閻水拍局長做過下級的那位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的行蹤。只要這位部長在熒屏上一出現,她臉上的表情便十分庄重且興奮,還有某種自豪,仿佛組織部長是她爸爸、她哥哥或者她丈夫。有一次正看紫雪新聞,電話鈴響了。她去接電話前,新聞里一個副市長正在安全生產電話會議上講話,她接完電話後,卻見組織部長正從一個貧困戶家中腦袋一低鑽出來——這是這條新聞的最後一個鏡頭。然後便是另一位副市長在另一個會議上講話。柳如眉當時十分沮喪:如果早知道兩個副市長講話的新聞中間會播組織部長的這條新聞,她怎么也不會去接那個電話了。她當時急切地追問我組織部長到那個貧困戶家里g啥去了?那個貧困戶是在哪個縣哪個村?我當時根本沒注意這些內容,她便毫無來由地指責我,說如果是江珊或者劉蓓當組織部長,我保准會不錯眼珠盯著看!恐怕電視機都會被我錐子一般的目光扎出個窟窿!我那時喜歡電影演員江珊和劉蓓,她就如此戲弄和打擊我。打擊完我她又推測,說組織部長肯定是去慰問貧困戶去了,要么就是去基層宣講十四大精神去了(當時剛召開過十四大,要求將十四大精神宣講到基層)。那么到底是慰問去了?還是宣講去了?她最後又否定了宣講。因為如果要宣講,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會統一行動,這個在這兒宣講,那個在那兒宣講,還有幾個在別的地方宣講。而那天的新聞里卻有兩位副市長在與十四大完全無關的會議上講話,這就說明肯定是慰問去了!那么是到哪個鄉哪個村慰問去了?拿的慰問品是一袋面粉還是一袋大米?這兩個問題還在困擾著柳如眉。這兩個問題不搞清楚,柳如眉那天晚上會坐卧不寧。好在紫雪新聞每晚十一點還要重播一次,柳如眉終於搞清楚了這兩個問題,否則那天她真會「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的。

「搞政治」有大小之分,當年「四人幫」鳩合在一起「搞政治」,是為了篡黨奪權,人民一舉粉碎了他們的y謀,中國走上了改革開放之路。這是政治之「大」或者「大」的政治。柳如眉騎個自行車在紫雪城里瘋跑,看電視時對市委組織部長情有獨鍾,這是政治之「小」或者「小」的政治。雖然搞政治有大小之別,但其過程卻是相通的——都需要策劃於密室——柳如眉不是曾在「密室」的床上掰著指頭「策劃」過?本質也是相同的——都是為達到某一個目的:四人幫是為奪取黨和國家的最高權力,柳如眉是為當那個副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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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23(3)

當年黨和人民一舉粉碎了四人幫的y謀,我卻粉碎不了柳如眉要做一個副科長的y謀。我多想勸柳如眉懸崖勒馬。我在心里不止一次給柳如眉「講」過這樣一些道理:女人一旦熱衷於政治,女x的天x和美便會盪然無存。女人可愛就可愛在她們總是撲閃著一雙孩子般純真的大眼睛看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因女x的善良而減少了幾分骯臟,多了幾分可愛。她們不懂得落井下石,不懂得背信棄義,不懂得勾心斗角,不懂得陷害別人,不懂得一邊笑容可掬地拍一個人的肩膀一邊冷不丁將這個人推下懸崖。而按照錢鍾書先生的說法,她們擅長使用的「撏頭發、抓臉皮、擰r」這些基本動作要領在「搞政治」時又很難用得上。因此女x一旦踏入官場這個雷區,因其在對付官場險惡之中表現出與生俱來的力不從心,必然會被炸得血r橫飛。為了保護自己,她們不得不使出最後一招——犯賤!而女人一旦犯賤,便不再被人尊重——妓女之所以r體上被男人蹂躪後,還要遭精神上的踐踏,就是這個道理。

柳如眉經過一番奔波,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她一位中學同學的妹妹和一票的妹妹是同學。她通過中學同學約見了同學的妹妹,通過同學的妹妹約見了一票的妹妹,讓一票的妹妹將話捎給自己的哥哥。柳如眉對一票的妹妹說:「本來我和你哥是同事,但這種事我怎么好意思自己說出口呢,所以請你轉告你哥,我將來會感謝他的。」

