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46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5 字 2021-02-15

「好,呵呵」夏潯輕輕鼓了鼓掌,一指那個五軍都督府的侍衛,說道:「把你方才對本國公說的話,再對謝僉事說一遍。」

那侍衛已經對謝光勝說過一遍了,可夏潯既然說了,他也不敢違拗,只好結結巴巴又對謝光勝重復了一遍,夏潯微笑道:「謝僉事,現在你知道了」

謝光勝臉色十分難看,勉強說道:「下官知道了。」

夏潯「嗯」了一聲,問道:「許滸任聚鷹王宇俠,大鬧五軍都督府,冒犯本司上官,罪無可恕,謝僉事秉公執法,原也沒錯。不過,這鄭經歷冒犯上司,蓄意挑釁,以致鬧出這種事來,該如何處置呢」

謝光勝臉色一變,夏潯的目光便森然起來。

謝光勝心中掙扎良久,才勉強答道:「自然自然也該受到懲誡的。」

夏潯道:「好,那本國公就看看,謝僉事如何的秉公執法」

謝光勝咬了咬牙,喝道:「來人啊,把鄭小布給我綁起來。」

鄭小布一聽,慌張地叫道:「僉事大人,不能啊,咱五軍都督府,怎也輪不到外人來指手劃腳呀。輔國公,您權位雖重,也管不得我五軍都督府的人吶,輔國公,你這是不把淇國公成國公定國公放在眼里啊」

夏潯冷笑道:「巧言令色,用各位國公來壓我么現在處置你的,難道不是你五軍都督府的官么,謝大人」

謝光勝身子一震,連忙道:「來人,鞭笞三十」

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今日屈服於輔國公,的確不會討本衙上官的歡喜,可是屈服於一位國公也不算是多么丟人的事。現在輔國公擺明了寧可自降身份價,也要與他們計較了,真要鬧將起來,吃虧的一定是他,他可犯不著為了一個鄭經歷,得罪一位國公。

他知道淇國公丘福成國公朱能與輔國公楊旭一樣都是北平系出身,而定國公徐景昌和楊旭交情更好,那是父子兩輩的交情,如果他非要與輔國公擰著干,輔國公想讓他倒霉的方法多得很,只要整治他的手段巧妙些,不直接損害幾位國公的顏面,那幾位國公可未必肯像輔國公給許滸等人撐腰一樣為他出頭。

謝光勝把心一橫,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上,給我抽,三十鞭,一鞭不可少。」

立即有人沖上去,把鄭小布的嘴巴塞上一團破布,皮鞭啪地一聲炸響,便狠狠抽了下去。

這么多人看著,尤其是有夏潯和許滸等人看著,那用刑的人可不敢手下留情,這鄭小布在都督府欺上瞞下,人緣不大好,既然有大人物要整治他,用刑的也懶得維護他,一鞭子抽下去,便皮開肉綻,疼得鄭小布兩只眼睛都突出來,鼻翅翕動著,唔唔出聲。

夏潯淡淡一笑:「謝大人,三十鞭,好像不對吧」

謝光勝一呆:「國公以為」

夏潯道:「許滸比謝僉事只低了一級,冒犯上官,鞭三十;鄭經歷冒犯了三位上官,與上官的品秩至少差了三級,抽他九十鞭,應該算是寬宏大量了吧」

「九十鞭那不是要活活把人抽死了」

謝光勝暗吃一驚,遲疑道:「國公」

夏潯笑了笑,說道:「皇上因懷念先帝,欲建一所大報恩寺,這樁差使,已然責令本國公負責了。本國公手下正缺幾個得力的人手,謝僉事處事公正,本國公很滿意,不知謝僉事有沒有意思過來幫本國公的忙,如果你有此心,本國公可以向皇上要人」

謝光勝聽了這句暗含殺機的話,機靈靈打個冷顫,他乜了鄭小布一眼,心道:「娘的,任你平時如何跋扈都沒關系,誰讓你惹輔國公了輔國公這是想要你的命,我老謝自顧不暇,可管不了你了」

謝光勝眸中掠過一絲殺氣,厲聲喝道:「給我抽,九十鞭子娘的,沒吃飽飯么,用點力氣」

第448章 難測天機

「啪啪啪」

蛇皮鞭子抽一記,便在旁邊大木盆里蘸一次水,盆里的水早就變得一片血紅,每一鞭子下去,都抽得鄭小布額頭青筋暴起,雖然痛沏入骨,偏偏暈不過去。

「國公」

許滸任聚鷹王宇俠三人含著熱淚望著夏潯,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夏潯今天如此為他們出頭,這幾個恩怨分明的江湖漢子,已是牢牢記在心里了。

