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22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6 字 2021-02-15

有孫,兩鬢斑白,昔年的英雄豪氣也就消磨凈了,有這么一大家子的親眷拖累,他們現在連扯旗造反的勇氣都沒有,也就只能寄望於彭家的這個好姑爺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

見夏潯半天沒有說話,彭庄主又補充道:「賢婿,方圓百里,彭家所有的部屬都得到了吩咐,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線,昨夜我們故意說是擒拿賊盜,往青州城方向的大小道路,全都被我們封死了,那兩個漏網之魚只能逃向別處,以他們的腳程未必能走多遠,說不定也能被我們抓回來」

夏潯搖搖頭道:「如果他們真的什么都沒看到,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我既然回來了,他們在沒有把握之前,就不敢動彭家庄的,這個啞巴虧,他們不想吃也得吃。只是,如今既已動了手,恐怕他們更加不肯善罷甘休了,彭家庄真的沒留半點把柄才好」

兩下里又說了半晌,回為一時尚不知對手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無法及時制定什么對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夏潯告訴彭庄主,不但與白蓮教有關的東西要全部毀去,其他但凡有涉違禁的東西也要一件不留。同時還安撫他們要一切如常,切不可做出如臨大敵的姿態。

彭庄主知道這次是與朝廷斗,而且是與朝廷最凶的一條惡犬斗,這方面他們是外行,必須得聽夏潯的,是以唯唯喏喏,全都答應下來。

等到眾人商議已畢,匆匆離開之後,大廳中空盪盪的,就只剩下夏潯和彭梓祺夫妻二人,眼見夏潯濃眉緊鎖,憂心忡忡,彭梓祺忽然流下淚來,她上前兩步,泣聲喚道:「相公」

夏潯正在想著心事,聞聲抬頭,彭梓祺已然在他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淚流滿頰地道:「相公,嫁與相公這些年,我很開心。相公娶了當朝皇後的妹子,卻不嫌棄梓祺出身低微,始終給梓祺一個妻室的身份,梓祺打心眼里感激相公。梓祺本想能服侍相公一生一世的,可是沒想到禍從天降這是彭家的孽,與相公不相干,相公只作全不知情好了」

彭梓祺哽咽道:「現在相公就尋我一個錯兒,隨便找個錯兒就說就說相公到了彭家庄,恰好撞見梓祺不守婦道,與人私通,相公給我一紙休書,從此斷絕與彭家的關系吧,這樣彭家一旦出事,或可保得相公周全」

夏潯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上前扶她起來,說道:「你呀,那傻勁兒又上來了,這個法子若能保得周全,天下間犯了事的官員全都匆匆與家人斷絕關系不就成了」

彭梓祺一聽更加絕望:「那那若真的事情暴發,被朝廷所知,不如不如就由相公親自動手,取了梓祺一家人性命吧。怎么都是個死,還不如死在相公手里。相公與皇上有大恩,如此表明心跡,皇上一定會相信你,何況還有茗兒保你,一定可以無恙。只是我們那女兒少不更事,無辜的很,求相公千萬保全了她」

夏潯搖頭道:「孩子無辜,你不無辜么如果不是我,紀綱怕也未必就會查到彭家頭上。梓祺,你不要胡思亂想,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咱們不要自亂陣腳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他輕輕拭去彭梓祺頰上的淚水,把她擁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當年我背叛朝廷,投奔燕王,朝生而不知夕死於何地,你放著好好的彭家大小姐不做,枯居海島,痴痴守候,你為我付出的,比我付出的更多,這輩子,咱們生同衾,死同岤,不離不棄那種絕情的話,再也不要說」

「相公」

彭梓祺感動的眼淚汪汪,她抬起頭來看著夏潯,淚眼迷離中滿是欣慰和感激,這世間有幾個男兒不重事業不重前程,卻把一個女兒家的痴心看得這么重的她能有這樣一位好夫君,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夏潯握著她的削肩,凝視著她的雙眼,又道:「可是,這次危機咱們縱然擋得過去,下一次呢彭家擔著這么一個身份,終究是個大患。彭家執意繼承這份香火是為了什么真的相信彌勒降生明王出世還不是想著掌握一支力量,可以叫彭家子子孫孫都有份家業可以繼承,可以依靠么

可這支力量,帶來的不僅僅是權力和保障,還有可能是屠刀和死亡,現在的彭家還需要依靠這支朝廷所不容的力量么以彭家現在掌握的財富和生意門路,只要子孫們爭氣,何愁不能代代榮華如果子孫們不爭氣,你給他一份鐵桶江山,也能被他敗光,何況是一個教壇的壇主」

