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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未知 5871 字 2021-02-15

楚兵備剛要說話,夏潯已然笑吟吟地問道:「你這兒,都買些甚么呀,只有羊么」

因為這幾人中,楚兵備前些日子剛從他們手里買了個女孩兒作妾,算是老主顧了,所以這雅爾哈並無戒意,一聽夏潯這話,立即哈哈笑道:「那哪能呢,要看您買些甚么了。」

他把聲音稍稍壓低了些,說道:「牛羊騾馬,婦人童子,客人您想要什么盡管開口。」

夏潯一聽嚇了一跳:「敢情這人賣牲口兼賣人口啊」

他仔細瞧了瞧這個胡人打扮卻能說得一口流利漢語的漢子,問道:「你有多少只羊啊,就只這三只嗎」

雅爾哈一聽大喜過望,聽這人口氣,果然是個大買家,他的態度立即更加殷勤起來,陪笑說道:「那可不止,這幾只羊,只是看個貨色,您要看著滿意,想買多少盡管開口,我家里光羊就養了兩百三十多只,除了崽兒,全都可以賣給你。

只要你約個時間地點,我雅爾哈一定准時交貨,您要是要的更多,我還可以代您向我的族人們收購,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您最好是拿布匹鐵鍋茶葉鹽巴一類的東西來換,呵呵,我們拿了錢,在這兒也買不到什么東西。」

夏潯睨了他一眼,微笑道:「雅爾哈嗯,看來只要我想買,一兩千頭羊,你是一定拿得出手的。」

雅爾哈歡喜得聲音都打顫了,拍著胸脯兒道:「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夏潯道:「若是三五十只羊,就算入了關價高十倍,怕也不值得折騰一回,可上千頭羊,那賺頭就不只一點半點了,你有這么多羊,怎不辛苦一些,聯絡一些族中兄弟,一同驅羊入關,豈不大獲其利么」

雅爾哈聽了笑道:「這位客人說笑了,此去路途遙遠,一路又有胡匪出沒,凶險處處,到了關口,沒有門路,想要入關也是千難萬難。再者說,若驅趕數千頭牛羊遠行,我族壯年男子不知要出動多少人,留下老弱婦孺,如何照應家門吶。」

種菜的如果都自己直接進城賣菜,那世上就沒有二道販子了,夏潯這一問,也只是因為聽說他有許多牛羊,算是比較成規模的,自行販運的話可大獲其利,所以這才問起,聽了這個回答,夏潯點點頭,暗暗萌生了一個主意。

雅爾哈迫不及待地問道:「這位客人,您是想買羊嗎,不知道你要多少」

他剛說到這兒,就聽蹄聲如雨,遠遠一行快馬疾馳而來,那馬上的壯漢全都頭戴翻毛皮帽,身穿窄袖胡服,腰系寬沿皮帶,皮帶上掛一口長刀,馬蹄翻飛,濺起一路塵土。

「糟糕哈達城的人來了」

那個瘦漢驚叫一聲,探指入口,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哨,登時整片空地上的人亂作一團,那些胡人不管是正在談生意還是正在以物易物,紛紛跳上駿馬,落荒而逃,騾馬牛羊能牽走的全都牽在馬屁股後面一起帶走了,拖慢腳程帶不走的牲口干脆就扔在那兒不管了。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飛馳到夏潯身邊,戛然勒馬,雄駿的戰馬人立嘶鳴,一勒一立一展,盡顯超卓的馬上功夫,這人身著大翻領對襟的窄袖短袍,腰系革帶,足蹬小靴,十分的輕捷利落,英姿颯爽中透著一股子婀娜俊俏,竟然是個女騎士。

彎刀閃亮間,女騎士已厲聲叱喝道:「所有騾馬統統沒收抓人一個不可放過」

夏潯驚得目瞪口呆,眼見滿目倉夷,狼煙四起,一時間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腫么了,這是城管來了么」

第564章 含而不露

那女騎士一聲令下,立即就有許多騎士策馬追去,又有人跳下馬來,把那些被人丟下的牛羊牲畜都牽過來集中到一塊兒。那女騎士勒著馬韁,繞著夏潯四人轉了一圈兒,一雙大眼中滿含些敵意,看她模樣也就十六七歲年紀,生得十分秀麗,較之漢家女子,顯得矯健強壯一些。不過她的皮帽和衣服的翻領袖口,都有一寸長短的「出風」,這雪白色的皮毛修飾,給她颯爽的容顏平添了幾分嫵媚。

