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冊封草詔,看了看,然後坐下來,提筆稍稍斟酌了一下,就道:「原來是漏這一句哎呀,是朕錯怪章德了」
人都打了,替罪羔羊也找了。
這時候天子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真是讓大臣們無言以對。
不過,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時,常常能上演類似的戲碼,所以大臣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天子劉啟自顧自的道:「其令裂常山郡為二,東為常山國,皇子劉榮居之,次為中山國,皇子劉非居之」
說著,他就將宗正劉季叫到身邊,吩咐道:「宗正立刻著手准備封王詔書與儀制吧」
「諾」宗正叩首拜道:「臣謹奉詔」
如此一來,場中大臣人人都知道了,天子已經決意以次子劉德為儲君,傳聞許久的事情,終於要變成真的了
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特別是大行王恢,整張臉都黑成了一片。
劉德若是上位倘若有人再告訴他,我前些時日曾針對過他,以漢家皇室的心胸,哪里還有我的活路
王恢這樣想著,一咬牙,狠下心來出列奏拜道:「陛下,臣請早立太子,以安社稷,皇子劉德,可奉宗廟」
但他話還沒說完。
砰一個東西從御座上飛了出來,猛的砸到了王恢的腦袋上。
「朕還沒死呢」天子劉啟怒不可謁,冷著一張臉,死死的盯著王恢。
場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死罪死罪」王恢不斷的磕頭。連頭磕破了,頓時鮮血直流。腦袋上雖然疼的厲害,但王恢心中卻是暗自得意。
「哼。任你再怎么厲害,又怎敵的過我的計謀」王恢向來就認為,自己做這個大行真是屈才了,他有王佐之才,應該坐到丞相的位子上才恰當。
但是
「自作聰明」左側一個低低的嘆息傳到了王恢耳中,讓他瞬間如墮冰窟,整個身體都幾乎失去了力量。王恢聽得出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晁錯。
「自以為是」這是一直以來在朝廷里幾乎隱形的郎中令周仁的嘆息。
一個晁錯,一個周仁。都是當今天子的親信心腹,其中周仁甚至號稱隱相,有人甚至說過,天子一撅屁股,郎中令就知道天子要干嘛了。
「大行」天子劉啟冷冷的站了起來,質問著王恢:「爾以為朕是死人嗎」
「丞相何在」天子轉身負手命令。
「臣在」丞相申屠嘉出列大禮參拜著。
「廷尉何在」天子又問。
「臣歐在」廷尉張歐以出首而拜。
「大行王恢離間君王父子,這該當何罪」天子劉啟猛然提高聲調問道。
真以為他是傻瓜啊
十幾天前,王恢才聯手陶青彈劾劉德,轉眼就吹捧起來。真當他是文盲沒讀過史書,不知道春秋啊
王恢心里無比苦澀,他想起曾有人對他說過:「善泳者溺於水」
這時候,廷尉張歐的聲音傳進他耳中:「離間君王父子。此勃倫大罪,按律,當族」
丞相申屠嘉也道:「離間君王父子。自古以來,都是奸臣小人所慣用的伎倆。老臣惶恐,竟不察朝中有此奸繚。死罪死罪」
丞相都認罪了,那王恢就坐實了他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大奸賊,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王恢恐懼的顫抖起來,他將求助的眼光投向御史大夫陶青,為今也只有陶青開口求情,或能為他贏得一線生機。
站在王恢一旁的晁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眼中殺機勃勃,劉德沒有說錯,這陶青果然跟人勾搭起來,想要另立門戶,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小人
於是晁錯發動致命一擊,出列拜道:「趙武靈王沙丘之變印鑒在前,此等奸賊,必須嚴懲不貸,以正國法綱紀」
丞相廷尉內史,三巨頭全部出首,殺氣騰騰。
讓王恢幾乎絕望。
然而,更讓他痛苦的是,連盟友御史大夫陶青也斷尾求生了。
「臣以為,大行離間君王父子之情,圖謀不軌,應當族之,車裂棄市傳首天下,以儆效尤」廷尉只說按照律法處置,丞相也不過是從道德上指責,晁錯雖然上綱上線到了趙武靈王的舊事上,但也沒有要求用最殘酷的車裂之刑,更別提死了還要身首分離,腦袋被拿去全國巡回展覽了。
「好狠毒啊」王恢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陶青,事到如今,他自知自己已經難逃一死,但,自己的家人,或許還能保下,自己的腦袋或許還不用被拿去當展覽品,全國巡回展出。
他微微顫顫的摘下冠帽,叩首拜道:「臣死罪,死罪,但臣要檢舉」
他看著陶青,臉上露出一個要跟他同歸於盡的表情,面無人色的道:「是御史大夫指使臣的,臣不過是從犯,首犯乃是陶青」
「污蔑」陶青尖叫一聲,跪下來道:「絕無此事」
陶青怎么都料不到,王恢此時竟然成了一條瘋狗,逮著他就咬了起來。
他卻是忘記了,人都要死了,家族都要被夷滅了,王恢怎么可能不瘋狂