夏潯舒了口氣,對彭梓祺鄭重地道:「梓祺,幫我與我一起說服你的父親,只要白蓮教中從此不再有淮西彭家這支字號,這件事,我一肩擔當事成,皆生;事敗,共死」

兩夫妻在堂上說著知心話的時候,一輛堆得高高的柴禾車吱扭吱扭地進了彭家庄,老牛慢條斯理地邁著步子到了彭家,那趕車的漢子與守門庄丁對答了幾句,就從側門兒進了彭家大院。

一群家丁圍上來,把最上面的柴禾搬開,就見尹盛輝張普鑫如同四蹄攢起的肥豬,捆得結結實實的躺在柴草堆里,頭發上滿是草根樹葉。他們嘴里塞著破抹布,瞪著一雙大眼看著上面,上面幾個大漢一臉橫肉,殺氣騰騰地俯視著他們

鍾滄海和高翔在淄河店的一家小客棧里,啃著豬頭肉,喝著鄉間自釀的劣質燒酒,好不狼狽。

兩個人悶悶不樂地喝著酒,鍾滄海一杯酒狠狠地灌下肚,抹了下嘴巴,瞪著高翔道:「老六,咱們現在怎么辦」

高翔挾了一口豬頭肉,悶悶了嚼了半天,才道:「四哥,輔國公已經到了,青州這邊,怕是沒戲啦。」

鍾滄海瞪眼道:「那怎么辦死了四個,剩下小尹兩人現在下落不明,咱們錦衣衛什么時候吃過這么大的虧就這么算了」

高翔嘿然道:「四哥,你還別不服氣,咱們錦衣衛還就是在輔國公手上吃了大虧想當初羅僉事在中山王府布下天羅地網,人家輔國公照樣來去自如,那時候,咱們紀大人還跟在輔國公手邊搖旗吶喊呢吧。」

鍾滄海聽了不說話了,高翔又喝了口酒,咂巴咂巴味兒,狠狠地罵道:「他娘的,這黑心掌櫃的摻了多少水啊」

鍾滄海沒好氣地道:「你還有心喝酒」

高翔沒精打采地道:「不喝酒又能如何輔國公一到,就算是紀大人在這兒,一樣束手無策。咱們喝點酒早些歇了吧。現在,就看蒲台縣那邊了,只要那邊能抓到真憑實據,這盤死棋,就活了」

第688章 蒲台小仙女

鍾滄海和高翔,這兩位紀綱手下八大金剛里的重要人物,在京城里隨著螃蟹將軍一般橫行的紀大人,那也是跺跺腳九城亂顫的人物,現在卻很狼狽地被齊王給轟出了青州城。

齊王倒不知道錦衣衛進了城,但是他知道彭家庄遭了賊。

齊王是個特別好面子的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見了他四哥的王府,就攀比著向老子要錢,在青州重蓋王府了。現如今的夏潯雖然比他低了兩等,他是親王,而夏潯是國公,但是說到在朝中的影響和在皇帝面前的份量,毫無疑問夏潯比他更強。

所以齊王逮著機會就向人吹噓當今輔國公是他的門下客,曾經受到他的大力栽培,輔國公能有今天,是得到了他的大力幫助,兩人如今仍是過從甚密,夏潯只要回青州,一定抽時間來拜望他,每次見了他都畢恭畢敬地執門下禮等等。

因此,齊王是以彭家的保護神自居的,彭家庄在當地也是有名號的大戶人家,居然有竊賊登堂入室,以致村鎮民壯連夜擒賊,光是被打殺的竊賊屍體就有四條,這說明青州治安不靖啊。而青州是他齊王的藩國,那不就是丟他齊王的臉么

