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10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7 字 2021-02-15

孩子未來的發展,這基調當然是由一家之主來定,夏潯這么說了,幾房妻妾自然無不同意,茗兒這位置上,也有她的難處,她是楊家主母,負有教育子女的責任,可是這個度不好掌握,管教太嚴厲了,容易叫人說三道四,若是放任自流,不予她們最好的教育,同樣會叫人非議,現在夏潯定下了基調,她也好辦多了。

一家人順勢在廳里坐下來,茗兒問道:「老爺從遼東剛回來,照例得歇息些時日,皇上急著召你去,有什么大事么」

夏潯笑道:「沒甚么大事,就是讓我牽頭編本書。」

茗兒笑道:「皇上倒真重視文教,又要編什么書了」

夏潯道:「皇上要編一本文化寶鑒,以太祖時候的儲君昭鑒錄為據,增添一些聖人格言,尤其是太祖教育子孫的一些聖訓,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易之法。呵呵,為夫學問有限,這牽頭么,只是居中調和,在人財物的協調上下些功夫,具體的事務由道衍大師和解縉大學士負責。」

茗兒品了品味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味兒,皇儲未立,皇上煞有介事地召集解縉道衍和自家夫君,一個國師一個國公一個內閣首輔,卻熱衷於去編甚么專為大明儲君所寫的帝王之學

夏潯瞧見茗兒沉吟的神色,去摸茶杯的手便停住了,問道:「怎么」

茗兒道:「老爺經略遼東有功,皇上加封了老爺一個什么官兒呀」

夏潯道:「太子少保啊,你不是知道么」

茗兒白了他一眼,道:「對啊太子少保咱大明的太子還沒影兒呢,皇上叫你這位太子少保去編一篇專為大明儲君所備的帝王學術我的老爺,你怎么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夏潯霍然動容:「你是說」

茗兒似笑非笑地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起身,翩然離去。

謝謝向夏潯皺了皺鼻子,調皮地笑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咭咭地笑著走開了。幾個美人難得見自己男人如此吃糗,也都丟下同樣的一句話,掩口笑著走出去。小荻依樣學樣,對夏潯笑道:「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

跑出門去,追上梓祺,小荻便好奇地道:「梓祺姐姐,到底老爺想什么呀」

梓祺道:「我哪曉得,不過夫人叫老爺想,一定是有些什么應該要想的。」

謝謝走在頭里聽見了,回頭瞟她們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們倆呀,還真不愧是老爺從青州府帶出來的人,一對兒愣頭青」

蘇穎趕緊道:「梓祺妹妹,我可不是從青州出來的,嗯夫人到底要老爺想什么」

「對啊皇上不會只是要編纂一本書那么簡單吧」

夏潯被一語驚醒,他因為替皇上做著許多機密之事,彼此溝通大多都是開誠布公,少有需要繞圈子的時候,所以那揣摩聖意的心思就淡了些。再加上這次回來,因為他擅殺大臣一事惹得朱棣不悅,收了飛龍秘諜,夏潯本能地以為自己要坐一陣冷板凳了,所以更不會想到皇帝交辦的編制聖訓這件事會有什么更深一層的意義。

此時被茗兒一語提醒,夏潯越想越覺得不尋常。

他回來這兩天,朝中文武都已知道了,他經略遼東,前後橫跨三個年頭,頭兩天無人宴請事屬正常,因為他離家實在太久,剛剛回來,少不得要了解一下自家的情形,與親人團聚一番,這個時候上門打擾,就算你是為了表示親近邀人赴宴,也有不近人情之嫌,至少也得五日之後,再遞帖子才屬尋常。

可是別人可以這樣,朱高熾不應該啊自投到朱高熾門下,自己身上就烙下了大皇子一派的烙印,他是朱高熾手下最得力的幫手,他回來了,朱高熾若不盡快見見他,對他其實也是少了尊敬和重視,就算朱高熾自己不方便來,派個人到府上來先問候一聲也是應該的,可朱高熾迄今全無消息,以朱高熾一向的為人處事風格,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

