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主父偃卻是意氣風發。
活了二十多年,一夜之間。他財富妻子房子車子全有了。
回想之前,他還不過只是一個窮困潦倒,連下一頓飯在那里都不知道。交不起房租的窮酸士子。
主父偃也不得不感慨,人生際遇變化之大。莫過於此。
他也算是親身了解了一番當年蘇秦張儀的際遇。
「夫君,門外有位自稱臨淄同鄉的張氏商賈求見」正感慨著。他的新婚妻子安陵氏走進來問道:「您見還是不見」
前兩日主父偃在榜下被安陵氏當成女婿抓走之後,當天晚上就馬上拜堂成昏,喝了合衾酒,進了洞房,然後,第二天,老丈人安陵氏送上了豪宅一棟,馬車一輛,奴仆十五人錢十萬,布帛一百匹,還有十頃良田,作為嫁妝。
因此,主父偃對這門婚事還是很滿意的。
更何況,他妻子安陵氏,是讀過書的富家小姐,相貌也不差,就讓他更加滿意了。
「不見」主父偃哼了一聲,隨手拿來一塊竹簡,在上面刷刷刷寫下幾個字,遞給妻子,道:「將此物給他看就行了」
主父偃怎么可能忘記前兩日他在長安東市所受的侮辱呢
縱橫家的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寬宏大量這個詞語,從來不在縱橫派的人的腦子里。
安陵氏接過丈夫遞來的竹簡,吃了一驚,問道:「夫君,您真要如此」
「自是當然」主父偃背著手道:「前兩日此人羞辱於我,我如今羞辱回去,順便嚇他一嚇,算作報應」於他而言,這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更何況他如今正得志,怎會思量其他
安陵氏聽了心中漠然。
自己的這位夫君,才華有,魄力也有,就是奈何太過較真記仇,她心里嘆了一聲:「也不知我嫁他是對是錯」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樣呢
只能祈禱自己的丈夫一切順利,平安無事吧
安陵氏走出房門,將丈夫交給她的竹簡拿去給門房,吩咐道:「去給來人罷」
說完這話,她心里竟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門口,臨淄人張覺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門房的回報:「我家主人讓我將此物拿給您看」
張覺接過那張竹簡,定睛一看,胸膛里的怒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豎子安敢欺我至斯當真以為我無人」
竹簡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風雪誰知范叔寒
所謂范叔就是范睢,當年范睢化名張祿為秦相之時,遇到昔日舊友兼仇人須賈出使秦國,他故意扮成可憐的窮人模樣,謊稱自己是給人做差役的幫佣,接近須賈,須賈見范睢窮困潦倒,於是送了一件袍子給他穿。
第二日,須賈拜會秦相,到了大堂,就看到了范睢帶著官僚威風八面的坐在丞相之位上。
須賈立刻就嚇尿了。
這時候,范睢說了一句經典的話:「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以舊袍戀戀,有故人之意假如不是你昨天送了一件袍子給我,你現在就是個死人了」
這個故事就是經久不衰的成語睚眥必報的來源。
當年范睢收拾了須賈後,怎么對付的他的仇人魏齊的
從魏國一直追殺到趙國,終於把魏齊逼死了
張覺雖然只是個商人,但卻並非文盲,這個典故他當然知道。
主父偃的話,已經很直白了。
連袍子的恩情都沒有,你回家洗白白准備承受我的報復吧
ps:阿西吧,我今天居然中暑了,晚上刮痧刮的背上脖子上全是黑紫黑紫的,好疼
嗯,今天就這一更了~
本來想多寫點,起碼寫完主父偃這個情節,但實在身體hold不住了~
我明天目測要去掛水~回來再碼字~
各位讀者老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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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節 主父偃的決心