夏潯轉過身道:「你們都起來吧,本官還要入宮見駕,回來的時候,再與你們敘話」他扳鞍上馬之後,又道:「留幾個人,先照顧著他們。」

夏潯打馬揚鞭,直奔皇宮去了,許滸三人和幾名輔國公的侍衛還留在原地,剛剛還對他們用刑的那幾名行刑手輪番上陣,一個人抽累了就換一個,輔國公這么護短,他的手下還在旁邊看著呢,這幾個人可不敢省力氣。謝光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羞忿卻不敢制止,只好拂袖回府,來個眼不見為凈。

夏潯上了馬輕馳一陣,秋風撲面襲來,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現在算是明白飛將軍李廣一代豪傑,為何對霸陵尉喝阻他入城一事耿耿於懷,日後官復原職,第一件事就是誅殺霸陵尉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有時候,未必是心中起了殺心,而是不得不殺。今日之事,他以國公身份,與區區一個八品經歷計較,自覺已是大降身價,顏面上確是無光,可他不出頭,現在就無人能替他出頭。

鄭經歷那樣的小人物,只消他動動嘴皮子,就能讓他死於非命。可這是官場,讓他死於非命,沒有任何意義,官場上的事,就得用官場上的手段,斗的是權斗的是勢,斗得是風光,動輒動用特務,那就落了下乘。

夏潯暗暗自忖:有些事,是不方便由我出面的,看來,是該培養幾個官面上的人物出來才行。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夏潯可不知道,經由五軍都督府衙門前那些各個衙門口兒的人回去一宣揚,整個大明官場無人不知輔國公特別的護犢子,他的人,輕易可招惹不得。

夏潯趕到皇宮,把他尋找到的建寺地址慈恩寺的來歷以及周邊環境方圓大小各個方面向朱棣仔細匯報了一下,朱棣邊聽邊問,欣然道:「好,好好,慈恩寺,慈恩改建大報恩寺,正合朕的心意,這應該是天意了。好,這件事你可以立即著手去辦,讓工部報上來吧。」

「是,臣馬上就去。」

夏潯向朱棣深深一揖,告辭出去。夏潯離開不一會兒,木恩便進來稟報:「皇上,都察院御使海淳求見。」

朱棣一邊在奏折著批閱著,一邊道:「叫他進來」

「皇上,皇上,臣彈劾輔國公楊旭,楊旭干亂政事,草菅人命,皇上應予嚴懲啊」

「哦」朱棣筆下一頓,抬頭瞟了他一眼,蘸了蘸墨,繼續批閱著奏折,淡淡地問道:「他做了甚么」

海淳道:「臣經過五軍都督府,看到輔國公楊旭正在門前,四下里擠滿了各個衙門口的人,臣上前看了一下,原來」

海淳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這人倒是正直,並不偏幫五軍都督府,那都督府侍衛所言經過,他都一字不落完全敘述於皇帝知道,朱棣又蘸了蘸墨,淡笑道:「依你方才所言,那都督府小吏,倚仗管軍之權,欺辱上官,情況屬實啊。既然許滸等人冒犯上官,受到鞭笞,這鄭小布受到同樣的懲罰,有什么不對」

海御使氣憤憤地道:「皇上,那鄭小布雖應受懲,卻不該出自於輔國公的威迫,輔國公此等行為,非是出於公道,實為謀一己之私,如果朝廷大員俱都如此,倚仗權勢威迫他人,朝廷綱常法紀何在」

朱棣淡淡地道:「事情既然沒有錯,何必問他之罪」

「皇上,鄭經歷欺辱外官,謝僉事處斷不公,他們還有上司,朝廷還有都察,無論如何,輪不到輔國公去管,他這是買好外官,培養一己勢力,此等行為」

朱棣打斷他的話,淡淡地道:「朕只問結果,不問過程。退下吧」

海淳呆了一呆,只好忍氣應道:「是,臣遵旨」

候那海御使退出去,朱棣停了筆,微微出神了一陣兒,喃喃地道:「楊旭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了么」

他的目光閃爍著難以言喻的神采,片刻之後喚道:「來人」

木恩應聲出現,躬身道:「皇上」

朱棣道:「去太醫院,取些上好的金瘡葯,賜予雙嶼衛指揮許滸副指揮任聚鷹王宇俠。」

「奴婢領旨。」

「傳旨,貶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謝光勝為蘭州衛指揮,即刻到任。」

「奴婢領旨。」

木恩瞄了朱棣一眼,見他揮了揮手,忙踮著腳尖退了出去。

夏潯對此全無所知,離開皇宮之後,便去了工部。工部尚書鄭賜名列j倿榜,原來被關進了刑部大獄,是夏潯去獄中說服眾官員時認罪出獄官復原職的,因此對夏潯十分感激,此後一直對夏潯非常親近。