只有一種可能,就像那新嫁娘,哪怕與情郎私下里每日都要相見,恩愛纏綿如膠似漆,眼看著大日子近了,也得依照規矩守在閨閣里待嫁,不能連這幾天也等不了,叫人撞見壞了名節,把好端端的一件事情給辦壞了。這一次為儲君立言,所選的三個人,一個首輔一個國公一個國師,都是傾向於大皇子的,莫非是暗示自己勸立儲君而朱高熾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這時反而不宜與自己有什么聯絡,以免落到什么有心人眼里,受到攻訐

轉念一想,夏潯又有些猶豫,從永樂皇帝以前的諸般作為,他早就猜測皇帝已決定了儲君人選,上一次北巡,特意叫大皇子監國,這就是一個明顯的訊號,朝中文武都是些人精,難不成一直無人猜透皇帝的心意,這些時日根本無人進言勸立太子怎么還得皇帝羞羞答答的親自來給自己搭架子

經略遼東不只對眼下的大明,對未來的天下也有著重要的意義,為了遼東,夏潯不遺余力,除了一部分早在他赴遼東之前就被派遣出去執行一樁秘密任務的精干諜報人員,潛龍的其它成員,幾乎全被調到了遼東,京城里留守的人員極其有限,戴裕彬去年冬天趕到遼東後,也留在了那里,一直到他這次回來,戴裕彬依舊留在遼東,主持潛龍成員秘密撤離事宜,暫時沒有趕回。

而他當初留在京里的少數部屬,並不是直接和他聯絡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老板就是這位輔國公,自然不可能直接和他聯系,以致於夏潯竟然有點燈下黑的感覺,對一些擺在明面上的,就發生在京城里的事反而不甚了解。

夏潯心道:「看來,我得去見見解縉,和他碰碰頭,看看他所想的,與我所思是否一致,再了解一下近來朝中發生的事情。」

想到這里,他不禁又想起了紀綱和劉玉珏,這兩個人,算是他最初帶出來的人,最早趕來見他的,應該就是這兩個人才對,也許明天他們就會來了。發生在涿州之事,那涿州通判趙子衿言語當中,頗有不盡不實之處,回頭得點點紀綱,錦衣衛頭幾任指揮使俱遭橫死,都是飛揚跋扈之故,這紀綱其實是個頗能干的人,他是自己提拔起來的人,還要好生點撥著他,如果他為官能有所警醒,不致利令智昏驕橫跋扈,於國於己都是一件幸事。

次日正是大朝會,夏潯也站班侍駕,候著皇帝退朝之後,出了金殿,先被許多官員圍住,問候阿諛一番,夏潯滿面堆笑,嗯嗯啊啊地應了,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了,便拔腿奔了首輔大學士解縉署衙辦公的文淵閣。

解縉是文淵閣大學士,作為內閣首輔,如同一國總理,軍政司法文教外交,諸般事務無所不管,眾多奏章公函,都要先經他手批閱處置,需要移交皇帝做最終決定的才移交內書房,故而十分的忙碌,散朝之後,他就趕回文淵閣,正聚精會神地處理著公文,夏潯便施施然地到了。

第648章 胸藏峰壑

「哎喲國公爺,您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兒您知會一聲,解縉到您府上聽候訓示也就是了,哪敢勞動國公大駕。快快快,國公請坐,請上座,來人,快給國公上茶」

解縉沖著殿里邊侍候的小太監吩咐了一聲,便很熱情地請夏潯上座了,自己在他下首坐下,笑吟吟地問道:「皇上交辦的事情,國公可是已經理會出了眉目么」

夏潯一本正經地道:「不錯,我回去後認真想了一晚上,已經理出了一些眉目,特來與大學士商議一下。咳我是這樣想的,關於搜集整理編纂謄抄印刷」

夏潯巴拉巴拉說了半天,小太監送茶上來他都沒停口,好不容易說完了,又叮囑道:「我還得再補充一點:建文朝這四年,皇上是不承認的,建文朝的四年,已然改為洪武三十二年直至三十五年,期間許多事情,史中不能有載,這一點要特別注意,補充太祖聖訓時,有許多太祖對皇太孫說的話,編排出處時間時少不得要改成是對懿文太子說的,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諱。」