定遼中衛指揮使丁宇被她看賊似的看著,心頭不由著惱,脫口斥道:「看什么看」

那女騎士哼了一聲,微微揚起下巴,不屑地道:「規矩是你們漢人定的,偏又是你們漢人貪圖小便宜」

丁宇大怒,喝道:「你說甚么臭丫頭,滾下來,這是誰的地盤,輪得到你來囂張」

夏潯伸手制止了他,對那女騎士笑道:「姑娘,我們可不是賣牲口的,也不是買牲口的,閑游至此,隨便聊聊。」

女騎士睨了他一眼,沒有理他,顯然對他的話只當是一種托辭,根本是不信的。這時陸續有騎士返回,其中一人摘下皮帽,辮發垂後,耳垂銀環,額頭微見汗漬,對那女子大聲說道:「了了,這些人都油滑的很,四處一躥,便逃之夭夭了。」

那女騎士哼了一聲,撥馬道:「走,把繳獲的牲畜拉回去」

一群人趕著牛羊揚長而去,夏潯望著他們背影,向楚兵備疑惑地問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

楚兵備是本城的官兒,要說對這里的了解,四人之中也只有他知道了。

楚兵備道:「從這情形來看,這些販賣牲畜的番人,都是抄小道避開了哈達城,潛進開原來的,於法不合,所以一見了有權整治他們的人,便只好逃之夭夭了。」

夏潯道:「這些騎士看樣子也都是胡人,這城中雇佣了番人整頓坊市么」

楚兵備笑道:「非也,部堂有所不知,女真蒙古諸部相繼歸附以後,常與我漢人進行交易,互通有無,結果這些人要么偷漏稅款,要么受漢商欺騙又有因語言不通而輒起紛爭的還有脾氣暴躁而迭起沖突的又有因民俗風情不同有所冒犯而大打出手的,實在是不堪其擾。

後來朝廷便想了個以胡制胡的法子,在女真諸部中選擇幾個勢力雄厚的部落作為管束夷人之主。如今的哈達城,就是由我大明指定的一處管束夷人的部落,他們在番人中素有威望,讓他們居停調和控制馬市驗放行旅,便省去了官府許多麻煩。

同時,他們比咱們更熟悉各地番人部落的情形,各個部落的胡人,與我大明是敵是友他們只消一盤問就知道了,如此一來,j細秘探,很難有存身之處。哈達城在廣順關外,乃廣順關靖安堡之前沿,有他們擋在那兒,可以直接阻擋來自北方的來犯之敵,於我開原邊牆廣順關靖安堡的安危也大有助益。」

「可是總有人想偷逃稅賦占些便宜,又或者是來自於和我大明敵對部落的百姓,也需換些生活必需之物,卻又不能見容於哈達城,就抄小路繞過哈達城,徑入我開原城中與漢民進行交易,他們的貨物比從哈達城購進要便宜些,故而」

說到這兒,楚兵備哈哈一笑,說道:「方才那些逃跑的人,都是避過哈達城的走私客,那女子以為我們是來買私貨的漢商,所以對你我頗有敵意。不過看我們是漢人,她不敢把我們怎么樣的,如果你我今日穿的是胡服,那就遭了,只怕要被他們押回去一並受罰了。」

「哦原來如此」

夏潯沒想到近在咫尺處便有一處商貿繁華之地,要說這關外自有關外的山珍土味,都是極受關內百姓歡迎的,開原既是大明北方重鎮,不該連這里的坊市也冷落一至於斯,原來此地只是當作兵營,另有一處地方專門辟作交易之用。

夏潯精神大振,欣然道:「好,有機會,我得去哈達城見識見識」

楚兵備與丁都司等人面面相覷,這位國公爺是奉旨總督遼東軍務來的,可他到了遼東既不忙著整飾軍備也不急於嚴明軍紀,更不主持演武練兵,這都在忙些什么啊

夏潯對遼東軍務其實並非漠不關心,他在趕來遼東之前,就已做了諸多調查,從遼陽經沈陽到開原,這一路上也聽取了大量匯報,對遼東軍務已經有了個基本了解。在他看來,遼東各地的軍隊駐扎兵力的配備兵種的構成,都是經過長期戰爭檢驗的,縱然原來有些不合理處,在戰爭的磨勵中也漸趨合理了。