「夠了」天子劉啟暴喝一聲,命令道:「衛士何在」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衛兵立即上前拜道:「請陛下下令」
「將王賊拉下去,交廷尉府,論罪」天子劉啟冷冷的道。
他當然可以當場下令直接處死王恢,但那樣的話,就太便宜王恢了
車裂之刑實在殘忍,漢家天子從來不用。
按照律法,這種大罪,腰斬棄市,族三族,只有懷孕的婦女和不滿八歲的兒童能僥幸活命,但也逃不掉一個賣為奴仆的下場。
至於陶青
天子劉啟才懶得管他是否是被污蔑或者真的參與此事。
他是天子,又不是審案的刑名官,更加不是斷案的親民官。
他只需要知道,之前是誰在跟王恢一起彈劾劉德,這就夠了
只是,御史大夫是三公,漢家制度,將相級別,雖罪該萬死,但也不能刑殺,而且此時時局危急,朝廷里也不能出這么大的一個丑聞。
於是他道:「御史大夫昏聵無能,無佐政之才,其令退避讓賢」
陶青聞言,整個人瞬間癱軟下來,但,他再怎么不願意,也只能脫帽謝罪,道:「臣奉詔」
陶青知道,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按照傳統,廷尉張歐會帶著一杯毒酒到他家中,看著他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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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節 負荊請罪
翌日,劉德剛剛起來,就聽說了大行王恢下獄論罪,御史大夫陶青以昏聵免官的事情。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劉德冷笑一聲,給出了結論。
他的心中現在非常舒坦。
再沒有比看著仇家倒霉更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不過,爽快歸爽快,劉德知道,他馬上就要面對一個巨大的麻煩了。
按照前世的軌跡,御史大夫之位既然已經出缺,那么晁錯的上位就勢不可擋了。
在漢室的政治結構設計中,御史大夫的一個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給丞相當備胎,一旦晁錯成了御史大夫,那他就會更加激進的推行削藩策。
為何
撈功啊
高皇帝有約,非有功不得候
漢室傳統,非徹侯不能為相
如今的丞相申屠嘉,現在已經七十余歲了,他還能在丞相位子上做幾年
一年兩年最多不會超過三年
而且,這個年紀的老人,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
劉德覺得,倘若自己是晁錯,也會非常著急,甚至會著急到失去理智
漢家的大臣,誰不想當丞相
更何況,晁錯還是有著遠大抱負的政治人物
這就是前世晁錯在做了御史大夫之後,其主持削藩策忽然變得激進,大膽,甚至肆無忌憚,連他父親都絕望到自殺的真正原因
無它,利令智昏而已。
而如今,一旦晁錯上位。劉德覺得,他會比前世更激進。更大膽甚至更加瘋狂
因為,前世陶青的丞相位子還可以控制。還能按他的計劃進行。
而現在,天知道丞相申屠嘉哪天早上起來,摔一跤或者喝口水噎著了,然後就不能視政
假如一旦發生這種事情,那么丞相位子就要跟他晁錯說拜拜了。
這換了劉德,也會按捺不住
「權力會使人瘋狂」劉德也是感慨一聲。
經常能在史書上看到許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忽然之間智商急劇下降,甚至變負的例子。
難道那些人真的是智商變負了
只要深究一下原因,總能看到這樣那樣的變故。使得他們不得不冒險行事。
「我當引以為戒」劉德在心中告誡自己。
政治上的事情,從來都急不得。
晁錯就是死在一個急字上面。
前世如此,今生估計也是亦然。
劉德走了幾步,對王道吩咐道:「派幾個人,去開封候府邸盯著,什么時候廷尉去拜訪開封候了,就什么時候回來稟報我」
「另外告訴張湯,讓他跟他在廷尉府邸辦事的朋友說一聲,好好照顧一下王恢」
公羊春秋說。九世之仇尤可復,何況這當年之仇
劉德沒有落井下石,對陶青家族趕盡殺絕,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寬宏大量了
「諾」王道點點頭。應命而去。
老劉家的子孫,向來就是這么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所以,劉德也沒打算遮遮掩掩。
倘若。在這個事情上面他還要顧慮什么面子啊名聲啊,那么。無疑就是明擺著告訴其他人:「我很好欺負哦,而且還不會報復。盡情的鞭撻我吧」
做完這些事情,劉德就展開雙手,讓左右侍女給他換衣。
可憐伺候他的侍女,剛剛親耳聽著自己家的殿下殺氣騰騰,毫不避諱的話語,此刻都是戰戰兢兢,一個個小手都有些顫抖。
劉德見了,也是一笑。
傳說秦始皇當年能不怒自威,伺候其起居的侍女,每次為其更衣,都不敢抬頭。
其實哪里有人真的自帶什么王八之氣,做的事情大了,殺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會讓人害怕。