齊王怒沖沖地把青州布政使分司按察使分司都指揮使分司以及青州知府的官兒全都召進王宮,罵了個狗血噴頭,勒令他們立即對青州來一次大清掃,嚴防江湖宵小在此作案。

三司一府的官員們被齊王痛罵了一頓,回去之後馬上召集他們的手下人,把他們在齊王那兒挨的罵一字不落地轉贈了手下。

推官老爺挨了知府老爺一頓臭罵之後,回去就對青州府總捕頭蔑十方動了板子。

挨完了板子,蔑總捕頭憋著一肚子邪火,一瘸一拐的就上街找人別扭去了。

虧得鍾滄海他們反應快,一看不是好路數,立即打點行裝,一溜煙兒地逃出了青州城。

如今兩人窩在淄河店進退不得,只好寄望於蒲台縣那邊的朱圖和紀悠南了。

可蒲台縣這邊呢

朱圖和紀悠南現在正在發懵,派去擄那小女娃兒的三個大活人,竟然憑空消失了,這事兒豈不怪哉。

陳郁南規規矩矩地站在兩大金剛面前,朱圖沉著臉訓斥道:「廢物蠢貨白痴三個大男人,去抓一個八歲的小女娃兒,居然失了手,連自己都搞到下落不明,這就是你的手下一群廢物」

「是是是,卑職無能」

陳郁南連聲謝罪,頓了一頓,候著朱圖怒氣稍斂,陳郁南跨前一步,又討好地道:「千戶大人,郭萌他們雖然丟了,不過由此咱們卻能確定一件大事,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朱圖一怔,喜道:「快說,確定了什么大事」

陳郁南陰險地一笑,說道:「一個死老婆子一個幾歲的小女娃兒,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三個大男人給弄沒了,這豈不更加說明她們身份可疑」

朱圖直勾勾地瞪著他,瞪了半晌,眼睛變得越來越圓,眉毛豎得越來越高,他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杯,奮力向陳郁南擲去,大聲咆哮道:「滾出去」

陳郁南嚇得一抱腦袋,那茶杯擦頂而過,在牆上摔的粉碎。陳郁南屁也不敢放,抱頭鼠竄。

紀悠南悠然地喝了口茶,說道:「老大,何必這么大火氣呢,至少這陳郁南能在彭家庄,發現那女娃兒的詭異之處,這就是一樁大功勞」

他把茶杯一擱,目中倏地掠過一抹寒意:「大哥,暗的不行,咱們還是亮明了身份,來個明攻吧這些教匪妖孽的把戲,在千軍萬馬真刀真槍面前,根本就不管用,要不然早就坐了天下了。咱們讓當地官府協助,直接殺上門去,如果大哥你實在不放心,就叫兒郎們准備一些黑狗血以防萬一。」

「直接動手來明的」

朱圖猶豫起來,他追隨紀綱的時間最早,所以對夏潯並不陌生,積威之下,一想起夏潯,還是有些膽怯。

紀悠南道:「大哥,咱們抓的是蒲台縣的白蓮教匪,就算抓不到真憑實據,與他輔國公又有何相干啊蒲台縣太白居的林掌櫃,總不是他丈人家吧再說,只要人落到咱們手里,還怕他們不招供就算那些漢子忍得了刑罰之苦,那個小女娃兒,你還怕她不乖乖吐實么」

朱圖仍是猶豫不決,紀悠南再三慫恿,他就是下不了決心。雖然出主意的人是紀悠南,可是拍板決定的人卻是他,一旦事情辦砸了,要負責任的也是他。而在沒有掌握真憑實據之前,紀大人是絕對不敢和夏潯徹底翻臉的,如果夏潯不依不饒,那時紀大人很可能把他丟出來棄卒保帥,他豈敢輕易決斷。

躊躇半晌,朱圖才道:「還是再等等,叫人與青州那邊取得聯絡,看看那邊的進展再做決定。」

他想了想又道:「那老妖婆和小妖女已經有了警覺,林家在此地甚有勢力,不易抓獲,先把徐澤亨弄來吧,若能叫他招了供,成為重要證人,咱們就可以公開行動了」

紀悠圖無奈,只好答應下來,匆匆離開去安排對徐澤亨下手。

戴裕彬見到了夏潯派來的人,來人共有兩個,一個是徐姜,一個是彭子期。

彭子期只是與他見了見面,彼此認識了一下,便匆匆離開去了林家,而徐姜則留下,與戴裕彬密議起來。

自從夏潯知道紀綱在整他的黑材料時,就讓戴裕彬帶著一支人數雖少卻十分精干的密諜隊伍到了山東,彭家庄那邊錦衣衛投鼠忌器,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而且彭家庄已經有了防備,戴裕彬覺得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就是蒲台縣這邊,所以親自帶著幾個人趕到了這里。

當日錦衣衛試圖擄走唐賽兒,戴裕彬就在暗中看著,本來他是想等錦衣衛把人擄走,再連錦衣衛一塊兒弄走,藉此還可以警告蒲台林家,不想那兩個錦衣衛進了那老太婆的小院兒就無影無蹤了,到後來趕著驢車等在外面的錦衣小旗郭萌也按捺不住了。

