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49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908 字 2021-02-15

情急之下勁也不小。

那平時看來悠哉悠域只會踱老爺步的公駝被他這一抽,駝軀一震,怒目圓睜,鼻息咻咻,好像看見遠處突然出現一頭性感美麗的母駱駝,正向它撓首弄姿似的,嚎叫一聲便向前猛撲出去,反作用力差點兒把夏潯扔下駝背,夏潯嚇了一跳,趕緊抓住駝背上的坐位扶手。

當此時也,七人又有兩人中箭或中投槍而死,所余僅夏潯劉玉珏陳東葉安和老噴五人。

戰事好不慘烈,每一刻都有人死去,逝者重歸天地,死亡的時刻固然無人能多看他一眼,屍首也是顧不得了。

五隊突圍人員,趁著雙方混戰之機,強行突圍出去四隊,只有一隊被全部攔截了下來。

帖木兒的隊伍知道他們長途跋涉而來,要的是什么,可是倉促之間,卻無法分辨誰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希望能生擒大明的國公,一個活捉的大明國公,作用明顯比一具屍體重要,可是如果退而求其次,能夠殺死對方,卻也是一個極大的勝利。

風水輪流轉,現在夏潯曾經遭遇的尷尬局面,該輪到他們了。

他們不知道突圍的四隊人馬,哪一隊才是真的,也不知道這位大明國公是否依舊留在原地,混在仍在苦戰的隊伍當中,所以任何一隊,他們都不能放過。

四個千人隊,每人都是一駝一馬,向前四路突圍出去的隊伍追下去了。剩下的大隊人馬,仍舊留在原地,與明軍決一死戰,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明軍這時業已開始紛紛突圍了,目的已達,他們才不會留在這兒與敵決戰,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在八百里瀚海展開了

夏潯和劉玉珏牽著駝韁,蹣跚地走在起伏無垠的沙漠上。

駱駝的負重能力雖然強,可是如此強度的奔跑,也需要一定的休息時間,不能一直騎乘著,何況,兩人即便是騎馬,時間也不是很久,更何況是從不熟悉的駱駝了,因此他們的大腿內側都被磨破了,眼見稍稍擺脫了追兵,他們也需要歇歇。

他們已經盡了全力擺脫追兵了,可追兵依舊是陰魂不散,常常在他們以為擺脫了追兵,剛剛松下一口氣兒的時候,追兵又來了,迫使他們不得不繼續上路,這一路上,他們忽東忽西忽南忽北,早就放棄了想要趕到哪個目的地的想法,僅僅是要擺脫追兵而已,三天前他們就迷路了。

兩天前,他們正疲憊不堪地蜷縮在狼皮睡袋中休息,隱約又聽到一陣馬蹄聲,當時天色微明,當他們迅速收拾收裝,爬上駝背的時候,敵人已在眼前了,老噴和陳東葉安自動請纓,主動迎上了敵人,掩護了兩位大人逃走,這一戰之後,就只剩下夏潯和劉玉珏同路了,老噴和陳東葉安生死未卜。

數十里地之外,一片山坡上,一支身材修長優美的獵犬蓬松著一身毛發,凝視著遠方,那眼神兒仿佛詩人般的憂郁。這是一只後世所稱的阿富汗獵犬,犬中的帝王。它那金色的眼睛凝視了遠方一陣,便折身奔向它的主人,吠叫了幾聲,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一隊騎兵,正追著它趕過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夏潯和劉玉珏絕對沒有想到,他們能遁逃這么遠,全賴這發情公駝的力量,而恰恰也是這種公駝身上濃烈而特殊的味道,在沙漠獵犬的追躡下,簡直就像迷霧中燈塔一樣,無所遁形

第778章 逃亡

「大哥,咱們在這歇會兒吧」

一處背風的坡地處,劉玉珏對夏潯說道。

夏潯點點頭,手中刀咣啷一聲丟在沙地上,他艱難地走到沙坡高處,舉目遠眺。

這一片區域更加的荒涼,連雪都沒有,一眼望去,盡是一片黃沙,起伏的黃沙連綿千里,夏潯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沙漠腹心地帶,心情不由更加沉重。

