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57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42 字 2021-02-15

當天晚上,在家里喝酒一向只是淺酌的黃真喝醉了,喝醉之後,他對老妻說了一句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怎么折騰,都是一個來回,可人活著,就得折騰,折騰好啊,舒坦」

結果,當天晚上,已經一十八年四個月零十五天沒跟老妻折騰過的黃御使興致勃勃地折騰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睜眼,舒坦極了的老妻連漱口水都給他端到了枕邊,那股溫柔勁兒,就像兩人剛剛正就夫妻的那一天

接下來幾天,有些消息開始陸續傳開,有人說山東和福建兩地倭寇正在大逞滛威,人人都知道大明正以浙東為主戰場,展開剿滅倭寇的行動,現在倭寇頻繁出現在山東和福建,莫非是倭寇怯於大明之虎威,所以避實擊虛結果,緊接著就有消息傳出,浙東戰場一片糜爛。

別人聽到風聲的時候,都察院里有些人已經掌握了更詳實的證據,開始彈劾了

陳瑛雖然是都察院左都御使,卻還做不到只手遮天,把都察院百余位御使全控制在自己手中。以官職只比他低一級的僉都御使吳有道為首,另成一個小團體,這少數派輕易便不敢動彈,然而一旦時機成熟,他們還是會跳出來搗蛋的。

也許御使們的動作不是出自於大皇子朱高熾的授意,畢竟他們就是干這個的,可是內閣幾位大學士和鄭賜夏原吉等各位尚書大人們加入彈劾的隊伍,背後就明顯有朱高熾的身影了。朱高煦對此恨得咬牙,卻也毫無辦法,文官集團幾乎一邊倒地支持朱高熾,他能爭取的文官相當有限。

這種時候,朱高煦只能寄望於丘福盡快解決浙東危機,以解縉為首的文官集團顯然是想趁亂擴大戰果,利用這件危機把隸屬於朱高煦一派的軍系力量一網打盡。這時不能扭轉頹勢,打一場大勝仗,他這些天在朝堂上爭取到的優勢將盪然無存,將有很多他這一派系的人落馬。

在此期間,永樂皇帝卻在關心養馬,他頒布了牧馬法,民五丁養種馬一匹,十馬立群頭一人,五十馬立群長一人,養馬家歲蠲租糧之半。而薊州以東至山海諸衛,土地寬廣,水草豐美,其屯軍人養種馬一匹,租亦免半。牡馬一匹配牝馬三匹,每歲課征一駒給軍士,非征發不得擅自遣用。

表面上看起來,朱棣還有閑心制訂牧馬法,解決大明缺少軍馬的窘境,似乎對浙東局勢不是十分的關注,可是熟悉他性格的人都知道,永樂皇帝發火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他發了一頓脾氣,然後沒事人一般把這事擱下不提。

朱棣在謹身殿的時候並沒有暴跳如雷,他在了解了全部情形之後,居然微笑著告訴丘福勝敗乃兵家常事,叫他汲取教訓,打一場大勝仗以挽回局面。這時的朱棣,絕對比大發雷霆更加可怕,不錯,勝敗乃兵家常事,可是敗懲勝賞,也是常事,朱老四正在磨刀霍霍地等結果,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結果,就要有人倒大霉了。

丘福深知朱棣為人,心中恐懼萬分,此前他已經給洛宇下了密令,吩咐洛宇如果不能在近期打一場大勝仗以予朝廷交待,就必須得有人來背負這個戰敗的責任,以保全大家。此時猶自放心不下,又秘密差派了自己的心腹趕赴浙東,親自主持其事。

