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10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7 字 2021-02-15

潯反復想想,終於憬悟:「是了,皇上這是一箭雙雕,叫我參與,既是奪我飛龍之權後的一種安撫和補償,也是借我國公的名份,畢竟較之內閣首輔和僧錄司的官位來,還是我這公爵尊榮一些,皇上要編纂了給子孫後代們讀的書,自然要特別重視一下。慚愧,這書我是沒本事寫的,便掛個名,占些便宜罷了。」

朱棣吩咐之後,眾大臣各有異色,朱棣刻意地瞟了夏潯一眼,見他面露沉思之色,不禁欣然一笑,說道:「好了,喚你們來,就為的這件事兒。這事兒由楊旭主持,肆後聯絡解縉和道衍大師等人,准備編纂就是了。俺這里還有厚厚的一摞奏章要批,你們且各自忙去吧」

眾人聽了,連忙向皇帝施禮,欠身退出殿去。

一俟出了謹身殿,解縉便眉飛色舞地向夏潯打招呼,拱手笑道:「國公遠赴遼東一年有余,解某心中思念的緊吶。想著國公剛剛回來,與家人親熱團聚要緊,便沒有上門叨擾,過幾日,少不得邀三五知交,請國公吃幾杯酒,一敘別後之情呵呵」

內閣大學士楊榮捋了捋胡須,笑吟吟地道:「等國公擬好了章程,只消知會楊某一聲便是。我那署衙里,還有幾件公文急著處理,現在就不多打擾了。告辭,告辭」

其他人也向夏潯含笑拱手告辭,只有道衍大師還站在那兒,向夏潯矜持地一笑,說道:「一別經年,國公英朗如昔,可喜可賀。貧僧久坐禪房,鑽研佛經佛理,不問世事久矣,想不到還有機會與國公共攘盛舉,等國公理出個眉目,差人叫僧錄司里告知一聲,老僧自到國公府上就教。」

朝堂上,勢力的大小與職位的高低,只是在大多數情況下保持一致,但是特例哪朝哪代都有,夏潯對道衍可不敢倨傲,連忙還禮道:「大師客氣了,楊某才學有限,這事兒還要多多倚重大師和諸位大學士,來日楊某自當到大師方丈處,向大師請教」

道衍微微一笑,合什道:「告辭」

夏潯並未注意道衍和解縉這等參與過編撰太祖實錄的人,前番是為大明先帝立傳,如今則是為皇室子孫立言,大同小異,何至於一個喜形於色,一個滿面春風,表現得比上一次還高興。

他還了禮,便也向外走去,心中只道:「編書幾時若叫我參與編撰永樂大典,那才是值得參與的文化盛事。據說那永樂大典兩萬多卷,一萬多冊,數億文字,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人工謄抄出來的,若要雕版,可不知要刻到幾百年後去了,這永樂大典也快開始編撰了吧這是集中國古代文明和文化於大成的一艘寶船,怎生想個法子,讓這天底下多幾部永樂大典的副本才好,免得這等文化瑰寶無端佚失了」

夏潯一路想著,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翻身下馬,將馬交給侍衛,剛剛踏進大門,迎面便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怒氣沖沖地走來,後邊跟著蘇穎梓祺和小荻,蘇穎紅著臉連聲喚道:「蘇博士請留步,都是小女淘氣,妾身一定會好生管教她們的,博士千萬不要惱怒」

梓祺和小荻幫腔喚著,可二人一個滿臉的忍俊不禁,另一個掩著小嘴兒,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顯然是在偷笑。

夏潯一看這老夫子,認得是自家延請的西席先生。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叫蘇瀚宸,乃是國子監博士,到輔國公府來教書,可不是沖著楊家那點束脩,而是沖著他輔國公的面子,而今一瞧老先生氣急敗壞的樣子,夏潯曉得又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惹了先生生氣,連忙上前攔住,陪笑道:「蘇博士請留步,可是小女頑劣,惹得先生生氣么」

別看夏潯在外邊那么大官兒,要是在路上碰到,蘇博士這等人物老遠就得站定,立在道旁向他施禮,可是請了人家到家做先生,就得對人家待若上賓,擺不得譜,就連皇帝也是如此,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蘇博士看見夏潯,臉脹得通紅,吹胡子瞪眼地道:「國公,您瞧瞧,您瞧瞧,老夫一生授徒無數,桃李滿天下,可就沒見過令媛這么頑劣的國公爺,您另請高明吧,老夫實在是教不了她們啦」

