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4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5 字 2021-02-15

開婆娘,便要去寫懸賞榜單,三百五十貫,這是一個縣太爺八年的俸祿,如果有救回女兒的可能,這筆錢已經足夠打動人心了。這時彭梓祺風塵仆仆地闖進門來,她昨晚先去拜托了武館的幾位師傅,把武館的弟子們都撒了出去,然後再趕回彭家庄。

彭家二爺聽侄女兒說要搜救楊家的一個婢女,雖然不以為然,還是答應下來,可是等彭梓祺想要趕回來時,城門已經關了,無奈之下只好在家里住了一晚,今天一早才趕回來。

「肖管事,小荻還沒有消息吧」

「哦,彭公子,還沒有消息,我正要去寫懸賞榜單,爭取更多的人幫著尋找。」

「好,我二叔已經放出消息了,彭家名下的車船店腳牙各個行當,以及青州府的潑皮閑漢,已經全都發動起來了,你放心吧,他們干別的不成,尋人打探消息,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如果真有人擄走小荻想賣去外地,絕難逃過他們耳目。」

肖管事感激地道:「多謝彭公子。」

「不必客氣,小荻這丫頭那么可愛,我也不想要她出事的。楊文軒呢」

「我家公子去了生春堂,說是請庚員外幫忙,發動他的伙計們打聽小荻的下落。」

「生春堂」

彭梓祺勃然大怒:「生春堂能查個屁的消息,這又不是尋找受傷歹人的下落,需要注意買葯看病的客人。這個沒情沒義的混蛋,這種時候他還要去與情人幽會么」

彭梓祺一緊腰間寶刀,掉頭便走。

第064章 好日子

彭梓祺剛剛走出楊府大門,就看見曹玉廣和江之卿一狼一狽,穿得跟情侶裝似的,歡天喜地地走發過來,曹大少爺腳下發飄,好似雲中漫步。一見他從府中出來,江之卿立即耀武揚威地叫道:「你是楊府的人么叫楊旭出來,本公子是來收賬的。」

「啪」

他的後腦勺馬上挨了一記扇子,曹玉廣笑罵道:「收什么賬啊,表哥又不是放印子錢的,我們是來收他的店鋪的。」

江之卿馬上改口道:「對對對,收店的。」

說著就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捆扎起來的寶鈔,叫囂道:「喏,錢我們已經帶來了,你們什么時候交割店鋪」

彭梓祺沒好氣地道:「滾不想死的,給我滾遠點兒。」

「喲嗬,還挺神氣」

江之卿獰笑道:「這幾家店鋪一到手,本公子一定能取代楊旭,成為」

那個公開的秘密,他終究是沒敢說出來,只是哈哈一笑,說道:「小子,你還跟著楊旭干什么還有什么前途啊,不如機靈點兒,投到我的門下,做我江之卿的伴當好了。」

他打量了一下彭梓祺,嘿嘿滛笑道:「本公子看你細皮嫩肉俊眉大眼的,挺適合當兔子的,本公子水道旱道一視同仁,你若雌伏於本公子胯下,定比我那妻妾還要受寵,到時候」

他說的這些葷話,換個女人未必明白,可彭梓祺雖不曾經歷過男女之事,但她是在什么環境長大的這些話說的甚么哪能聽不懂,彭大姑娘登時臊了個滿臉桃花,她腳下微微一抬,一個箭步便閃到了江之卿面前,一揚手就是電光霹靂般的一個大嘴巴,「啪」地一聲響,江之卿被她這一掌扇成了滾地葫蘆,差點兒沒滾到牆邊的排水溝里去。

「哎喲,哎喲,你們你們想賴賬不成。啊本公子的門牙,你不要走」

江之卿滿口是血,牙齒露風地喊,彭梓祺都沒正眼看,早已風風火火地走開了。

曹玉廣被這白袍俊公子火爆的脾氣俐落的身手,嚇得早已遠遠躲開,百忙之中他還沒有忘了撿起那一大捆錢。眼見彭梓祺離去,他才壯著膽子回來,也不去扶自己表弟,只是翹著腳兒沖門里喊:「姓楊的,你出來,欠債不還,本公子要告你一狀。你曉得本公子是什么身份,本公子非讓你蹲大獄不可。」

正喊著,門里又走出一個身材高大,臉龐方方正正的壯漢,右手提著只桶,左手夾著一捆紙卷。曹玉廣趕緊跳身閃開,躲到剛剛站起的表弟身後,那壯漢沒理他們,徑自走到門側,刷刷刷地在牆上貼了一張告示,然後提起桶走到他們身邊,粗聲大氣地道:「別喊啦,我家少爺不在家。」

