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94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8 字 2021-02-15

夏潯說什么,都是可勁兒的點頭。

小櫻也跟來了,因為今天是視察對她的部落族人的安置,所以夏潯把她也帶來了,此刻她就站在夏潯身後。夏潯身後的田埂上插著一柄兩尖的鐵叉,鐵叉的主人也站到夏潯身邊去了,似乎離著這大官兒近些,聽他說說話,便是一種福氣。

小櫻的目光游離不定,先是落在夏潯的背影上,繼而又落在那口鐵叉上,接著再落在夏潯身上。

突然,她一咬牙,便拔出了那口雪亮的鐵叉

第594章 圖什么呢

「小櫻,你來看看」

夏潯說的開心,突然扭頭喚道。小櫻剛剛攥緊叉柄,把那鋼叉從土壟中拔出來,一見夏潯回頭招喚,略微的一怔,便順勢拎著鋼叉走過去,嘆息道:「大人,這叉子是上好精鐵制成的呢」

夏潯笑道:「那怎么」

小櫻道:「在我們族中,一口鐵鍋都是希罕物,姑娘出嫁時送口鐵鍋做陪嫁,就是很榮耀的事了,摟草的耙子都是竹木一類的東西編的,不想這兒田間地頭,已經全都用了鐵器。」

夏潯哈哈一笑,從她手中接過鋼叉,往地里狠狠一插,那土果然都犁得松了,鐵叉貫進去,直沒至鐵箍位置。

夏潯道:「那當然,用不了幾年功夫,這遼東就得大變樣兒。」

他把手一揮,說道:「你看,這是牧人們在本地農戶的指點下開荒出來的田地,就這幾畝地的產出,就比四處游牧一年所獲的食糧還多,不錯吧你要是有心,我叫我的侍衛們幫忙,給你開墾出一片田地來,做個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如何再不然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在城中尋一家店鋪,遼東這地方,女兒家拋頭露面做營生的很多,也不算希罕的,你認得字會算數兒,也能尋摸個好差使做。」

小櫻幽幽地道:「大人一定要趕小櫻走么」

她凝睇著夏潯,低聲道:「大人,小櫻跟著你,其實還有報恩的心思,雖然大人沒有替小櫻殺了那大仇人,可畢竟也替小櫻出了一口氣小櫻只要侍候著大人,就很滿足了。」

「咳」

姑娘這話里頭就隱隱約約帶著點兒男女情意的味道了,旁邊幾個隨在夏潯身邊的幕府小吏立即紛紛移目他顧,作視若無睹狀。

夏潯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又尋訪了幾家安置在此的牧民,詢問了一下他們家中目前的情形,有無地方住衣食方面有無困難,日頭便也漸漸升起來,夏潯便在村頭大榆樹下挑了塊農人閑時坐著擺龍門陣的石頭坐下來歇息,有人提了陶罐過來,斟碗涼水擱在夏潯身邊。

小吏們忙著一些具體的事宜,都不在身邊,夏潯看看與侍衛們一起侍立身旁的小櫻,指指對面的石頭道:「坐吧」到底是草原上的姑娘,沒有那些扭捏和謙讓,夏潯吩咐了,小櫻便依言在他對面坐了。

風從遠處刮來,一經過這樹蔭下,便帶來一陣清涼。榆樹隨著微風搖曳,陽光從斑斕的枝葉間灑下,明明暗暗地落在小櫻的身上,好像穿了一件花紋的衣裳。光影錯落,映著她鬢邊耳角淡淡的處子茸毛,實是我見猶憐。

夏潯輕嘆道:「小櫻,你執意留在我身邊,是希望我能替你復仇么」

小櫻的眸子倏地亮了一下:「大人兩戰兩捷,輕而易舉便把韃靼東線草原掃盪一空,挾此威勢,必定無往而不利,大丈夫所求,功業而已。所以,大人本來也會再度興兵的,是么」

夏潯笑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西北方,他當然什么也看不到,原野之外,是一片叢山,蔥蔥郁郁,直接藍天。

沉默有頃,夏潯輕輕抬起頭,看著頭頂搖曳的樹梢,吁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也許這戰爭不會就此結束。但是,只要韃靼人不來進攻遼東,我不會主動再出兵了。這一場戰役,是以殺止殺,不這樣,他們還會來劫掠我們的百姓,所以不能不戰,但我並不好戰」

