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69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0 字 2021-02-15

巡捕差役們轟然一聲喏,便沖進了洛府,一時間把整個洛府搞得雞飛狗跳,哭喊震天。

福建按擦使司,按察使喬虎小心翼翼地給面前一個青袍人續滿了茶水,滿臉堆笑道:「昔年錦衣衛威震天下的時候,本司還是一個小小的分道巡察,而今多少年過去了,錦衣衛重建緹騎,威風不減當年吶。這些j商刁民,就在本司眼皮子底下私通倭寇和南洋大盜陳祖義,本司竟然不曾察覺。可錦衣衛對福州情形竟然了如指掌,本司實在慚愧的很。錦衣衛身在金陵,目視天下,一切魑魅魍魎,都難逃錦衣衛法眼啊。」

喬虎說完,兩口匣子便推了出來:「本司久仰紀大人劉大人威名,只可惜一直做外官,難於拜謁尊顏,這點東西,還請閣下代為交給紀綱人劉玉珏兩位大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至於上面這封東西,則是送與閣下的。」

對面坐著的那青袍人瞟了一眼,兩口匣子從桌上推過來,摩擦的感覺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感覺,看來都是干貨,最上面還有一封東西,也是厚厚的,臉上酷厲的線條就柔和了些,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輕輕撥著茶葉說道:「按擦使大人勿需自責,我們知道誰是倭寇和海盜的耳目,是有特別的原因的,這些人公開身份都是士紳商賈福州名流,甚至還和知府攀上了親戚,大人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不過,接下來拷問人犯,追緝幫凶,這些事大人可得用心了。」

那人抬起眼皮,瞄了喬虎一眼,壓低聲音道:「輔國公總攬五省軍政大權,手上有王命旗牌尚方寶劍,一品大員也斬得。做官么,看得就是風色,這時候誰不順著輔國公的風口兒轉,丟了前程事小,要殺頭的」

喬虎屁股底下好像插了幾根針似的,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陪笑道:「多謝提點,總督大人的命令,本司從不敢怠忽大意的,本官一定秉公執法,對這些私通匪盜的j商刁民,絕不辜息」

閩縣,孫家船行,船主孫奕凡接了一個操京都口音的人上船之後,就把伙計們都轟上岸了,大半個時辰了,還不見兩人出來。

船艙里,那一口鳳陽腔的京都人已站起身來,拿起竹笠扣在頭上,對孫奕凡道:「洛家李家侯家等幾家與倭寇海盜有瓜葛的,如今都抓了起來,拷問之後,給他們做事的爪牙也將捕殺殆盡,倭寇和海盜在陸上的耳目剩不下幾個了。這是你的好機會,夏老板說,要你趁此良機,盡可能地取得他們的信任,成為他們在陸地上最得力的耳目。」

「卑職遵命」

那人道:「我走了,需要用到你時,我們會再和你聯絡」

那人一掀艙簾,匆匆離開了。老孫頭慢慢地走上船頭,船頭微微一沉,他的兒子赤腳跳上船來,這人光著脊梁,一身水銹,身材不高卻生得彪悍,臉扁眼長大嘴岔子,好像一只蛤蟆精似的,雖然難看,卻有一股糾糾氣概。

他瞟了眼那京都人的背影,向孫奕凡問道:「爹,那人是干什么的啊,有私貨要夾帶么」

老孫頭橫了他一眼,訓斥道:「多嘴不該你管的事,別管」

孫奕凡扭頭想要走回船艙,想了想又回過頭,對兒子道:「跟我進來,爹有話對你說」

杭州府大牢前兩天突然變得空空盪盪的,除了幾個身負命案的要犯,其他的犯人能放的都放了,一些莫名其妙被放出去的犯人歡天喜地的到處打聽,還以為朝廷有什么大喜事,大赦天下了。可是誰也不知道原因,就知道從京里來了一個叫陳東的錦衣千戶,結果牢里的犯人就都給放了。

