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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未知 5878 字 2021-02-15

二弟怎么病成這般模樣了」

朱高煦掙脫朱高熾和小內侍的攙扶,「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向前跪爬兩步,抱住朱棣的大腿,放聲大哭道:「父皇」

朱棣的眼睛有些濕潤,連忙彎腰攙扶道:「煦兒快起來,快起來,這都多少時日了,你怎病得還如此嚴重,漢王府的太醫真是該死,這般沉重的病情,竟敢不稟報為父煦兒既然身子還不見好,那么就在京里再歇養些時日吧」

朱高煦眼淚汪汪地道:「父皇,兒這些時日在家里也反復想過,今日抱病入宮,拜見父皇,只想求父皇一句話」

朱棣道:「你先起來,慢慢說話。」

朱高煦不肯起身,哭泣道:「父皇,兒臣心里冤得慌啊,兒子反復自省,自覺無罪於國家,何以被父皇發配萬里之遙,兒子不服氣」

朱棣臉色一僵,微怒道:「煦兒這叫什么話,為父封你為漢王,叫你鎮守雲南,乃是為國戍守南疆,為國家藩籬之故,怎么是貶謫流配了」

朱高煦跪哭道:「那雲南乃是山高路險的煙瘴之地,兒子久居北地,如何適應這等南疆生活今日兒子只求父皇寬赦,兒也不要封國了,從此不關朝政不問世事,就在金陵城里做一個閑散王爺,但求能守在父皇母後身邊,心願足矣」

「這」

朱高煦叩首,泣聲道:「父皇若不答應,兒子這就上路,只是要求父皇先為兒子准備薄棺一口」

朱棣驚道:「這是為何」

朱高煦慘然道:「只恐兒子未到雲南,已然一命歸西了」

朱高熾一旁看著,眼見兄弟這么說,一張胖臉已然脹得通紅,再看看他老子臉色,朱高熾把牙一咬,上前端端正正地跪在朱棣面前,懇切地道:「父皇開恩,就應二弟所請,容他留在京師吧」

解縉正在文淵閣里忙碌著,忽地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又驚又怒,勃然道:「漢王不肯離京太子竟然還為他求情」

趕來送信的楊士奇無奈地道:「閣老有所不知,漢王抱病見駕,形狀凄慘,皇上已經不忍了,太子縱不為他求情,皇上必也應允的,太子若站在一旁置若罔聞,豈非讓皇上覺得太子天性涼薄」

解縉勃然道:「漢王不走,天下不寧太子是漢王胞兄,他不方便說,我去說」

解縉說罷,也不顧楊士奇勸阻,風風火火就往謹身殿趕去

第684章 由他鬧吧

「皇上」

解縉怒氣沖沖趕到謹身殿,見到朱棣,劈頭就叫了一聲。

殿里只有朱棣一人,成功地利用朱棣親情難過的弱點,得到皇帝承諾,讓他留在京城的朱高煦扮作久坐氣力不支的樣子,已經離開了,朱棣獨自坐著,想了一陣子心事,剛剛靜下心來打開奏章,解縉就脹紅著臉闖進來。

朱棣對這個有名的大才子非常倚重,抬頭一看是他,並不計較他未及時行禮的樣子,反而露出一副笑臉道:「出了什么事,怎么這般莽撞,如今你可是內閣首輔,言行舉止不能沒個做派啊。」

解縉卻不領情,氣忿忿地道:「皇上明旨頒詔天下,封皇二子為漢王,藩國雲南,如今為何出爾反爾,又把他留在京城」

朱棣眉頭一皺,對他咄咄逼人的態度稍稍有些不悅,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漢王病體虛弱,他說不習南方氣候,想想也是實情。當初的安排,確實是朕莽撞了些,如今把他留在京城,只做一個閑散王爺,又有什么妨礙呢」

解縉頓足道:「皇上,當日皇子爭嫡,朝堂上拉幫結派,大臣們無意於國事,整日為此紛爭,這些事皇上您都是知道的。如今讓漢王就藩雲南,也是為了避免將來再生起什么事端,令國本也為之動搖,現在皇上怎能改變主意呢」