他下了驢車跑到老太婆家,院前院後地轉悠了半晌,愣是不敢進去,便想回去報訊,結果被戴裕彬給弄走了。錦衣衛的那些花活,戴裕彬也懂,那郭萌是錦衣衛中人,對這些刑罰熟悉的很,一見戴裕彬擺出的那架勢,他的心就涼了,情知自己絕對受不了這等酷刑,因此不等用刑就全招了。

戴裕彬聽說他們現在尚未掌握確鑿證據,只是因為高度懷疑,卻始終拿不到證據,才決定擄人問口供,這才稍稍安心。錦衣衛的人既然失陷在那老太婆家了,林家必定提高了警覺,也就無需他苦思該以何等身份向對方示警了,他便繼續執行著潛伏命令。

多年的潛龍秘諜生涯,再加上惜竹夫人等高手的調教,讓他們的成員個個精於跟蹤潛伏,熟悉各地方言習俗,扮龍像龍扮虎像虎,遠比那些平時大多穿著公服拿人問案的錦衣衛老爺們要高明,所以錦衣衛和林家都未察覺還有他們這股第三方勢力的存在。

彭子期沒有直接去林家,而是扮作普通酒客,進了林家太白居酒樓,找到酒樓大掌櫃的,與他接洽之後,由大掌櫃的安排他直接經由內部人出入的後門兒進了林家。前文說過,林家這宅子是跨了兩條街的,這一側臨待是太白居大酒樓的正門兒,酒樓後門與林家後門相通,林家自家居住的大宅正門在另一側,正對著另一條大街。

彭子期這樣隱秘的行動,旁人就無從監視了。那太白居酒樓一天中酒客出入無數,又有賣果兒的小童賣唱的歌女,陪酒的姐兒,前邊還有個戲台子,說快板唱三弦,表演歌舞雜耍,吵吵鬧鬧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誰看得過來

彭子期在林家待了兩天,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此後,彭家太白居大酒樓一樓大廳的舞台上,悄然多出了一個雜耍藝人,年紀不大,八九歲年紀,可那一手戲法兒表演得出神入化。一般表演戲法兒的,頂多表演個「仙人摘豆」「九連環」「亮摔」等把戲,弄幾個空碗珠子變來變去,弄幾個金屬環時連時分,再或者桌上置一空碗,手巾一蓋一掀,碗中便盛滿清水和一條金魚這種小把戲。

可這個小姑娘卻不然,她肩披一條大幔衫子為魔毯,每翻抖一次就變出一種器物,瞬間變出的物品能擺滿整個舞台,表演到高嘲時,她揭去幔衫,只穿一身緊身衣,雙手在全身前後上下左右拍打之後,從面前板凳上一個跟頭翻過去,又從身上托出兩只盛滿清水和魚的大碗,滴水不灑。

這還不算,小小一個人兒,她居然能空手變出幾尺高的琉璃寶塔,幾乎比她的人還高,眾目睽睽之下,旁人竟發現不了絲毫破綻,小姑娘一下子就火了。因為她姿容俏麗,粉裝登台時,猶如菩薩座前玉女一般漂亮,便得了個「蒲台小仙女」的綽號。

隨著南來北往的行商客旅親眼見證了她大師級的戲法表演,再加上一些「有些人」的推波助瀾,「蒲台小仙女」的名號迅速向南北大城大阜流傳開來。

第689章 風塵仆仆

夏潯回到彭家庄的第二天,與妻子彭梓祺又舉行了一次鄭重的吊祭儀式,這一次只是彭家內部親族參與,饒是如此,因為排場甚是浩大,許多村民乃至城郊百姓也都親眼看著的。

三日之後,夏潯去了孝帶,這才又帶了一份厚禮,趕去齊王府拜見齊王。

齊王在王府里早就翹首企盼著呢,照理說,不管多大的官兒,見了王爺都是君臣的禮節,到了青州府他的藩國之內,就得晉見一番,可夏潯這個臣,實在比他這個君在朝廷上還有份量,人家這次是回來奔喪祭祖的,要是不來拜見他,也說得過去。

一向驕狂的齊王竟因此小生忐忑,還好,夏潯對他一直都很有禮數,齊王大樂,在宮里擺開盛宴款待國公,兩個人開開心心聊了半天,又欣賞了一番宮廷歌舞。夏潯給足了他面子,哄得齊王眉開眼笑,及至天色將晚,夏潯才告辭離開,齊王一直把他送出宮門,到了照壁前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