不用依據西懸的落日來判斷方向了,他從幾天前就知道自己已經偏離了該去的方向。現在他正沿著西南方向一路逃下來,追兵實在是太緊了,頭幾天迂回西北方向趕向哈密時,甚至在前邊遇上了帖木兒的騎兵,到後來被越追越緊,已經顧及不了其他,只求能先擺脫追兵了。

「敵人一直在追」

夏潯喃喃自語,他的目光落在兩人經過的沙地上,那里有兩行淺淺的駱駝腳印,腳印本來是比較深的,但是隨著呼嘯的風,現在正一點點的變淺,相信只需要再有一會兒功夫,它就會完全消失。

現在天色已經將要黑了,等到夜晚時候,經過一夜的風吹,不要說兩個人行過的痕跡,百十人經過的痕跡也要消弭無蹤了,追兵究竟是靠什么,一直准確地捕捉著他的蹤跡

夏潯對此一直心中存疑,不想通這一點,從而做出應對的措施,他相信早晚要被敵人追及,到那時候,說不定他們兩個已經逃得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乖乖事手就縛。

他此前一直沒有想到獵犬,實在是因為當時使用獵犬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尤其是他正穿越瀚海,一支騎兵隊伍要從遠方殺過來,直接截入瀚海,找到他的行蹤,從而展開劫殺,這難度實在太大,長途奔襲中,還會帶有獵犬,這種事情實在難以想象。

實際上不光是大明軍隊沒有使用獵犬的,就是他在北方與草原游牧部落做戰時,也不曾見過他們在戰場上使用獵犬。因此夏潯也不免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不過一次次被追兵准確地找到,想盡辦法也難以擺脫,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因為非如此無法解釋敵兵的精明。

那兩頭駱駝身上難聞的氣味兒他不是不知道,縱駝前奔時還好些,停下的時候,或者背風而行的時候,那股臊烘烘的氣味實在是叫人受不了,他和劉玉珏都要用面巾蒙著面,既擋嚴寒風沙,同時也可過濾氣味。這樣強烈的氣味,行過之處靠人的鼻子雖然再難嗅出,然而狗鼻子要嗅出來卻並不難。

夏潯已經想到這種可能,可是想到了也沒有用,難道能丟棄這兩頭駱駝么在這茫茫無際的沙漠里,憑他們兩個人的腿什么時候才能走出去在這兒把駱駝丟了,那還不如立即自殺來的痛快

夏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沙坡下,劉玉珏讓兩只駱駝依偎著趴下來,先從解開的大包裹里取出些駱駝的食料和飲水,幸虧風裂炎選擇了這些正處於發情期的公駝,不但跑得快,在這段期間食欲也特別小,否則攜帶的這類食料還真不夠看的。

然後他又拿出兩個凍得硬梆梆的食盒,摸摸那凍得硬梆梆的簡易食物,劉玉珏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下一袋飲水,把水注入那特制的食盒,食盒中的水立即翻騰起來,並且冒出了白煙。

這是從敦煌離開前,考慮到三千人人吃馬喂,消耗太大,夏潯想出的點子所造出來的一種易攜食品。借助當前滴水成冰的嚴寒,將烹制成熟的肉食和米飯等各種食物做成食盒,內層食物用錫箔紙包裹,外層放些石灰,只要倒些水進去,生石灰就會把水迅速加熱,從而起到熱飯的效果。

這石灰水的溫度作用時間足夠長的話,可是連雞蛋都能煮熟的,要熱個飯自然容易。

劉玉珏只熱了一盒飯,就珍惜地把水袋塞上,他們還不知道要奔逃多久,眼下已經進入了真正的大沙漠,他可不敢過於浪費。

劉玉珏端著熱氣騰騰的盒飯迎向正趟下山坡的夏潯:「大哥,吃點東西,再歇歇乏兒吧」

「好」

夏潯接過盒飯,觸手溫熱,眉頭不由一皺,對劉玉珏道:「下次,咱們不能再熱飯了,涼著吃吧,這里是大沙漠,什么時候能走出去實難預料,飲水必須節省下來眼下只求能夠活命,可嬌氣不得」