解縉聽得目瞪口呆,聽完了眨眨眼,茫然道:「國公說完了」

「說完了」

解縉吃吃地道:「這就是國公認真想了一晚,理會出來的東西么」

夏潯說這番話,本來就是想試試解縉對聖意的理解是否如自己所想一樣,一瞧他這副樣子,心中已經有了譜,便微笑道:「自然不止,皇上既然下了旨,這文華寶鑒是一定要編撰的,有些事宜,我就得先說在頭里,當然,大紳兄文壇領袖,已經編撰過多部典籍,這些方面應該想得到,只是楊某既然總領此事,不能不提一下。」

解縉松了口氣,笑道:「我就說呢,聖上宏恩,這是以東宮相托呢,何等器重,國公怎么可能不明白呢,那這事兒,國公打算怎么辦」

夏潯此時已經完全了解,自己所想果然無誤,原來朱棣是想要自己牽頭請立太子,想想昨日謹身殿里,朱棣那滿懷殷切的一眼,結果滿堂皆醒我獨醉,就他一個人沒聽明白,不禁暗自汗了一把。

夏潯定了定神,便依著解縉的口風,順勢說道:「此事無須計較,正大光明之事,瞞不得人,也不需要瞞。大皇子立為國之儲君,已是大勢所趨,我等所為,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只消堂堂正正地提出來就是了。我只是奇怪,前番皇上北巡,以大皇子監國,這不是很明顯要立大皇子為儲君的訊號么,難道朝中無人倡議立儲怎么還需皇上親自安排」

解縉嘆了口氣道:「怎么沒有,可二皇子那里,也著實地網羅了不少文武大臣吶。尤其是國公您經略遼東以後,淇國公丘福雖然走了,可國公您也走了不是,這一來二皇子失去的優勢,便又扳回了不少,以致被他網羅了很多人才,那陳瑛厲害啊有些官員手里被人揪著小辮子,怎能不看二皇子臉色行事

可是國公經略遼東,出不得岔子,一旦國公那兒出了什么差遲,必然對大皇子的處境不利。再者,國公經略遼東,那是關乎我大明千秋萬代的大事,縱然國公您願意在這個時候回來,大皇子也是不肯的,他哪舍得這千秋功業因他而廢呢」

夏潯點了點頭,有點明白了:「這么說,皇上給出了立儲的意思,也有官員依著上意請立儲君了,卻因二皇子那邊的人強烈反對,而致再度擱下」

解縉苦笑道:「他們倒不是反對立儲,只是反對立大皇子而已。皇上剛剛北巡,民間便有傳言,說皇上北巡,自然由大皇子監國,言外之意,只是儲君未立,依著長幼順序,叫大皇子監國,模糊了皇上立儲之意,消抵了皇上欲立大皇子為儲君的心意。

等皇上回來之後,二皇子竟然搶先發動,率先授意一些官員向皇上進言,請求皇上議立儲君,這儲君自然是二皇子了,我們先失一著,便陷了被動,雙方據理力爭,相持不下,二皇子仗著當年靖難有功,多次救陛下於危難之中,皇上當年感動之下,也曾透露過多次入宮向皇上哭訴委屈,哭得皇上心軟,這事兒就又擱下了。」

夏潯點了點頭,臉色凝重起來。

解縉見了,忙寬慰道:「國公倒也不必過於憂心,如今皇上請國公國師和我這位內閣首輔聯名倡議,說明皇上再三權衡之下,還是要立大皇子為儲君的,剩下的,就看咱們這戲怎么唱了,要是咱們倡議一次,再被他們攪了混水,皇上的臉面可就真的難看了。」

夏潯蹙眉道:「他們那邊,都有哪些官員」

解縉想了想,便說出一些官員名字來,夏潯聽那些官員職位俱都不低,其中還有六部的尚書,當朝一品,不由吃驚道:「我離開南京這一兩年功夫,二皇子的勢力已經發展得這么大了么」

解縉嘆道:「沒辦法,大皇子做事過於拘謹,許多手段不屑去用,也不能去用,哪怕我們勸說殿下做大事不拘小節,他也不肯。二皇子能網羅這么多人,有的是利誘,有的則是威逼了,在朝為官多年的,誰能沒點事情,那陳瑛就像長了一只狗鼻子,有點什么味道他都嗅得出來,抓住了你的把柄,怕你不為二皇子所用

