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73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4 字 2021-02-15

看看夏潯那身濕漉漉地裹在身上的衣服,蘇穎有些為難起來,莫看她平時一副粗獷模樣,和男人說說笑笑打打罵罵就與男人一般無二,可要她去給一個男人寬衣解帶,從小長這么大還沒做過這樣的事。然而夏潯現在這副模樣

蘇穎秉著燭,定定地看著夏潯,眼波流暈,飄忽不定,過了許久,她好像下定了決心,將唇湊到燭火邊,輕輕嘟起,「噗」地一聲,燭火熄了

燈再度亮起時,夏潯已經躺到榻上,身上裹著一條床單,濕衣服都搭在石壁上,蘇穎紅著臉看著他,過了一陣兒,夏潯眼簾翕動了幾下,輕輕地張開來。

蘇穎喜道:「你醒了」

夏潯想動,疼得悶哼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有傷,他又躺下,見四周黑漆漆的十分靜謐,不禁有些茫然地道:「三姐,這是哪兒」

蘇穎抿嘴一笑,舉起燭火,照了照四下,說道:「看清楚了么。」

夏潯吃驚地道:「我怎么在這里」

蘇穎趕緊表功:「是我救你過來的,當時你中了一槍,我見情形不妙,就抱起你跳了海,拖著你潛出好遠,才擺脫了官兵,把你救上來。」

夏潯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澀然道:「三姐,你抱著我跳海」

蘇穎道:「是呀。」

夏潯木然道:「你拖著我潛泳好遠,擺脫了官兵」

蘇穎眨眨眼:「是呀」

她忽然伸出手,去摸夏潯的額頭:「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說得這么清楚,還要問個不休」

夏潯閉了閉眼睛,又張開,無奈地道:「三姐,我是你雙嶼島的四當家,還是錦衣衛百戶」

蘇穎緊張起來:「糟了,你真的燒糊塗了,要不然就是落水時傷了腦袋,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夏潯苦笑道:「大姐,你救我干什么呀」

蘇穎正色道:「這叫甚么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棄你獨自逃生,那還是人么就算舍了這條性命,我也要救你出來」

夏潯只能定定地看著她,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蘇穎被他看得有點害羞,這才省起自己一身濕衣沾身,身體曲線畢露,奈何這洞中根本沒有可以更換的衣服,她悄悄拉了拉緊貼在胸上的衣服,將自己往陰影處閃了閃,輕嗔道:「你君子一點好不好」

夏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起來,緩緩說道:「三姐,我是官兵,對吧」

蘇穎喜道:「你怎么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夏潯翻個白眼兒:「我是官兵,那你救我做甚么呢你一個人跳海就好啦,他們又不知道我是去抓你還是去救你,見我中了槍,他們自然會救我,會給我敷葯裹傷,會帶我離開,你說是不是啊」

「啊」

蘇穎發起呆來,過了許久才驚叫道:「對呀我當時怎么想的啊怎么就拖著你下海了我我再把你送回去,怎么樣」

夏潯很無奈地道:「現在島上是什么情形」

蘇穎道:「我拖著你潛到這片時,碼頭那邊還是烈焰沖天,方才還聽到隱隱有喊殺聲起,我的人不多,而且已經潛進了山洞,鬧不出這么大的動靜。」

她快樂起來,幸災樂禍地道:「也許是楚米幫的人趁機鬧事吧。」

夏潯用一種很無辜很無奈很無助的眼光看著她,蘇穎窘迫地小聲道:「我當時就是突然犯了糊塗,就想著你是自己人,不能讓你落到官兵手里,所以就帶著你逃跑」

她忽又把胸一挺,理直氣壯地道:「難道你就沒有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來的時候么」