小櫻驀地張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奇怪從夏潯嘴里說出來的話。

夏潯瞟了她一眼,說道:「有些失望,是么你以為,我挾大勝之威,還會再度發動戰爭,建一份彪炳千秋的功業要打敗他們,或有可能,要消滅他們,談何容易漢武帝以傾國之力,破家無數,消滅人家了么封狼居胥,是光彩可狼居胥如今在誰手里

窩闊台占據漢人大片江山的時候,有人建議他把漢人驅趕後,把整個中原改造成一個大牧場。這個愚蠢的主意被耶律楚材給駁了,如果他們當時真的意圖實施這個主意,他們根本統治不了中原一百多年。我也不會蠢到妄想去消滅游牧部落,占據整個草原。

中原不能牧草,草原也不能農耕,人的生活方式,取決於他的生存環境。有些東西,是武力無法解決的,以我們現在的條件,即便犧牲許多人,占據了草原的統治地位,用不了多久,還是要把它還給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也許有一天,我們有條件解決這個問題,但不是現在,那個人也不會是我」

夏潯站起來,緩緩向前走去,小櫻下意識地起身跟在了他的身邊。

夏潯站住,眺望著北方,說道:「大勝之後,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是鞏固遼東,繁榮遼東,讓這里變成大明最堅固的邊牆。我想做的,我自問通過一番努力能夠做到的,就是這些。至於分分合合開疆裂土的那些事,誰能做誰做吧,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飯,我自問沒有那個能力」

夏潯吸了口氣,又道:「一個人,做不了幾輩子人才能做完的事。人壽有盡,我只要做好我能做的事就行了,我現在正在努力開發遼東的農業商業工業,通過共同的利益,把遼東各族的人團結在一起。當它真正形成合力的時候,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攔,包括我這個首倡者。等到這里的發展已經到了不會因人廢事的地步,我就會放心地離開了」

小櫻站在他的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忽然問道:「大人,這么做,你圖什么呢」

夏潯仰起頭,望著天空中悠悠的白雲,仔細地想了半晌,慢慢轉過來,凝視著小櫻,說道:「是啊,你說,我圖什么呢」

這算什么回答,小櫻也不禁呆住了

回到開原城後,夏潯沒有直接回幕府,而是先打發了萬世域回去,自己帶著小櫻興致勃勃地趕到了開原的農貿交易市場。

哈達堡雖然由於多年的經營,仍舊保持著開原地區最大的集貿市場地位,但是開原各地的集市已經不僅限於這一地了,因為夏潯放開了貿易政策,各地的貿易集市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興起,商貿的帶動,極大地促進了各個行業的發展。

夏潯趕到的這處集市,就是他初到開原時自發形成的那處走私貿易場所,如今這里已經極其繁榮了,各族商賈參與集貿的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踵。

司商署的官員聞訊趕了來,一邊陪著夏潯參觀市場,一邊拎著賬簿子,向他匯報著集市貿易的情形:「昨兒一天,共計交易八百四十七筆,交易的貨物有鏵子一千一百三十四件,鐵鍋九十一口,緞十四匹半,布一百八十六匹,牛七十五頭,貂皮四百二十張,人參一百二十二斤,馬」

夏潯一邊聽著他的匯報,一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持土物往來買賣覓糧的,取保寄住的,購買糧米鹽醬的,推著小車趕著牛群的,還有那漢服胡服的婦人牽著孩子消磨時光般逛市場的,當真熱鬧非凡。

夏潯對小櫻笑道:「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等到整個遼東都是如此興旺繁榮的時候,如果有人想阻止人們過這樣的好日子,他們答不答應當官的如果想做這個惡官,他們會不會反對這個惡官韃子如果想來劫掠,嚇走遠方的商賈,這兒的百姓會不會拿起刀槍,堅決把他們轟走」

夏潯剛說到這兒,不遠處便傳來爭吵聲,夏潯眉頭一皺,扭頭望去。那司商署的小吏眼見總督在此,卻有人不給他長臉,已然氣極敗壞地趕過去,夏潯便也信步走過去,仔細傾聽了一番。

原來卻是那販牛羊皮貨和牛馬活物的商販,被人認出是游牧在科爾沁草原上的韃靼部落的人,因為彼此的敵對關系,旁邊幾個漢商和女真商人趁機要挾,要以低價買下他的全部貨物,如果他們的價給的只是稍低一些,這個部落的人恐怕也就忍氣吞聲了,只是他們的價壓得實在太狠了些,若依他的價,人家還不如把牛羊牽回去自己食用呢,自然不肯答應。