「是我知道了」

劉玉珏答應一聲,夏潯就在沙地上順勢坐下來,吁了口氣道:「你也吃東西吧,多歇歇兒,路還長著呢」

「嗯」

劉玉珏又應了一聲,走回去捧起一盒飯,走到兩頭駱駝的另一面,背對著他吃起東西來。

夏潯本來正等著他過來一起吃飯,看見他的舉動,先是一怔,隨即失笑搖頭:「這個玉珏,不就說你兩句嘛,怎么還跟個大姑娘似的賭起氣來了,我還不是一番好意唉到底是個少爺秧子,你哪知道飢寒交迫的苦啊咱們兄弟接下來的路可越來越不好走了啊」

天色微曦,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沙丘旁,似乎有一座蹲坐的人形石頭,靜靜地放在那兒。

忽然,這「石頭」動了,他抬眼看看天邊微微泛起的白光,將摟緊的老羊皮襖放松了一下,站起來活動了幾下身子,這塊「石頭」正是劉玉珏。

這幾天在逃難中,他們遺失了一套寢具,再加上追兵越來越急,而他們越來越疲乏,一旦睡著常常跟死豬似的,無法有點什么風吹草動就醒來,這很危險,因為有時追兵是會連夜追來的,兩個人便改成一人守夜一人睡覺,到了時辰再換人。

劉玉珏扭頭看看坡下那具捂得嚴嚴實實的狼皮睡袋,輕輕嘆了口氣。

在沙漠中逃亡的這幾天,的確是他一生中都未遭過的罪。他本來是個大家公子,錦衣玉食,即便後來家道中落,卻也不曾受過什么苦,如果這些年來的磨難,只是心境上的歷練,物質身體上所遭遇的如此險惡的環境,這還是頭一遭。

可是因為伴隨著他的楊大哥,劉玉珏並不覺其苦。

當夏潯縱目四望,眼見四野茫茫,無邊無垠的時候,以他心志之堅,也不禁常生起一種氣餒沮喪的情緒,可是在這方面,劉玉珏卻比他強得多。劉玉珏沒有這種認知,他的眼里只有一個夏潯,天地再大沙漠再廣袤,於他目中卻如未見,他只看見了夏潯一個人,而夏潯就在他身邊。

逃亡的日子雖然苦,可他心里很恬靜,這種心靈的寧靜和滿足,並不因為環境的惡劣而影響,相反,能夠守望著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而且僥天之幸,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他看來,一路的坎坷疲憊都是甘之若飴,一路的刀光劍影都成了風花雪月

他很想讓夏潯多睡一會兒,他知道夏潯並不比他輕松,而且昨夜夏潯又刻意地多守了大半個時辰,才喚醒他接替,可是天色已經蒙蒙亮,危機隨時可能再至,依照夏潯吩咐的時間,這時必須得喚他起來了,否則難免又要惹大哥生氣。

劉玉珏吸一口氣,正要向坡底走去,突然神色一變,仿佛看到了什么東西。

劉玉珏眯起眼睛,警覺地向遠方望去,果然是一個活物,遠遠看去,仿佛一只沙狐,或者其他的什么沙漠動物

不過那只動物奔得愈發近了,雖然那長長的仿佛一頭秀發般的毛發看著有些奇怪,不同於中原所見的狗類,可是真的好像一只狗。

那正是一只阿富汗獵犬,優雅的身材頎長的四肢,讓它可以在沙漠中縱情奔跑,最初作為沙漠野生犬種的它,本就是沙狐沙鼠等機警靈活行動敏捷的沙漠生物為食的,它的速度可想而知,當它全力奔跑時,比駿馬要快上好多,即便是被人馴養成功後,捕捉獵物時它也是常常把騎著馬的主人遠遠甩在後面,追上去獨自與獵物搏斗。

它可以在荒漠丘陵亂石地等惡劣環境中奔跑如飛,耐寒耐熱的本領都極強,它超凡的生存能力比它美麗的外表還要高明百倍。

它嗅著味道一路跑來,當劉玉珏看到它的時候,它顯然也看到了劉玉珏。它高昂著頭,一雙金色的眼睛凝視著劉玉珏,劉玉珏看著它那獨特的面部表情,覺得就像一個正在陷入思慮的人。豎起的耳朵警覺地抖動了幾下,它突然轉過身,箭一般跑開了。

