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95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1 字 2021-02-15

夏潯趕到長史府時,唐傑已經離開了。

唐傑雖然動了真怒,卻也不敢在長史府大打出手。雖然他壓根兒沒拿這什么狗屁長史府當個衙門,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長史府的靠山是輔國公楊旭,這就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了。再者說,他的兒子還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不能不忍。

因此唐傑摞下幾句狠話便離開了。他離開長史府,在街上躊躇了一陣兒,叫他直接去見夏潯,那是不妥當的,兩個人素未謀面,缺個引見人。他又是丘福的部下,丘福與夏潯又是冤家思來想去,唐傑便回家交待一聲,快馬奔了沈陽中衛。

自開原到沈陽,走得快一些,當日便可一個來回。這是人命大案,就算人犯只是一介平民,依著規矩,也得三審五審的,最後還要報到南京刑部,由皇帝御筆勾決,才能處決,絕對來得及。

他在遼東還是有幾個好友的,有的只有數面之緣,同席飲過酒的,這事兒便不好托付,沈陽中衛的魏春兵與他當初同在遼東軍伍之中,乃是袍澤戰友,說不得這事兒得托付與他,再聯絡幾位遼東重量級的人物,一起向夏潯求情,他輔國公再驕橫,治理遼東也得靠這些地方大員,這個面子還能不給

夏潯聽萬世域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睨他一眼,問道:「你打算如何辦理此案」

萬世域斬釘截鐵地道:「依律法,秉公而行」

夏潯道:「依律法,這萬物竹該當何罪」

萬世域道:「縱馬踢死人命,原非絕大罪過。可是一拳打死苦主,卻是必死之罪」

夏潯當機立斷,把眉頭一挑,說道:「好此案事實清楚,人犯當場抓獲,連審都不用審了。此案事涉兩族,尤其易起爭端,慢則生變。你准備一下,馬上召集相關人等,立即升堂斷案」

萬世域一呆,說道:「部堂,無需如此著急吧此案就算判了,犯人抗訴,還需復審,然後還要呈報刑部,皇上御筆勾決,一來一往,得數月之久,如今已是下午,實嫌倉促了些。」

夏潯搖頭道:「不必本官是奉旨督撫遼東,有王命旗牌在身,若判了他死罪,請王命旗牌,立即處斬便是本督一旁聽審,為你坐鎮,若那唐傑還來生事,由本督對付」

見萬世域還有些惶惑,夏潯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的萬大人吶,你是不是覺得本督雷厲風行,有些不近人情了」

萬世域不語,夏潯苦笑一聲,深沉地道:「你錯了,我這么做,正是考慮到了人情。」

夏潯往椅背上靠了靠,望著他說道:「你以為,我在遼東順風順水,便可以飛揚跋扈么錯了,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平衡各方面的關系利益。人都有感情都有私心都有親疏遠近,最難辦的不是打多少勝仗,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請多少封賞,而是平衡各方面的關系。

如今遼東的情形表面上看來一片欣欣向榮,可是隨著這繁榮,許多原來並不存在的問題也變得突出起來了。我要調動各個方面的力量,一齊致力於遼東的發展,不能因為這件事挑起族眾之間的對立,否則那些冷眼旁觀的部落會突然發現,原來我們始終只是利用他們,從來沒把他們當成自己人看待,剛剛收附還不穩定的人心會渙然散去。

唐傑的兒子還在你的手里,他此番離去,會就此罷手么我看不然,恐怕他這一去,就要到處請托求人,一齊向我求請。唐物竹之罪,固然該殺,可是這么多大員求到我的頭上,這個面子我給是不給給了,便失去遼東民心。不給,不免令眾官員覺得我不近人情,他們在下邊做事,很容易就把這種不滿發泄在所做的事上」

夏潯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人情,人情,人的感情。由夫妻而有父母子女,接著便有一個家族,部落群體社會國家隨之便也有了愛情父母情兒女情兄弟情鄰里情鄉土情袍澤情同僚情上下情

它是約定俗成的一種行為規則,不一定總與律法相符,卻貫穿人的始終,人情就是一種利益,這張網無處不在。我要經營遼東,是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叱吒風雲一番就能解決一切的要那樣倒簡單了,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哪里出了問題,請皇上去坐鎮一段時間,不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我要經營遼東,經營什么說到根子上,經營的就是各方面的利益各方面的人情。唐物竹是必斬的,有了這個血淋淋的例子,各種達官貴人驕橫跋扈的氣焰就會被打壓下去,避免將來出更大的問題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他,他那老爹就來不及四處串聯,別人還沒求到我頭上,人就已經處斬了,那便不是本督不給他們面子,你說呢」

