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34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39 字 2021-02-15

朱棣終於忍不住了,憤然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朕意已決,卿勿須多言」說著,把大袖一拂,揚長而去。

「輔國公唉」

「唉國公爺」

解縉和楊士奇兩個人在夏潯書房里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你唉一聲,我嘆一聲,都為夏潯這個放棄成為大明第一權臣的絕好機會而沮喪。

夏潯卻渾然不以為然,笑吟吟地看著他們,說道:「二位不要轉了,轉得我的眼都花了。請你們回復太子,把我的意思告訴他,我自認自己的看法是不會錯的,如果我明知它是錯的,卻只為了迎合上意而去做,那么今日輝煌,不過是明日黃花,有甚可惜呢」

解縉和楊士奇也憧憬著「唐之亡,交阯淪於蠻夷四百余年,至是復入版圖」的偉大夢想,只恨自己不是武將,不能去創下這炳彪千秋的豐功偉業,這么好的一個唾手可得的機會卻被夏潯輕易放棄,他們是真的傷心吶,可是夏潯意志十分堅決,兩人卻也無話可說,到最後只好怏怏離去。

兩人離開之後,夏潯臉上輕松恬淡的笑容就消失了。有些話,他並沒有對解縉和楊士奇說。古人雲:「喜時說盡知心,到失歡須防發泄;惱時說盡傷心,再好時應覺羞慚。」西方人說,與人相處最好保持一種「豪豬的距離」,據說豪豬渾身長滿了刺,在天冷時為了御寒都想互相靠近利用體溫,但又不能靠得太近,於是豪豬們就在誰也刺不到誰的前提下盡可能地靠在一起。

夏潯就是這個看法,事無不可對人言開玩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這些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當初帖木兒帝國居然以宰相阿爾都沙將軍蓋蘇耶丁這樣兩個重要人物為使節,到了大明又特別的關心政治經濟軍事,各個方面的發展,夏潯就已生起了警覺,早在這兩個人返回帖木兒帝國的時候,夏潯的潛龍就已經開始行動了,派人躡著他們的蹤跡,跟著他們遠去了西域。

現在,消息已經送回來了。帖木兒大帝聽說大明兵強馬盛的消息之後,並沒有因此打消他的野心,相反卻激起了他的豪氣,他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戰都更加重視,親自部署籌備著,數十萬鐵騎很快就要卷土東來了。

夏潯有心要消弭本來歷史上那場在整個世界都快速前進的時候,卻拖著原本世上最富有最先進最文明的中華古國大踏步後退的大悲劇,要做到這一點,大明自身的發展最重要,而遼東的經營得宜與否,同樣極其重要,所以夏潯離開遼東之後,他並未放棄對那里的關注。

這也是他和萬世域張俊沒有過於密切往來的一個主要原因,因為他想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消息渠道。夏潯的潛龍,在關外在草原上,依舊頻繁地活動著,所以有關韃靼和瓦剌那邊的情報,他同樣一清二楚。

不錯,韃靼現在的確向大明求和了,那邊受著瓦剌的欺壓,這邊受著大明的威脅,阿魯台太師的日子不好過。而遼東的急劇發展,對他的心理威脅尤其嚴重。夏潯在的時候,曾經授意遼東幕府,對友好的草原部落要一視同仁的做買賣,這一政策使得與遼東毗鄰且與遼東仇視度不高的那些韃靼部落大獲益處,在他們的呼聲之下,阿魯台順勢讓步,指使大汗本雅失里向大明遞了求和書。

可是,與遼東毗鄰的,大多是在韃靼各部落中地位較低的小部落,正因為他們部落的實力弱小,才不受重視,被大部落占據了最好的草原,而把他們擠到與遼東接壤地帶,作為雙方的緩沖,現在反而是這些小部落獲益,這些強大的部落心里自然不平衡。

於是,一些小事就被無限放大了,比如去遼東做買賣的韃靼牧人,酒後與人打架生事受了傷,打斷了鼻染割傷了胳膊,變成了受漢人欺壓,凌辱成了殘疾;比如那些小部落中有些牧民想過平靜安逸的生活,於是借著做買賣的機會,整個兒的叛逃到了遼東,受到遼東官府的安置,也成了一個部落成群成群的叛逃。