有危險

一抹寒意襲過劉玉珏的全身,他突然感覺到了危險,他沒有弓,因為他武功雖高,可射藝卻並不佳,夏潯也是如此,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攜帶弓,即便攜帶了,看那怪狗風一般的速度,劉玉珏也非常懷意自己能否射中它。

「大哥,快起來,有危險」

劉玉珏踉蹌著往沙坡下跑,一面嘶聲大叫,夏潯的腦袋忽地一下從睡袋中冒了出來,剛剛睡醒,只眨兩眨,便恢復了清明和警覺。

「大哥,快敵人追到了」

劉玉珏惶然大叫,夏潯一縱身就從睡袋中躥了出來,剛剛提刀在手,一隊騎兵就像從幽冥中闖出來似的,出現在前方一片水浪線似的沙坡上,碗口大的馬蹄踢得金沙飛揚

第779章 驢騎士

「嗖嗖嗖」

箭矢橫飛,夏潯和劉玉珏側著身子,幾乎是完全的鐙里藏身。

一開始敵騎並未使用弓箭,他們希望抓活的,如果盤問出這兩人的身份,而其中一人恰恰就是那位大明國公,那他們可就發達了。

但是以夏潯和劉玉珏的武功豈能是他們能夠抵擋的,雖然他們見機得早,包抄過來攔住了兩個,但是在兩人一通劈砍之下,依舊殺開了一條血路,而且二人還換了馬。纏斗之際,夏潯大喝一聲:「換馬」就躍向一匹剛剛失去主人的戰馬。

劉玉珏不明白為何舍棄在沙漠中更易行進的駱駝而取戰馬,但夏潯既然說了,他根本沒有考慮,直接就踢飛了一名騎士,奪了他的戰馬,兩人落荒而逃。

結果追兵無奈,只好發箭取他們性命。兩人伏在馬背上,以刀為鞭,催馬疾行,身畔箭矢嗖嗖,連續不斷。這些人果然精於騎射,且馳且射,箭發連珠,一開始只射人不射馬,到後來眼見二人越跑越遠,只得放棄草原牧人愛馬之心,試圖以箭射馬。

可是這時已經遲了,馬行已遠,箭射中馬股力道已疲,那馬吃痛之下反而跑得更快,兩人雙騎片刻功夫就逃出了他們的視線之外。追兵頭目氣得暴跳如雷,厲聲下令:「追上他們,格殺勿論要死不要活」

沙漠中,雙方又開始了無休止的追逐,追兵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總是能及時找到他們的身影了,要那獵犬在這大漠之中,嗅到兩匹戰馬的味道實在是有些強犬所難了。

不過,這些沙漠騎士的本領還是非常高明的,頭兩天夏潯和劉玉珏還是總被他們追索到蹤跡,有時候兩人剛剛停歇下來,還沒喘口氣兒,追兵就陰魂不散地追上來,散開一張大網,向他們猛撲過來,兩人不得不立即上馬,從包抄縫隙中逃逸而去。

在這逃逸中,夏潯是切身體會到了草原牧人出身的戰士們像狼群一樣不死不休的長途奔襲戰術的厲害,難怪當年成吉思汗的大軍可以在草原上策馬馳騁,有時可以不眠不休地奔襲數千里殲敵,真的是太可怕了,在草原上,他們先天就擁有優勢,哪怕是比他們強大的戰士,在這草原戰士如魚得水的戰場上,也絕非敵手。

不僅僅是追擊,反過來如果換成逃跑也是一樣,他們能把肥的拖瘦壯的拖垮,在運動戰中把強大的敵人逼到瘋狂,讓你的精神和肉體徹底的崩潰,這兒是他們的戰場。

在這里戰斗,更大的凶險不是來自於人,而是來自於天。天威難測,如此惡劣的環境,足以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夏潯和劉玉珏所搶的戰馬上面配備了一天的口糧和飲水,但是並沒有准備過多的草料豆料,這些沉重的負擔本來是由駱駝負責的,那些追兵得到獵犬示警後立即包抄上來,駱駝還留在後面。這一來就苦了夏潯和劉玉珏,第一次逃脫敵手後,兩人檢查了馬身上攜帶的物資,檢查之後,夏潯當機立斷,不恤馬力,全力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