夏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細看了半天,才詫異地道:「夫子這不是好端端的么,出什么事了」

蘇博士把額頭一拍道:「我都氣糊塗了,國公您看看,這都是令媛的傑作」

蘇瀚宸轉過身去,把雙臂一展,夏潯一看,也不禁有些忍俊不禁。蘇夫子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春衫,白衫一襲,飄逸若仙。如今這衫子背面,居然畫滿了圖案,蛤蟆吞蟲烏龜縮脖小雞啄米匆匆一看,還有兩個頭梳朝天辮的小丫頭,身背寶劍,傲然而立,面前跪著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老先生

還別說,不管是人物還是動物,都畫得形神兼備,惟妙惟肖,也難怪夏潯只瞧一眼就能認出都畫得什么來。

蘇學士氣憤憤地轉過身來,說道:「國公您看到了吧,兩個女孩兒家,性情如此頑劣,不尊師道,老夫如何教得」

他一轉身,夏潯便趕緊收了臉上笑容,咳嗽一聲,對剛剛趕到面前,正很難為情地站那兒的蘇穎一本正經地訓道:「看你那倆寶貝女兒把咱們先生給氣的,成何體統快把我那件湖絲雲紋的袍子拿來給先生換上」

夏潯說完又轉向蘇博士,打個哈哈,滿臉陪笑地道:「先生勿惱,小女頑劣,才正需先生這等先師訓導,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她們的,先生先請至廳中喝杯茶,消消氣兒」說著他也不理蘇博士的憤怒,攙著他便往客廳中走去

第646章 夏潯訓女

夏潯把蘇博士讓進客廳落座,奉了香茗,好生寬慰一番。不一會兒,蘇穎取了夏潯的一條湖絲衫子,親自捧著來到客廳,夏潯取來交給蘇博士,請他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裳,那舊衣便留下,洗得出便洗,洗不出再賠他一件衫子。

蘇博士見國公夫婦如此禮遇,怒氣這才稍歇,又被夏潯打躬作揖的一通道歉,也不好再冷著臉色,只好苦笑道:「罷了,想來也是老夫教授的學問過於枯燥,令媛年幼,貪玩了些。好吧,國公既然這么說,那老夫勉為其難,就再教教看。」

夏潯大喜,忙向蘇穎遞個眼色,不一會兒,親自送了蘇博士出府,蘇博士上了自己的驢車,進車一落座,便發現旁邊有一口匣子,伸手一碰,沉甸甸的,抬眼再向車外望去,夏潯已笑容可掬地道:「先生慢走,楊某一定好生教訓小女,再不教先生受小女戲弄。」

送走了蘇瀚宸,回轉廳中坐下,夏潯便把臉一沉,問道:「那兩個淘氣的丫頭呢」

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思楊和思潯站在廳門口了,這是明知故問,一聽父親這么問,兩個丫頭更加害怕,不等人喚,便乖乖走進來,往夏潯身前一跪,楚楚可憐地喚道:「爹爹」

夏潯板著臉道:「爹什么爹,老子差點兒沒被你們氣死」

兩個丫頭害怕,扭頭去看母親,蘇穎把頭一扭,兩個丫頭更加害怕,思潯小一些,眼睛里便蓄滿了淚水,因為害怕,又不敢流下來。

因為夏潯從遼東回來,這兩個丫頭著實規矩了幾天,可小孩天性,再加上她倆幼時隨著母親常住海島,來來去去的,性子更加的野,叫她們裝像何等困難,今天夏潯出門了,她倆的頑性便再度發作,下午的時候,先生認真授了一陣課,給她們講解了一篇文章,叫她們全文背誦下來。

老先生年紀大了,兩個學生在那兒默背文章,他枯坐無聊,手肘兒拄在書案上,托著下巴,不免打起了瞌睡。兩個丫頭一見,立即來了興致,丟下書本,抄起筆來,便悄悄繞到他的背後,在他身上作起畫來。蘇老先生醒來的時候,兩個丫頭已經回到座位上,捧著書本「認真」讀書。