無論古今,能將買賣經營到一定規模的商人,就沒有幾個良善之輩。
毫不誇張的說一句,那個大商人手上不是沾著無數的鮮血
當初,章武候竇廣國因為家貧,被賣去給人做奴仆,先後轉賣了數次,最後一次,他被賣去給一個煤礦的礦主挖煤,結果不到三天,整個煤礦遭遇泥石流,竇廣國的一百多位工友全部被瞬間掩埋,只有竇廣國命大,因為年紀小,被工友們欺負,趕出棚子,在野外露營,因禍得福,才撿回來一條命。
死了一百多個人,但礦主卻連半個銅錢的補償都沒給,甚至此事還被嚴格封鎖,假如不是後來竇廣國跟竇太後相認,此事,根本沒有重見天日的哪一天
再往遠一點說,當年高皇帝劉邦因為采取了錯誤的經濟政策導致通貨膨脹,關中石米五千錢,民眾易子而食。
難道關中就真的沒糧食了
有的,不過都是被人囤積了起來。
張覺能把生意從臨淄做到長安,沒有點人脈,手腕可能嗎
張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那塊竹簡狠狠的砸到地上,放出狠話道:「想做范叔,先找昭王吧」
不過一個區區百石小官
竟然如此猖狂
「幾十萬錢砸下去,還怕沒人對付你」張覺心中想著。
雖然要花費如此多的錢,讓張覺頗為肉疼,但每一個商人都很清楚。危險必須扼殺在搖籃之中。
然後他就坐上馬車,往大街上而去。
張覺剛走。又一輛馬車就來到了主父偃的家門口。
「應該就是這里了」汲黯走下馬車,抬頭看了看主父偃家門口。點了點頭,這榜下捉婿的事情,汲黯當然聽說過,不止聽說過,還深有體會。
前日,他父親傳書與他,說是南皮候竇廣德有意將其孫女嫁給他,問他意見。
他能有什么意見呢
南皮候的大腿又粗又大,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不誇張的說,都是有些高攀了的。
汲黯剛下車,正准備敲門,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塊竹簡,汲黯生xing愛干凈,有潔癖,更有強迫症,最是見不得地上有臟物,於是。他彎下腰,撿起那塊竹簡,拿在手上一看:「風雪誰知范叔寒」,汲黯於是偷偷的將那塊竹簡塞到自己袖子里。
「等回宮之後。我有必要跟殿下稟報一二」汲黯想著。
汲黯將竹簡收好之後,這才讓下人上前敲門,
咚咚咚門開了。一個人臉露出來,看到門前的陣仗。他就立刻明白了,連忙堆著笑臉。問道:「尊客是來」
汲黯上前一步,作揖道:「我奉劉德殿下之命,前來拜會臨淄主父諱偃先生」
那門房連忙道:「尊客稍待,我這就去通傳我家主人」
沒多久,主父偃就急匆匆的跑出來,看到汲黯,他自然認得,這是常常在考場出現的監考之一,自己未來主君現在的親信心腹。
於是滿臉堆笑的作揖道:「不才主父偃,豈敢勞尊客大駕,殿下有事,自可傳召,鄙野嘉人,敢不從命」
汲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道:「主父先生,您的文章與才華,殿下都頗為贊賞,殿下求賢如渴,虛位以待,未知先生,可能應辟」
主父偃此刻哪里還有心思去關注汲黯的表情,一個勁的點頭道:「區區能蒙殿下厚恩,願效犬馬之勞」
汲黯點點頭,拍拍手,就有幾個下人抬著一個箱子進來,汲黯直接將箱子打開,道:「這里是黃金十金,綢緞十匹,錢一萬,先生收好,這是殿下的應聘之資」
為了造勢,殿下可真是舍得啊汲黯心里也感慨著。
十二位士子,每一個都是如此,加起來就花出去了差不多將近五百金,等同於送出去了五十戶中產家庭的全部家產。
但這筆錢汲黯卻覺得花的值
自古以來明君都是以高官厚祿籠絡人才,吝嗇守財之輩,豈能成事
只是
這主父偃是人才嗎
汲黯深表懷疑
作為黃老學出身的他,並不怎么喜歡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他總覺得這樣的人是真小人,僅比偽君子,高一個檔次。
主父偃一看那箱子里的東西,心中也是生出一股豪情壯志和感激之心。
每一位縱橫學出生的人,都必然有著勃勃野心和強烈的自尊心。