結果只過了兩天功夫,他們就知道這位陳千戶為什么要放人了,因為他要抓人,要抓好多好多人,不把這些小偷小摸坑蒙拐騙的犯人給放了,他都沒地方關這么多犯人。

僅僅兩天,杭州府大牢被陳東改造成了詔獄一般的人間地獄,十八般刑罰全都搬了來,犯人從浙東各地源源不斷地送到這兒來,每天都能看見囚車在杭州府大牢進進出出。

在海上打倭寇不容易,是因為他們可以隨時逃遁,也可以隨時登岸。他們在沿海眾多的漢j耳目,使得他們在陸地上來去無蹤十分難纏,以浙東幾個衛所的駐軍,根本看顧不過來這么大片的國土,只靠一雙腿,也無法及時追擊倭寇,實行有效打擊。

夏潯剿倭的第一步,就是刺瞎他們的眼睛,弄聾他們的耳朵,叫他們靠不了岸,靠岸就眼聾耳瞎,自己往槍口上撞。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肅清漢j。

夏潯動用了錦衣衛和潛龍,而且還大量招募原來與雙嶼島有走私關系的浙東平民商販為耳目,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同時頒布了通倭連坐法,對漢j及辜息縱容漢j者堅決鎮壓,毫不手軟,通過這種手段,只要抓住幾個通倭的漢j,通過他們之口,就能盤問出更多的倭寇耳目。一時間,新組的水師轟轟烈烈地練著兵,各地官府在夏潯這位五省總督的驅策之下,已經展開了一場另類的「堅壁清野」

「咣啷」

大門開了,一個面無人色的男子被兩個如狼似虎的獄吏架著拖了進來,陳東在牢房里正對面倚牆的地方放了一張公案,這就是他辦公署衙的地方了,大牢里彌漫著皮肉的焦糊味兒,凄厲的慘叫聲,好像人間地獄一般,那人本來就驚恐已極,被拖進來之後,眼見左右一幢幢牢房內好像十八層地獄里小鬼上刑一般的恐怖景象,嚇得雙腿僵直,被拖到陳東面前時,身子一陣哆嗦,衣襟下擺就濕了。

陳東端著茶壺,對著壺嘴兒喝了一氣,往桌上重重地一頓,一指旁邊空著的一間牢房,吩咐道:「架上,架上,用刑」

「不要啊老爺」

那人快被嚇瘋了,號啕大哭道:「我招我招啊老爺您要問什么我全招」

陳東抓過一副紙筆,塞到一個臨時抓差過來的胥吏手里,說道:「去去,錄口供,他都知道哪些人收受倭寇好處,與倭人通風報信,抄下來,照著名單抓人,舉報有功,誣告罪加一等,跟他說清楚了。」然後一拍桌子,吆喝道:「下一個」

山東,福山腳下,一座庄園。

庄園外地上躺著幾具死屍,看模樣是經過了一番廝殺。

此刻,庄院外圍了幾十號人,人人持刀拿槍,中間擁著一個身穿白袍,頭系黑色束額,手持狹鋒單刀的青年,容顏俊美如處子,可那滿臉的殺氣,卻叫人不寒而栗。

院牆上,慢慢探出一個頭來,向著外面嘶嚎:「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么殺我的兄弟」

那俊美青年朗聲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蓮花開處千萬朵,魯北武定第一家」

「魯北利津魯北利津你們是利津州郝家的人俺俺日你姥姥」

那人氣得直捶牆頭,「老子在登州府開香堂收徒弟,和你青州府中間還隔著一個萊州府呢,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你們撈過界啦」

那俊美青年自然就是彭梓祺的雙胞胎哥哥彭子期了,他冒充了利津州郝家堂口的旗號,聽那大漢破口大罵,忍不住哈哈大笑:「滾你娘的蛋老子才懶得搶你地盤,就這破地方,你請我都不來」

牆頭那人愕然道:「那那你為什么殺我的人」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興奮地道:「莫非莫非我的人和你郝家結了仇怨你說,你說是誰,個人恩怨,個人了結。天下萬水俱同源,紅花綠葉是一家,你們不能拔我的香頭兒啊」

彭子期不屑地呸了一聲,罵道:「沒骨氣的東西,你這樣的貨色,也能開香堂立香火老子實話對你說了吧,你們私通倭寇,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出賣祖宗,引著倭人來禍害咱們的父老鄉親,死有余辜老子今天來,是替天行道來了給我殺」