「怕什么」劉德淡淡的道:「我又不會吃人」
卻不知,他這么一說,讓那兩個侍女更加驚懼,哆哆嗦嗦的勉強才幫他換好衣服,戴上旒冠。
劉德也懶得再說了。
他轉過身子,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回殿下」一個侍女答道:「現在應該是辰時罷」
「嗯」劉德點點頭,向前走了幾步,在心中預演了一下,等會所要說的言辭。
現在,這個時候,張湯等人應該已經踏上了去迎請那十二個劉德親自指定的士子的家的路上了。
劉德忽然想到一個讓他感覺有趣的事情披著馬甲的周遠,肯定沒料到,他竟然能入選。
劉德實在是好奇,當他知道之後,會怎么樣呢
是驚懼的屁滾尿流的馬上進宮請罪
還是嚇得魂飛魄散,直接消失
不要以為寵臣,幸臣,就是飛揚跋扈的人。
起碼,在現在的漢室,所謂寵臣幸臣,每一個都是老老實實,謹守本分的臣子。
漢家天子的恩寵,來的快,去的更快。
誰若以為自己受寵,就可橫行霸道,那么,趙同就是這些人的例子
劉德就記得,前世,周仁雖然簡在帝心,但每次便宜老爹問他朝中大臣誰好誰壞,他都是唯唯諾諾,不發一言。
所以,他的恩寵從未斷絕。
周遠,現在確實是嚇壞了
用假名字參加考舉,這也就罷了,只要沒人揭穿,誰敢說他不是
可是
他呆呆的望著露布上自己的大名。
雖然只是最後一名,雖然只是一位皇子的考舉。
但,天家就是天家
劉氏天子這幾十年的作為,深刻的教育了一個徹侯貴族幸臣不要在他們面前試圖耍小聰明,小脾氣,不要以為能占到便宜
張釋之當初要不是夠聰明,及時的認錯,深刻的反省,現在,恐怕就是一具屍體。
鄧通就比較蠢,於是,餓死街頭,也算求仁得仁。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立刻跑回家里,一進家門,他就讓下人給他准備荊條,然後自己脫掉衣服,背著荊條,對家里的下人吩咐:「馬上給我准備馬車,我要進宮,另外,讓人立刻去甘泉宮通知父親大人,告訴他,我已入宮負荊請罪」
這樣一番安排下去,周遠這才嘆了一口氣。
當今之世,不止徹侯們如履薄冰,就是他們這些寵臣的家里,誰不是戰戰兢兢呢
誰要以為劉氏好欺負,可以欺騙,那就請去廷尉大牢看看王恢,去開封候府看看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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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節 睚眥必報主父偃
「小臣周遠年少無知,化名張進參加考舉,不意竟蒙殿下恩寵,點為親隨,死罪,死罪」周遠一進宮,就立刻背著荊條,跪到劉德面前叩首拜著。
自古以來,欺君都是大罪。
動輒就是滅族。
周遠化名張進參加考舉,雖然還算不上欺君因為劉德不是天子。
但是,遲早有一天,他會是。
屆時,劉德若是大度,自然是一笑而過,但萬一小心眼呢
周遠不敢賭
所以,他馬上就進宮,負荊請罪。
劉德看著周遠的樣子,都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負荊請罪,就負荊請罪吧
但你背上一點傷痕都沒有,荊條上的刺都被剃光了,這是什么個情況
只不過,劉德要的是一個姿態,一個態度。
劉德故意不去告訴便宜老爹,周遠在里面的原因就在於此了。
對劉德來說,周遠有兩種情況。
一種就是坑爹的官二代,跋扈張揚,這樣的話,他雖然還是會收下,但卻只會供起來當個吉祥物,利用完了,就丟到一邊。
另外一種就是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擺正自己的位置,這樣的話,劉德也非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也不會苛求太多,最起碼,他能保證將來給周家一個體面的待遇。
現在看來,周遠無疑是第二種情況了。
只不過這個家伙演戲演一半,這就讓劉德覺得他有些不堪大用了
連這點皮肉之苦都受不了,還能指望他將來做出什么事情呢
心中這樣想著。劉德就笑眯眯的走上前,扶著周遠起來。為他卸下荊條,親切的道:「卿何必如此呢卿父為朝廷重臣。卿不想依靠父恩,這是值得贊賞的事情,更何況,我漢家向來唯才是舉,卿能從三千余人中脫穎而出,這就說明了卿的才干」
「我又怎么會怪罪卿呢」
但也卻只是說說而已。
誰要是相信上位者的話,那就只能說明,他真是太純潔了
同樣一件事情在同一個政治家的嘴里,能說出n個不同版本和解讀。
因此。周遠絲毫不敢放松,他低頭道:「殿下厚遇至此,小臣真是銘感五內,縱萬死也難報殿下恩遇」
「卿且先等等吧」劉德讓人拿來一件衣服,親手為周遠披上,道:「再過一會,其他人就要到了」
劉德所指的其他人,當然是顏異鄭當時寧成等人。
「諾」周遠再拜道:「臣謹奉命」
劉德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贊了一聲。不論怎樣,周遠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誰不喜歡一個聽話懂事的下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