朱棣的神情很是無奈,面對解縉的逼問,他的語氣有些軟弱,半似商量半似央求地解釋道:「漢王確實身染重疾,病體虛弱,朕是天子,也是人父啊,難道就狠得下心,逼著他往雲南去就藩嗎愛卿,你不要擔心,如今太子之位已定,有朕在,漢王留在京里,也不敢再生什么是非的。」

解縉怒氣沖沖道:「漢王若是去了雲南,他的爭嫡之心或可因此而消解,一旦把漢王留在京城,漢王絕不會就此罷休,必定再惹是非。皇上是漢王之父,更是天下之主,皇上先是人君,其後才是人父,國事家事,當以國事為重,臣請皇上立即下旨,令漢王就藩雲南」

朱棣怒了,霍地一下站起來,「啪」地一拍桌子,勃然喝道:「我兒已不欲爭權,如今連藩國都不要了,只求在京城里做一個閑王,你都不能容他么,這般情形,等朕百年之後,我兒豈非在這世間再無立錐之地解縉,你要效仿黃子澄方孝孺之流,是不是」

「臣不敢」

解縉慌忙謝罪,這才發現自己說話太沖,已然激怒了皇帝,後背上登時冒出一層冷汗。

國事家事摻和到一塊兒的時候,還真是難辦啊

金陵街頭,數十侍衛,拱衛著兩位身著麒麟武服的將軍正緩緩而行。

左邊那人是定國公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徐景昌,右邊那人比他還年長一些,也是一位年輕英武的將軍,乃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叫做薛祿。

徐景昌對薛祿道:「輔國公自幼時就在青州長大,算是半個山東人。祺夫人就是青州彭家庄人氏,這一次輔國公因為彭家老太公過世,要過去拜祭一番,你是青島人氏,此番回鄉省親,我與你引見引見,跟輔國公一同走,搭搭他的順風車,不會有你的壞處。」

薛將軍笑道:「多謝大都督美意,對輔國公,卑職是久仰的了,昔日在軍中,常聽輔國公之名,只是一直未曾謀面。」

這薛祿本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原來並無大名。在家族里,堂兄弟們全揪出來排行的話,他是行六,大家就都叫他薛六,後來當了官,薛六聽著不雅,就取了諧音,改名薛祿了。要說這薛祿,可能許多人不知道,可是說起一個民間故事,有些人大概就有些印象了。

在老故事里邊,曾經有這么一段故事,就是某民家孕婦待產,正逢大雨磅礴,等這孩子生下來,哇哇大哭的時候,其父聽見門口有人說話,打開門一瞧,原來是兩個在他家門前避雨的將軍,一左一右地站在那兒,按著刀,倒像在給他家站崗把門兒似的。

這事被一位相士知道以後,就說這孩子降生之際,兩將軍守門,將來必成大器,後來這孩子果然拜將封侯,富貴之極。這個故事里的嬰孩就是薛祿,這是薛祿幼時的一樁趣事,他後來果然功成名就,成為幾千年來青島地區唯一一個封侯的武將,子孫富貴,與大明同休,可謂貴不可及,便有人穿鑿附會,把這樁偶然說成了天意。

一般人說,靖難武將三大功臣,乃是張玉朱能丘福。實則在軍中武將們心里另有一番排名,那就是張玉朱能薛祿。靖難時,薛祿還是燕王府一個小兵。朱棣起兵時,以八百壯士奪九城,其中就有他一個,之後在真定之戰時,薛祿持槊刺中左副將軍李堅,將他生擒,因功升為指揮僉事。

此後,薛祿追隨朱棣南征北戰,援救永平之役,一舉攻克大寧富峪會州寬河等地。又擊敗朝廷騎兵,進升為指揮同知。攻打大同一戰時,他擔任先鋒官。白溝河一戰,他率軍追擊朝廷兵馬,一路追殺至濟南城,東昌之戰滹沱河之戰,他都沖鋒在前。