不要小看了這些大部落的能量,他們已經在韃靼內部成功地挑起了仇視大明,與遼東對立的情緒。而這種情緒一旦積累到一定程度,是需要釋放的。

朝廷分化瓦剌的計策,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被大明派使節分封為王的幾個瓦剌貴族得意忘形,彼此誰都看不上誰,連瓦剌可汗也不放在眼里了,由一些小磨擦開始,漸漸發生了大的內訌。

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瓦剌原來可是一致對外侵略韃靼的。現在瓦剌內部又起紛爭,韃靼承受的壓力就小了,它就不需要迫切地謀求與大明和解,再加上內部反大明的情緒越來越濃烈夏潯從掌握的那些雜亂資料中歸納分析,擔心大明與韃靼很快又得再起紛爭。

如果這個擔心真的成為現實,那么,北方將與韃靼打起來;西方,瘸子帖木兒將御雄獅數十萬,殺進西域;如果大明在安南這個泥坑里再陷進去數十萬的軍團和不計其數的軍費,到時候狼煙四起,嘩啦啦大廈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出來吧」

夏潯沉思半晌,才吩咐一聲,徐姜立即從屏風後面閃了出來,自從他辦了山東白蓮教一事之後,已經成為夏潯絕對可以信任的心腹了。

「迅速找到咱們在飛龍里的人,看看有沒有往北方西方去執行任務的人,如果沒有,就叫他們有所發現,胡濙就會派他們過去了,然後叫他們把咱們查到的這些情報報給胡濙,胡濙會稟報皇上的」

「是」徐姜答應一聲,又擔心地道:「國公拒絕赴安南領兵,會不會讓皇上」

現在,徐姜所有的一切都是跟夏潯拴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自然關切夏潯的一切。

夏潯微微一笑,說道:「這個么,你不用擔心,我若現在附和他,來日就要陪他一起傷心了,現在雖然拂逆了他,可是以後他就會明白,我才是對的他不是袁紹,不是一個輸不起的皇帝,所以,我不會成為田豐」

第730章 狂下去吧

夏潯參加祭陵並沒有引起紀綱過多的關注,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面子功夫而已,既然夏潯還是國公,那就自然要參加祭陵,就像那些在京的王爺們一樣,他們唯一的作用,不過就是這種重大典禮上的一個擺設,其他時候只是混吃等死而已,在政壇上是沒有影響力的。

可是此後楊家長公子受封武德將軍的傳言散播開來,他那只懂鑽營投機卻相對遲鈍於政治的嗅覺終於發揮了作用,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於是,皇上赴大報恩寺,外臣只夏潯一人隨同的消息便送到了他的案頭,紀綱終於緊張起來:「難道輔國公又要得到大用了」

兩個人已經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因為上次拂逆了太子的請求,現在連表面上對他一直很客氣的朱高熾,對他也有點不假辭色了,這個時候輔國公如果再重新出山,對紀綱來說不啻當頭一棒。

他最擔心的就是傳言無誤,如果皇帝果然派輔國公征討安南,那就意味著,輔國公楊旭將取代成國公朱能,成為軍中第一人,軍隊系本來是二皇子朱高煦最大的靠山,如果楊旭能靠戰功和資歷,穩坐大明軍中第一將的寶座,太子對他的倚重必然更多,那時候,犧牲自己以取悅楊旭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不過他的忐忑只持續了一天,就徹底放下心來。

先是有人來報,皇上離開大報恩寺時,神色不愉,似乎非常不快,而且離開大報恩寺後,立即返回了皇宮,並未要輔國公相隨。照理說,這可不是朋友聚會,吃好喝好,大家出了店門便各奔東西,皇上是君,楊旭是臣,這臣哪有不把君恭恭敬敬先送回皇宮的道理