老先生一看這兩個學生如今這般乖巧,心中十分喜悅,便要考較考較她們背熟了幾分。結果府中侍婢進來給先生續茶,瞧見先生背上琳琅滿目異彩紛呈,先生還茫然不知,雖然兩位小小姐不斷地向她使眼色,叫她不要說話,可她實在是忍不住笑,這一來就被蘇瀚宸發現異處了。

蘇博士一生執教,什么樣的學生都教過,學子們哪個對先生不是畢恭畢敬饒是如此,不少現在的進士舉人地方官員,當年做他學生的時候,也沒少吃他的戒尺教訓,唯因思楊兩個人是小女娃兒,又是國公爺的女兒,他可不曾這般教訓過,反過來三番五次要受他們戲弄,老頭兒自然怒不可遏。

夏潯問明事情經過,假裝沒看著思潯眼淚巴巴的樣子,板著臉道:「為父早聽說你們性情頑劣,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給你們請了先生來教你們讀書,是希望你們學個斯文道理,做個溫文賢淑的女兒家,結果呢今天先生教的什么文章」

思潯怯怯地道:「大學。」

夏潯道:「把先生教你背的文章背給為父聽聽」

思潯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

思潯嚅著小嘴接不下去了,夏潯哼了一聲,又轉向思楊:「你接著背」

思楊性子倔強一些,脾氣更像乃母,不過女孩兒隨父,兩個丫頭的眉宇輪廊可都隨她親爹,非常的神似。聽了父親的吩咐,思楊抿了抿嘴兒,繼續背道:「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格物不對,是先致其知,然後格物,不對,是致知在格物,然後」

再往後,思楊也背不下來了。

夏潯道:「背不下去了先生教你們學問,你們不好生學習,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戲弄先生,天地君親師,先生也是隨便戲弄的光跟你們兩個講道理,看來你們是不會明白的了。讓娜,取家法來」

思楊綳著小臉不說話,思潯已怯怯求饒:「爹爹饒命,孩兒以後不敢了」

夏潯沉聲道:「取家法來」

讓娜無奈,只得匆匆離去,不一會兒取來一根小指粗的藤條,夏潯皺眉道:「這么細的藤條,哪能教訓得她們開竅去,取個大一些的來」

讓娜瞟了蘇穎一眼,蘇穎也不吱聲,讓娜便硬著頭皮離去,不一會取了根棍子來,長似一柄手杖,粗細如成丨人大指,雙手奉與夏潯,這回連思楊見了也不免露出怯意了。夏潯好像還不滿意,大馬金馬地坐在那兒,裝模做樣地道:「太小,太小,取最大的家法來」

一旁巧雲姑娘看著不是事兒,早已飛也似的跑去後宅搬救兵了,讓娜出去時,小荻眼珠一轉,跟出去對她耳語幾句,讓娜心領神會,在外邊磨蹭了好長時間,估摸著實在磨不過去了,這才取了一條長棍回來,粗如雞卵,長有七尺,是硬樺木做的,這一棍下去,就是個成年壯漢也要抽得骨斷筋折,何況這么兩個水靈靈的小丫頭。

蘇穎雖然狠了心,想要相公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爭氣的丫頭,瞧見這樣的家法也不禁駭然,她性情粗放一些,可沒看出夏潯是有意嚇唬孩子,一旁謝謝卻是早就瞧出來了,因此與梓祺耳語兩句,便袖手站在一邊看熱鬧,根本不著急的。

蘇穎是兩個女娃兒的親娘,忍不住便蹭到夏潯身邊,輕輕扯扯他衣袖,低聲央求道:「相公,消消氣兒。這樣的棍棒,閨女如何消受得起」

夏潯知道自己兩個閨女年紀雖小,人卻機靈,既然要裝樣子,可不敢裝得一點不像,依舊唬著臉,沉聲道:「今日不舍得教訓,長大了依舊這般頑劣,還不害了咱家的門風不成,今日定要狠狠教訓她們一番。把家法給我」

蘇穎急了,暗把銀牙一咬,就要也在夏潯身前跪下去,替兩個女兒求情,就在這時,巧雲緊趕慢趕的,把救兵請回來了。

茗兒在後花園坐著秋千,看著思雨和思祺兩個小丫頭在身前玩耍,忽然得了巧雲送來的信兒,便急忙隨她趕了過來。茗兒已經微微有些顯懷,巧雲怕她絆倒,和另一個丫環一左一右地扶著她,後邊幾個奶媽子抱著思雨和思祺,一大家子全到客廳集合來了,瞧著好不熱鬧。