正是有這兩種特質,所以范睢蘇秦張儀等人才能攪動天下風雲。
他深深的拜道:「知遇之恩,沒齒難忘,偃必誓死效忠殿下」
他這樣的表態,才讓汲黯稍微舒服了一些:「看樣子,倒還算是個忠臣還有些良心」
「先生請隨我走吧」汲黯終於露出一個笑臉,道:「殿下,還在宮中等候呢」
「諾」
主父偃剛剛走出自己家門口,頓時就聽到樂聲大作,只見一群樂師,吹著各種樂器,演奏著一首有些陌生的樂曲,主父偃對樂曲沒什么研究,但他還是聽得出來,這似乎是一首古代用於公侯延攬士子時表達自己喜悅之情的一聲樂曲。
這樂聲一響,左鄰右舍就紛紛被驚動了,一個個都探出頭來好奇的打量著。
兩個穿著褐衣的下人恭敬的引領著主父偃登上馬車,齊齊唱諾道:「祝君青雲直上,為國棟梁」
主父偃激動的坐上馬車,心中幸福無比。
特別是,當他看到他的一位鄰居帶著他的孩子出門看熱鬧,那個孩子大概也就八九歲的樣子,頭上扎著總角辮,模樣非常可愛。
「父親大人,那是在做什么」那孩童天真稚嫩的聲音傳到主父偃耳中:「好威風啊,孩兒將來也想如此」
「那你就好好讀書,將來也去考考舉,就能跟此人一般了」那家長語重心長的對自己家的孩子道。
主父偃聽了,不知為何,一行清流竟悄然流下。
他想起來了,在臨淄的時候,一群孩童尾隨在他身後唱著:「主父偃,十七歲,學縱橫,長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想不到,他也有一天,能作為一個孩子的榜樣和崇拜的對象。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主父偃更是清楚的知道,這一切是誰給他的。
「沒有殿下厚遇,我就是一頭喪家之犬,哪能有今日風光」主父偃在心中暗自道:「士為知己者死,將來,就讓我來做殿下的瘋狗吧誰敢欺殿下,我必咬死他」
ps:真是禍不單行~~~~~
說多了都是淚,咳咳,但今天起碼4更~
嗯說到做到,但明天的話,看情況吧~可能需要休整一下就是這樣~
順便說一下,我從來不刪書評區的評論貼,所以~咳咳,某位讀者老爺,您的帖子可能是點娘吞了,跟俺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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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節 野望
劉德站在未央宮的宮牆之上,看著一輛輛馬車載著他將來的根基與希望,魚貫而入。
「三位卿家可都跟這些人有過接觸了」劉德倚身在城樓的烽火台邊問道:「說說看,以三位卿家所見,此十一人中,何人可為我之蕭何,誰又是我的留候」
劉德對於這十一人,基本都有所了解,至不濟也多少聽說過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的一些事跡。
而汲黯等人不過短短的會晤功夫,了解的情況能有多少
劉德之所以這樣問,一是想要考一考這三人的眼光和洞察能力。
另外嘛,則是劉德對於帝王心術,又有所領悟。
作為一個上位者,他得學會藏拙。
要在臣子面前故意賣些破綻。
否則,表現的太全能,是會讓人失望的。
不然文人們千里迢迢的跑來長安輔佐他,難道就是給他跑腿跟打雜的嗎
這世上的文人,那個心里沒有一個姜尚伊尹的夢
儒家說致君堯舜上。
黃老派說天子垂拱而治。
就是這么個道理。
畢竟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想實現自己的價值。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
如此還能讓他輕松許多,不至於將來要跟秦始皇一樣累成狗。
「顏異,君子也」劇孟首先開口,答道:「臣雖然與之不過說了幾句話,然。無論行事作風,還是舉止言行。其人都有謙謙君子之風」
劉德聽了點點頭,這劇孟不愧是曾經當過關東游俠大哥大的人。這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