夏潯沒說話,還是默默地看著她,一臉很無辜很無奈很無助的神氣,蘇穎的肩膀又塌下去:「好吧好吧,我去看看,如果有機會,我再把你丟回去就是了。」

蘇穎干出這樣的糗事,嘴上強硬,心里也覺得沒面子的很,她自顧說著,匆匆跑到洞口,抓住繩索,三盪兩盪,便像靈猿一樣攀了上去

第225章 網中的魚

蘇穎從洞中爬出來,悄悄察看島上情形,意外地發現官兵已倉惶撤走,現在雙嶼島竟已被陳祖義占領了,蘇穎暗暗吃驚,忙又悄然返回洞中。她知道陳祖義不可能在這里久留的,他的根基在南洋,此番北上他也只帶了十艘船,他返回雙嶼十有八九是為了糧食和飲水,他應該很快就會離開。

蘇穎沒有猜錯,可陳祖義並沒有天一亮就離開,因為收到蘇穎消息的許滸天亮時分趕到了雙嶼,意外地發現陳祖義竟然在此,許滸大喜,立即包圍了雙嶼島,兩伙海盜大打出手,陳祖義始終不曾拿蘇三當家當人質,在雙嶼群盜們看來,對此只有一種解釋:三當家的已經被官兵或者陳祖義給殺了,仇恨驅使著他們對雙嶼發動了更為猛烈的攻擊。

陳祖義現在若想突圍也並非辦不到,可是海盜之王的美譽使他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在占據地利的條件下,因為雙嶼幫的攻擊而倉惶逃走,他豈不是要淪為天下海盜的笑柄更何況,朝廷的水師艦隊現在仍在南下追趕的路上,現在逃走,很可能堪堪與他們遭遇,莫不如等他們發現上當,再氣極敗壞地返回來,那時再從容遠遁,繼續牽著他們的鼻子走。

大海之上比不得別處,只要有水,處處是路,一兩支艦隊是攔不住他的,他並不擔心杭州水師返回來,把官兵戲弄得疲於奔命,正是他一貫的拿手好戲,所以他干脆在雙嶼駐扎下來,明戰暗襲,與許滸斗智斗力,膠著不下。

這一來可苦了蘇穎和夏潯,他們藏在洞里,只能默默地等待,誰也不知道陳祖義什么時候會走,接下來占據雙嶼島的是雙嶼幫還是朝廷水師。

蘇穎坐在洞口,輕輕把玩著手中的珍珠,這種從食用牡蠣中取出來的珍珠形狀不好看,光澤也不亮,不值什么錢。

她的腳下就是直壁懸空數十丈的懸崖,低頭看去,一叢叢礁石間,海水澎湃著,激起一絲絲白色的浪花,有幾只海鷗鳴叫著從她腳下一掠而過。

腥新的海風在一起一伏的潮水聲中,吹得她的頭發隨之飄起,衣袂也在輕輕地抖動。

已經三天了,陳祖義還沒走,他和雙嶼幫打得勢均力敵,好在他的人手有限,分兵把守主要出入口,這片山崖比較冷清,一直沒有人來。

洞中有蠟燭有床鋪,就是沒有食物,蘇穎只能利用自己的身手,捕些魚蝦撿些牡蠣,這些食物她適應得了,夏潯每天生吃這些東西,卻已漸漸受不了。

他在發燒,而且燒得越來越嚴重,那是因為傷口的炎症引起的,蘇穎原本以為他傷的並不重,很快就會好,卻沒想到鉛丸造成的傷害,海水的浸泡,再加上沒有葯物治療,種種因素結合起來,竟然讓他持續地發起燒來。

蘇穎憂心忡忡,她的丈夫就是這么死掉的。那是一次與其他海盜幫派的火拼,她的丈夫跳幫作戰時,被對方一個海盜研去了一根腳趾,當時並未太當回事兒,後來也是這樣持續地低燒,身體越來越差,最終一命嗚呼,蘇穎不是郎中,對生病她束手無策,她不知道夏潯會不會步其後塵,如果捱得過這一關,他就能痊愈,如果捱不過

蘇穎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回到洞中,夏潯躺在榻上,雙目緊閉,鼻息咻咻,喘得特別急促,蘇穎看看他燒得發紅的臉龐,拿起毛巾,走到洞口邊,接著泉水浸濕了,回來給他擦了擦頭面,然後便掀開被單給他擦起了身子。幾天下來,她已經習慣了對夏潯的照顧,眼前是垂死的救命恩人,她也顧不及那許多男女之防了。