萬世域肅然道:「下官明白了,這便召集原告被告,公審此案」

第599章 馬腳

暮色蒼茫,邊城就要關閉城門了,數十騎快馬從東南方飛馳而來,沐浴著一線夕陽,仿佛戰袍上塗了一層金燦燦的光彩。

他們穿得是明軍的將官軍服,所以正要關閉城門的老兵等了一會兒,候那撥人沖到城門前,驗看了腰牌,便將半掩的城門推開,那數十騎快馬疾馳而入。到了這時辰,集市都已散了,街上行人也不多,一行人放馬疾馳,馬蹄鐵掌敲在碎石路上,如密雨敲窗,噼啪作響。

唐傑請到了魏春兵等好幾個將官,還有從遼陽趕去沈陽護送山貨的一位熟識的都司,回到開原城,眼前街頭行人寥落,想起寶貝兒子要在獄里蹲上一宿,唐傑很是心疼,連家也沒顧得上回,與幾位將官說了一聲,便直奔總督府。

幕府下設的一應衙門,都環繞在總督府周圍,這些人堪堪經過長史府時,忽見一行人從里邊出來,其中一個婦人被兩個人攙著,雙腿軟軟的幾不著地,號哭聲慘不忍聞。

唐傑定睛一看,那哭得死去活來的婦人正是自己夫人可雲,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一勒馬韁,那馬沖得正急,被他一勒,人立而起,未等前蹄落在,唐傑便翻身下馬,快步迎向自己夫人,喚道:「可雲,你怎來了此處」

唐夫人一見是他,本已哭得嘶啞軟弱的聲音陡然放大,號啕道:「相公,相公我們的孩兒死得好慘啊物竹他他被處斬了」

唐傑一聽,如五雷轟頂,臉色陡地一片慘白,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算它是提刑按察使司,哪里有權批斬」

旁邊他那兄長唐豪含淚道:「總督請出了王命旗牌,所以」

唐傑倒退兩步,幾欲昏倒,幸被隨即趕過來的魏春兵等人扶住。

唐傑的目光痴痴地落在家人抬著的一張床板上,那上邊割著一匹白布,下邊似乎躺了一個人,頭部位置的白布已經滲了斑斑血跡。

唐傑顫聲道:「這這是」

唐豪擋住他,黯然道:「那是竹兒的屍體二弟,你不要看了,屍首兩分,實在是」

唐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他沒想到只是回鄉探了一回親,才只一天功夫,自己的兒子便與他陰陽兩隔了。

一時間,唐傑淚如雨下,仰天嘶呼道:「萬世域楊旭你好你們好」

魏春兵等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魏春兵原是沈永親信,沈永倒台後,經過飲馬河一戰,他才取得了夏潯的信任,如今,他也有戰功在身,互市通商的好處他也獲得了不少,他的個人前程和利益已經綁在夏潯身上,說實話,他是不願與夏潯為難的。只是情面難卻,老友求上門來

再說,只是去向部堂大人求個人情,這事兒哪能不幫忙,於是就硬著頭皮來了。誰想趕到這兒,竟然遇到這樣一副局面,唐傑的公子已經被處斬了,魏春兵莫名地松了口氣,眼見老友涕淚橫流,又不覺有些心酸。情同此心,其他幾員將官也是如此,紛紛出言安慰,唐傑只是淚流不止。

仇恨滿腔,唐傑惡意頓起。

長史府外巡弋著許多兵丁,顯然是要防備他情急拼命的,唐傑咬牙切齒地看著沐浴在夕陽余暉下的長史府,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深

烏蘭圖婭輕輕擱下眉筆,看著鏡中的自己。

眉兒彎彎,朱唇皓齒,昏黃的燈光讓她潔白無瑕的膚色敷上了一層暖玉般的光澤,平添幾分嫵媚。

烏蘭圖婭對著鏡中的自己側了側頭,下意識地把辮梢捏在手里,美麗的臉龐上流露出凄婉的神情。

她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直到一無所有,才知道自己唯一的武器,只有自己。她恨不得把那夏潯千刀萬剮,在此之前還得扮出一副痴迷傾慕的模樣,把自己打扮得俊俊俏俏的呈獻給他,任他享用。