後來在單家橋,薛祿被平安生擒,他趁人不備掙脫繩索,奪刀殺守衛,搶馬飛馳而回,此後在順德大名彰德西水寨,東阿東平汶上淝河小河靈璧諸戰中都是首功的將領,還曾生擒朝廷的都指揮使花英。不過因為他的起步太低,論功行賞時不能不考慮資歷,丘福就排到了他的前面。

薛祿有勇好謀,紀律嚴明,善撫士卒,同甘共苦,在軍中甚受愛戴,如今他已升做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五軍都督府現在靠徐景昌一個人支撐著門戶,頗覺辛苦,這個在軍中甚有威望的名將加入以後,立即成為徐景昌重點扶持的對象,這次恰好薛祿要回鄉省親,徐景昌刻意安排他搭夏潯的順風車,自然也是一種提攜。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便奔了夏潯的府邸。

楊府里,解大才子正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轉的夏潯眼都花了。

解縉的才學是沒得說的,夏潯拍馬都趕不上,可是說到人情世故,才子們大多有點恃才傲物,這方面解縉就欠缺了些。

解縉咋咋呼呼地去向朱棣抗議,結果溝通的技巧差了點兒,反把朱棣惹毛了,挨了一頓狗屁呲,灰溜溜地回了文淵閣。解縉六神無主,也沒心思處理政務了,思來想去,就跑到夏潯府上來討主意了。

「大紳兄,我的解大學士,閣老大人,你別轉了成不成」

解縉個子矮,在地上轉來轉去的樣子跟耍地趟拳似的,看得夏潯眼暈,夏潯忍不住叫住了他,捏著下巴思索一陣,說道:「大紳兄,你坐下,沉住氣這事兒嘛,說一千道一萬,根兒還在皇上身上。」

解縉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國公爺,這還用你說么,誰不知道根子就在皇上身上」

夏潯搖頭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咱們屢屢功虧一簣,根本原因是,皇上三個兒子中,一直以來最疼的就是漢王。不錯,在咱們眼里,皇上是天子,是四海之主,凡事都應該以國事為重,可你別忘了,他同時也是一個父親,皇帝也是人,漢王在皇上那兒扮可憐,咱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戲,可他親老子會跟咱們一個看法么」

解縉攤手道:「那怎么辦你說怎么辦這個禍害只要留在京城里,一定會惹事生非的。」

夏潯沉沉一笑,緩緩地道:「那就由著他鬧」

解縉瞪眼道:「由著他」

「不錯,由著他」

夏潯直視著解縉,沉聲道:「事情的症結在皇上心里,皇上一日狠不下心,這事兒就解決不了。所以,由著他鬧太子名份已定,不出大事,不會再有什么變化,以前咱們不能讓他鬧,現在卻不同。既然他不肯走,那就由著他鬧,縱容他鬧,鬧到皇上煩了厭了,心寒了,不用咱們勸,皇上就得想辦法」

解縉聽懂了夏潯話中之意,神色開始冷靜下來,他凝神思索片刻,說道:「國公這主意,似乎是不錯,可是我擔心,一旦再鬧起國本之爭」

夏潯道:「國本之爭,已經定了太子就在那兒,你以為還會有那么多的官員跟在漢王後面搖旗吶喊錯了,大錯特錯。如今的漢王,再如何張狂,他也只是漢王。以當今天子的精明以如今內閣六部的安排,他能鬧出什么花樣來他跳的越歡,越像一只跳梁小丑,叫百官側目,叫天子生厭」

解縉有些意動,夏潯又道:「咱們該韜光隱晦啦,按兵不動他要鬧,由他鬧必要的時候,再幫他一把,讓他可著勁兒的折騰」

解縉心領神會,頷首道:「我明白啦」

就在這時,府里管事在書房門口咳嗽一聲道:「老爺,定國公登門造訪」

第685章 目標:小蘿莉

「後漢書陳禪傳:永寧元年,西南夷撣國王詣闕獻樂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明年元會,作之於庭,安帝及群臣共觀,大奇之。

