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57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42 字 2021-02-15

紀悠南是讀書人出身,紀綱說完,又對紀悠南道:「成了,小紀,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給我辦得妥妥當當的,嗯」

紀悠南笑嘻嘻地拱手道:「大人放心,您就瞧好吧」

甘鈺也在崇正書院讀書,在父親甘老夫子的耳提面命之下,每日里唯一的事情就是讀書,能否活學活用,現在還不知道,這得等他科舉高中做了官才知道,不過知識之淵博,卻是眾所皆知的。

因為他是院正的兒子,而院正為人又極為嚴厲,學生們都不大敢跟甘鈺接觸,這甘鈺每人過得都是極為枯燥的生活,好像苦行僧一般,似乎他也甘之若飴。

然而某一天,甘鈺被幾個地痞打了,起因只是擦肩而過時碰撞了一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甘鈺被一個仗義出手的路人給救了,扶回家去,幫他清理血污包扎傷口,於是,兩個人就這么認識了。

救他的人姓龍,叫龍飛。龍公子在金陵城里開著一家雜葯鋪,家境還殷實。他還有個夫人,小家碧玉,溫柔款款,一向只與書本打交道的甘鈺受到了這對小夫妻的熱情款待,龍公子談吐風雅龍家娘子知書達禮,甘鈺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兩下里就此交往了起來。

甘老夫子被人請去蘇州府講學了,他對這個從小悉心栽培的大兒子很放心,甘鈺生母早死,父親的續弦和側室沒有甘老夫子的交待,也不大管甘鈺的事,甘鈺還是比較自由的。

「賢弟,不是為兄說你,像你這般死讀書,是不成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該多多了解人情世故世間百態,否則學問再深,也不過是故紙堆里一蠹蟲罷了」

話兒不大中聽,可是從知交好友嘴里說出來,卻也不叫人反感。

甘鈺說道:「龍兄滿腹學問,談吐不凡,怎么不肯繼續就學,將來從仕為官,為朝廷效力呢」

甘鈺已喝得面紅耳赤,他本來是滴酒不沾的,不過好友相勸,還有龍家嫂子,親手炒出幾道色香味俱佳的小菜,柔聲軟語地一旁勸敬,這美人兒的央求,可是最難拒絕的,於是這口子一開,甘鈺現在也愛上杯中之物了。

「哈哈,讀書有甚么用」

龍公子大笑道:「受患只從讀書始,智者不為啊」

「龍兄此言大謬,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怎么能說讀書不好呢」

龍公子笑道:「自古以來,讀書人的別稱就不太好,如酸丁細酸措大腐儒書呆子,就是專指讀書人的。先秦時候,有哲人先賢說過:儒以文亂法。始皇帝一統華夏後,生怕讀書人奪了自己江山,來了個焚書坑儒。

結果呢他死了沒幾天,陳勝吳廣造反了,亡大秦天下的,也是不讀書的劉邦和項羽。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你說這真與天下起大用的人,是不是讀書人呢陸賈勸漢高祖以詩書治天下,漢高祖怎么說的他說:乃公以馬上得天下,安用詩書

漢高祖說,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後來果不其然,這周勃,卻也是個不讀書的,他還說:每召儒生,東向坐而責之,不以賓主之禮相接。漢朝傅介子自幼讀書,後來終於讀明白了,擲書於地說:大丈夫當立功絕域,何能坐為散儒,遂投筆從戎,竟得封侯。

於是班超也把書一扔,說:大丈夫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乎結果,人家也封了侯揚雄曾言:文章乃雕蟲小技,壯夫不為。為兄深以為然啊。宋太宗說甚么唯有讀書高,那不過是為了安定天下的彌天大謊

元好問便曾恨恨言道:一錢不值是儒冠書生只合在家貧,你道那蘇東坡蘇大學士又是怎么說的他說:人生識字憂患始,粗記姓名可以休。又對他兒子說: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可見讀書之患吶。」

「龍兄妄言,龍兄妄言了,哈哈」

若是平時聽人這般說起讀書人,甘鈺早就翻了臉,拂袖而去了,此時聽來,不過一笑置之,那龍公子嘴角似笑不笑的,便有些詭譎之意。

學壞容易,學好難。就像一個慈愛的母親,要花上幾年的功夫,才能教會他的兒子穿衣戴帽系鞋帶,而一個漂亮的女人,只花一分鍾時間,就能讓他脫個精光。從來不曾接觸過誘惑的甘鈺在龍公子的誘惑下,一步步地滑向了深淵。