柳如眉這一番穿梭外j明顯帶有女x手法——拖泥帶水!不過仔細思量,這種手法有其獨到之處。比如你要打電話問候一個關系並不熟悉、卻已心儀已久的女x。若直接將電話打過去,對方可能會很冷淡,因此一些溫情的話很難說出口。而你若通過手機發一個短信:「你好嗎?願快樂永遠伴隨著你,願你永遠像現在這樣年輕美麗!」收到短信的這位女x保准會莞爾一笑,心里升起一縷感動。這一感動,或許會給你回發一個短信,雖然只有兩個字——謝謝!可對你和這位女士的j往而言,這兩個字其重要程度不亞於當年的中美聯合公報。這兩個字就是搭在你倆之間的一道雲梯,順著梯子使勁攀援,沒有攻不破的金城湯池!有一天你就會走進她的心間。第二條短信你就可以這樣說:「可以請你吃飯嗎?或者喝茶?我擔心你飄然而至的那一刻我會心跳過速,而你若不來,我又會在瞬間覺得人生其實毫無意義可言——當然我不會因此而自殺——因為還有『下一次』!親愛的,下一次約你,你會如約而至嗎?如果你欣然赴約,那么這一次的等待就變作了一種比赤道還要漫長的幸福!」

一票的妹妹若是一部手機,柳如眉就是那個痴情的追求者,通過這部手機給一票發出了第一則短信。

柳如眉給她的同事發「短信」是在1992年底,那時紫雪市還沒有手機。紫雪市是在1995年底才開始有手機的,那時手機不叫「手機」,叫「大哥大」。那年我們紫雪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從歐洲和美洲考察歸來,每人提著一部「大哥大」。當時那種「大哥大」價格昂貴不說,體積也特別大——差不多有一顆炮彈那樣大,至少也有我們紫雪電視台那些記者提的那種微型攝像機那樣大。

所以柳如眉這個聰明的家伙應該是我們紫雪市最早使用「手機」的人,比我們紫雪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早使用了三年。

而且柳如眉這次成功穿梭體現了這小娼婦一種超群出眾的智慧。說起那種因智慧超群而被人們肅然起敬的人,在美國,我們會想起基辛格;在中國,當然會想起周恩來。可當年他們采用的手法與柳如眉的手法也沒有多少差別:基辛格秘密訪華,全世界的媒體發布的卻是他訪問巴基斯坦的消息。基辛格白天在巴基斯坦露面,心不在焉參觀幾個點,晚宴後卻稱病不出,偷偷溜到中國,秘密會見周恩來,為尼克松訪華做准備工作。一票的妹妹就是當年的「巴基斯坦」,柳如眉通過這個「巴基斯坦」秘密會見了一票。

中美建j前之所以費了這么多周折,那是因為當時還有個蘇聯,在虎視眈眈盯著這個世界上的風吹草動。柳如眉和一票建j之所以繞道「巴基斯坦」,是因為她科里也有一雙眼睛,像當年的「蘇聯」那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蘇聯」就是那個競爭者!

柳如眉和一票發表了「中美上海公報」——同事將那一票投給了她!她擔任了副科長。

投票結束的當天下午下班前,當辦公室只剩下柳如眉和一票時,兩人的目光像彗星和行星一樣含情脈脈地相撞了——對我們這個家庭來說,這是一個歷史x的時刻——正像1978年美國東部時間12月15r晚9時(北京時間12月16r上午10時),在尼克松訪華發表「中美上海公報」六年之後,美中兩國向全世界同時宣布正式建立外j關系一樣,我的妻子柳如眉和她的同事「一票」,在中美建j十多年後正式建立了男女關系!

柳如眉擔任副科長當天下午下班回家後,說話時便像領導那樣作指示——舉著筷子不停地點我——仿佛我的腦殼是電腦的鼠標。按照我們紫雪市「搞政治」的程序:科長領導副科長,副科長領導副主任科員,副主任科員領導科員。照此模式,柳如眉領導我,我原本想領導魚小明——可魚小明當時的理想不是做「科員」,而是想當一個團長或者軍長——他當時每天放學後要纏著我下兩盤軍棋。想到自己可愛的妻子即將被外敵入侵,她拿筷頭點我時好像是兩個人在一起使勁!淘氣的兒子又不服管理,紫雪市玻璃制品管理局副主任科員魚在河當時在飯桌前難過地低下了頭。

《背叛》24(1)

市委在市黨校舉辦為期一個月的理論學習班,要求市級各部門派兩名副科級以上g部參加學習。閻水拍局長在市委紅頭文件上粗粗批一行字:「有才同志,這是一次提高理論素養的難得機會,請辦公室派人參加。我意請陶小北同志和魚在河同志去參加學習」。落款為「閻水拍,某月某r」。落款之後,閻局長意猶未盡,又用粗重的炭素筆畫一條流暢的曲線,從文件天頭一直拉到地角,在地角處又批一段話:「下次再有此類學習班,可請李小南同志去。包括康鳳蓮同志或其他一些科室的同志,也應逐步分批參加此類學習班,以提高政治修養和理論素養。此事由辦公室牽頭,請有才同志統籌安排」。再次落款「閻水拍,某月某r」。

