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24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0 字 2021-02-15

「唰」

勝棋樓上原本吵吵鬧鬧的人們立即肅靜下來,許多人仍舊保持著拉扯推拽的動作,一齊扭頭向樓梯口看來。

木恩頭不抬眼不睜地道:「皇上說了,欣聞中山王府妙錦郡主與希直先生次子中憲喜結佳緣,朕心甚慰,特賜玉如意一對,龍鳳玉佩一雙,銀鎏金鑲玉嵌寶魚藍觀音桃心一枚,霞帔墜掛熏香綉囊一只,願新人雙雙,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木恩像唱喜歌兒似的說完,又把拂塵又一揚,這才睜開眼皮。一睜眼把他嚇了一跳,只見滿堂賓客都在看著他,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木恩也不覺奇怪起來,他左看看右看看,沒發現自己有什么毛病,便把脖子一梗,拂塵一揚,又唱道:「徐輝祖方孝孺,上前接旨謝恩吶」

第381章 和叔叔私奔

方孝孺大怒而去,兩家婚事自然告吹。

夏潯已經篤定了這個結局,這在徐茗兒登上勝棋樓,對方孝孺一番冷嘲熱諷之後,已是必然的結局,而且就連方徐兩家其它形式的聯盟之路也都一起堵死了。

方孝孺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本來就不是為了大局能忍辱負重的角色,況且此人向來此負,他現在雖需要中山王府的支持,可是在他心中看來,一旦聯盟的話,他給予中山王府的支持遠比他能得到的更多,那他豈肯接受這樣的羞辱。

更何況,在場的那些文武官員可是匯集了朝中各個派系的勢力,不管他們在朝堂上爭得多凶,在這種婚喪嫁娶的事情上卻不能失禮的,沒必要徹底撕破臉面嘛,所以今天他們全都來了。如今既然有機會利用小郡主的拒婚來破壞方孝孺和中山王府的聯盟,他們又不是傻鳥,一個個在官場上遠比夏潯這種人更老辣更會捕捉機會,他們會放過嗎

不出所料,這些官場老油條見機不可失,馬上用了種種表面上是解勸,實則是火上澆油的手段,成功地把方孝孺給激走了。方孝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教了半輩子書的市級大學教授,教的還是古典文學,一直鑽在故紙堆里做學問。

這些官兒們是什么人吶,他們在宦海里撲騰了半輩子,能從朱元璋那個眼里不揉沙子的倔老頭兒手下混到現在,哪個不是人精,若說玩心眼動權術,方孝孺哪比得了他們。所以他們不勸還則罷了,越勸方孝孺越怒,竟是一刻也呆不得了,當即拂袖便走。

木恩杵在那兒,這邊聽一句,那邊聽一句,七拼八湊的,卻也聽明白了經過,眼見這禮是送不出去了,木恩忙不迭向那四個宮中侍衛打聲招呼,又把東西捧回去了。

片刻的功夫,經由一哄而散的文武百官及其仆從下人乃至每一個車夫轎夫之口,發生在勝棋樓的這樁事情就迅速在金陵城里傳揚開了。

羅克敵聽說這件事後只是微微一笑,對於破壞方徐聯盟,他也是樂見其成的,這樣的結果,他覺得很不錯。但是緊接著監視徐增壽的人趕來匯報徐增壽舉動時,順帶著捎來一個消息:小郡主沒回中山王府,魏國公正在勝棋樓答對各方賀客,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負責監視徐增壽的主事人是葉安,消息就是他送回來的。羅克敵聽了這個消息只是一怔,也並未深想,只是隨口問道:「想必,她也知道回去後要受兄長責罰,去了親友家中居住」

葉安道:「郡主從勝棋樓出來,便上了一輛馬車,觀其形樣,不似中山王府車駕,左右也沒有隨行的下人,卑職覺得蹊蹺,因見徐大都督仍在勝棋樓上,一時半晌不見得便會離開,所以就讓兩個人跟了上去。」