這幾個漢商和女真商人便趁機大聲鼓噪,煽動大家對他們的敵意,一時間旁邊圍了許多人,那幾個自科爾沁遠來的漢子慌了手腳,既不甘心把牛羊如此廉價地售出,又怕招來災禍,連人都走不掉了。

夏潯聽明原由,不由有些生氣,走上去問道:「怎么回事兒」

司商小吏忙陪笑道:「部堂大人,這買東西的想要以每匹絹一匹布兩匹的價格買他的馬,賣家不肯,雙方有些爭執,小事情,小事情」

「小事」

夏潯沉下了臉,說道:「就算我這外行都看得出,這幾匹馬鼻孔肥碩前胸寬闊身量高馬蹄大,毛色光亮,牙口也正當壯年,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上等,每匹馬至少值絹四匹,布六匹。官價所定,就算是馬駒兒,都值絹一匹布三匹,出這么低的價,還要聚眾要挾,這是買還是搶」

那些商人一聽司商小吏恭敬地喚他部堂大人,都曉得這人就是遼東總督了,大氣也不敢喘。

夏潯怒道:「這幾個商販欺行霸市,擾亂秩序,抓起來,重罰」

那幾個j商本指望裝裝孫子,夏潯便放過了他們,不想還要處罰,其中的漢商仗著自己同為漢人,便壯起膽子叫起來:「大人大人他們可是韃靼人吶」

夏潯冷冷地道:「韃靼人又如何他們是拿著刀槍來搶嗎如果是,你們還能這么英勇,本督還要大力褒獎的只要是本本份份來做生意的,我們一視同仁,誰亂了規矩都不成」

得了夏潯這句話,那司商小吏哪還客氣,立即招呼人過來,把幾個j商抓去處治了。夏潯想了想,覺得這種情況恐怕不只發生在開原榷市一處,他已經特意交待過經商貿易時不得利用各種理由欺詐客戶,現在還有人頂沿上,如果不加強這方面的管理,很容易就破壞他以經貿緩和民族矛盾的目的。

所以待市場恢復平靜之後,夏潯便吩咐兩個便裝侍衛護著小櫻回府,自己趕去司商署了。他得就這事兒再好好交待一番,不能讓幾條臭魚壞了一鍋湯,破壞如今的大好局面。

小櫻怔怔地看著夏潯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才神色異常復雜地瞟了眼那幾個正相互慶幸的韃靼牧民,隨著兩個侍衛走開了。

北京行五軍都督府僉事唐傑帶著夫人和兒子回到了自己在開原的家。

他本遼東人氏,當年燕王掃北時,他在丘福帳下,因作戰勇敢屢立戰功,遂被丘福逐步提拔起來,丘福從金陵回到北京以後,把這個老部下從邊關鎮將的位子提拔到了行五軍都督府僉事的地位,不必再像以前那么辛苦,地位官職也高了一大截,唐傑對這位老上司是由衷的感謝。

這次回來探親,因為是揣著特殊使命而來,唐傑有些心神不屬的,見了老娘和兄長,家常話沒聊幾句,就問起了有關夏潯兩度討伐韃靼的事情。

他的兄長唐豪興高采烈地道:「那當然啦,前後兩次,打得那叫干凈俐落。頭一遭端了一個兩萬多人的大部落,第二回更厲害,光是俘虜就抓了近四萬人吶,嘿科爾沁草原以東以南,現在韃子基本上不敢露面啦」

他又興致勃勃地道:「兄弟,楊總督在遼東廣開榷市,這也就得人家,有門路外銷出去,原本堆在那兒不值幾個錢的野味山貨,運到南方就是大筆的財富啊哥哥現在也參與其中,和遼東都司的一些將官家眷,搞了一個商棧,你剛才進來瞧見沒有,院子東邊正建的那趟房子,就是咱家蓋的,哈哈,哥哥現在是有錢人啦」

唐傑聽得心煩意亂,吱吱唔唔地應著,全然提不起興趣。

這時,他的兒子唐物竹,正騎著馬在開原街頭閑逛,這老家他也回來過幾回,以前街市上冷冷清清,他這打北京城來的人感覺老家就是純粹的鄉下地方,都懶得出去走走,這一趟回來卻發現開原大不一樣,不免有了興致。

十七八歲年紀,滿臉的青春痘,老爹是行五軍都督府的大官,又是打北京城來的,唐物竹在這開原城里不免有點高人一等的感覺,鮮衣怒馬,馳騁街頭,十分的張狂。

他正策馬而行,忽地瞟見一個白袍長辮的胡服少女,在兩個年輕漢子的伴同下,各騎一馬,從一條胡同口一閃而過,雖只是驚鴻一瞥,入目當真驚艷,這小子陡然荷爾蒙激發,立即揮鞭策馬,向那胡同里疾馳追去