嚴格意義上講,我這個副主任科員不能算是「副科級g部」。因為「副科級g部」一般是指實職,而副主任科員的實職卻是「科員」,只是享受副科級的工資及其待遇。這就好比一個曾擔任市委書記或市長的離休老g部,雖然還享受同等待遇,卻不行使市委書記或市長的職權——副主任科員同樣不行使副科長的職權。

陶小北、馮富強、柳如眉這些同志現在才是正兒八經的「副科級g部」。

所幸這種學習班一般都馬馬虎虎,審查並不嚴格或者g脆不審查。馮富強常常津津樂道的一件事是,他曾參加過一次市里舉辦的「副處級g部理論研討班」。在報到冊「職務」一欄里寫下「副處級」三字時,他當時心里陡然來了一股勁兒,那股勁兒周身貫通,一直貫注到手臂上,結果寫到「處級」兩個字時,手腕上感到並沒有著多大的力,卻一下將報到冊厚厚的紙戳破了。

那次會報到在藍天大酒店一樓大廳里。簽完那三個字扭頭就看見商品部經理小柳嫵媚的臉。馮富強說,小柳的臉那天格外嫵媚,而那種嫵媚又仿佛是專為他准備的。馮富強說他當時頓然明白了一個淺顯而深奧的道理:男人一生惟一應追求的目標,就是把官做大!這是一個「真正的道理」——簡稱真理。而像小柳那樣的商品部經理,只肯為「真理」獻身。獻身的同時她也變作了「真理」——因為據說真理是赤ll的。兩個「真理」若在一起「唱歌」,那一定是一件快樂無比的事情。

馮富強說他當時瞥了一眼小柳豐滿的腰身後,用目光將小柳臉上嫵媚的笑容席卷而去。他腋下夾著那個材料袋向二樓的會議室走去時,腿腳格外有力,就像一條剛充足氣的橡膠輪胎一般,一彈一彈上了樓。

馮富強當時在辦公室對我發表這番宏論時,還有別的科室兩位副科長。他的「真理宣言」發布完畢,那兩個副科長臉上掛著「追求真理」的笑容出去時,陶小北臉上掛著「拒絕真理」的笑容進來了,隨即李小南一臉疑惑而至。那疑惑仿佛在說:「是為真理而獻身呢?還是對真理說『不』!」

真理情結已像十年後到來的那場可怕的「非典」一樣,困擾著我們玻管局辦公室每一位同志的內心世界。陶小北、李小南、馮富強、我,就像當年投身革命前的一批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進行著痛苦的選擇。

這個理論s彩頗為濃郁的人生課題,被馮富強一句直白的、同樣像「真理」一樣赤ll的話戳破了。他見陶小北和李小南進來,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魚在河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壯y葯?就是不斷地升遷!」

「馮富強你又在搗什么鬼?」陶小北總是將馮富強當做真理的對立面,對他總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無情。

「我和在河說幾句悄悄話。」馮富強啥時見了陶小北都是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像「假正經」見了「正經」、「假正史」見了「正史」、「假道學」見了「道學」一般。

「你們男人也有悄悄話?」李小南饒有興趣地問。

「男人的悄悄話那才有趣呢!不像你們女人的悄悄話,說來說去就那么點事兒:老公、孩子、誰的衣服漂亮……男人的悄悄話就像高爾基筆下那種海燕,在暴風雨中刷地穿過烏雲沖向了天空!」

我們玻管局到市黨校只有一站路。每天早晨我到單位時,陶小北已在辦公室等我。這天我一進辦公室,她就嬌嗔地對我說:「魚在河你不能早點來,人家都等你五分鍾了!」

我抬腕看看表,八點剛過五分,我沖她歉意地笑了笑。我倆夾個材料袋從樓道里經過時,碰到了馮富強。這家伙不y不y地說:「在河,去黨校學習啊,你成咱局里的後備g部了!」馮富強私下對別人說,本來局里是讓他去學習的,他工作忙,脫不開身,才改為魚在河。馮富強接著又說,那種「軟班」有啥意思,要學就參加「硬班」的學習。

按照馮富強的說法,市黨校、省黨校直至中央黨校的學習班,都有軟硬之分,硬班就是立竿見影提拔的那種培訓班。現任市委書記的前任,去中央黨校參加了三個月的「省部級g部培訓班」,尚未結業,便被任命為與本省相鄰的一個省的副省長。楊遠征在市里某局任副局長時,去省黨校青g班學習,學習中途便被任命為紫東縣委書記。市政府辦公室一個科長,去市黨校處級g部培訓班學習,剛學習了一天,便被任命為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而軟班則是指各類理論學習班,市里每年要舉辦多次多種多樣多期理論學習班或研討班。比如「東歐劇變國際理論研討班」;「解放思想、加快發展理論學習班」;「深化市情認識理論學習班」;「向前看還是向錢看理論研討班」;「十四大精神理論研討班」;「小平理論研討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