一見夏潯到了,鄭賜連忙親自出迎,將夏潯迎進衙門,奉若上賓。雙方落坐,寒喧了幾句,夏潯便向他說明了來意,莫說這是皇帝的意思,就算只是夏潯個人的意思,他也要盡可能地予以配合的,當下滿口應承,立即喚來工部侍郎黃立恭,囑他全權負責此事,不但負責起草奏章請建大報恩寺,而且以後就代表工部,配合輔國公全力完成此事。

雙方正相談甚歡的時候,五軍都督府門前的鞭刑已經結束了。九十鞭,每一鞭都要抽開一片血肉,九十鞭下來,已經把鄭經歷那瘦小的身軀抽得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了,當他被解下來時,那繩子是從深陷的爛肉里抽出來的,受了這么重的傷,恐怕他是很難捱過去了,而他沒有當場身死,依然還有一口氣兒,看著更加叫人怵目驚心。

還是那間陰暗的房子,還是那張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前只坐著一個人,在他對面還站著一個人。

坐著的人問道:「鄭小布受了鞭刑」

站著的人答道:「是,誰也沒想到,楊旭恰會經過那里,他不但救下了那三個雙嶼海盜,還逼迫謝僉事對鄭經歷動用了同樣的刑罰。」

坐著的人緩緩吸了一口氣,問道:「鄭小布現在怎么樣了」

「已經送去就醫了,不過以他嚴重的傷勢,恐怕」

坐著的人輕輕擺了擺手,站著的人立刻退了出去,坐著的人沉默片刻,輕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為了三個海盜,不惜得罪五軍都督府,不惜得罪淇國公成國公我還准備了許多後手沒用,想不到你就已經入彀了,雙嶼島的一群海盜,對你這般重用楊旭啊楊旭,你還真是叫我看不懂了。」

夏潯離開工部之後,馬上返回五軍都督府,許滸等人還留在那里呢。

許滸三人雖然干出了五軍都督府自成立以來從不曾發生過的大事,以一衛指揮的身份,大鬧都督府,因而觸怒了都督僉事謝光勝,可他們畢竟是四品五品的官員,謝光勝雖權力極重,論品秩也只比他們高一級,懲罰是懲罰,可也不能真往死里打,再加上三人身材魁梧結實,傷勢並不算極重。

所以夏潯才放心地把他們留在那兒,讓他們觀刑,就是給他們一個出氣的機會。這些人畢竟剛剛歸附,原本一群桀傲不馴的海盜,夏潯真擔心他們一時氣不過,重新反了朝廷,以朱棣的強勢性格,可以接受他們一次,絕不會再接受第二次,反復無常的人,不會受到朱棣的接納。

而今事情已了,他得趕快去接回他們,給他們延醫問葯,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等他趕到的時候,圍觀的人群已經散去,五軍都督府門前的拴馬樁上血跡斑斑,鄭經歷業已不知去向,只有許滸三人和夏潯留下的幾個侍衛。

眼見鄭經歷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人抬走,任聚鷹和王宇俠的氣也消了七八分,一見夏潯趕來,三人連忙上前叉手行禮,夏潯扶住許滸道:「免禮免禮,你們的傷勢怎么樣」

許滸道:「國公放心,我們這點小傷不算甚么。」

夏潯對侍衛們道「讓出三匹馬來,我陪」

他剛說到這兒,後邊有人揚聲道:「皇上口諭,賜雙嶼衛指揮許滸副指揮任聚鷹王宇俠金瘡葯。」

夏潯愕然回頭,見木恩領著兩個內侍,正笑眯眯地站在身後,木恩一擺手,兩個內侍便將捧著的上品金瘡葯送上前來,夏潯反應過來,連忙對許滸他們道:「還不快謝皇上聖恩。」

木恩趕緊道:「三位將軍身上有傷,就不用跪了,快接著,還盼三位將軍好好將養好身子,以報效國家。」說完拂塵一揮,又對夏潯欠身道:「國公,皇上下了旨意,貶都督僉事謝光勝為蘭州衛指揮,咱家還要到五軍都督府里宣旨去,就不多停留了,告辭。」

夏潯怔怔地拱了拱手:「公公慢走」一臉困惑地望著木恩送進五軍都督府,夏潯回過身來,就見許滸和任聚鷹王宇俠已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激動地道:「國公為我等如此出頭,我等無以為報,從今以後,水里火里,只消國公爺一聲吩咐,卑職等莫不從命」

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方法爭取,像這種自幼闖盪東海的大盜,共同的利益或者共同的志向,都無法盡收其心,他們更在乎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