這些人位高權重,亦有各自黨羽,他們為二皇子所有,他們的黨羽自然也為二皇子效力,二皇子自然就聲勢更振了。本來,二皇子當初網羅紀綱,也是這個意思,幸好紀綱是傾向於大皇子的,要不然,再有他為虎作倀,二皇子如今的力量恐怕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加上皇上本來就有些傾意於他,恐怕到那時國公您回來了,也無力回天了。

後來沒有辦法,我們以江山社稷大明未來,再三向大皇子曉以利害,大皇子才默許紀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是由於大皇子的猶豫,咱們下手晚了,頹勢終究不能一下子就扭轉過來。而且要做這些事,就瞞不過二皇子那邊的人,結果二皇子終於知道紀綱是大皇子這邊的人了,紀綱和陳瑛都有緝察百官之責,現在雙方斗得很厲害。」

夏潯這才恍然大悟,如此說來,涿州城外那一幕,恐怕就是陳瑛和紀綱之間斗爭的外延了,而陳瑛和紀綱背後又是大皇子與二皇子,如此說來,還真的是神仙打架,地方官員敢插手才怪。

如此看來,情形比他預想的要糟,夏潯不禁站起身來,在文淵閣里來回踱步,解縉見狀忙也站起,目光隨著他移來移去,好半晌,夏潯還不肯停下來,解縉忍不住道:「國公,現在紀綱那邊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你看,是不是要他加緊緝察力度,替大皇子爭取更多的官員支持

國公回來了,咱們的聲勢便為之大振,借著這個好機會,國公不妨多多宴請朝中同僚,被二皇子爭取過去的官員中,有不少原本與國公有些交情,這個情面是難以拂卻的,只要他們來了,以國公爺您的威望,或可再爭取過來一些,此消彼長,等咱們有了十分的把握,那時」

夏潯站住,反復想想,先是搖頭,繼而點頭,品砸半晌,沉聲說道:「不,還是要馬上進諫」

解縉一呆,失聲道:「馬上恐怕光是知會授意咱們的人都來不及呀萬一失敗」

夏潯道:「沒有萬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再敗,恐怕聖意真就轉到二皇子身上去了」

他走回解縉身邊,說道:「大紳兄,你想想,什么聲勢,比得了聖上這塊牌子更有聲勢眼下,編撰文華寶鑒是聖上的意思,這勢如泰山之傾,是最不可抵擋的勢,如果我們拖延久了,叫他們已經有了心理准備,甚至跑到皇上那兒連哭帶鬧,再次說動了皇上的心,豈不功虧一簣

立即行動,也許我們來不及招呼大皇子一派的地方官員們上書應和,可同樣的,他們那邊一樣來不及,我剛回京,還什么官員都沒見過,就立即上書此事,難免會叫人心中猜疑,這是皇上授意。嘿嘿,這本來就是皇上授意,只是皇上含蓄了些,咱們就不便直說這是皇上的心意,可是只要這么做了,誰還不猜是皇上的意思」

解縉聽的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聽了國公此言,解縉心中如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夏潯道:「若是按部就班,再與之爭相拉攏,那聖意這塊牌子就白白浪費了,那些官員既然被人揪了小辮子,又怎肯因為我的面子便改了陣營所以,與其調兵遣將,布陣對壘,不如突出奇兵,殺他個措手不及」

解縉振奮道:「好,那咱們怎么做」

夏潯道:「我這就去見道衍大師,大紳兄這里,則立即放出皇上命我等三人為大明儲君主持編撰文華寶鑒的消息,這等消息傳的快著呢,到了傍晚,南京城里就盡人皆知了。他們想商議對策,最快也得明天早朝之後,哼明天早朝,咱們三人就聯袂進言,請立儲君」

第649章 雄雞一唱

皇上要人修撰文華寶鑒的消息,解大學士只向人稍稍透出一點口風,自有人故作神秘,四下傳揚,等到黃昏,南京城的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