顏異自然是君子,只是稍稍有些理想化,否則,他前世也不至於會傻到螳臂當車,去阻攔張湯那輛轟鳴的戰車了。
「寧成沖勁十足,可為干吏」張湯想了想說道:「臣以為,可以栽培」
劉德微微笑著點點頭,一副虛心聽教的模樣。
但其實,他心里的小算盤卻在急速的撥動著。
天朝太祖曾經說過。黨內無黨,帝王思想,黨外無派,千奇百怪。
隨著他的這個小團體的擴大,遲早必然會因為利益和訴求而分裂成幾個小山頭。
這不是人的意志所可扭轉的
與其到時候被動的看著這些山頭成長,還不如一開始就將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君子六藝,御下最高。
於是劉德高興的對張湯道:「甚好我身邊尚缺一個侍郎,就讓寧成過來幫我整理文案,草擬文書。如此我也好近距離觀察觀察」
寧成,劉德很清楚他的為人。
這就是一頭野心勃勃,隨時都可能反噬的惡狼,而且貪得無厭。前世之時,寧成統共就當了幾年的兩千石中尉,結果卻攢下了富可敵國的家業。幾乎大半個南陽郡的土地,都被他買下了
這種人。就是一把雙刃劍。
又或者說,是一把一次性的武器。用完就丟。
劉德怎么可能讓寧成有機會跟張湯接觸,從而帶壞了張湯呢
張湯卻是有些失望,本來他還想著寧成搭檔呢
但,寧成能日夜留在劉德身邊,倒也不壞
汲黯出列道:「殿下,有件事情,臣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劉德笑著道:「在我面前,無需避嫌」
汲黯頓首道:「臣覺得,那位主父偃,心胸有些狹隘了」
他說著就呈上了他撿來的一張竹簡遞給劉德,劉德接過來一看,也笑了:「風雪誰知范叔寒」
只要看到這句話,用腦補都能腦補出來到底發生過什么了。
後世網絡上的玄幻小說主角們大體都是這么個行為,無非就是一個屌絲逆襲了,然後往日瞧不起他的人前去巴結,被他狠狠的打臉羞辱。
「卿未免有些太過敏感了吧」劉德笑著道:「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以直報怨,不正是君子所為嗎」
劉德看著一臉不解的汲黯,點醒他道:「王道復古,尊王攘夷雖十世之仇,尤可復之」
語氣之中已是殺氣騰騰
這是劉德第一次在汲黯等人袒露他的政治抱負與野心。
尊王攘夷,攘的是誰
春秋之犬戎,如今之匈奴
當時間走到今天,漢家對匈奴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至少,眼前的這位殿下,顯然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一旦他登基,一場規模空前的戰爭,就等於敲響了戰鼓
張湯跟劇孟的眼中都閃現出了難以抑制的火花。
打仗
再沒有比這個更快的積累功勛,攀升官爵的方式了
「這只是儒家的一面之辭」汲黯深吸一口氣,勸諫道:「殿下,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黃老派政治家,天生反戰,一切戰爭,在他們眼中都是罪惡的。
因此,劉德也沒跟汲黯繼續糾纏下去,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說服汲黯,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汲黯見狀,只能黯然嘆息一聲,心知再要勸諫,就要惹劉德不高興了。
「找個機會,再好好說道說道吧」汲黯嘆了口氣,心中想道:「匈奴之地,鹽澤鹵池,既不能耕種,也不適合居住,我漢家要它何用」
這倒是許多反對對匈奴開戰的人的借口。
但,作為西元前的政治家們,那里能想到,後世有個叫米帝的家伙,就是越打越富的
究其原因,不過一點,只要節操丟光,就不可能虧本
米帝的發家史,就是一部節操掉光光的史書。
對劉德來說,打匈奴,只要打贏,就不存在虧本這種事情。
不說別的,西域三十六國,就是一個巨大的金礦。
更何況,劉德還有著深藏心底的野望我想去印度洋里洗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