要么打一個大勝仗抵消敗績,而重挫倭寇將功贖罪基本上已經是不可能了,至少他就算馬上調整部署,重新擬定剿倭計劃,在近期也是不可能了。而皇帝的刀已經磨得飛快,所以只能找人頂鍋,這頂鍋的人除了雙嶼島那群剛剛歸順朝廷的海盜,再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在丘福找朱高煦商量以雙嶼衛背黑鍋的時候,朱高煦還是有一點猶豫的,因為他很清楚雙嶼衛的背後站著輔國公,且不說楊旭與雙嶼衛關系密切,倚之為心腹,就算楊旭肯棄了雙嶼島這枚棋子投入他的懷抱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雙嶼衛是楊旭招安的,如果雙嶼衛承擔起這么重大的責任,楊旭這個建議招安的人也脫不了關系,他跟雙嶼是休戚與共的,必保雙嶼衛。所以拿他們頂鍋,就徹底失去了招攬楊旭的機會。

可是大皇子朱高熾一派的人馬咄咄逼人,父皇那里又磨刀霍霍,朱高煦已經別無選擇,所以當丘福的心腹趕赴浙東的時候,輔國公楊旭便也成了他的一枚棄子。

一不做二不休,朱高煦立即吩咐紀綱開始搜羅整治夏潯的材料。

既已反目成仇,那就沒有相容的余地了。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兩個兒子的明爭暗斗,徐皇後已經顧不上了。都是她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雖偏愛長子多一些,卻也不至於把二兒子視如寇仇。兩個兒子都是皇上的親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兒子們再怎么爭,決定的不過是帝位落在誰家頭上罷了,這種敏感的關頭,她想管也不好出頭了。

反倒是妹妹的婚事,折磨得皇後娘娘經過治療已經久未發作的偏頭疼都復發了。

第三位郡馬人選,再度光榮落馬。

甘鈺嫖妓,嫖出了一身爛病,賭錢,欠了一屁股債,叫人堵著家門索債。

自蘇州講學歸來的甘老夫子回到自己家門前,看到的就是一群叫囂著要燒了他家宅子的賭徒,怒氣沖沖回到府里,看到的就是患了一身臟病的兒子,甘老夫子真如五雷轟頂一般。

老先生倒真是個方正不阿的君子,親自跑到宮里,老淚縱橫地向皇後娘娘叩頭請罪,謝絕婚事,然後回到家里,請出家法,把兒子打了個奄奄一息,逐出家門,從此父子不再相認

徐皇後聞訊之後好不後怕,真要毀了妹子的終身,她得負疚一輩子。如果說前兩個人選還只是父親貪墨,其本人還是說得過去的,那么這個所謂的品學兼優毫無瑕疵的少年君子,就實在是無法入眼了,徐皇後已經無顏再給妹妹選夫婿了。

娘娘死心了,其實她就算不死心,也沒人再敢與娘娘攀親了。這位小郡主簡直是逮誰滅誰毀人不倦吶她那命格也太重了,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壓得住她。與皇後娘娘攀親本來是錦上添花的事,風險這么大,還犯得著么

小郡主的怒氣值此時也已經滿格了。

如果說第一次所謂的郡馬人選出事,還只是恰巧,第二次就實在令人生疑了,到了第三次那還是巧合嗎

小郡主心中好不氣苦,說起來,當初找姐姐給她選郡馬,只是小丫頭氣頭上的一句話。畢竟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能有五十歲女人的沉穩脾氣么事後,她馬上就後悔了。可她自己反悔拒婚是一回事,楊旭插手性質就不同了。

「那個臭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人家對你一片真心,都被你當了驢肝肺,如今姐姐幫我挑夫婿,你又要橫插一腳,你是我的什么人要你來多管我閑事尤其是整治甘家公子的事,簡直叫我丟盡了臉」

小郡主忍無可忍,沖動之下,想也不想便直奔輔國公府,興師問罪去了。

輔國公府,夏潯的書房里濟濟一堂。

在場的這些人都是他率領飛龍為燕王朱棣在隱形戰場出生入死大展神威時的心腹部下,如今都已成為潛龍的骨干成員,夏潯已經了解了象山縣城被屠,官兵封鎖消息矯過飾非的始末,這種事牽連太廣,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就很難隱瞞的,要打聽也不是很難。

