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86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6 字 2021-02-15

褶子的老漢道:「幸虧我閨女去年就嫁了」

第三個壯年農夫一臉幸福地道:「可不說呢,唉虧得我家小囝早夭了啊」

小櫻聽得目瞪口呆。

旁邊一老農急道:「少東家,您還愣著干什么,等這名單正式報上去,可就晚了啊還不快回去活動活動,疏通關系」

「哦哦,好,好,我我這就去」

小櫻如夢初醒,急忙上了岸,走到一旁小溪邊,就著清清泉水濯了足,穿好鞋襪,翻身上馬,便往楊里長家趕去。

楊立傑在村子里跑了一圈兒,回到家里便往床上重重地一摔,吁了口氣道:「哎喲,這一頓走,骨頭都散了架。」

他瞧瞧自己婆娘,問道:「姑娘已經叫姑爺子接走了」

婆娘趕緊答應一聲,楊立傑喘了口大氣:「那就好,那就好,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婆娘道:「當家的,咱那外甥女兒」

楊立傑眉頭一皺,坐起身道:「我做這一族之長,管著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下維持著,你以為就容易么鎮上幾個大戶,我都得照應著,人家才不扯我後腿啊。現如今幾戶人家都照應到了,人數就不夠了,我把兩家過了十六還沒成親的姑娘家都算上,才勉強湊足了數,如果讓你外甥女兒找了婆家,我如何向官府交差」

他那婆娘一聽就掉下淚來,抽抽咽咽地道:「你就只知道巴結維系著別人,反放著自家實在親戚不管。我那兄弟一家,對咱一向不薄,當初咱家遭災的時候,我那兄弟二話不說,就把自家的一口袋糧食分了半口袋過來,現如今你」

楊立傑吃不住勁兒了,惱羞成怒地道:「好了好了,不要說了,你看看,連著兩家送厚禮來的,都被我打發回去了,你道我是貪圖人家錢財么」

他拍著炕沿兒道:「我原來留出了十個人的空額啊,本來就想到了你兄弟家里的閨女的,可誰知道我也是沒法子啊,你你哭個什么勁兒哭,你那外甥女兒,長得黑瘦黑瘦的,不耐看,能選上么」

他那婆娘眼淚汪汪地道:「那要萬一選上怎么辦」

「你」

楊立傑剛一瞪眼,就聽院中有人喊:「楊大叔在家嗎」

楊立傑機靈一下跳下炕,對婆娘道:「閉嘴別哭了,去,右屋呆著去,再哭再哭我拿鞋底子抽你」

楊立傑喝走了婆娘,急忙提鞋迎出屋去,一見小櫻,便滿臉堆笑道:「哎喲,謝姑娘呀,什么事兒啊」

小櫻在楊立傑那兒不出所料地碰了個軟釘子,怏怏地回了家,把事情對圖門寶音一說,圖門寶音一聽也慌了,兩人相對無措,好半天,圖門寶音才遲疑道:「要不,對他們說明咱們的身份」

小櫻苦笑道:「咱們說了,他們信么不找上朝廷去,誰給咱證明可朝廷上咱們認識哪個那皇宮大內是說進就能進的么,再說,要是這么一折騰,這地方咱們就待不了啦,還得易名改姓,另尋去處。」

兩人都已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對這里有了深厚的感情,哪舍得再離開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圖門寶音眼睛一亮,試探著道:「要不去求輔國公幫個忙兒」

「唔」

「嗯」

小纓揉揉鼻子,不情不願地道:「好吧,那我去走一遭」

第894章 急成親

夏潯這一遭在鄉下可是真的修身養性了。附近風景名勝,幾乎都已被他逛遍,如果沒有緊急大事,每隔三天,他的人會趕來把朝中發生的一些重要大事向他匯報一下,夏潯只簡單了解一下朝中發生的要事即可。

這一日,夏潯一家人又到濮塘游覽,這里層巒疊嶂,溝壑縱橫,松竹翠秀,孚仭餃_耍郊湫〉莉暄亞邸g槍嗖尾睿俾苄遙攀韃翁歟窳炙坪i椒縲燉詞保犢匆槐掏蚯輳粗裼捌沛叮緱祠ィ溽嗥浼洌樅杞醞目跎疋br >

游過了濮塘,夏潯一家人興致勃勃返回別院,路上時而還是能夠看到有人成親。夏潯並不知民間正處於突擊成婚的高峰期,皇上選秀女這種事,與他八桿子打不著,自然沒人拿這種事來向他稟報,要是連這事兒也打聽,那這天底下就沒有什么事兒是他不需要了解的了。