只有一個解釋:皇上不高興了,不要他送

緊接著,第二天早朝,皇帝便下旨,由英國公張輔正式就任征夷大將軍一職,全面接掌征南軍務,並派人前去勞軍,顯然是有更詳細的不宜公開的命令給他。而這些天來甚囂塵上的輔國公楊旭將出任征夷大將軍的謠言因此不攻自破。

二皇子派彈冠相慶,認為這是自己的計謀起了作用,陳瑛尤其有些飄飄然的,自認為已算無遺策,有諸葛之才。他唯一遺憾的是,這成果不能更進一步,如果皇帝對傳言起了反感,不用楊旭,而是啟用淇國公丘福的話,二皇子一系的力量,必然再度崛起,別看太子已經正位,一樣可以與之分庭抗禮。

這個遺憾朱高煦也提到了,陳瑛便撫須嘆道:「可惜,我們在內閣和六部中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在這個關鍵的地方有個說得上話的自己人,適時進諫於皇上,便能功德圓滿了。」

朱高煦聽了,便無言以對了。

陳瑛的話說得很清楚:「不是我老陳的計策不行,而是你二皇子在文臣中能爭取到的人太少了,而皇帝身邊恰恰是這些人在做事」

不管如何,能阻止楊旭掌兵,總還算是一件稱心意的事,二皇子派對自己取得的勝利還是很滿意的。

紀綱也滿意了,以上種種,叫他認定了,楊旭失寵已是事實。至於楊家長公子破格封為武德將軍的事,很顯然,是皇後娘娘大力幫忙,如果皇上對輔國公不再視為重臣,而僅僅把他當作一位皇親的話,那紀綱就根本無須忌憚了。千萬不要拿民間親戚關系來理解皇室,一個皇親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是遠不及一位能臣的。

得知朝會詳情後,紀綱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剛剛到家,錦衣南鎮指揮使紀悠南就趕了來,手里還捧著一口匣子,紀綱今天心情好,一見便笑道:「悠南啊,又搞到什么稀罕玩意兒了」

紀悠南陪笑道:「大人這府上,奇珍異寶已堪比龍王爺的水晶宮了,卑職這兒哪還有能入得了大人法眼的寶貝,今兒給大人送來的,是兩柄匠作局剛剛制作出來的上好手銃,卑職馬上取了來,送給大人把玩的。」

「哦」還別說,紀綱是好武的,對於武器還真挺喜歡,當下便引著紀悠南到了後宅他的演武場,想要試試槍。

紀悠南打開匣子,里邊卻是兩柄嶄新鋥亮的手銃,十分的漂亮,里邊還有槍子兒火葯木槌等配件兒。紀悠南笑嘻嘻地拿出一個火葯包,撕開了將火葯填入葯室,說道:「士卒用火葯,常常難以把握葯量多少,放得多了,有炸膛之虞,放得少了,火銃的殺傷力便嫌不足。」

紀悠南麻利地倒入火葯,舂實,填入木馬子,再放入鉛子兒舂實,打開火門放火捻,動作十分麻利,同時說道:「這葯包兒還是那楊旭給匠作局提出來的,按照最合適的葯量,分包裝好,用時撕開,葯量准用著也方便,匠作局現在還在依照他的說法,在琢磨甚么新的點火方式,可惜啦,他現在靠邊站了,等研究出來,報呈與皇上,那就是大人您的功勞啊,哈哈,咱們這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放你娘的臭狗屁誰是咱們的前人吶楊旭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反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紀綱縱聲大笑,紀悠南將火銃備好,雙手奉與紀綱,陪笑道:「大人說得是,卑職比喻不當」

紀綱得意洋洋地接過火銃,對著前邊不遠處一個練槍練劍的木靶「砰」地一槍,頓時木屑橫飛,待火葯散去,定睛再看,那木靶已被打得坑坑窪窪,紀綱大喜道:「火銃這玩意兒,果然比拳腳功夫了得好東西,真是好東西你現在管著匠作,以後再有新鮮玩意兒,不管是短的長的,都給我弄幾條來」