如今夏潯需要做的,就是盡量收集確實的人證物證,他要對付的人所擁有的能量和權勢不比他小,甚至在這種二子爭嫡百官擁立的時候,對方可以借助的力量比他更強大,如果他沒有充足有力的證據,想扳倒對方,很難。

他很清楚,丘福的背後還站著朱高煦,一旦管了這件閑事,就徹底站到了二皇子的對立面,那時想不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爭嫡之間做一個選擇也不成了,而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大皇子一派。他更清楚,經過朱高煦的斡旋,他和丘福之間的矛盾已經緩和了,這件事他本可以不管,一旦管了,原本只是矛盾,從此卻將變成仇家。

但是,他不能不管,食民脂民膏,居廟堂高位,他做不到獨善其身,身安了,他的心會不安。

「交待你們的事,都清楚了么」

「卑職清楚了」

幾個心腹異口同聲,他們一直跟著夏潯直到今天,很清楚自己這個大老板外柔內剛當斷立決的性格,對他的敬畏是由衷發自內心的,在他面前,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很好,你們」

「郡主,國公爺正在辦理公事請至客廳喝茶,稍候片刻。」

夏潯剛說了半句,忽聽門外傳來高聲一語,這是自家下人的聲音,聲音故意提高了,顯然是在給他報訊了。

「郡主」

夏潯微微一窒,立即吩咐道:「好,明白了就去做事吧」隨即向書房外揚聲說道:「請郡主進來」

第479章 情終有定

夏潯的部下魚貫而入,門口便姍姍走來一個少女,她穿著銀綾小襖,銀白色的長裙,柔順的絲綢勾勒出優雅的身段,那柔白的玉頸帶著一個動人的弧線,邁步而入,仿佛一只秀項頎長優雅的天鵝,步態柔美,身姿柔美,容顏的美已超越了容顏的本身。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造成的心理加成作用吧。

夏潯起身,轉身,推窗。

一回頭,就見茗兒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兒,微微歪著頭,小鳥似的睇著他:「你干嘛」

聲音比較冷,因為小郡主很生氣,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良好的教養,叫她即便在盛怒之中,也做不出惡語相向的事來,更不要說撒潑放刁那種她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來應該怎么做的事了。

「方才屋里聚了一堆臭男人,濁氣太重」

小郡主才不接受他的恭維,撇了撇小嘴,突然問道:「你在心虛」

「我心虛我心虛什么,沒有啊」

「沒有么你的笑很不自然」

夏潯摸摸鼻子,干笑道:「大概,我是因為驚訝於郡主的到來吧」

「是么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夏潯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徐茗兒不信,微微眯起眼睛道:「不是你我還沒說什么事兒呢,你就知道我要說什么了」

夏潯苦笑道:「郡主,我能不知道嗎現在整個金陵城,誰不知道啊」

徐茗兒一聽就傷心起來,眩然欲滴地道:「你知道人家會知道,你還這樣做,你非要讓人家成為金陵城的大笑話你才開心么你到底想怎么樣,為什么欺負我」

夏潯很無奈:「郡主,我也知道,這事兒似乎只有我干得出來,可是確實不是我」

「你騙人你是個大騙子,你從小就騙我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除了你,還有誰會這么做呀」

夏潯緊張起來,左顧右盼,一個箭步沖過去,又把窗子關了起來。

茗兒在後邊用袖子擦著眼淚,抽抽噎噎地道:「你不用害人了,我不嫁了,我這輩子都不嫁了,我出家當姑子去,你把我欺負死算了」

「茗兒」

「干嘛」

茗兒並沒有察覺夏潯不再叫她郡主有什么不妥,仿佛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沒有絲毫的訝異,不過當她淚眼迷離地抬起頭,看到夏潯的表情時,聲音突然凝住:「他這什么表情怎么一副比我還痛苦的樣子」

夏潯走到她身邊,輕輕地說:「茗兒,我很心痛」為了加強語氣,夏潯握起拳頭,在自己的左胸上輕輕捶了捶。

「啊」茗兒從來沒見過夏潯這副模樣,有點發呆。

夏潯鎖緊眉頭,深沉地道:「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心痛么因為在你心里,竟然是這么看低我」