曹玉廣從江之卿肩膀後面探出頭來,問道:「楊旭去哪里了」

二楞子憨聲道:「我家少爺的貼身丫頭小荻走失了,少爺叫我張榜尋人呢,少爺自己也出去找朋友幫忙了。」

江之卿手里托著兩顆帶血的大門牙,眼珠轉一轉,漏著風問道:「昨晚你家少爺被你匆匆喚回來,就為了這事兒」

「是啊。」

江之卿扭頭和曹玉廣互相看看,一臉的不敢置信,曹玉廣忍不住問道:「你是說,你家少爺的貼身丫頭丟了,他就跑回來尋人了連本公子的賭約也不管了」

二愣子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是啊,我家少爺一向最疼小荻,當她親妹子一樣的,青州城里誰不知道啊小荻丟了,我家少爺當然著急。」說完提著桶走了。

曹玉廣兩眼發直,抱著那捆錢唏噓半晌,才感動地道:「怎么可能這太太這他娘的太感人啦」

江之卿緊張地道:「表哥」

曹玉廣擺手道:「噯,感人歸感人,收店歸收店,這是兩碼事。走,咱先回去,回頭帶了里正保人一塊兒來,那時再收店不遲。」

江之卿苦著臉道:「要早知道不急,我借什么印子錢吶,利息很高的表哥。」

曹玉廣瞪他一眼道:「沒出息,等店鋪到手,三兩天不就掙出利息了現在上門,你找誰要去你沒看老楊家現在個個都跟火德星君似的就差鼻孔冒煙了,現上闖進去辦交割,那不是找死嗎」

他把錢往江之卿懷里一塞,打個哈欠,懶洋洋地道:「乏了,昨兒這一宿,折騰得我呀,嘿嘿不過那飄飄欲仙的滋味兒真他娘的快活呀」

曹玉廣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地道:「走,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今晚我再光顧鏡花水榭,我現在是食髓知味啦,哈哈」

江之卿托著倆門牙,含著一口血,懷里挾著一捆錢,苦喪著臉跟他那倒霉大表哥走開了,兩個人剛走,又有一男一女急匆匆跑來,男的十八九歲,臉上尚存一絲稚氣,女的明眸皓齒,嬌靨如花。

兩個人跑到大門口兒,也顧不得看看旁邊牆上貼的什么,便使勁扣響了門環,門子趕來迎門,剛一開門,那年輕人便急匆匆地問道:「楊旭公子可在家么」

老門子應道:「少爺出門去了,公子有什么事」

「出門去了」

那公子頓足道:「我有要緊事,這個肖管事可在么,見見他也成,他認得我的。」

門子看看這對男女的穿著打扮,忙進去送信兒了,一會兒功夫肖管事急匆匆趕來,他還以為是有了小荻的消息,一聽二人來意,不由大失所望。

原來,這對男女就是崔元烈和朱善碧。兩人情竇初開,彼此有了情意,很快就打得火熱,結果被朱大人聽到了些風聲,把女兒喚來一問,得知對方不過是個鄉紳之子,小小生員,頓時就不樂意了。這樣的人家怎么配得上他朱大人

崔家與皇帝有恩的這層淵源,崔元烈並沒有告訴朱小姐,本來就是嘛,皇帝感你的恩,是皇帝的事,你要是自己不識相,走哪兒張揚到哪兒,說皇帝當初落魄,受過你家的周濟,那就太不上道兒了,這正是崔家一向很低調的主因。

再說這種恩情,也就限於皇帝對崔家老爺子崔迪的感激之情,一旦老人去世,皇上所賜之物皇帝給予崔家的殊榮,也不過就是一段光榮歷史罷了,不可能依仗持久,皇帝的這份恩寵,並不能為崔家的子侄帶來什么,朱元璋可不會因為感念崔老爺子的恩德,就濫施權力給他來個雞犬升天。所以崔元烈不想在心愛的姑娘面前賣弄這些事情。

朱大人這一出面干涉,正與崔元烈你儂我儂,情深意重的朱大小姐如何忍得,她偷偷溜出府來與心上人商議對策,不想卻被父親派來監視她的人發現,回去告訴了朱大人,朱善碧的兩個哥哥馬上帶了一大票家丁護院跑來抓人,二人見勢不妙立即逃走,可走到了城門口卻發現早有朱家的人守在那兒,無奈之下,崔元烈想起了好友楊旭,便來向他求助了。

