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26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8 字 2021-02-15

嘴道:「這彭家庄,可就是楊旭丈人家里」

陳郁南連忙道:「是不過當時下官並不知曉此事,若知是輔國公丈人家,出喪之禮如此隆重,聲勢如此浩大,也就不會以之為奇了。」

陳瑛點點頭道:「好,你繼續說下去」

陳郁南道:「下官扮作吊唁客人,拿了一份禮物趕到彭家,因為彭家吊客雲集,那知客也不一一盡識,便放下官進了庄院,下官隨眾人例行拜祭一番,見府中來來往往,多有江湖人物,心中疑心更盛。就在這時,下官偶然看見幾個小娃兒在院落一角說話」

陳郁南把唐賽兒與那幾個小孩子的對話說了一遍,尤其說及唐賽兒變化蓮花金佛時,說得極其詳細,渲染的如魔似幻。大理寺卿薛品聽了,便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陳瑛聽罷點點頭,說道:「你且一旁站下」

扭頭他又看向朱圖,客氣地笑一笑,問道:「朱大人,你得知陳百戶稟報之後,又是怎么做的呢」

第701章 公說公有理

朱圖清咳一聲,正容道:「部院大人,下官聞訊之後,十分重視。白蓮教向來就不安分,自我大明立國,朝廷便有旨意,要嚴厲打擊邪教。前幾年陝西白蓮教造反,太祖高皇帝還曾親下御旨,在我大明全境,搜捕白蓮教徒。若是這青州彭家庄當真是白蓮教,且有這么大的勢力,那還得了只是事情尚未查明,只憑陳百戶一面之辭,下官也不敢確定,是以便向紀大人簡略稟報了一下,便親自趕往山東探查詳情。

下官到了山東之後,才知陳百戶因對彭家起了疑心,調查其真正底細時,才知彭庄主竟是輔國公的丈人,不免心中忐忑。下官得知以後,也是頗為躊躇。大人莫要見笑,下官雖是拿朝廷俸祿,為朝廷當差,可是事涉輔國公這等當朝重臣,心下難免頗費思量。

真相未明之前,下官不敢對彭家庄有所妄動,何況這時候輔國公恰好也回青州奔喪,有他在彭家庄,下官豈敢妄為便想先赴蒲台,查清那會使妖法的小女娃兒底細再說。下官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易容改裝,扮作行商,秘赴蒲台縣,跟蹤了那女娃兒幾日,發現她常去處只有徐澤亨家裘氏老婆子家,再就是林羽七家。

下官想,一個兒童,天真純稚,縱是教匪余孽,必也中魔不深,若從她處著手,容易查清真相,便吩咐了三個部下找個機會捉她回來,秘密詢問一番。誰知道」

朱圖長長吸了口氣,沉聲道:「當日,那個叫唐賽兒的女娃兒正往裘氏老婆子家去,我那三名部下潛進裘氏院中,想要不動聲息地擄她回來,可是就此不知去向」

陳瑛此前已從他們的證詞中了解一切,不過兩位旁審可是不清楚的,有必要叫他們了解清楚。陳瑛瞥了眼正奮筆疾書,記錄訊案證詞的書案一眼,問道:「不知去向」

朱圖肯定地道:「是不知去向下官那三名屬下,都是我錦衣衛中身手高明機警能干的校尉,其中還有一個是小旗,可他們潛進一個老太婆的家,抓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娃娃,三個身強力壯的男子,竟爾就此失蹤,下落不明」

刑部尚書呂震聽到這里,顏色有些變了,此前他對此案也是不以為然的,他還等著看錦衣衛的笑話呢。他如今已經投奔到大皇子陣營了,算是紀綱的同一政治派系,不過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和紀綱不同路,雖然解縉等人不大看得起他的氣節,可在這一點上,他們是觀點一致的:一有機會,就排擠紀綱。

可是聽到這樣的供詞,他也不能不心生疑慮,這樣的事怎么解釋一個尋常的老婦人和小女孩兒,有本事叫三個身強力壯,而且受過專門訓練的密諜憑空消失的本事么

朱圖將三人神色看在眼里,唇角微微露出一抹得色,繼續說道:「出了這樣的事,下官可不能等閑視之了,那老婦人和小女娃兒必定大有可疑,更加蹊蹺的是,事發第二天,她們兩個就去了林家太白居酒樓,逗留良久,夜不歸宿。我們未曾掌握真憑實據之前,不敢大動干戈」

聽到這里,陳瑛忍不住插了句嘴:「錦衣衛拿人問案,俱是涉及謀反大罪的案子,什么時候需要這般顧忌的,都已丟了三個部下在人家里,還不敢公開拿人」

朱圖聽他語含譏諷,心中暗怒,可這時還寄望借陳瑛這把刀子來割楊旭的人,卻也不敢頂撞,只得故作尷尬地一笑,訕訕地道:「這個若是公開拿人,事情就鬧大了,一旦叫輔國公那邊得了消息,知道我們在查他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下官可是不敢得罪輔國公的。」