第595章 紅顏禍水

小櫻回到總督衙門,先去廚下生火燒了鍋開水,然後便到自己的住處,汲了井水提到房間里去。信仰清真教的人都非常愛潔,不論寒暑,沐浴都是不可或缺的,她雖不是回教信徒,因為受了母親的影響,澡洗得也是很勤快的。

她只是一個侍女,沒人給她燒水,只能自己打水,好在現在還沒到秋天呢,從井里汲上來的水雖涼,卻也不致於無法忍受。浴桶只有一個,是她和日拉塔等侍女共用的,先提了水把木桶里里外外涮洗干凈,再將水注入,提了五桶水,再拎著空桶到廚下提了熱水來注進去,調了調水溫,便關好門窗開始沐浴。

脫下衣衫搭在衣架上,再除去小衣,一具白如沃雪的胴體便呈露出來,雖然門窗關著,室內只是微明,可那微光落在這妖嬈的胴體上,卻如雪團暈霞一般,粉光致致,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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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著腳蹬上去,邁步進了浴桶,將那姣好的身子緩緩浸入水中,一頭秀發頓時飄起來,雲一般浮在水面上,遮住了她那沃雪般潔白的嬌軀。

小櫻便將頭往桶沿上一靠,閉上雙目,疲憊地長吁了一聲。

她當然不叫什么阿拉坦娜木其,她就是烏蘭圖婭,韃靼樞密副院哈爾巴拉的女兒。

迫於瓦剌的咄咄緊逼,面對東線的慘敗,阿魯台毫無辦法,阿魯台只能勸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不能忍,她不是君子,她只是一個女人,所以她反過來說服阿魯台,想出了這個主意。

樺古納部落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國家的太師會突然派兵來剿滅他們,全族無分老幼,都已經被屠光了,她要扮演的角色又不是該族族長的女兒,只是該部落一個牧民的女兒,那么縱然對該部有所了解的人,不知道她也是正常的。

至於她的本來身份,或許會有被俘的韃靼將領認得,可是那些被俘的將領,會留在總督府邸,等著見到她這個總督的侍女么所以,被人識破的可能幾乎為零。

夏潯是大明的公爵,遼東的總督,護衛森嚴,什么人才能接近他什么人才能在他完全解除武裝的時候接近他只有女人刺殺他的唯一辦法,只有女色

這是自古以來就被人用濫了的計策,可是只要男人還迷戀女色,它就一直很有效。

阿魯台很清楚,烏蘭圖婭設計的這一計的關鍵,就是獻上自己的身體,一個男人只有在床第之間和女人恩愛纏綿的時候,才會毫無戒備。他更清楚,即便烏蘭圖婭能夠成功,她也不可能生還,她會被那位大明國公的侍衛斫成爛泥。

可是,他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他是一個真正的政客,他並不甘心放棄東部的利益,而是實在無法兩面作戰了。盡管他很疼愛圖婭,但是相對於將要得到的政治利益,失去這個干女兒還是劃算的。

烏蘭圖婭來了,帶了些她本族最忠心的部下,即便如此,為了防止其中有人膽怯泄密,還是扣留了他們的家人為人質。她本想,只要能接近夏潯,能把他殺掉就好,如果可能,最好不必獻上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仇人褻玩,她想帶著清白的身子,去見自己的愛人。

可是見到夏潯的第一刻,恰好就有人刺殺他,烏蘭圖婭親眼見到了他的厲害,以他的身手,圖婭根本沒有可能下手,除非把自己的身子給他,取得他的信任,幾番魚水之歡之後,趁他沉沉睡去的時候下手,可她不甘心,阿爸死在他的手里,情郎也死在他的手里,再向他獻上自己的身子情何以堪

今天在青羊堡,當她看到夏潯就在自己身前,他的後背毫無提防地對著自己,侍衛們又散布在外,手邊就有一柄鋼叉的時候,她突然心動了,可惜

之後,夏潯說的那番話,給了她很大的觸動,在她的想象中,夏潯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劊子手,她從未想到夏潯竟是這樣的想法和立場。站在她的立場上,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族人有什么不對,可今天聽了夏潯那一席話,再看到他在集市上善待韃靼牧民的一幕,烏蘭圖婭不禁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