「是時候了」

烏蘭圖婭抿了抿嘴唇兒,堅決地站了起來,腳步輕輕地走出自己的房間。

據她這些時日的觀察,這位大明總督每天都很晚才睡,有時睡得太晚廚下送夜宵進去,她便從廚房的人那里打聽到,這位總督每天晚上還要處理許多公文。眼下這個時間,他應該還沒睡。果然,當烏蘭圖婭悄悄走到夏潯卧房外時,看見窗上映出了燈光。

這個院落里,除了夏潯的主卧,一排三間的瓦房,便是左右廂房了,自打她來了以後,日拉塔和薩那波娃便如臨大敵,視她為向大人邀寵的勁敵,同仇敵愾,對她很是排擠。所以那兩位姑娘住在對面的廂房,這邊則只有她一個人住。

臨到夜間,府衙也關了門,衙外和衙內沿牆,有兵丁巡邏,這內院兒門口站崗的兩個侍衛反而撤了去,住在左右兩個跨院里,輕易不會過來。

對面,兩個羅斯女人房間的燈已經關了,烏蘭圖婭輕蔑地一瞥,輕輕推開了夏潯的房門。

一進門是堂屋,正對面牆上掛著字畫,一張梨木的長桌,兩邊各擺一張官帽椅,左右豎向還各有一桌雙椅。進兩廂書房和卧房的門口在那掛著字畫的牆壁後面,那是一道木牆,鏤花的隔壁,後邊倚牆反向擺著另一套桌椅,再出去就是後門了。

而左右兩側,則是左書房右卧房,書房和卧房都是大小套的建築格局,書房用了大的一間,小套只擱了一張榻,用來午休小憩的,日間烏蘭圖婭色誘夏潯時,便是在書房的小套里。另一側卧房的大小套其實都不小,因為按照建築格局,這一處地方本就是宅中主人寢居之處,一般住得起這種大宅邸的貴人老爺,總有丫頭侍候起居,就住在外間屋里,隨時召喚。

不過,自打這兒被夏潯改了官邸,因為沒有女主人,為了避嫌,壓根沒用過貼身丫頭,如今被他留在身邊侍候的三個女子都住在左右廂房里。

烏蘭圖婭轉進右側的卧房,剛一邁步進去,便是一怔。

那本來空置的卧房炕上,竟然突兀地出現了兩個人,固定在壁上的燭台燃著蠟燭,有些燈下黑的感覺,正好掩住了她們的面孔,可是並不暗,還是能夠辨得清楚,她們正是薩那波娃和日拉塔,兩個人肩並著肩,正在說著悄悄話兒,一見她進來,登時瞪大了美麗的眼睛。

同烏蘭圖婭不同,她們的穿著自進了總督府便換了漢人女子的服飾,這時兩人都披一件對襟的紗羅睡衣,同蓋一條薄被,肩並著肩,各自胸前分別是一條粉紅色的和湖水綠的「訶子」,一條綉著蓮花出水,一朵綉著戲水鴛鴦,裹束著她們那異常豐滿的酥胸。

燈光下,孚仭焦瞪釹藎岩掠觶蠢粘鼉畝塹幕鵠鼻擼渙礁齬媚鋃際悄晟儻醇薜拿盍瀋倥淙灰蛭酥值腦潁磣臃15靡斐3墒歟墒橇車耙讕汕宕靠砂凰堆劬θ纈旰笄緲眨緣妹餮薅謇觶緔頌逄鼓茸松賴暮斐居任鏌歡遠靨稍諛搶錚拐婀喚腥訟餚敕欠塹摹br >

烏蘭圖婭呆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副場面,過了半晌,才忍不住問道:「你們怎么在這兒」

薩那波娃眨了眨藍色的大眼睛,用生硬的漢語道:「大人,睡了」

日拉塔則挑釁地道:「大人,吩咐,侍候我們」說到我們,她還刻意地挺了挺那惹火的胸部,比起烏蘭圖婭,顯然她的胸器更勝一籌。

烏蘭圖婭倏地咬緊了牙關,羞憤難當

內室里,夏潯靜靜地聽著,直到烏蘭圖婭含著怒氣的腳步聲遠去,才向左丹微微一笑,說道:「派人去韃靼控制的耶里古納河流域,持著她的畫像,到處去打聽已遭屠族的樺古納部落和這位阿拉什么木其的情況根本是痴人妄想,也無需如此。