羅克敵唔了一聲:「結果如何」

葉安吸了口氣,說道:「結果車子走街穿巷,一路下去,似乎早有許多人接應,用了很多擺脫追蹤的方法,咱們的人居然跟丟了。」

羅克敵的眉尖輕輕挑了起來:「哦居然跟丟了」

一輛車子要擺脫跟蹤方法多的是,比如故意走一條只容一輛車子通過的窄巷,事先做好准備,這邊車子剛一出去,立即從對面再駛進一輛車子,故意堵塞住巷子,叫輟在後邊的人無法跟上,那么只需片刻的功夫跟蹤目標也就失去蹤影了。

類似的法子有很多,羅克敵也沒有細問,問題是他派去的人絕非易與之輩,跟蹤與反跟蹤的手段都相當高明,竟也會跟丟了,那么對方所做的准備所動用的力量可就不容忽視了,不但要有龐大的力量,這個人對這一行還得絕不外行才行。

葉安道:「是,跟丟了。等他們再追上去時,竟然看見七八輛一模一樣的車子,分別駛向不同的方向,二人情急之下,分別攔住了一輛,結果一番盤問,都是平安車行的客車。」

「那這平安車行」

「卑職去查過了,有人用假身份租了整整十輛車子,線索斷了,查不下去。」

羅克敵沉默一下,徐茗兒翹家,這無所謂只不過是貴胄人家的小兒女與家里人鬧別扭罷了,可是徐茗兒還有個大姐夫,那可是叱吒風雲的燕王殿下,如今一聯系,恐怕他在勝棋樓上的舉動,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她在勝棋樓上當眾拒婚,破壞了中山王府和方孝孺兩家的聯盟之後,居然有人動用這么多人手幫助她逃走,連錦衣衛的探子都可以擺脫

羅克敵起身踱了一陣,目光漸漸銳利起來,他站住身子,緩緩地說道:「燕王秘諜一定是燕王秘諜從中作祟,馬上集中人手查她的下落,說不定咱們可以從她身上找到我們一直想抓而抓不到的那個人」

剛說到這兒,陳東便氣喘吁吁地趕來稟報:「大人,山後國使節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孟侍郎正安排車輛,准備護送他們離城。」

「嗯」

羅克敵的心中急急翻騰起來:「徐妙錦破壞徐家與方家聯姻,緊接著就被人接應,巧妙脫身逃走。然後是山後國使節離京,而此前不久,徐妙錦曾往鴻臚寺見過山後國王子,以此看來」

羅克敵的眼睛亮了,脫口說道:「快,馬上截住山後國使團」

上坊門,一行車駕緩緩出了城門。

孟浮生坐在車上,對一旁的何天陽笑道:「幾個月來,孟某與王子相處甚歡,今日王子歸國,孟某可是有些依依不舍了。」

何天陽道:「小王也是一樣啊,承蒙何大人一直以來的關照,過上幾年,天陽定然再度來朝謁上國,到時與大人還是有相見之期的。」

說著,一方玉佩已經順著他的袖子順了過去。

「番邦小國,海外孤地,實在沒有甚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小王此番回國,特意在城中金玉坊采買了許多禮物,准備回去後敬獻與父王母後,以及親朋好友,見這方玉佩極是華美,便也買了下來,今日把它贈予這件大人,小小禮物,聊表小王對大人的謝意」

「哎呀呀王子,這可使不得,款待王子,乃是本官的責任,哪能收受王子的謝禮。」

何天陽正色道:「這點東西,別無所圖,只是希望孟大人睹物思人,記得你我今朝友誼,記得海外異域還有小王這位朋友。大人若是拒絕,那可就是拒絕了小王一番情意了,還請大人千萬收下」