陳瑛哼了一聲道:「說下去」

「是」

朱圖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下官或許過於謹慎了吧,到了這一步,仍想以暗查為主,先拿到證據再說。那裘氏與唐賽兒已然生了警覺,下官便想以徐澤亨為目標。這個人也曾去過彭家庄,同時,唐賽兒與他家往來較為密切。

下官派人捉拿徐澤亨後,立即離開蒲台縣,避往樂安州,再對他進行審問,一開始此人堅不吐實,後來畏於國法,終於招供」

陳瑛身子一傾,說道:「他是如何招供的,仔細說來書案,詳細記下,一字不可疏漏」

朱圖道:「那徐澤亨招認,他確是白蓮教徒,教主是林羽七,他還列數了他所知道的教中各香主的名姓。他還招認,那彭家庄老太公,乃是白蓮教中一位前輩,具體身份他雖不知曉,但他知道,就算以他們的教主之尊,到彭家庄吊唁時,也是執弟子禮晚輩禮的。

下官聽說那彭家庄確是白蓮教,而且蒲台縣也有白蓮教的香堂,不禁大吃一驚,這些人潛伏如此之深,下官也不曉得蒲台縣衙是否有他們耳目,不敢調用蒲台縣的人馬,因此上,便從樂安州借了巡檢捕快,一路趕回蒲台拿人。誰知下官趕回蒲台之後」

朱圖朝三位主審官看了一眼,正容道:「誰知下官到了蒲台,卻發現林家已經被夷為平地,徐澤亨招認的那幾位白蓮教首腦俱都死於非命」

陳瑛目中隱隱泛起一抹寒光:「殺人滅口還是」

朱圖從容地道:「下官驚愕莫名,一經詢問,才知是我錦衣南鎮的幾位大人往直沽公干,途徑蒲台縣,卻查知清水泊大盜石松,竟爾藏匿在蒲台縣里,隨即便知會了衛所的杜千戶,率軍入城,於吳寒家中將石松生擒活捉。

這吳寒,正是徐澤亨招供的白蓮教香主之一。石松隨即招認,蒲台縣士紳林羽七,與他早有勾結,互為同黨,乃是窩藏他的真正元凶。杜千戶立即率軍圍困林府,林家竟持械反抗,抗拒官兵,嘿這一場大戰下來,一把大火,就把林家燒了個干干凈凈」

朱圖沉沉一笑,道:「這就是下官所知道的了,至於是有人殺人滅口,還是有人適逢其會,那就不是下官所知道的了,還請部院大人明察」

陳瑛揚聲道:「來啊有請錦衣衛南鎮撫司陳東陳千戶」

這些人早就被帶到了,候在大堂外的,吩咐一下,片刻功夫,陳東就大搖大擺地走上堂來。

陳瑛道:「陳千戶」

陳東打斷他的話道:「部院大人,下官可不是犯人,不看個座兒么」

陳瑛窒了窒,吩咐道:「給陳大人看座」

一旁旗牌忙搬了把椅子過來,孫東往椅上一坐,朝對面一瞅,正看見朱圖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不由啟齒一笑。兩個人一左一右,按膝坐在那兒,躍躍欲試的,好像兩頭欲待搖頭擺尾以命相搏的猛虎,只是朱圖殺氣騰騰,陳東神色更從容一些。

陳瑛咳嗽一聲,打斷了兩人的視線交鋒,說道:「陳大人,方才朱大人曾說道,他在蒲台縣內辦一樁白蓮教的案子,查出那士紳林羽七實為白蓮教一方會首,正欲派兵擒拿之際,卻發現被你先下手除去了。陳大人可以向本堂說說,你往直沽公干,如何得到大盜石松消息,又如何將他鏟除的經過么」

陳東「哦」了一聲,有些靦腆地笑笑:「本衙劉大人已經說過了,下官這才知道壞了北鎮的好事,呵呵,可北鎮行事向來獨來獨往,並不曾有人知會下官,下官事先可是一無所知啊」

陳東道完了開場白,把笑臉一收,正容道:「部院大人,各位大人,下官是錦衣衛中人,干得就是偵伺的差使,到了哪兒看人,便與常人有些不同。下官本要往直沽公干的,途徑蒲台縣,一路勞乏,便與幾個手下隨意尋了座小酒店吃些酒食。

無意中發現一個漢子到店中買些酒肉魚蝦,那店主還笑他現在變得大方了,自家做得屠戶,一向不往酒店里買肉食,如今不但舍得花錢,還肯打好酒買魚蝦,這說話的當口兒,那買菜的漢子便離開了,我們也會了賬,離開酒店。

不想繼續前去,偶然經過一條巷子,恰自牆頭瞧見一戶人家後院兒中站著一人,正是方才去店里買酒肉的漢子,下官也是警覺成性,馬上隱藏行蹤,悄然窺視,只見他四下掃視一番,便蹲身以手叩地窖蓋板,里邊便鑽出一人來,兩人對答幾句,那人接了酒肉,便又潛回窖中去了。」