他夏潯並不是行伍出身,難道還能比大明立國以來相繼出任遼東鎮守官的那些傑出武將們更高明讓他一個從沒入過軍校帶過士兵的人,跑到這兒來指手劃腳一番,就能讓遼東軍隊來一個天翻地覆的大變化,世上有這樣的人么

夏潯之所以一直到現在,所承擔的差使都能無往而不利,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全才,而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懂得揚長避短。對於自己確實不擅長的事情,他只將將不將兵,絕不指手劃腳,越過下邊的官員直接干涉更低一層的事情。

要改變遼東局面,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穩定需要軍隊來保障,軍隊的主要問題現在並不是戰斗力,現在還遠沒到明朝末期,駐屯士兵幾近於普通農民,戰斗力急劇削弱,一個韃子能對付七八個明軍駐屯士兵的年代,現在大多數情況下,是明軍追著韃子的屁股打。

就拿這次韃靼襲掠三萬衛來說,如果沈永能及時出兵,他們絕不敢攻打三萬衛達兩天一夜之久,縱然沈永沒有出兵,他們也是掠完了就跑,一氣兒跑到幾百里開外的地方,他們現在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馬匪勾當,還不必當成勢均力敵的對手。

朱棣敢把並不十分熟悉軍務尤其是對北方游牧民族作戰經驗遠不及丘福的他派到遼東來,顯然也是預見到了這一結果,所以如果夏潯只是想把這件皇差辦得漂亮,很容易,他只要趕到遼東,斬了沈永,曉諭九邊,嚴肅軍紀,然後以他帶來的五萬精兵,再從開原附近抽調幾路人馬,殺進大漠里去,燒殺幾處韃子部落,那就可以凱旋還京了。

此事一經渲染宣傳,皇帝再褒獎一番,以後說起來,那就是輔國公楊旭剿倭寇打韃子,赫然大明一代明將從這一點上來說,朱棣對這個連襟挺夠意思的,此番出塞,明擺著就是讓他鍍金來了,是一件很簡單且很光彩的任務。

夏潯是主動給自己增加了任務難度,現在遼東所展現的一系列問題,還不是致命的,也許還需要一二百年的時間,隱患才能逐漸顯現出來,而現在,明國正處於強勢狀態,韃靼和瓦剌剛剛立國,也正是糾正這些遼東政策偏差的最好時機,此時去糾正它,事半功倍,如果等到崇禎那年頭兒,換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去坐崇禎的位子,怕也無力回天了。

眼下的事也是需要考慮的,只不過那並不是夏潯心中的重點,他已經安排給手下人去做了,一件事是調查取證沈永見死不救放任韃靼擄掠的事情,這件事有少御使的彈劾有特穆爾的人證物證,其實已經足夠了,夏潯故意拖延,是想了解一下沈永在遼東有多少親信,是否到了可以對自己產生障礙的地步。

另一件事就是了解劫掠三萬衛的韃靼部落情形,摸清他們的准確所在,以雷霆萬鈞之勢予以打擊,這是震懾宵小鼓舞民心士氣的大事,只不過,他沒必要把這些事情都掛在嘴上,當地的漢蒙女真諸族百姓,看的是行動,而不是誇誇其談的言論。

夏潯回去之後,對潛龍又交待了一件事情,了解哈達城的一切。

潛龍原來在遼東的眼線並不多,這里地廣人稀,一個外人,縱然是經過惜竹夫人和謝謝的培訓,個個都是精於偽裝善於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秘探,要在這里站穩腳跟,並打探到足夠的情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過日漸成熟的潛龍秘諜還是給夏潯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才幾天的功夫,他想要的資料就擺在面前了。

他們打聽到了那個襲掠三萬衛的韃靼部落的所在,那個韃靼部落是一個兩萬多人的大部落,族中青壯戰士四千多人,鑒於韃靼人不管老幼婦孺,都能上得馬開得弓,此番明軍是主動進剿的一方,在人家的家門口打仗,所以夏潯把對方的兵力預估為一萬兩千人,這已經是極數了。

夏潯立即調兵遣將,開始了詳細部署。遼東諸衛將領紛紛接到了總督鈞令:命令他們立即率所部騎兵在約定期限前趕到開原城報到,逾時不至者斬

以夏潯從關內帶來的五萬精兵,要去進剿這么一個韃靼部落,兵力上來說足矣,何況還有開原三衛一兵備的兵力可以調動,不過夏潯卻集合了諸衛所有的騎兵,因為這一戰,他的目的不是對敵人擊垮,擊敗,擊退,追逃,而是要把這個部落徹底從塞外抹去