他學會了喝酒學會了賭錢,學會了夜宿青樓妓館。

壓抑了二十年的欲望一旦有了渲泄口兒

龍公子只需引導他進門就行了,甘鈺是個好學生,很快就以飽滿的熱情,主動地熱情洋溢地在酒色財氣之中修行起來

朱高煦府上,二殿下陰沉著臉色道:「周王鄭賜夏原吉這些人在搞什么鬼,這事兒一定是我大哥的主意,只有他會這么干」

紀綱小心地道:「殿下,臣聽說皇後娘娘最初曾有意把郡主許給輔國公楊旭,而這楊旭,與郡主是有私情的,結果因為他不願停妻再娶,娘娘一怒之下,這才為郡主另擇佳婿,您看,會不會是楊旭」

「有這種事」

朱高煦想了想,猶疑道:「既然他自己主動拒婚,又何必壞人親事」

紀綱似笑非笑地道:「殿下,感情事,誰說的清呢或許,自己得不到,便也不想讓別人得到吧。」

朱高煦蹙起了眉頭:「這個楊旭,本王傾心結納,可他對本王一直若即若離,態度曖昧難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甚么主意」朱高煦在房中急躁地轉了兩圈,說道:「這事先不管它,忍一忍眼下不宜節外生枝,當務之急,是要把本王的心腹大患先解決了」

紀綱目光一閃,急忙問道:「殿下有何心腹大患可以吩咐與臣,臣願為殿下分憂」

朱高煦驚覺失言,連忙擺手道:「你不用管了,這事兒,你插不上手」

他思索片刻,又道:「那你就連楊旭一塊兒給我盯著,看看這事兒到底是誰搗鬼,等本王騰出手來,哼」

五軍都督府,丘福拿著剛剛收到的戰報,欲哭無淚。

大炮打蚊子的戰術根本未見成效,在他的打擊下,倒也確實給倭寇造成了一定的殺傷,但是他有必須要守必須要維護的東西,而倭寇無此顧慮,主動始終操之於倭寇之手。於是,在他嚴令之下,浙東諸衛兵馬傾剿而出,倭寇聞訊遠遁,似乎被掃盪一空了。

可是,福建福州廈門,山東登州萊州,陸續送來了倭寇為患的消息,倭寇就像一個膿瘡,擠破了它,毒血擴散,反而感染了更多的地方,丘福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把沿海各府道所有的消息全都堵住,他別無選擇,只能棄卒保帥,找一只替死鬼,來為愈剿愈烈的倭患負責了

第477章 卑微者的理想

「砰」

一只青花瓷的筆筒摔得粉碎,左丹連忙退後三步,躬身站定,大氣都不敢出。

夏潯很少發火,唯其如此,一旦發火,便令人生懼。左丹調到他身邊比較晚,自接觸夏潯開始,一直覺得夏潯性情溫和,是個好說話的人,直到此時夏潯殺氣騰騰,叫人見了油然生起寒意,他才忽然記起,自己這位潛龍諜首夏老板,一旦動怒,殺起人來也是毫不眨眼的。

當初飛龍初入金陵,許多秘諜被金陵繁華地的環境所迷惑,開始違反禁令破壞規矩,夏老板毫不手軟,勒令潛龍除掉了不少自己人,從那以後,夏潯還從來沒有這樣聲色俱厲過,以致於大家都忘了他不但手操生殺大權,而且殺氣極重,不殺不是心軟,只是時候未到。

「象山縣被倭寇屠城,縣令縣尉縣丞,全部戰死,全城百姓十余一二,如此慘烈情狀,若非山東的登州萊州福建的福州廈門也接連遭到洗劫,已經遮也遮不住了,這事還要被他們瞞在鼓里」

夏潯怒不可遏地道:「當兵的打敗仗不可恥打了敗仗,為了一己私欲,不敢承認失敗,千方百計予以矯飾,那才可恥象山乃至沿海各村鎮多少傷殘多少孤兒多少房屋被焚燒殆盡無家可歸的人,就因為他們隱瞞消息,無法得到安置賑濟和治療而死掉這些百姓沒有死在倭寇手里,反而被應該保護他們的人堵在那兒,慢慢凍餓而死,該殺」