陳東道:「各位大人,僅此一幕,就已萬分蹊蹺,正常人家,何須如此鬼祟何況,下官在那牆頭,正將窖中鑽出來的漢子看個清楚。下官自進了山東地境,一路下來,大城小阜的也走過不少,城頭的畫影圖形看得很多,其中有一個叫石松的水寇,樣貌恰與這藏身地窖下的漢子一模一樣,下官此時如何還不明白這人身份

下官是朝廷的人,既然撞見了朝廷緝拿的凶犯,豈能置之不理因為不知那地窖大小,里邊藏身的強人多寡,下官未敢莽撞,便叫人守在左近監視,自行趕到衛所,借了官兵來才去擒他。此後的事想必朱千戶已經說過了,下官就不再贅敘了。下官所知所為,只有這些」

陳瑛扭頭問那書案:「都記下來了」

那書案忙點點頭道:「小人都記下了」

陳瑛扭回頭來,笑吟吟地對陳東道:「有勞陳大人了,證詞已經錄下,請陳大人簽字畫押之後,便可離去」

「好」

陳東起身,大剌剌地走過去,提筆在證詞上簽下名字,又打一個十字,把筆一擱,拍拍屁股揚長而去。

陳瑛神色一肅,吩咐道:「來啊帶唐賽兒」

第702章 一只小妖精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的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如果夏潯在這兒,看到唐賽兒上堂的這番情景,說不定就會想到這首歌。

如果,這時候真的有這首曲子唱起來,配著唐賽兒的步調和她那可愛的表情,一定非常合拍。

明眸皓齒,宛然如畫,一身翠色的衫子,雖然是粗布料兒做的,可是穿在這小仙女兒似的女孩兒身上,卻絲毫不顯寒酸。

她輕輕捻著衣角,怯生生地看著兩旁拄仗而立的衙役,腳下欲進還退,有如呀呀學語的小孩兒般蹣跚,那小模樣兒看在薛品和呂震兩個已為人父的中年男子眼里,頓時有點父愛泛濫了。

不過,陳瑛卻不為所動,他已經領教過這個小女孩的狡黠了,對她的可愛已經產生了免疫力。

大明朝開國以來,都察院正堂提審八齡童,這還是頭一遭,大概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跪下」

站堂衙役一聲喝,把水火棍一頓,唐賽兒小兔子般驚得一跳,趕緊跪倒。

「叫大老爺」

「大老爺」

唐賽兒一臉茫然,仰著臉兒往陳瑛三人一瞅,似乎不知道該叫誰是大老爺,語氣有些遲疑,薛品和呂震連忙擠出自以為最和善最親切的笑容,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陳瑛咳嗽一聲,問道:「下跪何人」

唐賽兒卷著衣角,細聲細氣地道:「我叫唐賽兒呀,大老爺不是審過我好幾回了么,怎么老記不住我的名字呀」

陳瑛有點尷尬,又咳嗽一聲,訓斥道:「老爺問話,問什么,答什么,不要多嘴」

唐賽兒怯生生地道:「喔」

陳瑛撫了撫胡須,慢條斯理地問道:「唐賽兒,我來問你,你可曾去過青州彭家庄」

唐賽兒眨眨眼道:「大老爺不是已經」

陳瑛把眼一瞪:「嗯」

唐賽兒趕緊低頭道:「去過」

「嗯咳」

薛品悄悄側過身去,掩著口對陳瑛道:「部院大人,對小孩子嘛,不用這般嚴厲」

陳瑛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語氣放緩了些,又問:「本官問你,你跟誰去的彭家庄,去干什么」

唐賽兒弱弱地道:「我跟我娘跟我蘇嬸嬸跟徐叔叔我們都是跟林伯伯去的彭家庄,因為彭家老太公過世了,我們去吊唁他老人家。」

薛品嫌陳瑛的語氣還是太冷,便接口道:「女娃娃,林羽七跟彭家是什么關系呀,為什么要去吊唁彭老太公呢」

唐賽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那林羽七去吊唁彭老太公,為什么要帶上你和那姓蘇的女子呢」

「這我知道」

唐賽兒似乎不太怕這個很和善的伯伯,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因為吧,楊大人救過我和蘇嬸嬸的性命,楊大人救了我和我娘,還有蘇嬸嬸以後,就把我們留在了彭家庄,然後彭家庄派人找到林伯伯,把我們接回了蒲台。林伯伯說,知恩要報,現在彭家老太公去世了,叫我們去老太公墳頭磕個頭。」

呂震忍不住也插嘴了:「這楊大人是誰啊」

唐賽兒道:「輔國公啊,我也是才知道楊大人又升官了,做了輔國公。輔國公救我的時候,還是楊大人,嗯,那時我還小呢,我娘說,我才出生,還沒滿月,這些事兒都是後來我長大了,懂事了,我娘說給我聽的。」

薛品忍不住問道:「慢來慢來,楊大人哦,輔國公救過你們性命,這是甚么時候的事兒」

唐賽兒道:「我聽我娘說,那時候朝廷跟燕王爺正打仗呢,官府征役,叫我爹去德州修十二連營,我娘當時正有身孕,一塊兒跟去了。我剛出生不久,朝廷就吃了敗仗,那個亂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