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像躲避災星一樣的躲避著竇嬰,甚至就是偶爾從他身邊經過,在發現了竇嬰之後也迅速低頭,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離開。
劉德笑了起來。
「跟我前世真像」酒精作用下,劉德的膽子變得格外的大了起來。
他走到竇嬰身邊,看了看似乎有些迷離的竇嬰,問道:「中大夫後悔了嗎」
實際上,劉德很清楚,便宜老爹的後手根本就不是竇嬰。
正所謂君不密則失國,便宜老爹絕對沒笨到找竇嬰當托的地步。
至於便宜老爹本來的後手是什么
當竇嬰跳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不重要了。
「是殿下啊」竇嬰回頭,看到是劉德,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太後奪了臣的宮籍」
劉德聽了,滿是同情的看了一眼竇嬰。
宮籍就是出入宮闈的資格,沒有宮籍就意味沒有詔令,竇嬰從此不能再踏進這宮門半步。
這對於一個外戚大臣來說,等若抽斷了脊梁骨,若是一般的紈絝子弟,恐怕從此就要飢寒交迫,死於非命了。
「至於後悔」竇嬰抬頭望著星空道:「亦於心之所向,雖九死尤其未悔為了社稷,臣的個人榮辱又算得了什么」
劉德看著滿臉正氣的竇嬰,真不忍心告訴他其實便宜老爹早有准備這個事情。
竇嬰在本質上來說,是一個有些天真的可愛之人。
後來,他就連死都死得很可愛。
假如劉德沒記錯的話,竇嬰最後是被腰斬棄市,罪名是矯詔。
嗯,還是不要打碎他的幻想的好,理想主義者的幻想一旦破滅,只會是兩種可能,一種是自暴自棄,最終變成一個全無節操的卑鄙政客,另外一種則是棄世厭世,最終死於抑郁症。
想了想,劉德道:「中大夫不妨去求助袁絲,絲公與太後有舊,或可還有回旋之余地」袁絲就是袁盎,絲是袁盎的表字。一般而言,在此時,不是特別親近的人或者特別敵對的人,一般都不會直呼對方的大名,而是以表字稱之。
像是竇嬰,除了家人之外,很少有人會直呼他的名字,只會或像劉德這樣以官職相稱,或如同朋友那樣稱呼其表字王孫。
竇嬰想了想,對劉德感激的道:「多謝殿下指點迷津」
對於竇嬰來說,劉德的這個提醒價值千金。
身為竇氏外戚,竇嬰如何不清楚袁盎在竇太後心里的地位
說句犯忌諱的話,袁盎之於竇太後,就像審食其之於呂後,基本上都是言聽計從,袁盎若是找竇太後說情,竇太後幾乎不可能拒絕
「哎王孫這就見外了吧」劉德打蛇隨棍上,趁機跟竇嬰拉近關系,道:「前些時日錯非王孫提點,小子險些就要吃罪於太後了況且」劉德看著竇嬰,真誠的道:「王孫社稷之臣,於國有功,區區小事算不得什么」
翌日,家宴事件持續發酵。
長安城里各種謠言四起,八卦黨們窮極一切辦法,搜羅著家宴中的一切細節。
而梁王劉武無疑處於風暴中心。
為了避嫌,劉武甚至不得不閉門謝客,除了去長樂宮日常請安外,他連平日里日常必請的一些的喜歡詩賦的貴族都不見了。
到了第三天,劉德意外的接到張湯急報:辟陽侯似有異動雖信附帶而來的是張湯這兩天搜集到的辟陽侯審平繼的行蹤打聽到的言辭以及通過一些渠道弄到的辟陽侯在長安城里的幾個宅子中私蓄的武士大概數量。
不得不承認,張湯搞刑偵,確實有兩把刷子
劉德看完,曬笑一聲:「這就對了嘛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辟陽侯審平繼之前沒有異動,表現的很正常,但梁王立儲不決一事剛剛傳出去,他馬上就有了動作,而且立刻就暴露出了他原本隱藏著的一些馬腳。這說明,這辟陽侯真是個大大的反賊
之前劉德一直是將辟陽侯當成一個會移動的金庫看待的,並沒有太大的其他想法。
但是,當張湯報告,其果然在暗中密謀著什么時,劉德就只覺得怒發沖冠了。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
劉德現在可是把這天下看成是他將來的禁臠,這辟陽侯居然想造反
「一旦拿到證據,立即逮捕,如有反抗,格殺勿論」劉德對著張湯派來送信的信使吩咐道。
同時,他將張湯報來的證據拿起來,塞到懷里,前往清涼殿求見天子。
