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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未知 5840 字 2021-02-15

馬奶酒時,萬松嶺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管它呢,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上天既然給了我這么一個機會,我為什么不好好利用它,做一出叫後世千門再難有人企及的完美騙局出來。失敗,搭上一條命,成功,一騙取江山」

第844章 一波未平

秋雨綿綿,彌漫在六朝金粉之地的金陵城上。

秦淮河上,雨在風中搖,雞籠山下,行人欲斷魂。

輔國公府也正受著秋雨的洗禮,平整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澆得亮油油的。

後宅花院里,樓閣參差其間,繞過曲廊,行過幾叢修竹,便是一個小小的五角亭閣。

亭閣四面軒窗開著,分邊有兩條細石小徑曲折通幽,一條小徑行向一處垂花藤蔓的耳門,另一條小徑直通向不遠處一條飛橋直架的小池,池水旁沿著曲折的水岸,建有一條踏木長廊。

小小的楊懷遠穿著一條開襠褲,嘟著嘴瞪著眼,在雲兒姨娘彎腰幫扶下,一雙小腳丫急不可待地向前邁著,要去追他的姐姐們,他的四個姐姐正在廊下快活地奔跑著,嬉戲打鬧。

小孩子就是這樣了,別看他現在一被人抱起來就扭得麻花兒似的,非要下地自己走,可是真等他學會走路,又該賴在大人懷里,叫人抱著走路了。

小荻和西琳讓娜正坐在廊下聊天,雨水不大,但是從廊上屋檐上垂下來,就成了珠簾,一遠一近兩道珠簾,將她們的身影遮得有些迷蒙起來,卻更有種如夢似幻的美感。

西域歸來,西琳已藍田種玉,懷了夏潯的孩子,只是她身材修長高挑,現在還不顯懷,這叫讓娜很是不平,她個性奔放,在床上尤其火辣,自忖比西琳受老爺寵愛的次數更多,偏偏叫人家捷足先登了,實在是有些泄氣,近來每得與夏潯同房時,她都使盡渾身解數,恨不得把夏潯榨干了才好,可這種事急不來的,她的小腹還是十分平坦。

夏潯就站在軒窗前,微笑著看著坐在廊下的風景,小荻和西琳讓娜正在絮絮私語,似乎西琳在說著養兒育女經,小荻和讓娜聽著很入神,時不時還要插一句嘴,她們微微側頭時,就能看見她們姣美如玉的臉頰,然後就被雨幕模糊掉。

思楊思潯還有思祺思雨在廊下奔跑的,思楊漸漸大了,有了姐姐樣兒,人也文靜下來,老三思雨從小就秀氣,所以兩個人肩並著肩,咬著耳朵說著小女娃兒的悄悄話,思潯還是孩子氣十足,和年紀最小也最活潑開朗的思祺追逐打鬧著。

巧雲很辛苦地彎著腰,兩只手架在楊家大少爺的肋下,楊懷遠拼命地向前邁著腳尖,走還走不利索呢,看那樣子,只要巧雲一松手,他就能飛快地跑出去似的,等到巧雲腰酸了,將他抱起來,他就在巧雲懷里拼命地擰麻花,直到巧雲對他說幾句話,然後向這邊一指。

楊大少爺扭過頭來,就看到他老爸正在樓閣軒窗內,遠遠地眺望著他,夏潯向他招招手,他就咧開大嘴笑起來。雖然跟他老子在一塊兒的時間少,可是這小家伙特別喜歡他老爹,夏潯隨便一個動作,就能樂得他哈哈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茗兒對此一直很吃醋,每當這時候都酸溜溜地對夏潯說:「不愧是你的兒子呀,生下來就親。可憐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這臭小子在我面前笑的時候還沒見了你的時候一半多」

軒窗邊,植著幾本花木。

江南的秋天,除了這樣的雨季,少有幾分蕭索,直與春天無異,所以那花草開得極艷。這幾本花木有菊花有桂花,有丁香,雖在風雨中,依舊是芬芳撲鼻,軒窗一開,幾枝妖嬈竟探進閣內。

閣中有一張石台,台上擺著各色佐酒的小菜冷盤,劉玉珏和塞哈智正坐在石台前,面前的酒杯已經空了,塞哈智抓起酒壇,正換了大碗往里倒酒,酒水淋漓,與窗外的雨相映成趣。

兩個人一個粗獷一個斯文,一個剽悍一個儒雅,可是坐在那兒卻特別的契合。

這里是楊家後宅,可是兩個人卻登堂入室,到了這里,顯見夏潯已對二人毫不見外,視如自家兄弟。

「皇上,近幾日已開始親自理政了吧」

夏潯探出手去,接著檐下淋漓的雨水,悠然問道。

塞哈智剛剛抓起酒碗,正要向劉玉珏勸酒,聽到這話,停了動作,說道:「嗯娘娘過世以後,皇上過於悲傷,大病了一場,仍舊由太子兼理國政,這幾天皇上才恢復了些精神,開始親自主理國事了。」