肖管事正心系女兒,也無心去聽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求助,崔元烈曾經登門拜訪過,少爺當時不在,後來聽說後曾吩咐過他,說這位崔公子乃是交情極好的朋友,他若再次登門,一定要好好款待,如今聽他說只是要暫借府中住上兩日,避什么風頭,便一口答應下來,吩咐翠雲把兩個人帶去廂房,其他的事等少爺回來再說。

楊府門外有個小丫環遠遠地綴著崔元烈朱善碧二人,見他二人進了楊府許久不再出來,歪著頭想想,便轉身跑開了

夏潯急匆匆地趕到孫府,就見孫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劉府家人進進出出十分忙碌,夏潯納罕不已,走進葯堂對那掌櫃的說道:「老掌櫃,楊某想見見庚員外,還請代為通傳一下。」

「哎喲,是楊公子來了。」

老掌櫃的一見是他,忙從櫃台後面走出來,陪著笑道:「實在抱歉,今兒怕是不太方便,我們孫家今天娶媳婦,親家都來了,正在簽訂婚書呢。」

夏潯一臉茫然:「娶媳婦兒孫家就只有一個女兒,娶的什么兒媳婦」

原來今天正是孫雪蓮為女兒妙弋訂婚之期。因為孫家是招贅上門,所以禮同娶媳,一般的家庭不會為此大事鋪張,等到成親之日,新郎倌兒登門成親就行。但是也有家境富裕的人家,不想少了禮儀,因此會讓女婿到府上居住,如同兒子一般,卻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到親戚家去住,當成媳婦兒。

然後納吉問彩,六禮不缺,一切比照給兒子娶媳婦兒辦理,到了婚娶吉期,照樣有花轎到親戚家去迎親,照樣擔嫁妝和鼓樂伴行,家中照樣安排等新人的隊列,照古例踢轎門請出轎牽新人上廳堂行交拜禮,同樣鼓樂喧天炮聲震地,大宴親友和賓客,用熱鬧的場面把入贅形式加以掩蓋,使男子堂而皇之地娶親,女兒照樣坐花轎出嫁做新娘。

只不過這也就是個形式,並不能改變男方地位,成親之後,男方的名字要寫入女方族譜,並且改跟女方姓氏。一般的姑爺子到了娘家,那是客人,要隆重接待的,入贅的女婿就沒地位了,他的娘子若是寵他還罷了,若是不然,叫他滾去睡門房,他也得受著,娘子若有兄弟姐妹,大抵如同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姑子欺侮媳婦兒一般,排擠冷落也屬尋常。

孫家是有錢的人家,自然不想女兒成親這樣的大事平平淡淡地過去。同時孫雪蓮也想避免女兒再與楊旭有所往來壞了名聲,所以上次孫妙弋從玉皇廟回來不久,孫雪蓮就以成親為由,把她送到表姑家去住,把上門女婿招到家來,直到今天才把女兒接回來。

今天,正是孫妙弋和上門女婿杜天偉換婚帖的好日子。

第065章 問心

若是孫家不想大操大辦,今天就無需把男方父母請上門了,給他家一筆錢後,直接寫定契書,如同買了個男人回來也就是了。

「小子無能,更姓改名」,入贅的男子社會地位低下,被人視為下賤,尤其是富貴人家最為輕視之,男方父母的地位就更加可想而知了,根本不被當作親家公親家母的,大多是從此不相往來。

可是因為孫雪蓮想把女兒的婚事辦得風光一些,所以各種成親的禮儀都奉行無誤,雙方父母三媒六證,全都一絲不芶,因此今天破例把男方的親生父母也喚了來,在孫府簽訂婚約。

孫家的上門女婿叫杜天偉,名字很大,卻是小門小戶出身,家里有兄弟四個,他最小,很老實的一個孩子,只比孫妙弋大了一歲,看他站在長輩們面前那副木訥靦腆的樣子,恐怕婚後比他的前輩庚員外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

招贅文書是現成的格式,那媒人筆走龍蛇,匆匆寫就:「立入贅合同文書人杜多利,系青州府博山縣上馬石村住人,其四子天偉,年方二十歲,無有娶過,今因請媒中證入贅青州孫家,乃究為夫,婚配成丨人,以抵為子,接受禮錢三十貫整。