這次劉德很快就獲得了召見。
而被派來引領劉德覲見的卻不是章德,這讓劉德多少有些失望了,他還想著看看能不能從章德那里得到一些情報。
「嗯,要加快對天子身邊親隨的滲透力度」劉德在心中盤算著。
此事其實不難,漢室宮廷宦官中很少有人能抵擋金錢的,只要肯舍得下本錢,基本上能把便宜老爹的身邊親信侍從給統統收買。
不過敢那樣做的,通常都是笨蛋
因為一旦被發覺,那就是一個死字。
再說,收買那么多人也沒必要,只要能有兩三個關鍵的情報點給他提供情報為他預警就足夠了,再多也是浪費
額,今天我好廢柴,就寫了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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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節 卑鄙
「好賊子」天子劉啟看了劉德呈上的證據後,大為惱怒,私蓄武士,還是在長安,這明擺著就是要造反,圖謀不軌
而且辟陽侯這三個字本身就等於在額頭上寫著我要造反。
當初呂後當政,審食其大權在握,卻坐視前後兩位劉姓趙王慘死。
然後,淮南王劉長為報其生母被呂後所殺之仇,拿了審食其出氣。
有了這兩個事情在,別說是審平繼如今被劉德拿到真憑實據的罪證,就是沒有,劉啟也不可能放過他。
所謂攘外必先安內。
要削藩,先得剪除掉一些親吳楚的大臣與貴族。
而辟陽侯這三個字,就像一片漆黑中閃閃發光的螢火蟲,是首當其沖要被消滅的對象。
本來,劉啟還想著是不是干脆給這審平繼栽個罪名,誰成想,他倒還真是心懷不軌的逆賊
「啟稟父皇,兒臣已命槐市丞張湯監視辟陽侯,若有異動可直接拿下」劉德繼續稟報著道:「只是兒臣擔心,那賊子可能不止是私蓄武士這么簡單,因此請父皇立即派遣禁軍前往」
「成武,朕命你持節節制南軍一部,立即前往槐市和辟陽侯府邸,將這賊子給朕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天子劉啟吩咐了一聲,立即就有一個宦官站出來,跪拜道:「奴婢遵旨」然後就風風火火的出了大殿。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上奏」等那成武走遠了,劉德又拜道:「只是事關重大,且涉及宗室長者,兒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兒臣昨日在石渠閣之中翻閱史官所記之高皇帝史冊,發現了此物,兒臣不敢擅自做主,呈與父皇聖裁」劉德說著,就將一卷有些陳舊的竹簡從懷里拿出來,呈在手上。
一個宦官接過,然後送到天子劉啟的面子。
劉啟將那竹簡打開,一眼就認出了,這確實是皇家史官記錄天子起居所用的竹簡,墨跡和筆跡,也都符合史官們的習慣。
於是,他低下頭,認真的看起來。
看了一會,他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但嘴上卻是輕描淡寫的道:「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史官所記的瑣事而已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煩朕了」
「諾」劉德裝作做錯了事情的樣子,道:「兒臣知錯了」
天子劉啟又吩咐左右道:「皇子劉德查出辟陽侯圖謀不軌,有功,賜蜀錦一匹,辟陽侯所沒產業盡數賜之」
「諾」一個負責記錄天子詔令和口諭的史官連忙起身應命,然後刷刷的竹簡上寫下了:二年,皇子劉德察辟陽謀逆之事,有功,上賜蜀錦一匹。
等到劉德告退之後,天子劉啟,復又拿起那份竹簡,在手上看了好幾遍,一邊看一邊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這篇史官所記的文檔,在過去,可能沒什么用。
但在如今,卻不亞於十萬大軍