夏潯抬起雙眼,眉宇間一片凜凜殺氣:「叫徐姜東方亮岳俊泓戴裕彬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全力調整此事,給我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卑職遵命」

夏潯揮揮手,左丹便趕緊退了出去,到了門外站定,長長吁一口氣,只覺冷汗已經沁濕了後背,這才心有余悸地離去。

夏潯在房中來回踱步,沉思半晌,又道:「來人」

候那家人進來,夏潯吩咐道:「馬上去黃真御使那里,請他來一趟」

「是,老爺」

那家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家老爺雷霆大怒,出了書房便撒開雙腿飛奔而去。

第二天,是永樂元年元旦。

金陵城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永樂皇帝在華蓋殿宴請赴京朝覲的諸王和皇親國戚,隨後大祀天地於南郊,歸來後文武群臣行慶成禮。

這一天,做的都是新年成禮大事,沿海倭患越剿越亂已成定局,遭殃的百姓業已遭了殃,所以夏潯雖然心急如焚,也得忍著,他不能在皇上宴請自家兄弟姐妹的時候闖他的家宴,又或者在皇帝祭拜天地鬼神的時候沖上祭台告訴他倭人血洗了象山縣城,他只能耐著性子陪同皇帝行慶成禮,然後打道回府。

第二天,頗有乃父之風的工作狂朱棣沒閑著,他召集在京五品以上官員,正式進行人事調整的宣布。

北平已改北京,就得有相應的官衙和人員,自此,在北京設置北京留守行後軍都督府北京行部北京國子監。改北平府為順天府,北平行太仆寺為北京行太仆寺。行都督府設置左右都督,都督同知僉事。行部設置尚書二人,侍郎四人,六曹吏戶禮兵刑工郎中員外郎主事各一人。

朱棣任命原戶部尚書郭資刑部尚書雒僉為北京行部尚書。任命蹇義為南京吏部尚書趙至剛為禮部尚書,夏原吉為戶部尚書鄭賜為刑部尚書黃福為工部尚書陳瑛為都察院左都御使,六部七卿,做了極大的調整,只有兵部暫時空缺。

兵部尚書本是茹瑺,朱棣登基後對他優渥有加,封其子茹鑒為中奉大夫,又將秦王次女長安郡主許配茹鑒為妻。對茹瑺是極信任的,他坐在這兵部尚書位上,絕對穩穩當當,可是茹瑺在皇上准備下旨任免官員的頭一天,突然向皇上提出,他現任忠誠伯,有爵祿在身,不宜再任常職,故而請辭兵部尚書一職。

朱棣覺得茹瑺知進退不貪心,非常欣慰,於是便下旨免了茹瑺兵部尚書之職,兵部尚書暫時空缺,由左右侍郎領兵部事,難決大事仍請教於茹瑺,實際上他是不領尚書印,仍掌兵部權。

夏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懷疑茹瑺這狡猾的老家伙聽到了些什么風聲,所以才如此高風良節,把兵部尚書給辭了。

宣布完人事任命之後,朱棣便興致勃勃地叫木恩又宣讀了他的「新春致辭」,這聖旨當然是解縉給他潤色過的,否則朱棣本人說話一向口語化,從不字斟句酌之乎者也的,於這些隆重的場合,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木恩朗聲讀道:「上天之德,好生為大,人君法天,愛人為本。四海之廣,非一人所能獨治,必任賢擇能,相與共治。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歷代以來,用此道則治,不用則亂。我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勤愛保養,生息三十余年,海內晏然,禍亂不作,政教修明,近古鮮比。亦惟任天下之賢,理天下之務,保民致治,以克臻茲。

朕靖難承統,重惟天下皇考天下,軍民皇考赤子。朕即位以來,夙夜匪寧,思惟撫安,以承付托之重。爾諸文武大臣體朕斯懷,各盡其道,毋怠毋忽,毋虐毋貪,無為掊克,無縱詭隨,持爾廉平,秉爾正直,勵爾公勤,擴爾忠恕,共守成憲,毋或有違。惟民出賦稅以贍軍,軍執干戈以衛民,軍非民不食,民非軍不安。希冀爾文武群臣,互為保愛,無有侵害。惟皇考成憲,實萬世治安之具,遵之則吉,違之則凶,其悉心一志,敬慎不苟。」

