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60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900 字 2021-02-15

「這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塞哈智趕緊道:「她叫塞拉。」

「塞拉」

哈密特聽了有些意外,因為他的小女兒就叫塞拉,這女孩兒與他的寶貝女兒年齡相仿,見到了她,就仿佛見到了自己的愛女,哈密特的語氣變得親切起來,他趴在車沿上,俯身看著唐賽兒,柔聲道:「塞拉,不要擔心,我會治好你的。」

唐賽兒用細細怯怯的聲音道:「謝謝你,哈密特醫生。」

哈密特點點頭,微笑著上了車。

塞哈智不禁輕輕地吁了口氣,為了接近這個哈密特,他可是下足了功夫。聯合其它演出團體,組建行會和「雪蓮花」大馬戲團固然是有其他目的,卻也未嘗不是為了能跟哈密特搭上線。他組建了「雪蓮花」大馬戲團之後,先是通過劉玉珏打聽到可以輾轉與哈密特醫士攀上關系的人,然後就是對他們的公關。

接著,在今天趁哈密特醫士出營購葯之機攔住他,事先也做了一系列准備。他打聽到這位哈密特醫士是土耳其人,土耳其人最喜歡綠色,忌諱黃銫和花色,於是還叫西琳特意趕工給賽兒做了一套綠色的衣裳,換去了她常穿的花裙子。

通過被他「公關」的帖木兒百夫長知道哈密特醫士有個極寵愛的小女兒叫塞拉之後,唐賽兒的名字也就改成了塞拉,人情攻勢金錢攻勢親情攻勢,數管其下,接下來能否更進一步,就看唐賽兒的了。對此,塞哈智倒是極有信心,古靈精怪的唐賽兒若要扮乖乖女,又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她的魅力呢

「義父,塞拉舍不得你」

當哈密特走下馬車的時候,這個與他的女兒一樣可愛,美麗的如同一個小天使的女孩兒已經成了他的義女。他的義女撲在他的懷里哭得唏哩嘩啦的:「從來沒有人能像您一樣對我這樣慈祥,親愛的義父,塞拉好舍不得你呀」

哈密特父愛泛濫了,那部討厭的直撅撅的山羊胡子輕輕抖動著,他努力擠出一副慈祥的模樣,對唐賽兒柔聲道:「我的小塞拉,義父有事情要做,你安心養病,按照義父的囑咐按時吃葯,要乖乖的,等義父辦完了事,一定第一時間回來看你」

「那義父一定要來呀」唐賽兒眼淚汪汪地抬起頭,抓著哈密特衣襟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輕輕松開,將她的依賴和孺慕之情表達的淋漓盡致。

「好的,好的,等我回來,一定馬上就來看你,先來看你」哈密特幾乎不想走了,他跨上馬,走出好遠,還不舍地向自己的義女招著手。

「干爹,賽兒扮的好不好」

唐賽兒依依不舍地向哈密特消失的方向最後揮了幾下手,便笑眯眯地問夏潯,有點討好有點邀功的意思。她的眼里此時還噙著淚光,頰上還有晶瑩的淚水。

「還不錯,不過不能大意時刻小心,不要功虧一簣」夏潯板著臉吩咐兩句就走開了。

唐賽兒擔心地道:「是不是我表現的不好,干爹好像不太開心」

福至心靈的塞哈智咧開大嘴笑道:「賽兒,你甭理他。我看是你表現的太好,你那干爹吃醋了,哈哈哈」

唐賽兒因為連日演出過於疲勞,偶感風寒,求醫問葯時卻「偶然」和帖木兒軍中最有名的醫士哈密特結緣的時候,在比勒思克也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件事看起來發生的很偶然,完全是獨立的一樁突發事件,與其他地方沒有任何關聯,與駐扎在訛打剌的帖木兒軍更是風牛馬不相及。