原因就在於這竹簡所記載的事情:上拜仲子沛候濞為吳王,已拜,上詔濞相之,謂曰:似有反狀。然已受印,獨不能悔,因附其背,告曰: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者,豈若邪然天下同姓為一家也,慎無反濞頓首曰:不敢。
劉啟才懶得去管這竹簡到底是真是假。
反正有了這竹簡上的文字,那么只要吳王敢反,他就立刻將此竹簡上的內容明示天下。
於是,天下都會
要知道,現在掛在吳王劉濞身上的光環可是很多的。
諸侯長者賢王帝之伯愛民如子等等等
不誇張的說,假如劉濞自己不造反,沒人敢動他
而他若扯起反旗,別的不說,吳國境內大半的百姓都會追隨他
因為靠著會稽的銅山和大海中取之不盡的海鹽,劉濞這五十年來廣撒錢財,收買人心,吳國的百姓甚至連賦都不用交,徭役也不用服,統統都由劉濞私人出錢買單
在此情況下,吳國內部基本是鐵板一塊,甚至許多諸侯和天下的許多官員也是對劉濞都有著好感。
而這篇史官所記錄下來的文檔,實在是當前最好的輿論武器了。
毫不誇張的說,有了它,就能動搖吳王劉濞統治的法理基礎,朝廷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和借口。
出了清涼殿,劉德嘆了口氣:「我越來越卑鄙了」
那個史官文檔,確實曾經存在於石渠閣的史官們藏書的地方。
只不過它本來是空白的
是劉德將它從石渠閣浩瀚如海的秦漢兩代文獻與史冊中翻出來,然後,將他所需要的內容寫上去就好了,一點也不用擔心被人拆穿。
首先,便宜老爹就不會允許有人質疑那文檔的真實性。
其次,這年代t14鑒定法,拿什么來證明那文檔究竟是真是假,反倒是石渠閣的宦官記錄著劉德在昨日出入石渠閣,並取走一卷竹簡的記載。
劉德確信,他不是第一個篡改史料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戰國時期寧死不屈的史家精神,到如今,已經凋零的不像話了。
甚至就是劉德填在那竹簡上的內容,本身就是後世劉德在漢書和史記中看到的吳王濞條目下的記載。
只能說,歷史就是漂亮的小姑娘,統治者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就算把它妝點成偽娘,再也不會人敢多說半句了
至於最初劉邦是否說過那樣的話,重要嗎
反正劉德是不相信漢書跟史記上對此的記載的。
真當劉邦是諸葛亮啊,摸都沒摸過,就知道劉濞腦後有反骨
更因為他身處這個時代,知道吳王劉濞是個什么樣的人。
假如拋開他的叛賊身份的話,那么劉濞此人可稱的上明主了。
對百姓寬厚,對士卒仁愛,對家人有情,對大臣有義,甚至一度對朝廷忠誠假如便宜老爹沒有一棋盤砸死他的愛子的話
只是
正因為如此,劉德才要給他下黑腳,往他身上潑臟水
這么厲害的一個人,居然在打著謀反的算盤,不黑他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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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節 微服1
辟陽侯倒了
這天這個消息就像一個重磅炸彈落在了長安城,迅速擴散開來。
要知道辟陽候食邑五千戶,是徹侯勛貴中的頂層存在
當年,呂後在位時,辟陽侯是長安甚至漢家天下最有權勢的貴族,呂後對審食其甚至比同姓的呂氏親族還要好,幾乎言聽計從,各種賞賜不絕。
如今雖然已經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說別的,單單是辟陽侯名下的產業,就足夠引得無數食腐禿鷲一夜難眠,在家里翻來覆去的等待天明。
可惜,第二日,另一個消息再次傳開:皇子劉德奉詔清算抄沒辟陽產業。
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捶胸頓足。
但更多消息靈通之人,心思卻是立刻轉動起來。
「聽說這皇子劉德想要通過一個考舉來招募十五名文士,還不拘身份」一些先前聽到風聲的貴族或者官員心里打起了小算盤:「殿下吃肉,那么總得留些湯給屬下喝吧」
於是之前並未怎么放在心上的那個考舉事情又被這些人想起來了。