聖旨宣讀完了,朱棣笑吟吟地道:「好啦,今兒過年,知道你們迎來送往吃吃請請的都忙,今日說是大朝會,這些事兒說完了,大家也就可以回去安心過年了。當然,如果真有什么要事,還是可以稟奏的,今天,各部各司各衙門,有甚么要事上奏么」

朱棣微笑著望去,滿朝文武都笑起來,紛紛答道:「臣等今日無本可奏,陛下夙興夜寐,辛勞天下,也該好生歇養兩日了。」

要是平時,做臣子的是不能這么跟皇上說話的,可今兒過年,哪怕是金鑾殿上,也不能沒點人味兒,大家說話就隨意了些。

朱棣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眾位愛卿」

夏潯是國公,站在勛戚班首,此時扭頭,瞟了黃真一眼。

黃真站在文官班中,心中一直掙扎不已。都察院的人想出頭,唯一的出路就是整人。陳瑛就是靠整人,整到了人人側目,風光無限的。可是整人也要有魄力才行,黃真做了一輩子冷板凳,他想出人頭地,想得一顆心都燙了,可今天情況特殊啊。

輔國公給他的消息,他相信是真的,以輔國公今時今日之地位,不可能干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再說他黃真是御使,風聞奏事是御使的特權,就算他彈劾的不對,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他是不怕的。問題是今天這日子比較特殊,這時奏上一本,彈劾兵部與五軍都督府,風頭可出大了。

所以黃真站在文臣班中,一封奏章在袖子里都捏出了汗來,始終沒有勇氣踏出去。他習慣了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了,要站出來做萬眾矚目的焦點,真是需要勇氣啊。

這時,夏潯扭過頭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黃真機靈靈一個冷戰。

「富貴險中求富貴險中求老黃我憋屈一輩子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黃真只覺一腔子血都沖到了頭頂,激得頭皮發麻,他把牙一咬,高聲喊道:「臣有本奏」說著就舉步沖了出去。

激動之下,黃御使的嗓音都變了,那動靜聽起來就像一個被強j的婦人發出的慘叫,他沖出兩步,腳下一軟,「噗嗵」一聲便跪倒在地,從袖子里抖抖縮縮地摸出那封奏疏,雙手舉起,高高舉過頭頂,頭也不敢抬,只高聲叫道:「臣,有本奏」

這句話說完,他眼淚都快下來了。

做京官這么多年,這是他在金鑾殿上說過的第一句話

夏潯暗暗吁了口氣,如果今天黃真不敢走出來,他就要徹底放棄這個廢物,在都察院另行培養一個代言人了,還好,關鍵時刻,他終於站了出來。人的勇氣,有時也需要外界的刺激,有過這一回,膽小怯懦的黃御使不說脫胎換骨吧,應該也會比以往多些魄力了。

文武百官滿朝公卿齊刷刷向黃真看去,驚奇地看著這個一直在金殿上當擺設,從來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小人物,不約而同地想:「這老家伙吃錯了葯吧」

朱棣皺了皺眉,這官兒是從文官班尾跑出來的,距御座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既然沒有當場說明是什么本奏,莫非還是密奏不成可要是密奏,你倒是送到俺跟前來啊。

朱棣仔細一瞧,發覺那官兒頭也不敢抬,雙手高舉,身子跟篩谷子似的抖個不停,心里明白了些,不禁有點好笑。他向木恩示意了一下,木恩便從御階上下來,趕去接奏章。

黃真沒有當場說明奏疏何事彈劾何人,是因為太緊張,嚇的。不過這一來倒是誤打誤撞,把事兒做對了。如果在這慶祝新春一堂和氣的好日子里,尤其是在朱棣剛剛發表了一通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之後,他跑出來給皇帝一嘴巴,事倒是辦的好事,皇上也要惱了他。

木恩接了奏章返回御案前雙手呈於皇上,朱棣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登時變了。

「你是何人何處任職」朱棣的聲音帶著些蕭殺之氣,在鴉雀無聲的金殿上回盪。

「臣都察院御使黃真。」黃真這一下,是真的出名了。

朱棣慢慢站了起來,把那封奏疏往袖中一塞,冷冷說道:「御使黃真暨兵部五軍都督府官員,謹身殿候駕退朝」

第478章 當斷則斷

這一天,沒有人知道謹身殿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是有人看到,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比死了娘還難看,而黃御使則像喝醉了酒,臉色通紅,語無倫次,別人問他什么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