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66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47 字 2021-02-15

南部祁連山,層巒疊嶂,綿亘千里,山下是如碧綠地毯般美麗的草原,馬群和羊群仿佛一朵朵雲彩飄盪在這碧綠的草原上。雪白的帳篷散布在青青草地上,如同一朵朵雨後的蘑菇,這是生活在這片水草豐美的大草原上的一個部落。

這個部落,正是脫脫不花所在的部落。元朝滅亡的時候,一部分元朝皇室逃回了漠北,還有一些來不及逃脫的,便成了大明的俘虜,當時脫脫不花與其同父異母的兄弟阿噶多爾濟還是兩個年幼的孩子,他們來不及隨從皇帝逃回漠北,最後就和一部分家將仆從一起被遷置到甘肅,游牧為生了。

如今,脫脫不花兄弟倆已經成年,在這個由許多元朝宗室遺民組成的部落之中,由於他們的身份最尊貴,有皇室血統,所以已經成為部落的首領,他們率領族民,一直游牧在祁連山下。大明軍隊並不禁止他們與外界貿易往來,但卻嚴格禁止脫脫不花兄弟二人離開部落,哪怕是短暫地離開部落往城阜中游逛一番也不允許,畢竟他的身份特殊。

所以,脫脫不花部落與外界交易,一向由其信任的手下去做,脫脫不花兄弟二人只在朝廷給他們劃定的這片草原上,生活在部落當中,很少與外界接觸。

可是前幾天,部落中負責與外人交易買賣的族人卻告訴脫脫不花,有一個出手很闊綽的大買主,要購買大批的牛羊馬匹山貨和玉石等貨物。但是這筆生意只肯與脫脫不花這位部落酋長親自談,脫脫不花十分好奇,在對方答應願意不辭辛苦親自趕來部落會晤的前提下,脫脫不花答應與對方一見,時間就在今天。

拓拔明德與脫脫不花會晤的帳篷就在最外圍的一頂白色帳篷中。帳篷周圍,有些拴馬樁和並不算高的籬笆牆,那是夜晚用來圈管牲畜之用的。

拓拔明德這些天又是金錢又是美色,不遺余力的賄賂,終於得到了豐厚的回報,鎮夷千戶所的邵千戶不但為他牽線搭橋和脫脫不花取得了聯系,還派人帶他們趕來,避免了沿途官兵的刁難。拓拔明德策馬來到帳前,立即就有幾個左衽長袍的蒙古人迎上來,將他迎進帳去。

帳中只有三個人,首席坐定一人,頭戴羊皮帽子,肥頭大耳,身材臃腫。拓拔明德見他坐在上首,就知道此人必是該部酋長脫脫不花。瞧這脫脫不花腦滿腸肥的樣子,拓拔明德心中便是一陣悲哀:「這可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大元皇帝的血裔啊,可是看他的樣子,哪還有半分鋒銳之氣。本該是草原上的一頭雄鷹,卻被大明像養豬似的圈養在這兒,成了這般模樣。」

在脫脫不花旁邊,還坐著兩人,一番引見,拓拔明德才知道,這兩人一個是脫脫不花的兄弟阿噶多爾濟,一個是平素負責該部落對外貿易的長老滿都魯大人。

雙方寒暄已畢,紛紛落座,拓拔明德帶著他的人坐在脫脫不花對面的矮幾後面。中間隔著一條寬寬的紅色氈毯,拓拔明德進帳的時候,已經看到帳外正在烹牛煮羊,還有幾個身著蒙古長袍的年輕姑娘在不遠處展放歌喉,再瞧帳中這架勢,拓拔明德便知道,如果生意談成,這是要喚她們進來載歌載舞大肆慶祝的。

脫脫不花首先向客人敬了一杯奶茶,然後一抹嘴巴,用蒙古語沉聲說道:「聽說拓拔先生是常在西域走動的一位商人你要購買我部落的貨物,我脫脫不花非常歡迎,如果你購買的數量足夠大的話,我會給你一個非常優待的價錢,只是我很奇怪,你為什么一定要堅持同我本人洽談這件事,滿都魯足以替我做主」

拓拔明德向帳外瞟了一眼,邵千戶派來為他們帶路的那個校尉,正由他帶來的一個侍女陪著,在小河邊遛馬散步,兩個人談笑甚歡的樣子。拓拔明德微微一笑,向脫脫不花傾了傾身子,也用蒙古語答道:「在下要同脫脫不花大人談的這筆生意非常之大,請脫脫不花大人只留下最可靠的人在身邊」