太平御覽方術部:有東海人黃公少時為幻,能刺御虎,佩赤金為刀,以絳繒束發立興雲霧,坐成山河。及衰老氣力羸憊飲酒過度,不能復行其術。

搜神記卷二:晉永嘉中,有天竺胡人來渡江南,其人有數術。能斷舌復續吐火,所在人士聚觀。將斷時,先以舌吐示賓客。然後刀截,身流復地。乃取置器中,傳以示人。視之,舌頭半舌猶在。既而還,取含續之,坐有頃,坐人見舌則如故

異苑雲:上虞孫奴,多諸幻伎。元嘉初叛,建安中復出民間。治人頭風,流血滂沱,噓之便斷,創又即斂。」

讀到這里,夏潯心道:「這種幻術和現代魔術中的移頭術很相似了」

夏潯已經啟程趕赴山東了,啟程前,他對潛龍的人吩咐了一聲,叫他們搜集有關方術道術幻術的書籍,不管正史野史,只要有所記載的,就給自己淘弄來。

潛龍要做這樣小事自然容易,一夜之間,搜遍金陵大小書館,將有這類記載的書籍全都買了來,於是夏潯車轎里面屁股底下那口箱子里沒有別的,全都是史書雜記和民間故事,記載的內容大多與方術幻術有關,夏潯時常翻閱。

「老爺,薛祿將軍來了。」

車外忽地傳來二愣子的聲音,夏潯「哦」了一聲,把書塞回座下,說道:「請薛大人進來吧」

夏潯的車仗晝行夜寐,一路趕往山東,隨行的多了一個薛祿和他的幾名侍衛。

薛祿論年紀比夏潯只大三歲,二人年紀相仿,性情也相投,雖則那薛祿是個不識字的主兒,實則夏潯在文學上也是一個半瓶醋。

若說到武功,薛祿家傳的武藝著實不凡,他能從一介小卒脫穎而出,建功立業,短短數年間躍升為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那是憑著一身真本事拼出來的。

夏潯不像薛祿自幼習武又經過戰陣的千錘百煉,終成一套實戰效果極佳的武功,但是他從一開始學,就學自名師,先是張士誠麾下大將胡大將軍,接著是錦衣衛指揮僉事羅克敵,一身武功驚奇絕艷。

這些年來他勤加習練,武功日漸精深,這回與薛祿一路同行,行則飲茶聊天,止則飲酒較技,很快就成了極熟的朋友。熟稔之後,薛祿就不再那么拘束了,旅途寂寞,薛祿常常跑到他車上來,兩個人談天說地。

薛祿上了車,兩個人又聊起天來,今天薛祿正好說起當日白溝河一戰的驚險:「國公,您當時不在場,不知其中凶險,我軍那時中了敵軍j計,已呈敗象,而皇上當時也深陷重圍,危在旦夕,末將真的心都涼了,只道今日只有戰死沙場而已。

巧巧的,那李景隆躍馬橫槍,向我大軍掩殺來時,一陣風來,他的中軍大旗竟咔嚓一聲斷了,你說奇不奇這不是我皇上乃真龍天子,天命所歸又是甚么一時間,朝廷兵馬盡皆失色,我三軍將士軍心大振,皇上振臂一呼,登時攻守逆勢,殺了他個落花流水」

薛祿說得眉飛色舞,夏潯只是笑而不語。

那莫名折斷的旗,不是出自野史,而是正史中言之鑿鑿的事,夏潯以前也曾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的他當然知道真相了,可他不能說出來的,這種神話似的傳說,有益於朱棣的統治,他當然不會說破。

那位在帥旗上動了手腳的錦衣秘諜之所以其名不顯,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功是要賞的,但是卻不能對外宣布他的功勞。

夏潯笑笑,趁著薛祿說的口干,低頭喝水的當口兒,對他道:「將軍此番回鄉省親,為老父祝壽,孝心可嘉。我這次回山東,也要多待些時日的,如果時間來得及,也許我會往膠東一行,說不定還能趕上令尊的大壽。」

薛祿一聽又驚又喜,有些惶恐地道:「如果國公爺能參加家父的壽誕喜宴,那那可真是末將莫大的榮幸啊,我薛家滿門都會倍感榮耀。只是末將是什么身份,哪能勞動國公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