茗兒莫名地有些心虛。

夏潯的聲音更加沉痛:「你想想,你我相識以來,楊某可曾做過什么卑劣無恥的事情」

「你」

夏潯馬上截口道:「你看,在北平皮貨棧里,我沒有為重利所誘,沒有為強權所迫;在燕王府地宮里,我沒有置身事外沒有獨自逃生;在羅僉事布下天羅地網追殺我們的時候,我們相互扶助不離不棄可是,現在你竟這樣看我,你說,像我這么光明磊落胸襟坦白的人,會做出那么齷齪無恥的事么」

大概剛才開窗放進來的冷空氣太多了,茗兒忽然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夏潯好歹也是看過「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一類的言情片的,隨意摸仿一二,就茗兒這種未經情事的小姑娘哪里吃得消。

「不過,因為是你,所以我不在乎」

夏潯的聲音突然輕快起來,好像解放區的播音員似的,興高采烈地道:「我曾經誤會過你向皇後娘娘提出非份的要求,害得你傷心難過,現在你誤會了我,讓我心痛欲絕,一報還一報,我們扯平了」

「啊」

茗兒傻眼了,騙子就很厲害了,一個進化到了無恥境界的騙子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反應了。

夏潯卻微笑起來,輕輕拉起她柔軟的小手,柔聲道:「你不要以為我沒心沒肺,是我是誤會了你。可你知不知道,剛剛聽皇上提出婚約的時候,我的心里有多歡喜對不起,是我錯了,曾經為了梓祺,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校尉的時候,就敢誤了早朝站班,壯起膽子向洪武皇帝求假還鄉。

可是對你,我只遇到一點問題,就想退縮逃避,哪怕我如今已經位極人臣。不是我不愛你,只是因為外界的阻力再大我也不怕,可是壓力來自於你本身,所以我有些膽怯心虛,不敢去想,鼓不起勇氣,一遇到阻力,不是想著能否解決,而是一味的逃避」

茗兒被夏潯這番話弄懵了,她吃吃地道:「我我沒做什么呀,又沒有難為過你。」

當然沒有,夏潯之所以面對她的感情時,像一個懦夫,是因為雖然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生活了八年,基本融入了這個時代,可是從小形成的一些理念,還是沒有那么容易改變的。他用後世的一些婚姻理念,面對這個時代的感情,一旦遇到問題,難免就會矛盾猶豫。

梓祺被她哥哥帶走的時候,同樣有來自她家庭的阻力,而且要面對一個掌握著生殺予奪之權的皇帝,可他豪情萬丈,一無所懼,不是因為那時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而是因為他爭得理直氣壯。到了謝謝的時候,他不免就有點心虛有點缺乏底氣了。

只不過,謝謝和他早有自幼定下的婚約,可以自我安慰,克服一下心理陰影,算是給自己找個自欺欺人的理由吧。同時,他雖然沒有因為謝謝做過女賊而看不起她,甚至敬重她為家庭做出的犧牲,但是這種經歷和身份,畢竟減輕了他追求時的心理壓力。

可是面對茗兒時,這些可以用來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找不到了,茗兒是天之驕女,尊貴雍容,而他此時的條件夏潯沒有底氣,這種配不上的自卑心理,才是他一遇到問題,就心安理得地逃避的主因。

自從知道休妻的提議不是出自茗兒,他就內疚不已,可那時他依舊提不起勇氣去追求,否則以茗兒對他深深的愛意,夏潯死纏爛打下去,還怕茗兒不肯原諒他么

接下來,徐皇後給妹妹選郡馬了。第一次,他心里蠻不是滋味,等到吳子明的老爹鋃鐺入獄,婚事告吹,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氣。誰料徐皇後鍥而不舍,又給妹妹找了個人選,他又牽腸掛肚起來。然後婚事再度出現意外,夏潯又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夏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