「這這既然王子這么說,那下官可是不便推辭了,多謝王子惠賜,本官愧受了。」

玉佩在遞到他手里時,微微閃出一線來,只見潔白瑩瑩的,果然是一方美玉,而且那質地剔透澄澈,堪稱極品。等那沉甸甸的美玉這一入手,更覺觸感溫潤滑膩,孟浮生在袖中用大拇指狠狠地蹭了兩下玉佩,感覺著它的細膩質感,心中暗道:「果真是一方極品好玉,這質地,想必是一方和闐羊脂玉了,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

心里想著,他的袖子往下一垂,那方羊脂玉的玉佩便滑到了袋子里去,孟浮生又捏了捏,這才踏實下來。再與何天陽敘談時,可就真的有些依依不舍起來。

「站住站住停車檢查」

車子剛出上坊門,還未到十里長亭,就有幾個差官按刀迎了上來。

鴻臚寺護送的官兵勒馬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這是鴻臚寺的車駕嗎」

那巡檢官不卑不亢地道:「不好意思,卑職也是奉命行事,還請鴻臚寺的同仁多多體諒。」

孟浮生眉頭一皺,起身走出車轎,往那一站,威嚴地喝道:「什么事」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拐帶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呀」

一個白胡子老頭兒踉踉蹌蹌地跑上來,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四下里忽啦啦圍上一群持刀槍的公人,看服色,應該是應天府的差役,其中還擁著一個身著推官服的官兒,在這些人中品秩最高,應該就是他們的頭兒了。

看這推官只三旬上下,雖只是個五品官兒,可他是在天子腳下負責地方治安偵緝問案,麾下的公差捕快們比別的地方一省按察使司衙門里的人數還多,所以威權極重,見了孟侍郎這三品大員也不顯得局促慌張,只是拱了拱手,對孟浮生道:「大人請了,這個百姓向本官舉報,這一行車駕中,有人拐帶了他的女兒,本官職責所在,不得不察,還請大人行個方便,讓下官派人搜查一番。」

「簡直是胡鬧」

孟侍郎拂袖大怒道:「這是山後國使節,來朝覲我國天子的,今日歸國,本官奉天子旨意護送離去,你們應天府也敢來查,這怠慢外使之罪,你們承擔得起嗎」

不想那推官倒是頗有點「強項令」的架勢,夷然不懼,亢聲道:「下官掌一府刑名,維護京城治安,無論王侯公卿文武百官,但為不法事,下官就管能得今有苦主在此,只因他們是外國使節,下官就查不得嗎下官職責所在,還請侍郎大人莫要為難下官,且容下官搜上一搜,若車中果真藏匿了民女,那下官就要把他們都帶回去交由府尹大人發落。若是所控不實,下官自向大人您叩頭謝罪便是了。」

「你大膽」

孟侍郎職責所在,豈肯讓他搜查外國使節車輛,再說,拿人手短,剛剛收了人家一方上好的玉佩,哪能不管事呢,他正要再度斥罵,何天陽從車中走了出來,笑吟吟地道:「行為坦盪,自然心中磊落,大人維護之心,小王心領了,他要查,就由他查去吧。」

孟浮生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遲疑道:「王子」

何天陽笑道:「大人放心,小王雖是番邦小國中人,也習天朝上國文化,哪能干出這等作j犯科的事來呢。」

孟浮生這才一擺手,讓鴻臚寺的護送官兵閃到一旁,那位推官便按著刀,領著那告狀的白胡子老頭兒逐輛車子仔細地查起來,這一通查,他們車上車下車里車外都查遍了,不肯漏過一處可以藏人的所在,就連廂壁和踏板也要叩上一叩敲上一敲,看看有無夾層。

十幾輛大車全都查遍了,所有的仆從使女也都在地上排成隊,一個一個地由那老頭兒仔細看過,始終找不到那老頭的女兒,老頭眨巴眨巴眼,有些茫然地道:「沒錯呀,鄰居二愣子說,老漢的女兒就是被這樣一行車駕給帶走的呀,怎么不見人呢」