事情發生在阿哥爾達,這是瓦剌地盤最西南角的一處邊陲重鎮,由特爾穆部落戍守。

明初,大明因削藩而引發四年內戰期間,北元內部的沖突也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北元從此分裂成為韃靼和瓦剌。韃靼由阿魯台太師獨掌大權,奉黃金家族後裔為可汗。瓦剌貴族沒有搶到黃金家族的嫡系後人,沒有大汗可以號令諸部,便由輝特部聯合巴爾虎特忽里牙特巴圖特綽羅斯特部建立了衛拉特聯盟,即明人所稱的瓦剌。

瓦剌由三個強大的部落首領統治,他們分別是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為了同控制著汗位的韃靼部在道義上分庭抗禮,他們接受了朱棣的封號,分別受封為順寧王賢義王,安樂王,三王治瓦剌,其中以順寧王馬哈木勢力最為龐大。

特爾穆部落就是順寧王馬哈木一派的一個部落,其部落首領叫察占。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於西域草原則又是一番景象。

中原的春天來得很輕柔,春風裊娜,春雨潤物無聲,不知不覺間,你就發現枝頭出現了一抹新綠,遠遠望去,嫩黃如煙。而在這里,春天來得就如冬季的寒風一般突然,昨天還是河水冰凍,萬里白雪,突然一夜之間,便江河解凍,草木茁壯起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它的風,這兒的春風絕不溫柔,它是暖暖的,卻很難叫人有心曠神怡的感覺,因為這風太強,剛剛復蘇的草木難以覆蓋整個地面,風一起來,便有塵土,刮得人一身一臉,著實惱人。

今天天氣卻很好,難得的晴天,風卻不烈,澄宇萬里,猶如透明的水晶,潔白的雲朵飄於其下,仿佛離那幽遠的天有萬里之遙,反倒距下面的草地不足百米,似乎搭弓一箭,就能射進雲彩。

青青草地,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左右十余里寬便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左邊青山蒼翠,隱見更高處仍是白雪皚皚,右邊的山卻是烏黑色的石頭組成,寸草不生,地理十分奇特。

蹄聲隆隆,大地震顫。

特爾穆部落首領察占帶著百余騎驍勇的戰士,正馳騁在這片狹長的草原上。

在察占旁邊一匹馬上,是一個少年,雖然看面容是個少年,還帶著未褪的稚氣,卻生得身材高大,較之許多成年人也毫不遜色。

察占一邊策馬而行,一邊跟這少年說著話兒:「再有百余里就到孛羅的部落了,孛羅的部落與別失八里哈密最近,主要以經商為主,所以他的部落非常富裕。他的小女兒薩仁更是一個有名的小美女,你一定會喜歡的。」

「察占叔叔,我不在乎她長的什么樣子」

少年笑了笑,臉上有種和他的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哪怕她丑到了極點,我還是會娶她的。結了親,爺爺的部落便可以得到孛羅部落的資財幫助,在瓦剌諸部中咱們的位置將更加穩定,我們可以購買更多的兵器盔甲,擁護更加強大的勢力,總有一天」

少年沒有說下去,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遠方,輕輕地道:「總有一天,咱們所擁有的,將不僅僅是這一片草原」

「好老子英雄兒好漢這才是做大事的材料」

察占翹指大贊:「不愧是順寧王的孫子,這等胸襟氣魄,了不起這一次說親議盟,對你爺爺的大業非常重要,本該由你父親親自出面的,只可惜他正在東面打仗,只好我這個做叔叔的來辦了,你爹是我的安答,你就像我的親侄子一般,我一定會把這事辦得圓滿的。」

少年道:「大明皇帝親自率軍遠征,討伐韃靼了,明軍戰力雖強,但他們不可能久居塞上,韃靼若敗了,這萬里草原就是我們的。爺爺對此甚為重視,所以叫我爹親領大軍秘密埋伏在韃靼邊界,只等韃靼一敗,便搶奪他們的草原。爹爹在做大事,如果不是為了這無聊透頂的聯姻,我一定會跟爹爹一起去的。」