或許物理降溫發生了些作用,夏潯重又安靜下來,沉沉睡去,蘇穎坐在榻邊,默默地注視他良久,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副模樣,哪還有一點豪氣干雲的三當家形象

福建福嶼。

李景隆的大艦在福嶼島停靠下來,這座海島以前也有小股盜寇竊據著,近來因為朝廷水師不斷圍剿,那些海盜首當其沖,見勢不妙,已逃之夭夭,島上還有他們棄下的一些破爛的建築。李景隆登島歇息片刻,正游弋在附近准備攔截陳祖義海盜船的福州水師兵艦便聞訊趕來,幾位水師將領匆匆上岸拜見曹國公。

「根本不曾見到陳祖義的船一艘都沒有見到」

聽了他們的稟報,李景隆摸著下巴沉吟起來。

鐵鉉蹙起眉頭道:「大海茫茫,如何看顧得過來莫非他們為了避開我水師官兵,走了深海海面」

杭州衛指揮洛宇道:「鐵大人這是不諳行船之事了。且不說那些海盜船上沒有多少糧食飲水,繞不得遠路,就算糧米水源充足,水上情形,千變萬化,時時又有海風巨浪,不熟深海情形而取道其間,凶險較之沿著他們最熟悉的行船路線行走,哪怕是需要突破我們的重重封鎖還要大上百倍,陳祖義絕不會繞道遠離大陸的深海區行船的。」

鐵鉉道:「如此說來,他們能夠選擇的航線不過這么幾條,如果只是福州衛的將士們未曾見到他們蹤影,或許是被他們偷偷溜了過去而不自知,可這一路下來,沿途水師官兵皆無所見,那就有些蹊蹺了,難道」

李景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難道他陳祖義吃了熊心豹膽,居然並不逃走」

洛宇神色一動,說道:「國公,我看這個揣測未必不可能,那陳祖義凶殘之極,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這一回雙嶼幫背叛了他,害得他損兵折將,他會不會去尋雙嶼幫晦氣了」

李景隆來回踱了一陣步子,說道:「不無可能,不無可能啊,對這個亡命之徒,我們不能以常理度之。傳下令去,各路水師仍然封鎖海面,嚴加戒備,本國公率杭州衛艦船,立即回返雙嶼」

當下,李景隆的三十余艘大艦匆匆起錨升帆,調轉船頭,重又朝著雙嶼方向開去

天黑了。

蘇穎用石頭砸開生蚝的硬殼,挑出鮮嫩的蚝肉,在嘴里嚼爛了,對准了夏潯的嘴巴,硬喂到他嘴里去。現在夏潯進食已經出現了困難,她真的不知道夏潯還能撐多久

夏潯吃了些東西,氣色似乎稍稍好了點兒,但他還在打擺子,牙齒格格作響,蘇穎猶豫半晌,暈著臉湊過去,將那燃得只剩小半的蠟燭「噗」地一口吹滅,淡淡的火星一閃即逝,一縷青煙在黑幕中裊裊升起,洞外是澎湃的潮水聲,洞中卻隱隱傳出悉悉索索的寬衣聲。

然後一具柔軟健美光滑如緞的女兒家身體緊緊摟住了夏潯的身體

他的身子發燙,蘇穎的臉蛋更燙,火一樣炙熱,她要靠向石壁一側,用自己的脊背抵著那光滑冰涼的石壁,才沒讓自己整個人都燒起來。

蘇穎已經有近十年不曾抱著一個男人了,像是天地無法拒絕季節的到來,虯結在崖上看似已枯萎的樹藤,被春風一吹春雨一澆,自然就浸透了綠色,蘇穎的心似乎也突然活了過來。

她本以為自己只是要救人,可以做得非常坦然,反正他的身子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連他的嘴都已親過了,還能有什么不適應的,可是當她抱緊了夏潯的身子,她才發覺自己的身子也在打擺子,抖得比夏潯更厲害,她的腦子迷迷糊糊的,就像在做夢。