之前這些人沒怎么放在心里,倒不是他們不重視,而是,他們不是笨蛋
但凡一個新興的政治勢力崛起之初,總是會做些實事的。
而通常這些實事都是很辛苦的,甚至很麻煩的
從龍之臣,潛邸大臣,固然前途遠大。
可要是萬一,這苦也吃了,力氣也賣了,最後卻沒混出頭,那找誰哭去
當今天子當初在潛邸之時,太子宮里有家令一人,舍人數人,謁者數十,其余打雜幫閑著無數,可最後卻只有晁錯冒出頭了,其他最好的也不過是趙綰,混了個可有可無的大夫官職。
那可是太子開府建牙,擁有權柄的太子。
如今這劉德不過是個皇子,是不是太子都還不知道。
還是等他成了太子再說吧
抱著這樣的心思,於是動心的人很多,但真正行動的人少。
但辟陽侯一倒,此事就被他們想起來了,而且立刻付諸實際行動。
無數人立刻命家奴去把他們那些在長安斗雞走狗也好,專心向學也罷的子弟都叫到跟前,叮囑了起來。
有門路的自然是神通廣大,施展諸般手段。
劉德被這些牛皮糖一樣黏上來的貴族大臣的親眷和說客煩的實在沒辦法了,索性就乘上馬車,跑到長安城外去視察他的造紙與鑄幣作坊去了。
「難怪當年蘇秦有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之嘆」當年蘇秦沒發跡前,不止家人見了他就躲,就連家里的狗都嫌棄他,可他一發達,不止往日厭惡他的人紛紛巴結,就連原先那條狗都拼命沖他搖尾巴,那還是戰國時期
「不過也確實到了舉行考舉的時候了」劉德坐在馬車上心里盤算著。
這確實是最佳的舉行考舉的時機。
劉德決定,就在這一兩日發布文告,然後選址進行考試。
一方面拉攏一批貴族,為他所用,另一方面,則是尋找真正的人才,培養起來,等將來真正成了太子,就能立刻以這些人為基礎,組織成他的勢力。
先到南陵,視察了一下造紙術的進度。
張湯干的很不賴,工匠們在他的指揮下督促下,已經初步能出一些紙漿了,只是技術還不成熟,最終曬出來的紙張還是很粗糙,不能用來作為書籍用紙,甚至連擦屁股都有點硬不過比起廁籌來說,進步就很大了
於是,劉德毫不客氣的拿走了目前已經制造出來的幾張不怎么規則,並且很粗糙的紙
視察完造紙作坊,劉德又去看了下鑄幣作坊。
看過之後,劉德也頗為滿意。
派在作坊的兩個宦官相當的盡責,到任這三五天的時間,就整理和更正了作坊中的許多陋規,甚至連火耗他們兩個都是專門站在鑄錢的爐子前死死的盯著融化的銅,任何想從他們兩個的眼皮子底下貪墨的行為都不可能不被發現。
只是因為五銖錢所需要的錢范還在制造之中,所以,暫時作坊里所出的銅錢,大半還是四銖錢。
這幾日,作坊里雖然已經放慢了鑄錢的速度,但還是鑄出了二十萬枚四銖錢。
這效率比之之前這作坊滿負荷運轉還要高
看完鑄錢作坊,劉德不禁有些感慨:「果然這世界上凡事就怕認真兩個字啊」
可惜,大部分人在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會太認真
想到這里,再看看天色還早,劉德就決定花點時間,做一件認真的事情,同時也是一件能給他刷滿聲望的事情
於是他命人去南陵把張湯叫來。
等張湯到了,劉德就對他道:「我欲微服私訪民間,卿可隨我左右,做個記錄」
身為一個統治者,不接地氣是不行的
漢家歷代天子深諳這一點。
高祖劉邦本身就是出於市井階層,這就不用說了,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地市因為代國太窮,以至於王宮里照明所用的蠟燭都只能點一根,常年都沒有新衣可換,所以登基之後極重民生,所推行的政策,也大都是傾向於普通平民和中產家庭的。
而劉德的便宜老爹,當初做太子時,常常流連市井,先帝卻是不聞不問,直到後來鬧的太過分,被張蒼逮住小辮子,才稍微有所收斂。
到了劉德這一代,後來劉徹做太子甚至當了天子後,也常常以平陽侯的身份,出現在長安城外,甚至有時候還跑到了三輔之外。
因而,張湯對此並不抗拒,周圍衛士也沒有異議。
只是微服歸微服,這安全工作是必須做好的。
劉德換上普通貴族的衣服時,已經有數名士兵也換上了常服,扮作一般紈絝子弟身邊的狗腿子模樣,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