彭子期一聲令下,彭家門下弟子一擁而上,頭一個就是當年險些受聘楊府的武師周鵬,這人的硬氣功如今已經大成,當年就已能夠金槍刺喉頸彎鐵棍排木擊背掌斷青磚,如今除了罩門,周身上下已是刀槍不入。

周鵬向前猛地一撞,轟隆一聲,把那牆上撞出一個人形窟窿,像一具坦克似的直接撞了進去,里邊那人還趴在牆頭,吃他這一撞,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里邊有人飛身躍出,一刀劈向他的頭頂,鏗地一聲響,一綹亂發迎風飄散,那人舉著震起來的鋼刀兩眼發直,被周鵬劈胸抓住,大喝一聲甩到了空中。

練鷹爪的雲萬里一個大鵬展翅飛進來,迎面正撞上這個倒霉蛋,雲萬里一個雲里翻身,凌空一腳把他踹飛出去,就搶在周鵬前邊沖了進去,一場混戰開始了

同樣的事情在沿海各地不斷上演著,誰也沒想到五省剿倭總督的第一刀,竟然是砍在自己身上,先剜爛肉

夏潯裹著一片腥風血雨,走馬上任了

第517章 掌印

祖阿和肥富在金陵又活動了一段時間,結果整個談判陷入僵局,自輔國公楊旭走後,就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展。禮部的人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皇帝已把是否對日建交這項權力完全下放給輔國公楊旭,想要重開貿易,必得楊旭點頭。

這也就罷了,禮部的人偏偏還把擬定的貿易名單給他們看,共計十二大類千余種商品,列得十分詳細,以此表明他們是有誠意建立貿易關系的,問題是日本國的態度不夠誠懇,阻礙了貿易關系的建立。

這些東西一旦得以交易,那都是錢吶,肥富看在眼里,雙眼都快變成孔方兄了,奈何,一道門坎卡在那里,這么多的錢想賺也賺不到。祖阿不死心,又想走道衍的門路,他已經打聽到道衍和尚在大明皇帝面前擁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可惜他的道行比起道衍和尚來差了十八萬千里,每次見到道衍,不知不覺就被道衍把話題引到了佛教經義上面,玄之又玄,虛之又虛地神侃一番,迷迷糊糊地回到精舍,才發現自己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說出來。

祖阿急了,肥富更急,整天纏著祖阿,要求馬上回國,伏請將軍閣下對大明的條件做出裁斷,祖阿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答應下來,肥富一獲允許,立即啟程上路,風風火火地趕赴浙東,准備歸國。

宜興城外,肥富的車隊正匆匆馳過,本著賊不走空商也不走空的道理,肥富在自己的車隊里塞滿了一路下來從大明各地采買的各種奢侈品,湖綉杭綢艷麗的蜀錦做工精美的首飾憑著外交使節的特權,他能把這些商品帶到自己船上,運回日本就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路邊,只見一支隊伍正在操練,士兵們的衣服都雜七雜八的,拿的武器制式也不統一,與他在金陵所見的衣甲鮮明刀槍鋥亮的大明軍隊不盡相同,肥富納罕不已,連忙向護送他返回的一個明軍總旗官問道:「啊何大人,這是貴國地方上的軍隊嗎怎么衣著武器如此散亂」

那總旗勒了勒馬韁,放慢速度,向道邊野地里正在持長竹槍訓練的士兵瞟了一眼,答道:「貴使誤會了,這不是我衛所官兵,而是附近村鎮的百姓。五省剿倭總督下令,已在各地建立團練,農閑練兵,以剿來犯之敵」

「哦」

肥富眼珠轉了轉,狡黠地道:「大人,農民戰力有限,他們能夠擔負起打擊匪寇的重任嗎」

那總旗官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閣下以為,我們的軍隊是干什么的團練民壯不能主動出戰,守護自己的村鎮守衛自己的家園,還是辦得到的,只要把他們武裝起來,不讓倭寇來去自如,其他的事么」