脫脫不花把胖肥的大手一擺,說道:「這個,你盡管放心,他們是我的兄弟和我的族人,絕對可靠你要談什么生意,這般詭秘」

拓拔明德神色詭譎地道:「大生意,一筆非常非常大的生意,所以,請大人莫要見怪,在說出我的事情之前,我要先驗看一樣東西,能夠證明大人身份的東西」

帳中正談著話,幾個騎馬的漢子遠遠馳來,拓拔明德守在帳外的幾名侍衛忽見他們策馬馳來時,很是警覺地握緊了佩刀,見他們在另一處帳篷處停下,翻身下馬,這才松了口氣。那頂帳篷是灰色的,與這頂白色帳篷只隔一個用籬笆圈起的牲口圈。

那灰色帳篷前面也有人在迎候著,一見那些人到了,馬上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去,策馬而來的幾條大漢都是身材魁梧形容彪悍的人物,個個腰畔懸刀,還有人背挎勁弓和箭壺。其中一人被其余幾人眾星捧月一般拱衛在中間,顯然是個首領人物,雙方對答幾句,便有人掀開帳簾兒,將那大漢迎進帳去。

這條大漢四十出頭,黎黑的面龐,頰似刀削,顴骨很高。兩只狹長的眼睛非常銳利,他提著馬鞭大步走進帳去,只見帳中一張紅氈,兩排矮幾,幾案上還擺著奶茶奶酪和幾盤葷油炸過的面食。

這人並不客套,大踏步走到左首上處盤膝坐了,仿佛一只禿鷲似的,盯著對面那位衣飾華貴的商人。沉聲問道:「你就是拓拔明德」

他對面那位剛剛落座的商人向他欠了欠身,微笑道:「在下正是拓拔明德,閣下就是脫脫不花大人吧」

脫脫不花冷哼一聲,把馬鞭往幾案上一扔,微微仰起下巴。倨傲地道:「你有多大的生意,非要我脫脫不花來與你談,嗯」

肅州衛後衙,葡萄架下,石桌石凳,汁水淋漓,一個用井水鎮過的西瓜切成了十多塊,擺了一桌子。小丫頭唐賽兒就坐在石桌前,同那滿桌的西瓜奮斗著,她的小肚子吃得已經溜圓,頰上滿是西瓜的汁水,看那樣子,不把這些西瓜消滅干凈,她是不會罷休的。

地上鋪了一捆涼席,夏潯穿著輕袍,赤著雙足,就躺在涼席之上,頭枕在蘇穎豐滿結實的大腿上。西琳和讓娜面對面地盤膝坐在夏潯左側,腿上各放了一盤洗過的葡萄,她們一粒粒細細地剝了皮兒,再用牙簽剔去果核,然後填到夏潯嘴里。

謝謝坐在夏潯聽一側,幽幽地說著話兒:「聽說相公失蹤的消息之後,家里幾位姐妹真的是唉,我平時也自認是個有主意的人,那時卻像掉了魂兒似的。拿起這個忘了那個,剛剛說過的話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我都如此,更不要說其她幾個姐妹了,其實我對大姐一向是不大服氣的,可這時候真的服了她」

謝謝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府中上下,夫人照樣打理的井井有條,往來探視的客人,也都接待得體,沒叫外人看了咱家笑話,可背地里,她流的淚一點也不比我們少。皇後娘娘最近身子越來越差,頭疾發作的越來越厲害,這種時候不但不能寬慰夫人,還得夫人常去宮中探望。

謝謝真是沒用,平素以女諸葛自詡,可這時候要不是夫人提醒和支持,並且堅持叫穎姐姐和我接過來管著,相公一手創建的潛龍心血真要付諸東流了。

往西域來尋相公的,就是我們三個了,其余人照料家里,梓祺一身武功,獨來獨往慣了,我們知道相公的消息之後,一時也找不到她,已經叫人在幾處聯絡地點給她留了口信兒,其實不留消息也無妨的,相公的消息整個西涼已無人不知,梓祺得到消息後,一定會盡快趕來的」

夏潯嗯了一聲,不再優哉游哉地享受西琳和讓娜的溫柔侍候了,他輕輕坐起來,握住謝謝的柔荑,輕聲道:「我知道,苦了你們」

謝謝搖搖頭,柔聲道:「既做了你的女人,自然與你甘苦與共,難道只知享那國公夫人的福么相公盡說見外的話。只是,相公歇過了今日,是不是該加緊行程,早些回返金陵,也好叫家里人放心。我們在外奔波,反而好受一些,夫人和小荻她們在家里,反倒更受煎熬,一個個消瘦的」