「混帳你污告外國使節,本官回去一定要嚴厲治你的罪」

那個推官勃然大怒,狠狠斥罵了那老頭兒幾句,才轉向孟浮生,陪笑道:「侍郎大人,下官莽撞,回頭兒」

孟浮生冷冷一笑,接口道:「回頭兒,本官自會去應天府,見見你們的府尹王洪睿王大人,問問他王大人是怎么管教手下的哼我們走」說完一揮手,車隊揚長而去。

看著那車隊遠去,白胡子老頭兒把胡子一撕,赫然正是陳東喬扮,他又看看那個扮推官的葉安,苦笑道:「現在怎么辦」

葉安搖搖頭,垂頭喪氣地道:「回去,如實回稟大人便是了。」

與此同時,金陵城朝陽門門口,百姓們正排隊等候出城。

「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騎白馬,帶把刀,城門底下走一遭」

街頭小兒拍掌唱著兒歌,歡樂無憂。

准備進城的百姓在左側通道,接受檢查,繳納進城稅,出城的百姓在右側通道,檢查比進城的要松寬多了。

「干什么的」

喊話的老兵是金陵本地人,叫崔拽拽,四十出頭了還沒說上個媳婦兒,所以他倒不是守城極嚴,而是一見帶著大姑娘小媳婦出城的人,才非常熱情地湊上來,其實不過找機會搭訕幾句。

面前正有一個漢子,一臉胡子,約摸有三十出頭,一身粗布衣裳,挑著兩個空竹筐,重要的是他還帶著一個小村姑,頭梳雙丫髻,荊釵布裙,眉清目秀,雖然像是得了黃疸病,挺漂亮的一張小臉蛋兒居然是姜黃銫的,卻絲毫不影響她那五官的俊美。

見那守城的大兵粗聲大氣的,一雙目光像刀子似的在自己身上剜來剜去,那小村姑怯怯地拉住漢子的衣襟,輕聲喚道:「叔叔」完全就是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姑娘模樣。

那漢子點頭哈腰的陪笑道:「軍爺,小人進城賣幾只鴨子,這正要回去呢。」

把門的士兵上下看看他們,又看看那空空的竹筐,里邊還有幾根鴨毛,實在尋不著什么由頭留人,這才把槍一頓,擺手道:「去去去」

兩人趕緊往外走。

「叔叔,那位軍爺好凶呀」

小村姑怯生生地叫,可是那雙慧黠靈動的大眼睛里,卻漾動著一抹頑皮的笑意,好像覺得很有趣的樣子。

擔著竹筐的漢子就像任何一個老實本份不願惹事的鄉下人,只顧埋頭往前走,隨口訓斥道:「別瞎說,再淘氣,下回叔叔不帶你進城玩了。」

後邊崔拽拽貪婪地盯著那小姑娘款款扭動,如風拂楊柳的誘人小蠻腰,舔舔嘴唇,嘿嘿滛笑著,用當地土話道:「這個小盼兮,長得還蠻擺的」

出了城門,那挑筐的漢子便加快了腳步,小村姑在後面連跑帶跳,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小姑娘一手叉著腰,呼呼地喘氣道:「楊旭,你慢點兒,累死我了,人家跟不上」

「叫叔叔」

夏潯機警地四下一掃,看左右無人,這才狠狠瞪了她一眼。這小村姑自然就是徐茗兒了,夏潯沒有叫她扮成男孩子,她沒有經驗,如果強扮作男人,反而容易露餡,所以只是把她打扮成了土里土氣的小村姑,把她的膚色發型換了一下。

徐茗兒撇撇嘴,拉著長音兒吟哦道:「叔叔你慢點走成不成,人家跟不上你。」

「要不要我背你呀」

「好啊好啊」

「想得美」

「嘁」

「快點走,前邊有車接應,上了車,我便送你去江邊,馬上登船出海。」

「去那個什么島么,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在金陵還有大事要做,還要回來的。」

「那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