杜家天偉,自入贅之日起,一入永入,一贅永贅,永為孫氏之子。此後管業入藉,擋差應遣,改名換姓,生不歸宗,死不歸祖,入笈擔差,聽伊教育,孝養父母,合好妻子,如若不遵,東逃西走,飲酒滋事,賭博嫖遙,延時誤工,皆受孫家懲治。

倘有親族內外人等異言翻悔,有其父杜多利一律承擔,罰銀入官,聽憑制裁。此系爾彼情願,恐後無憑,立此入贅合同文書為據。」

這一紙類似於賣身契的婚書寫罷,媒人簽字,又含笑遞於本坊里正蕭暮雨,蕭暮雨提起筆來寫上「某年月日,主婚人蕭暮雨」,又遞與杜多利夫婦,等到杜氏夫婦和孫雪蓮庚薪夫婦簽罷,就是兩位當事人簽字畫押了。

照理說,新娘新郎這時還不得見面,婚書寫罷應該各自送到他們所在的房間親筆簽字畫押,可這兒就是孫家,孫妙弋又是自幼嬌縱,她肯聽話嫁人孫雪蓮就謝天謝地了,這些小節上又哪會逆她,因此她也在場。

看著這個叫杜天偉的木訥後生畏畏縮縮,既不天也不偉,與心中那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楊大少爺一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孫妙弋是越比越泄氣,直把他作了糞土一般,哪里還給他好臉色看了。

孫妙弋面沉似水,匆匆揮筆寫就,也不遞與自己未來的丈夫,把筆往桌上狠狠一摜,便拂袖起身道:「表姑,咱們走」

夏潯向生春堂葯鋪的老掌櫃告辭出來,站在街頭心中茫然,一時踟躕不前。

旁邊兩個閑漢站在那兒說話,其中一人道:「嘿,又他娘的是個賣大燈的,是哪兒人吶,聽說是博山縣人氏」

這賣大燈的是民間百姓嘲諷入贅女婿的一種稱呼,因為古人逢年過節,喜慶佳期,都會在門前掛盞燈籠,寫上自家的姓氏,可入贅女婿連姓兒都跟了女方,哪有資格在燈上寫自己祖宗的姓氏,只能寫女家的姓氏,所以即便是窮漢,自覺也比他們這種男人有骨氣,便譏諷他們為賣大燈的,意思是賣了祖宗。

另一個懶洋洋地道:「還成啦,孫家有錢,孫小姐又生得千嬌百媚,要不是這上門女婿不好聽,讓祖宗蒙羞,也容易受氣,我都要趕著去了。這姓曹的再不濟,上的也是個黃花閨女呀,不比老庚那個接腳夫強」

頭一個閑漢便吃吃地笑起來:「說的是呢,接腳夫兼賣大燈的,還他娘在老子面前擺譜充員外,我呸,你是不知道,上一回他人五人六地在我面前過去,我瞧他那德性不順眼,馬上高喊了一句:孫員外,好久不見吶當著他老子的面叫的,臊得這爺倆兒都脹紅了臉皮,偏就屁也放不得一個,老子叫錯了么哈哈」

兩個人得意洋洋地說笑著走遠了,夏潯聽得暗暗搖頭,就在這時,孫妙弋怒氣沖沖地從府里面走出來,正要走向騾車,忽地看見夏潯,登時喜極忘形,高聲叫道:「楊公子」

夏潯一轉身,就見孫妙弋提著裙裾興沖沖地跑過來,激動的小臉緋紅,那雙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低聲道:「你你是來找我的么」

夏潯望著姑娘那雙深情的眼睛,只能吱唔道:「唔,是啊,你」

「還不是我娘,不知發了什么瘋,非逼我現在就嫁」

孫妙弋說完,那雙眼睛火辣辣地看著夏潯,柔聲道:「不過沒關系,有出息的男人誰肯入贅那個廢物我方才見過了,哼,他敢管我才怪人家人家以後還能和文軒哥哥常常相會的,只是最近一直住在表姑家里,實在不太方便。」

夏潯聽得頭皮發麻,隨口應道:「你現在住在表姑家里」

「是啊」

孫妙弋有些不安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文軒哥哥,你吩咐我看著黎叔和庚薪的,因為我剛一回府,就被娘打發到了表姑家里,所以也沒做成。現在那個入贅我家的廢物又住到了府上,娘說是為了給我風風光光地操辦婚事,讓我坐一回婚轎,披一回嫁裳。可人家人家寧願與文軒哥哥在那四下無人的寺廟天井里幽會,也不願意要與那呆頭鵝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