夏潯沉聲道:「家自然是要回的,卻不急於一時。信使已經派出,等她們得了我安全歸來的消息,心事自然可以放下。這一路回去,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如果先回了金陵,恐怕就要失了先機,所以」

謝謝納罕地道:「帖木兒的大軍已然退卻,相公還有什么事情要做」

夏潯鄭重地道:「外敵已然退卻,但是,三千將士的血,不能白流就算上窮九天下黃泉,我也要把於堅挖出來,告祭他們的在天之靈」

祁連山下,那頂灰色帳篷里,刀削臉的大漢不耐煩地沖對面那個衣飾華貴的商人道:「翻來覆去的,你要驗到什么時候才肯相信這個地方,誰敢冒我脫脫不花之名再說,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還能事先假造印鑒么你到底有個什么大秘密與我說」

對面那商人笑眯眯地道:「脫脫不花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人在這里,難道還能跑掉不成這件事,真真的非常重要,在下不敢不慎啊請稍等,我再仔細勘驗一番,馬上就好」

草原上最外側的那幢白色帳篷里,肥頭大耳的脫脫不花驚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說甚么你要助我逃走,赴瓦剌稱汗」

「是」

拓拔明德自案後站起,將那枚金包玉的小小印鈐雙手捧起,鄭重地還回脫脫不花手里,又退後幾步,一撩袍裾,在氈毯上跪倒,叩首道:「臣的祖父,當年就是大元之臣,在啥刺火州任達魯花赤,臣一直希望,我們蒙古人能團結起來,重現大元威風。殿下乃我大元益宗陛下嫡系後裔,臣怎忍心讓殿下作為大明之囚,生老與此。臣此番前來,就是想幫助殿下逃出生天,瓦剌三王一定會欣然迎納,奉迎殿下為可汗的」

那扮作脫脫不花的胖子木三水一臉的冷汗,頰上的肥肉都在哆嗦,心中殺豬般慘叫:「師傅,咱只想騙點錢花花而已,怎么怎么一頭扎進這樣一趟渾水里去了,這可是殺頭的買賣呀」

第832章 騙子遇見兵

一支千余人的騎兵隊伍如颶風狂飈著一路馳來,馬蹄踏處,飛砂走石,馬隊過處,卷起一條煙霧長龍,聲勢極為駭人。

「嗚嗚嗚」

鎮夷千戶所大營的箭樓瞭望哨眼見遠遠一隊騎兵馳來,聲勢如此之大,不由大吃一驚。他們事先並未接獲通知說有哪路兵馬由此經過,雖然說這里已是甘涼內部,在他們的轄區之內,不可能突然冒出一支這么強大的敵對武裝,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膽地沖擊他們的軍營,哨兵還是盡職地吹響了警報。

軍營之中,不管是正在操練的,還是正在休息的將士紛紛抓起盔甲武器,匆匆奔向自己的戰馬或哨位。一個小旗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爬上箭樓,手搭涼蓬往遠處一瞧,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他一巴掌削到那個盡職哨兵的後腦勺上,沒好氣地罵道:「干連咱們的甘涼精騎都不認得了」

那小校委屈地道:「小旗大人,我也已經看出來了嘛」

那小旗在他屁股上又加了一腳,吼道:「你他娘的還有閑功夫頂嘴趕快取消警訊,通知千戶大人迎候」

那小校急忙舉起軍號,嗚嗚地吹了起來。

遠遠馳來那一隊精騎,人人身著鴛鴦戰襖,半臂戰袍,清一色的黑色半身皮甲,身後一排投槍,腰畔掛著短刀,得勝鉤上掛著一桿紅纓長漆大槍,馬鞍的另一側則是一面小騎盾,策馬揚鞭,威風八面,這樣的裝備,整個西涼也只有宋晟宋大將軍的甘涼精騎才有。

那位正牌的鎮夷千戶邵望心邵大人忽聽稟報,連忙披掛起來,一溜小跑兒地沖向轅門。

這甘涼精騎人數並不算多,平素都是隨宋大將軍鎮守在甘肅鎮,聽說宋大將軍迎接輔國公歸來,去了嘉峪關,應該會帶來一支精騎的,只是這支隊伍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祁連山下,又是何人帶隊,所為何來,邵大人可是一點也沒有譜,所以這一路跑去,心中頗為忐忑。