察占放聲大笑:「無聊透頂哈哈哈,你這小家伙,說話著實有趣,你的年紀還是太小呀,等你再大些,你就知道女人的可愛了」

少年不以為然地笑笑,手搭涼蓬眺望著遠方,突然問道:「察占叔叔,此去孛羅數百里,我們為什么不多帶些兵馬呢」

察占笑道:「不用擔心,這可是咱們瓦剌的地盤,更是我特爾穆部多年駐扎的所在,誰敢捋你察占叔叔的虎須尤其是現在帖木兒的軍隊正欲與大明一戰,帖木兒軍不會在此時與咱瓦剌挑戰,大明軍則已退守嘉峪關內,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那么」

少年把馬鞭向前一指,沉聲問道:「前方那支聲勢浩大的人馬,可是孛羅部落派來迎接咱們的么」

「嗯」

察占聞聲抬頭,起伏如浪的草坡盡頭,並不見一人一馬,但是只一眼望去,他的臉色還是發生了變化。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能見度很高,前方雖還看不見一人一馬,但是遠處喧騰於半空的一道塵煙,卻分明表示正有一支數量龐大的騎兵隊伍正迅速接近。

那只能是一支騎兵,這兒已經是人跡常至之地,沒有大量的野馬群野牛群,如果是放牧,也不可能筆直一條線地如此狂奔,如果是商隊他們更不可能用這種速度趕路。

此時那最遠處的灰塵已彌漫的極高,同時擴散開來,仿佛一只張開大口的龍頭。而龍尾剛剛離地,正欲騰飛入空,可是自馬上探身起來繼續看,那龍尾仿佛只是剛剛離地的龍身,因為在它下面,躍躍欲試正欲騰起的還有一道煙塵,那是被騎兵經過剛剛騰起的一道灰土。

今天有風,雖然不烈,可是依舊能夠吹散灰塵,這一條長龍似的灰塵彌而不散,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對方奔跑速度極快,風還來不及將那灰塵形成的長龍吹散,他們就已到了遠方,這得多快的速度

察占臉色一變,立即下令侍衛戒備。

最理智的作法,當然是一見灰塵揚起,立即撥馬便逃,那樣的話,對方未必能追得上。但是,對方是什么人是不是因為他而來這些事根本還沒搞清楚,察占好歹也是一方的鄂托克領主,連來人是誰,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便撥馬逃之夭夭,豈非天大的笑話

草原上的人最敬重的是英雄好漢,要是這么干,連他的部下都瞧他不起,再說馬哈木大人的親孫子就在旁邊,若是被他把這個笑話說給他的爺爺聽,自己的臉就要丟到天邊去了,因此察占做出了原地戒備的命令,先查清對方身份急急趕路的目的再說。

在他後方,實際上有一支敵人的人馬在打埋伏,如果他們返身便逃,是要進行攔阻的,這支人馬從察占離開部落,就已遠遠地綴上了。只是他們的人數較少,只有察占一半的兵力,如果察占當機立斷,返身便走,他們要付出重大犧牲才能拖延察占逃跑的時間,察占原地戒備的舉動,叫遠遠綴在後面的他們大大地松了口氣。

「不對勁察占叔叔,我們應該馬上逃走」

少年的目力極其銳利,當他發現左右兩側遠處的戈壁中也隱隱泛起塵土灰霧的時候,終於警覺到,對方的目的一定是在自己這支隊伍了,可是這時已經晚了,正前方急急趕來的人馬就像塞外的春風,突然間就卷到了眼前。灰塵還在兩里地外,前方一道草坡上已出現了一排戰馬,仿佛翻過了山坡的一道洪水,洶涌而至。

來騎形成了一道兩里多寬的橫向陣形,大剌剌地向他們包圍過來。

「放箭阻敵」

轟隆隆的馬蹄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察占的隊伍中許多戰馬都不安地轉動起來,察占拔出腰刀,一面命人放箭御敵,一面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他向西一指,喝道:「趁著敵人尚未合圍,咱們從這兒打開一道豁口,沖出去」