紀悠南一瞧這馬屁正拍到紀綱的癢處,真比受了禮的紀綱還要心花怒放,忙不迭便答應下。

紀綱傲然道:「楊旭目前已不足為慮,在沒有找到更好的機會之前,已經動不得他了,否則會適得其反,就讓他做幾天閑散公爺吧。這一次,搞到他失去皇上寵信,下一次,就能搞得他家破人亡」

說到這里,紀綱心中怦然一動,忽地想到了楊旭那幾位千嬌百媚的妻妾,要是搞垮了輔國公,再把他的妻妾搞到手肆意褻玩,那是何等快意一想到這里,紀綱就興奮起來,他垂涎的不是楊旭妻妾的姿色,而是她們的身份,即便她們姿色平庸,有這個身份也就夠了,他所需要的那種興奮愉悅的滿足,是權柄,而不是女色本身能夠帶來的。

可是一想到楊旭的正妻是中山王府的女兒,當今皇後的胞妹,一瓢冷水潑下來,這份邪念登時煙消雲散,他就算能把楊旭搞死,也不可能把楊旭的妻妾弄去教坊司,再弄到自己手中的,即便他能尋摸幾條不可赦免的大罪搞死楊旭,有徐妙錦在,也不可能有人任意欺辱楊家。

紀綱把火銃在掌心滴溜溜一轉,放回匣中,突又獰聲問道:「陳瑛那老王八現在有什么動靜」

監視陳瑛一事,紀綱交給自己的第一心腹紀悠南了,現在紀悠南做了錦衣南鎮鎮撫,並沒有放下這個差使,事實上他正在把南鎮的職能轉變得與北鎮一樣,大力發展特務,以補北鎮之不足。

紀悠南忙道:「陳瑛近來收斂的很,這老小子總是四處咬人,現在連咬人的事兒都不大做了,安分的很」

紀綱冷笑:「這樣我就會放過他么擋老子道的,要踩死給老子下絆子的,更要踩死楊旭已不足為慮,現在該收拾陳瑛了」

陳府後花園里,一亭一桌,三人團座,幾樣小菜,一壺清酒。

陳瑛撫須問道:「紀綱最近有什么動靜」

「有卑職查到,朝廷發兵安南,安南豪門大族乃至占城,都紛紛派遣使者攜重金赴京,向我大明示忠,其意自然是邀寵買好,以免自己利益受到影響,同時還想趁機爭取些好處。不過,除了那占城使節持有國書,可以通過禮部朝覲天子,那些蠻夷豪門,可沒資格。所以,紀綱就以幫助他們引見為由,從他們手中榨取了大量的金珠玉寶。」

俞士吉說罷,尹鍾岳便道:「卑職也查到消息,紀綱以查緝反叛貪官為由,巧取豪奪,勒索官吏百姓,霸占了許多官吏百姓的田地房產店鋪。」

陳瑛忙道:「這些消息,可都掌握了人證物證定要詳細一些,要扳倒紀綱,僅憑風聞奏事可不成」

尹鍾岳和俞士吉一齊鄭重點頭:「大人放心,卑職做事,尤其是對付紀綱這種人,自然會格外謹慎。」

俞士吉道:「不過,這紀綱也算小心的了,那些受他勒索的無辜官民,收了錢財,他自然抬手放人,可是有那確實屬於魏國公長興侯一黨的叛臣,一俟叫他抓到把柄,總是先弄進詔獄,逼問口供緝索證據,然後便以網開一面為名,向其家人勒索錢財,等把人家都榨空了,他還是會把這些人的罪證稟報皇上,叫那些人家落個人財兩空」

陳瑛沉沉一笑道:「嗯,紀綱,狂得還不夠啊」

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亭邊,負手站定,看著院中一叢花樹,沉思片刻,說道:「皇上有口諭,授意我彈劾北京行在尚書雒僉,這人形跡可疑,有諸多證據證明,他也是魏國公長興侯一黨,這證據是紀綱查出來的。狡兔尚未死盡,走狗豈能烹之你們繼續查,證據收集的越多越好,不過,現在不可與紀綱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