誰知,等他跑到轅門,卻見轅門大開,那甘涼精騎一陣旋風兒似的穿營而過,直撲大草原去了,只卷起煙塵滾滾,嗆得他咳嗽連聲。過了好半晌,邵大人用力揮了揮眼前的灰塵,才看清幾個守門的小兵,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都跟土里剛刨出來的小鬼兒似的。

邵千戶吼道:「怎么回事」

那守門的小校莫名奇妙地道:「小的也不知道,咱們的甘涼精騎沖到門前,就扔出一塊令牌,喝令小的們打開營門,然後就穿營而過了,小的也不知道他們要干啥去。」

邵千戶沒好氣地問道:「帶隊的將官是誰」

那小校道:「是咱們的三公子」

邵千戶聽了倒抽一口冷氣,他回身看看,見麾下副千戶百戶等好多將官也紛紛跑過來,便用力把手一擺,喝道:「沒事啦,都回去該操練的操練,該歇息的歇息,三公子辦事,路經此地,都安分著些,可別他娘的給老子惹事」

轟走了一眾屬下,邵千戶心神不寧地看看那煙塵滾滾而去的方向,心中暗道:「這是出了啥事了竟然勞動三公子大駕。似乎不關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管閑事,自然天下無事我還是少打聽為妙」

「吁」

宋家三公子宋瑛率領一千精騎,眼見沖到了安格爾部落前面,忽地一勒戰馬,駿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聲長嘶,前蹄落下,重重地踏在草地上。

千騎狂奔,帶起一股狂風,驚得那些正在悠閑吃草的牛羊一哄而散,拼命地向遠處逃去,放牧的牧人急忙大呼小叫地追上去,部落中一些老少牧人紛紛鑽出帳子,驚愕地朝這邊打量著,不曉得發生了什么狀況。

宋瑛沉聲道:「來啊,給我搜」

宋瑛身邊一員虯須大將立即提馬向前闖去,宋瑛喝道:「風烈炎」

那員提刀大將一撥馬頭,赤紅的雙目看向宋瑛,宋瑛語氣一緩,沉聲吩咐道:「風將軍,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兩人,務必要活的」

風裂炎重重地一點頭,把手中斬馬刀一揚,大聲喝道:「搜活捉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其余人等,不肯棄械投降者,格殺勿論」

一眾甘涼精騎立即如狼似虎地沖進了部落群去,西涼民風本來就粗野好戰,能當兵的人更是性格粗魯殺心極重,經宋晟多年心血造就的甘涼精騎更不用說了,絕對是一幫天殺星下凡,關外遇襲的三千精騎是他們的袍澤兄弟,如今自己兄弟被人坑了,坑的這么慘,那種極度的憤怒,縱然有三公子宋瑛壓陣,也是要大開殺戒的。

宋瑛也知道他們一肚子的火,不叫這些大頭兵發泄發泄,恐怕要出問題,所以才發出了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必須活著的命令,至於其他人,管他去死

宋瑛嚴刑拷打問出的消息,只說拓拔明德要去安格爾部落辦一件秘密差使,之後就要離開西涼。至於具體辦什么事,拓拔明德並沒有知會自己所有的手下,宋瑛生怕拓拔明德再闖訊脫逃,馬上就風風火火地趕來了,至於這個部落有什么背景,他還真不知道。

因為安格爾部落早在他宋三公子出生之前就已經存在了,脫脫不花兄弟倆自幼年時期就被看管在這里,這么多年下來,除了一些有心人和專門為了監視他們而設置的鎮夷千戶所,安格爾部落酋長的特殊身份早已被其他人所忽略,宋家這位三公子近年來替父親承擔了許多公務,也不曾有任何一樁提及此處,他哪知道區區一個部落酋長是什么身份,既有通敵之嫌,殺他幾個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回事」

正在帳中拼命地說服那個膽小怯懦的胖子隨他逃跑的拓拔明德忽聽戰馬嘶鳴,蹄聲如雷,不由一驚跳起,縱身就往帳口撲去,留在帳外把風的一個侍衛恰好沖進帳來,兩下里撞個滿懷,那人面色如土地大聲叫道:「大人,不好啦,好多官兵好多官兵,好像是沖咱們來的」

「什么」

拓拔明德臉色大變,推開那個侍衛往外面一看,一張臉登時血色全無。

此時,木三水那胖子已把收回的信物遞回了氈下洞口,那氈下的人接了金包玉的小鈐,便飛快地離去,走到兩帳中間處的地下,那人停住,向旁邊一人急急問道:「師傅,怎么辦這買賣怕是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