「嗖嗖嗖」

箭射如雨,察占蓄勢已待的部下發箭阻敵時,策馬而來聲勢驚人的那支騎兵隊伍也發箭反擊了。不問身份不留活口,亂箭齊發,無差別射擊。

一聲尖銳至極的箭嘯驟然掠空而過,最前方的一名侍衛胯下的戰馬悲鳴一聲,被一箭貫入馬眼,痛呼仆到,將馬上的騎士掀翻在地。嗖嗖嗖嗖,利矢紛落,雙方各有人馬中箭,三息之間,來騎已然迫近,沖在最前面的騎兵已收弓拔刀,撲進了察占的隊伍。

雙方的利矢遠射,造成了察占三分之一的部下陣亡,其余人馬混亂不堪,剛剛集結准備突圍,沖出不及百步,側翼撲來的騎兵已然到了,又是一輪遠程攻擊,那種狠辣,那種必欲置人死地的氣勢,仿佛雙方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為什么你們是什么人」

察占目眥欲裂,尚未交戰,先折大半人手,對方蠻不講理的殺戮快要把他氣瘋了。

沒有人回答,對方仿佛就只為了殺人而來,箭矢橫空,最前方准備突圍的侍衛們剛剛中箭,狂呼著栽下馬去,敵人就拔出了雪亮的馬刀,沖進了他的陣營。

雨打殘荷一般,雖然察占的侍衛也算精銳,可是與對方的戰力一比卻有不如,而對方的人馬占據絕對優勢,打法又是如此恐怖,毫無准備的察占侍衛剎那間就被殺得七零八落。

少年身邊兩個剛剛掛好弓箭,准備抽刀而戰的侍衛被數支利矢透胸而過,重重地栽下馬去,驚心動魄的慘叫剛剛傳進少年耳中,一口斬馬刀就當頭劈來。

「我是」

只是一刀,少年的刀就被磕飛了,他驚呼大叫,想要表明自己身份。不管來人是誰,瓦剌實際上的「可汗」馬哈木的孫子,活著總比死了有價值吧

可是話猶未了,他就被人斜肩拉胯,一刀劈成了兩半,半截身子還坐在馬上,另半截身子連著腦袋已跌落塵埃,心肝腸肚從斜劈開的地方嘩啦啦淌了一地。

那馬受驚狂奔向前,拖著好長一段腸子,卻不料剛剛奔出幾步,又被一人將碩大一顆馬頭也砍下來,他們竟然不只殺人,而是打著雞犬不留的目的,這是何等大仇,才有這般狠辣手段

「侄兒也先,也先吶」

察占正在廝殺中,一見那少年被殺,登時慘叫一聲,一顆心好像被澆了一盆冰水下去,涼得生疼。那可是馬哈木大人的親孫子,他的好兄弟脫歡的愛子啊,他要如何向馬哈木大人交待,如何向他的義兄脫歡交待

察占肝膽俱裂,血貫瞳仁,他身邊四五個莫名而來的敵人騎兵趁機走馬燈般與他纏斗,竟爾在他腿上戳了一槍,血流如注。察占悲憤大怒,舌綻春雷,一聲暴喝,瘋狂般揮起了他的斬馬刀

敵人來自四面八方,察占的人馬先被猛烈絕倫的箭雨折損大半,又被突入的敵騎殺得七零八落,雖然在他們的猛烈反擊下,敵人也被他們殺死許多人,可這撲上來的敵騎竟是不管不顧,也不在乎,似乎他們只是一支完全沒有感情和意識的殺戮兵器,他們只需要殺死敵人,而不計任何犧牲。

一百多號人,頃刻間被殺了個落花流水,肩上插著一支羽箭的察占欲哭無淚地和最後剩下的十幾個侍衛被包圍在中間。這幾個侍衛都是身手靈活,武技高明的人,先是仗著鐙里藏身的騎術和運氣,躲過了對方驟密的箭雨,又在混戰中拼命格檔廝殺留住了一命,此刻人人身上帶傷,他們守在察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