那總旗一拍自己腰間長刀,殺氣騰騰地道:「自然有我們來做」

肥富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干笑道:「大人說的是,說的是」

「啊那里又在做什么在山頂上蓋房子么」

肥富忽然看見前方一座小山,山頭上一些人正在壘起一座巨大的石頭房子,不禁驚奇地叫道。

南方的山都不太高,但是很多,二三百米的小山隨處可見,因為不高,在山下看得清清楚楚,看那規模,山頭上正在砌起的石頭房子底部方圓得有十幾丈,房子是越往上往窄的,現在已經建起三丈多高,說是房子,其實更像一座寶塔。

總旗官看了一眼,說道:「那是煙墩」

肥富好奇地道:「煙墩這是甚么東西」

總旗官道:「就是烽火台」

肥富驚訝地道:「烽火台我聽說過這東西,好像北方很多,大明的南方也有嗎」

總旗官道:「那是自然其實,自唐末宋朝以來,江南閩南等地就有許多煙墩,福州豐州泉州廣州,都是有烽火台的,只是不似北方依托於長城,又有官兵始終照料,所以一旦天下太平,就被廢棄不顧了,再有百姓撬了石頭回家蓋房子,所以殘存者不多。不過那地基都是在的,這座烽燧就是在舊址上建造的,附近村鎮輪流派百姓戍守警戒就行,不費朝廷一文錢。」

「啊啊原來如此」

肥富點了點頭,悄悄把頭縮回了車中。

赭山鎮上,一家小酒館里,何天陽一腳踩在長凳上,摞下一只酒碗,把下巴上的酒漬一抹,大聲說道:「倭寇使些小恩小惠,就誘拐了許多百姓給他們通風報信當漢j。倭人求著跟咱們做生意,干嘛不叫他們出把力氣,他們又不是咱們的親孫子,還能好吃好喝的白送他們不成嗯,什么」

何天陽側著耳朵聽一個手下稟報幾句,臉上便露出一副j詐的笑容:「靳戰魏顯,你們趕緊劃拉劃拉,找幾個通曉倭話的手下,買賣來啦」

手下們呼啦一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道:「老大,什么買賣,怎么還得懂倭話」

何天陽道:「倭國使節要回去了,咱們好好送送。弄幾個懂倭話的人,換上倭人的衣服,再拖條他們的破船出來,打劫」

手下們一聽,立即摩拳擦掌,何天陽又囑咐道:「都他娘的聽清了,人可不能殺嘍,老規矩,給他脫得只剩一條兜襠布,叫他們回去向主子哭訴吧,哈哈哈」

杭州,浙江都指揮使司。

帳下甲士林立,按刀挺立,殺氣騰騰,兩行衛士一字排出,出師堂直到前門,仿佛兩道銅牆鐵壁,這么多人,偏偏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帥堂上,夏潯靜靜而坐,面露沉思之色,側方,監軍鄭和捧著一杯茶,時而輕抿一口,神態悠閑。

鄭和與夏潯交往雖然不多,卻很有好感,鄭和能受徐娘娘安排,代表娘娘參加定國公的宴會,為大皇子朱高熾撐腰,基本上也就坐實了他的派系,僅憑這兩點,他就不會妄用監軍之權,干涉夏潯的行動。更何況還有師傅道衍的囑咐,以及夏潯為他兒子安排的前程

同一派系的人,也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也有明爭暗斗搶奪功勞的時候,但是鄭和這個監軍,是肯定不會拖夏潯後腿了。

浙江都指揮使司隸屬左軍都督府,下轄杭州前衛杭州後衛台州衛寧波衛等十多個衛的兵馬,夏潯統率五省兵馬,指揮部就設在遭受倭患最重的浙江,他趕到杭州前,就已下了軍令,命各衛都司准時趕到,分派任務,此刻距約定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這是夏潯與浙東諸衛將領的第一次正面接觸,浙東諸衛或多或少都摻和進了栽贓丑聞案,他們之中大部分未必參與了秘謀,但是在事情發生之後,哪怕明知事有蹊蹺,因為個人利益所在,還是不光彩地扮演了一個推波助瀾的角色。

只不過隨著都指揮使洛宇和太倉衛都司紀文賀的暴死,所有線索都斷了,現在已經追查不下去。夏潯雖然自組了水師,但那是用來海上反擊和直至登陸日本本土做戰之用的,在此之前,需要先讓倭寇無機可乘,把他們從陸地上全趕出去,這樣,就必須用到駐扎在沿海各省的官兵。

山東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