春夢她當然也做過,夢里的男人是一些模糊的影子,夢里的情節醒來後也幾乎想不起來,不知道是怎么開始,又是怎么結束,所有的過程都很朦朧,醒來後那種感覺都是空曠的悵然的,可現在不是做夢,她懷里就抱著一個男人,結實壯碩年輕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蘇穎腦子暈陶陶的,一種奇妙古怪的感覺像漣漪般在她心里盪漾開來,讓她覺得心里好空好空,想要抓住什么,卻又似乎什么也抓不住。她的神思,就像一條迷路的小魚,在一叢叢水草中穿梭掙扎著,卻怎么也穿不出去,重新見到那亮白如銀的沙灘清澈如空氣的海水,迷惘慌亂不知所措,她只能緊緊地抱住夏潯,用緊緊的擁抱來填補那來自心底深處的空虛

三姐開始覺得身上發燙,心里好亂,嘴里好干,她想喝水,可她又不想起身去接泉水,眼前,似乎只有他的口水。她只能咽一口口水,把頭埋在夏潯的懷里,繼續打擺子

雙嶼島外,許滸的戰艦上,許滸正和一群海盜頭目激烈地爭論著,久攻雙嶼不下,許滸擔心朝廷水師一旦返回,自己與陳祖義就成了那相爭的鷸蚌,所以決心暫且放棄抓住或殺死陳祖義的打算,佯攻南嶼,集中主要艦船攻打北嶼,把他趕出去,奪回他們的根基之地,他是一幫之主,必須得從大局考慮,有時候,個人恩怨必須得置之一邊。

可要說服手下的驕兵悍將並不容易,雷曉曦的那些部下現在迫於形勢,暫且歸順了他,真要收其心,還得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這時候他離不開蘇三姐的部下擁戴,可是這些蘇老幫主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一直吵著誓殺陳祖義,為阿妹報仇雪恨,許滸很頭疼,他必須得先說服這些老頑固,才能實施自己的計劃。

第226章 獨特的海誓

「各位兄弟,阿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我不想給她報仇么可是,眼下陳祖義守住了雙嶼島,我們無法攻進去,而朝廷水師又隨時會回來,萬一雙嶼落入朝廷手中,被他們再度堵塞了航道,我們的根基就要被迫放棄了。兩相權衡,我才不得已,決定集中人馬自北嶼攻入,把陳祖義趕出雙嶼。

各位兄弟,楚米幫已經瓦解,東海今後就是咱們雙嶼幫一家獨大,就算容得陳祖義逃走,只消三兩年功夫,咱們的實力也足以與之一戰,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連三兩年都等不得么現在不是我不想殺他,問題是我們能殺得了他么如果我們現在斗個兩敗俱傷,豈不是讓官兵得利」

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許滸講事實擺道理曉利害,說得口干舌躁,幫中那班元老依然不依不饒,他們都是蘇老幫主從誠王那里帶出來的老部下,蘇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都當成自己女兒一般,眼下蘇穎死了,如果不能為她報仇,九泉之下,他們還有臉去見自己的蘇將軍么

許滸正說著,一個人蹬蹬蹬地跑進了船艙,大聲稟報道:「大當家,哨船稟報,朝廷水師回來了,大約有三十多艘大艦。」

許滸吃了一驚,急忙問道:「距此還有多遠」

那人道:「依著他們的速度,大概兩個時辰之後,就能趕到。」

船艙中登時鴉雀無聲,許滸踱了幾步,站定身子道:「天色已晚,朝廷水師趕到,今晚未必回攻島。我的意思,命令咱們的船悄悄撤出來,讓官兵填上去,不管是陳祖義還是官兵,都不是甚么好東西,我們坐山觀虎斗,緊要關頭再出來收拾殘局。」

瞟了眼那些頭目,許滸又道:「如果我們再不退,朝廷水師很可能不管我們是雙嶼幫還是陳祖義,一股腦兒地打掉,大家別忘了,若不是朝廷背信棄義,阿妹也不會」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許滸立即下令,命令守在雙嶼外圍的船只悄然撤防。

陳祖義能夠縱橫南洋,除了他的凶殘令人聞風喪膽,其人確也是狡黠異常,他被許滸困在島上,無法派出耳目,可他一點都不擔心,雙嶼幫的動向其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