「我就說呢,難怪今日下了中旨給我」

夏潯收回手,徐徐轉過身來:「紀綱撿了個好機會,皇後辭世,皇上悲慟不已,無心處理政事,現在重拾政務,要處理的國家大事多著呢,也不會再對他有什么動作。於堅那兒,朝廷已下了旨意,抄其家,滿門盡貶為官奴,紀綱那兒么」

夏潯向劉玉珏和塞哈智微微一笑:「紀悠南調回北鎮去了,明日就會有旨意下來,叫你官復原職,仍任錦衣南鎮指揮使」

塞哈智一聽大樂,連忙捧起酒碗道:「玉珏老弟,恭喜恭喜,這杯酒,你無論如何得喝」

劉玉珏兩頰已如胭脂般紅潤起來,哪肯再喝,當即辭謝,兩下里正爭執著,夏潯對塞哈智道:「你先莫要忙著恭喜別人,你的身份也要換一換了。」

塞哈智一怔,奇道:「這里有我老塞什么事兒」

夏潯道:「老塞有勇有謀,沉穩干練,皇上的意思,是要調你進錦衣衛,擔任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僉事,明日這道旨意應該和對玉珏的任命一起下來」

「啊」塞哈智一聽,那張大臉就成了苦瓜,心虛地道:「國公爺,老塞不成啊求您跟皇上說一聲兒,把這差事給了別人吧」

夏潯眨眨眼道:「怎么,你嫌這錦衣衛指揮僉事官兒太低」

塞哈智把手連搖:「不是不是,不是嫌官兒低,大明諸衛,還有比錦衣衛更威風的么只是老塞是個直腸子,聽牆根兒不成打小報告不會,這差使我真的干不了啊」

夏潯佯怒道:「胡說,這話要叫皇上聽見了,還不打你板子誰說錦衣衛就是干這些下三濫事兒的」

塞哈智把大嘴一撅,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說什么。

夏潯輕輕嘆了口氣道:「錦衣衛,從來就不是你想的這樣,至少,不該是你想的這樣。而且,就算是你所說的聽牆根兒打小報告,其實也絕非你想的那么簡單那么不堪」

夏潯輕輕轉過身,望著窗外纏綿的雨霧,冷冷一笑道:「這做官兒的,個個都是讀聖人文章長大的,所以一個個都是聖人,不需要有人監督如果有人監督他們,就叫他們如坐針氈,視如寇仇,那么,是監督者有問題,還是他們有問題這監督者怎么做如何做做的對與不對,那是如何完善監督者的問題,卻不是不要監督的理由

再者,皇帝高高在上,當今皇上也就罷了,以後的皇帝,大多是長於深宮,不知民情,如果沒有一些耳目,告訴他民間的事情,那么晉惠帝百姓無粟米充飢,何不食肉糜的笑話重現世間,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塞哈智囁嚅道:「國公說的,自然是有道理了,可是老塞做這個,只怕真的做不來」

夏潯回首,深深地望他一眼,說道:「正因你憨厚耿直,皇上才想要你做這個指揮僉事。老塞,這不是我的舉薦,而是皇上直接下的旨意,皇上要賞你的功勞,有的是法子,要升你的官兒還不容易為什么非要安排你進錦衣衛你要體諒皇上的一番苦心」

塞哈智翻個白眼兒,還是不大理解,劉玉珏卻已聽明白了,要找有能力的人還不容易皇上偏要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塞哈智到錦衣衛去做官,這是對「太有能力」的紀綱已經隱隱生起戒心了,劉玉珏大喜,連忙捧起酒碗,對塞哈智道:「恭喜恭喜,老塞啊,這碗酒,你無論如何,得喝」

老塞哼了一聲道:「有啥好恭喜的要我說啊,那紀綱不是東西,可這次他偏偏逃過一劫,老天爺真是不開眼」

夏潯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你放心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漢王因為伴駕出征,立下戰功,重又獲得了皇上的寵愛,而宮中太子又少了皇後娘娘這個最大的奧援,漢王在京里如今是呼風喚雨不可一世,這個時候,紀綱不倒,未必是壞事。」

夏潯淡淡一笑道:「人去咬狗,很辛苦的。狗咬狗,卻容易的很」

塞哈智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不解地道:「國公爺,這個老塞可就不明白了。太子已經正位,漢王也封了王爵,他還不死心名份已定,再要爭位,可就不比從前了,退下來,起碼爵祿地位,一生無憂。拼下去,很可能身敗名裂啊」

夏潯凝視著院中的青石板,上邊已經積了一層雨水,來不及泄去,雨滴落下來,就濺起一朵朵晶瑩的雨花兒,漣漪還來不及盪開,就被新的雨滴砸碎,隨生隨滅,變化無窮。

夏潯徐徐說道:「四個字:垂死掙扎搏了這么久,誰能輕言放棄更關鍵的是,就算他想放手,他身後的勢力和追隨者們願意么現在,漢王又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想轟轟烈烈地搏一把結局可以想象,但過程還是值得去拼的,不到最後一刻,結局都可能改變」