第565章 出關

開原校場,旗幟獵獵,楊字大纛端立在點將台上。

台下,各衛的將旗軍旗號旗,迎風飛舞,顯示出軍威的壯盛。

一眼望去,眼前全是牽馬而立的士兵,軍容肅穆威武,黑壓壓的站成一片,靜候著夏潯的將令。

站在最前面的,是夏潯從諸衛調集的騎兵,各衛的騎兵匯合在一起,便成了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不過有這個權力調動諸衛騎兵合而為一的,也就只有他才辦得到了,縱是沈永身為遼東都司最高長官,想要從諸衛抽調兵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照夏潯的安排,探馬已經摸清了襲掠三萬衛的韃靼部落所在,想要予其沉重打擊,把這個韃靼的大部落徹底從草原上抹去,一戰而定軍威,就需要一支機動力極強的騎兵隊伍,否則那些韃子想搶騎上馬就來了想逃卷起帳篷就走,我們始終要處於被動防御狀態。

夏潯帶來的五萬精銳並沒有全部投入戰斗,他只從中調撥了兩萬人,主要是長槍步兵刀盾步兵和火銃兵火炮兵。戰斗主力仍舊由遼東軍隊充當,夏潯派去的人馬,實則大部由神機營組成,這是自神機營組成以後,頭一次經歷嚴格的戰爭檢驗。

在騎兵步卒的配合和掩護下,如果神機營的火器部隊能夠在韃靼人來去如電的輕騎面前也不落下風,那么就再也沒有什么軍隊能夠對他們形成致命的打擊了,這將證明永樂皇帝重視火器研究擴大軍隊中火器配比是正確的,否則的話,火器在軍中的推行普及必將形成障礙。

農耕社會,士兵的騎射本領落後於游牧民族的戰士,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游牧民族的人從幼年時就生活在馬背上,持弓射箭就像我們每天都要用到筷子一樣普通,你讓放下鋤頭,跨上馬背的戰士經過幾年的訓練就在騎射上面超越敵人,那怎么可能

再者,軍馬的提供,對農耕民族來說,始終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眼下這個階段,騎兵不能不發展,但是揚我所長是必然的,我們不可能因為騎射方面沒有敵人的先天優勢,就放棄農耕,改為牧牛放羊。農耕文明是比游牧文明更高級的一種文明,穩定的生活和完善的社會環境,會促生更多文明事物的產生,我們要做的是揚我所長,而不是效敵所長。

火器的發展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西方能夠順利完成這個過程,是因為它們有著先天的優勢,在它們周圍,沒有一個強大的游牧民族,而大明則不然,但是大明不能因為這一點就放棄發展火器而一味的以騎制騎,如果那樣,即便是來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脅不復存在了,當洋人的火槍火炮堅船利艦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們又拿什么去抵擋呢到了那個年代,曾經縱橫天下的騎射在火器面前完全就是個渣,所以,唯有迎難而上,加快火器的發展和成熟才是王道。

沈永已被當眾處斬,鑒於他是遼東最高軍事長官,夏潯沒有把他的人頭懸掛高竿示眾,但是當眾砍頭,已足以令諸將心中凜凜了。事先摸清了眾將與沈永之間的親疏關系,讓夏潯做到了心中有數,前哨後營誰主誰輔,各部兵馬的配置上,都有了比較妥當的安排。至於臨敵之際的具體戰術戰法,那是統兵將領們的事情,夏潯是不會越俎代庖的。

關於戰略部署,出戰的將領已然心中有數,戰前的動員業已結束,隨著夏潯的一聲號令,大軍開拔了。

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三萬精騎如同移動的海洋,咆哮著馳出校場,標槍佩刀箭壺弓袋騎盾紅纓長漆槍殺氣騰騰。

隨後車兵和步卒也邁著令整片大地為之顫抖的整齊步伐鏗鏘而去。火龍車碗口銃火槍密集如林的長槍寒光閃閃的大刀,鴛鴦戰襖仿佛一片紅色的海洋。

按照夏潯的部署,要集中優勢騎兵,對這個韃靼部落實行雷霆式突破,然後由車兵步兵打掃戰場,然後仍由騎兵負責打擊威懾周圍有可能對該部實施救援的韃靼部落,掩護大軍從容返回。

同以往打仗的軍令有所不同的是,夏潯要求:也可以受降,但是不管降與不降,俘虜和降眾要全部帶回來,這個韃靼部落的金銀糧食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