「老爺若要對她們施家法,那就先對妾身用家法好了」

茗兒還沒進門,一句話就先送了進來,夏潯看了眼茗兒身邊跑得小臉通紅的巧雲,明知故問地道:「夫人這是干什么」

茗兒進了屋,對夏潯道:「閨女淘氣,戲弄先生不用心學問,這是妾身管教不嚴之過,老爺要懲罰她們,那就該連妾身一並懲罰才是」

夏潯趕緊起身,扶她坐下,說道:「夫人正懷著身孕,切勿動氣。自己的骨肉,我就舍得打么可這兩個孩子實在頑劣,再這般縱容下去如何得了」

謝謝掩嘴偷笑,看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上前說道:「教訓自是應該的,可她們小小的人兒,哪禁得起這般棍棒。老爺看在夫人面上,這一次就饒恕了她們吧。若是她們以後還不知悔改,再予家法懲戒也就是了」

梓祺和小荻忙也上前解勸,一幫人七嘴八舌說了半晌,夏潯才「不情不願」地應了,對兩個丫頭把眼一瞪,喝道:「今日且饒了你們,再敢淘氣,一定家法侍候還不快去把先生講的這篇文章抄上十遍,老子回頭要檢查的」

子女的教育,在府里是由當家主婦負責的,楊家的規矩不像別人家那么大,茗兒對這兩個小丫頭就不好過於嚴肅,楊家上上下下,也就是她們的親娘,動手打過她們的屁股,自然不可能用多大力氣的,所以兩個丫頭平時頗有點無法無天,如今一看娘親不管用了,連家里做主的大娘都做不了主,眾位姨娘一起出面,再替她們求了情,免了這頓打,心里頭是真的害怕了。

當下,兩個丫頭唬得連聲道:「謝謝爹謝謝大娘謝謝娘謝謝各位姨娘,我們以後一定不敢了」

說完偷偷窺了一眼夏潯的臉色,見他沉著臉點了一下頭,這才敢爬起來逃出去,思雨和思祺在奶媽子懷里叫:「姐姐帶我去釣蛤蟆」

兩個小姐姐哪敢搭腔兒,一溜煙兒跑得不知去向了。

蘇穎看連正室夫人都驚動了,相公才肯饒過自己女兒,心里一酸,便想掉下淚來,忽見原本板著臉的夏潯卟哧一笑,站起身,抖開那團月衫子,對茗兒得意洋洋地道:「夫人,你來看看這件衫子,瞧,這都是咱閨女畫的,怎么樣我覺得比她們露蟬舅舅畫的還好呢」

第647章 旁敲側擊

蘇穎一愣,始知不但女兒被相公騙了,連自己都受了戲弄。

茗兒又嗔又笑地道:「你呀,以前你一點也不著急,現在剛回來沒兩天就擺出這么大的陣仗,可別把她們嚇著。」

夏潯道:「那兩個丫頭皮得很,鐵隨她娘,不擺出大陣仗,哪鎮得住她們。」

蘇穎聽了便有些不依,嘟囔道:「人家幾時這般模樣了」別看她比夏潯還帶著幾歲,可在夏潯面前,也像個小姑娘似的,大概是因為夏潯對她們的寵溺,不知不覺便模糊了年齡,顛倒了位置。

夏潯笑笑,有些嚴肅起來,說道:「這位蘇博士的學問,那是勿庸質疑的,不過人家是國子監里教授未來國之干臣的,按照這個標准教咱們閨女,也著實的難為了她們。這才多大的孩子,就開始學大學了叫她們知書達禮也就是了,又不是要她們去考狀元,我琢磨著,是不是可以減輕或者放緩經史子集上面的學問,她們既然喜歡繪畫,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就叫她們在這方面多下點功夫,也能事半功倍。」

西廂樂班子正在演練歌樂,思祺趴在老媽子懷里,隨著那隱約的音樂節奏,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正自得其樂,夏潯便指著她笑道:「瞧咱四丫頭,也不知道是喜歡音樂呢還是喜歡舞蹈,她對什么有興趣,將來就重點學什么吧,孔聖人不是說了么,要因材施教。女孩兒家不用那么嚴格,都是正經的學問,哪一些造詣深些都是好的,不一定要個個出口成章,做個詩詞歌賦盡皆精通的大才女,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