第845章 暗打算

「國國公請回,老老哈哈哈告辭了」

塞哈智喝的舌頭都大了,踉踉蹌蹌出了楊府,護兵牽來戰馬,一見他喝成這副模樣,連忙將他攙住。

夏潯笑道:「要不要乘我的車子」

塞哈智一把推開自己的親兵,逞能道:「沒事兒,在馬上睡覺,我我都試過,不就多喝了幾杯么告辭」

塞哈智爬上馬去,卻又差點兒一頭從馬背上蹌下去,親兵趕緊抓住他的大腿,塞哈智勉強分開雙腿,在馬鞍上坐下,向夏潯打聲招呼,搖搖晃晃地去了。

夏潯一笑,扭頭看看劉玉珏,劉玉珏正站在他身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夏潯笑道:「你要說甚么」

劉玉珏鼓起勇氣道:「國公,玉珏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夏潯笑道:「你我兄弟,還玩這套玄虛,有什么事,說吧」

劉玉珏道:「國公,陳東葉安追隨國公,忠心耿耿,這一次往西域,更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夏潯點點頭道:「我知道,怎么了」

劉玉珏道:「他們和國公地位懸殊,在國公面前總是拘謹的很,平時看著不甚熟絡,但交情擺在那兒,國公設宴,何妨許他一席之地」

夏潯微笑道:「原來,你是嫌我不曾邀請他們。」

劉玉珏忙道:「玉珏不是責怪國公,只是覺得,如此不甚妥當。」

夏潯目光微微一閃,問道:「他們有什么不悅之言么」

劉玉珏道:「那倒沒有,他們原本只是兩個朝不知夕的殺手,既得國公提攜,一直將此恩銘記於心,怎么可能對國公有所怨尤,只是玉珏覺得,對他們親切一些,便是兩個得力的人,國公稍示禮遇,他們都會感激不盡的。」

夏潯微微頷首:「嗯,沒有就好,寵辱不驚,親疏不怨,那是心性的錘煉,尤其可貴。」

劉玉珏苦笑道:「他們怎么想,是他們的事。我只是覺得,國公這樣對他們,不甚妥當。哦,這一次,他們跟我一起回南鎮」

夏潯搖頭道:「不,他們依舊留在工部,接下來,可能會有別的安排吧。」

「什么」

劉玉珏惱了:「國公,就算弒殺帖木兒的驚天之功不能公布,朝廷也不能不賞有功之臣吧陳東葉安,跟著咱們出生入死,此番回來,竟然寸賞這這我不服」

夏潯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輕嘆道:「我留你在南鎮,就對了玉珏啊,官場這個大染缸,真的不適合你,老塞雖然憨直,其實不缺心眼兒,叫他去北鎮,都比你游刃有余」

劉玉珏愕然道:「我怎么了」

夏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今天,喝的也不少,早些回去睡吧,明兒還要接掌南鎮呢。那地方被紀悠南搞的烏煙瘴氣,你此番回去,少不得還要下大力氣整頓一番。至於陳東和葉安你不要擔心,我疏遠他們,自有疏遠他們的理由,我還很高興以前不曾與他們私交過密呢,呵呵一切,來日自知。我只擔心,到那時候,陳東和葉安已經明白了我的苦心,你依舊要蒙在鼓里呢」

「嗯」

劉玉珏茫然看著夏潯,夏潯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徑自回府去了。

劉玉珏迷迷瞪瞪地上了馬,帶著自己的隨從回住處去了。

謹身殿里,朱棣正在抓緊批閱著奏折。

自徐皇後病逝以後,朱棣強撐著為她料理了喪事,隨即就大病一場。

十四為君婦,隨就藩,又靖難,相守多年,不離不棄,兩個人的愛早已超越了夫妻之情,那是心心相通如同一體的,如今生生隔絕,何異於裂肉撕心縱然他是叱吒風雲,剛勇果烈的一代帝王,在自己的結發妻子面前,也不過是一個人間丈夫罷了。

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以致喪事剛剛辦完,他就重病一場,這些日子的國事大多仍舊由太子處理,但是畢竟皇上已經在朝,許多事太子也不敢擅自作主,又不敢打擾病中的父親,因此撿那並不緊急但是影響長遠不可輕易決策的事情都先擱置下來,如今朱棣病體漸好,又像以前一樣,一心撲在了國事上。

木恩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站在角落里。

他已經進來轉悠了三回了,這是第四趟。

眼見朱棣在燈下批閱奏章十分的專注,木恩幾番欲言,終究不敢出聲。可是這一刻時間真的是太晚了,夜漏更深,雨後的天氣尤其濕重,皇上病體剛愈,又有風濕的痼疾,木恩實在不敢讓他過於操勞。

朱棣眼角的余光梢到了木恩在殿角局促不安的身影,他緩緩合上剛剛批閱完的這份奏章,抬頭問道:「什么事」

木恩連忙躬身道:「皇上,夜色已深了,皇上千萬保重龍體」

「啊」

朱棣這才注意到,天色真的極晚了,他的心中頓時一酸,平時若這么晚不睡,皇後一定會派人來催促的,哪怕這一晚他是要宿在其他嬪妃處,皇後也一定要確定他已回到後宮安歇,這才就寢,哪怕是在她病中也不例外,而今她再也不能吁寒問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