他們來到我遼東,外援是指望不上的,如果有問題,有問題的人也一定是她本人和她攜來的那些族人。她的族人已被我分置於二十多處堡塞,到處撒網,監控調查也是不現實的,本督在遼東忙得很,沒那功夫把人力全浪費在她身上。」

夏潯回到府邸時,那朝鮮使節久候總督不歸,眼見天色已晚,已經告辭回了住處,張俊在府上等到夏潯回來,把朝鮮使節的來意跟他說了一遍,夏潯並未往心里去。如果要談,也就是打嘴仗而已,嘴上說的一套,暗下做的是另一套,彼此都是這么干的,用不著在意。

所以夏潯只是簡單交待了幾句,叫張俊去與對方周旋,把這討厭的蒼蠅對付走了也就完了。

唐物竹的案子處理得簡捷明快,那倒霉的女真婦人夫死子亡,可罪人只有一個,她和她的親人族人鬧了一回長史府,也知道那人的父親乃是明軍中的高官,本來預料這案子早晚不了了之,頂多判個流放,回頭一離開他們視線,便會把人放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不想這位楊總督的「執法公正一碗水端平」還真不是說說的,因此親眼見到了那人犯受刑,既沒有官官相護暗中放人,也沒有拖個死囚來抵數,一腔的怨怒便也平息了,待事情一了,向夏潯感恩戴德一番,該族老幼興沖沖離去,回頭少不得要就此事大肆宣揚。

有德無威必然放縱,有威無德必生異心,夏潯這恩威並施之舉,一旦傳揚開來,必可起到警示作用。

夏潯叫萬世域問案時,特意去傳唐物竹家人來,結果來的只有唐氏夫人和她的大伯子,那唐傑卻不在家,料來是促請熟人了,不由暗自慶幸處斷的果決。候案子審結,他擔心那唐傑回來見兒子死了,發了失心瘋闖去長史府鬧事,所以又特意安排了兵丁駐戍。

等這些事情處理完了,他回到府里,便把左丹喚來,開始進行安排了。憑心而論,小櫻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姿容秀美,氣質脫俗,同他的嬌妻愛妾皆不相同,哪怕她抱有什么目的而來,既已提高了警覺,夏潯便自信不會為她所乘。如果將計就計或許更容易探明白她的來意。

但是今時今日的夏潯已非昔日青澀少年,他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有家有業有妻有子,行事做人,便不會那般率性。如果他要了個貼身的丫頭,問題並不大,可若對方身份不明,目的叵測,他還不至於如此飢不擇食,因此才有了今晚這番安排。

夏潯道:「你派兩個人盯著她,她一計不成,必定還有打算,只要有行動,就一定得和人有接觸,盯住了她,早晚能查明她的真正目的。」

左丹應道:「是」隨即又向夏潯眨眨眼,笑道:「其實,小櫻挺漂亮的,部堂沒有家眷在身邊,她既主動投懷送抱,部堂何不將計就計嘿嘿,有個美人兒暖床也不錯」

跟在夏潯身邊久了,知道夏潯性情隨和,這左丹也敢和他開玩笑了,夏潯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挑唆本督觸犯王法,嗯認真做事去皇上馬上就到北京了,我也得籌備趕去北京拜謁,這里不能出什么岔子」

左丹忙斂了笑容,肅然答應一聲,告辭離去。走到外間屋里時,旁邊炕上就有兩個妖嬈的睡裝美人,左丹卻目不斜視,他能被夏潯一直留地身邊聽用,懂規矩,就是他最大的特點。

被夏潯調到卧房外侍候,薩那波娃和日拉塔很開心,羅斯族女性對貞潔不太看重,何況夏潯又是她們唯一的依靠,如果夏潯要喚她們入內侍候,她們是會欣然從命的,不過夏潯沒有示意,她們也不敢做出明顯的挑逗。

古代俄羅斯在彼得大帝的時代之前,各個社會階層共同的理想女性美,是年輕健康五官標致且體態肥滿。所謂「兩百斤的美人兒」才是典型,被稱為「密絲俄羅斯」而深受男人的青睞。這兩位姑娘在漢人的審美觀點中是很漂亮的,但是在羅斯國,雖然不是丑女,卻也只能算是臉蛋清秀而已,那身材實在乏善可陳。所以她們從沒想過主動勾引夏潯,因為有點自卑

烏蘭圖婭又羞又憤地回到自己卧房,她萬沒想到夏潯竟用這般手段來拒絕她的「獻身」,回頭一想,突然有些心驚:「莫非他察覺到自己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