夏潯回到別院時,徐姜正好趕到。

今天不是三日一匯報的固定日期,夏潯曉得必有突發事件,忙把他帶到書房,一問才知,原來是皇上北巡了。茗兒先前了解到的情報不假,永樂皇帝果然北巡了。

此番北巡,朱棣仍命皇太子監國,並下旨詔告天下,沿路親王,只離王城一程迎候,官吏軍民於境內朝見,非經過之處,毋得出境。凡道途供應皆已節備,有司不得有所進獻。

又命,六部及各省凡有重事及四夷來朝進表,俱送達行在,小事送達金陵,啟皇太子奏聞。吏部尚書蹇義,兵部尚書金忠左春坊大學士黃淮左諭德楊士奇留輔太子;戶部尚書夏書吉右諭德金幼孜翰林學士胡廣右庶子楊榮扈從。

夏潯早知其事,自然毫不驚訝。皇帝如此頻繁的北巡,旁人不解其意,他卻是一清二楚,皇上的心在北邊,這是心切於遷都呢。只是,遷都事關重大,皇上迄今不露口風,也不知他還要隱忍到幾時。

夏潯聽了徐姜的匯報,知道了皇帝的行蹤和人事調整的動態,做到心中有數即可,此事原也無他置喙余地,皇上既離了金陵,朝中由太子主持,一時之間更不會有大事發生了,因此夏潯更是放心地在別院小住,不必急切回京了。

此時,應天府治下幾個縣,處處可見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現在最難找到的就是媒人司儀和吹鼓手,以致他們把價格提高了幾番,依舊是供不應求。有些小門小戶的人家干脆不講究這些了,給閨女換身新衣服,紅蓋頭一蒙,用一頭驢馱到男方家里,就算成了親了。

誰願意讓自己的親生女兒為了那一點渺茫的榮華富貴的機會,就此分開,甚至可能永遠訣別啊雖然說倉促之間找個丈夫未必稱心如意,至少能朝夕相處,也能時常與親人相見,總比送進宮里捱到年華老去才得以出宮或者永遠都出不來,找個閹人做菜戶要好啊。

媒婆子這些天可真是跑斷了腿兒,到後來緊急結婚之風愈來愈盛,一種恐慌性情緒在民間開始迅速蔓延,就像11年的搶鹽風波一樣,突擊成婚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恐慌情緒已不可遏止,如果哪家的父母不急著給女兒找個丈夫,那女兒急得上吊的都有。

於是,一種只在草原上才流行過的風俗開始了:搶親

與草原上搶親搶女人的風俗不同,現在是搶男人,只要相貌出眾一點的,或者職業體面一點的,都成了被搶的對象,搶到家里摁倒成親,你想不認賬都不成。這種風氣尤其是在鄉鎮地區多見,那兒的豪紳大戶在地方上說一不二,搶個女婿回來,也不怕他事後反了天。

百姓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許多已經被登錄造冊的人家也急著嫁女兒,他們抱著萬一的希望:「我女兒已經嫁了,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你奈我何」

這種風氣迅速引起了官府的警覺,應天府知會各地官府,嚴令不許在選秀女期間結親成親,各地巡檢司在大小路口設了關卡,不允許青年婦女在此期間在外走動,走親訪友一概不許,統統回家等候選秀女。官府的這一舉動,在好事者的鼓吹下,反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民間恐慌情緒更嚴重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傳到後來,已經成了據說是只要還沒有男人的年輕女人,統統都要參加選秀女。於是乎一些守寡的青年婦女也忙不迭地加入了突擊成親的大軍。一時間條件稍好些的青年男子都成了搶手貨,每人家里頭都擠了十來戶的媒人或者女方父母,由著他挑選。

那媒人和女方父母也都是心眼靈活的,哪肯一棵樹上吊死,要是這小伙子家里看不上自己的姑娘咋辦於是他們廣泛撒網,逮著啥魚是啥魚。張家剛說要考慮考慮,他們出了張家的門,馬上就再去李家說親,結果回頭張家李家都同意了,於是乎一女兩嫁三嫁的情形也出現了,幾家人少不得又要打羅圈架。

高高在上的永樂皇帝絕不會想到,入個宮而已,在民間居然已被視同進鬼門關。

金陵城里,里甲保長們也是挨家挨戶地通知著。

聚寶門外長干里,一戶人家。

錦衣校尉宮里的宦官應天府的差官,這選秀三人組敲開一戶人家的大門,登堂入室,那錦衣校尉耀武揚威地道:「怎么回事今兒你家女子不是該去府衙接受挑選么怎么竟然沒有動靜」

那主人看樣子是個有見識的讀書人,一襲青衫,三綹長髯,氣定神閑地道:「皇上選秀女,規矩是不選官宦之女。官家女不入秀女之列,這規矩,沒變吧」

「哦」

那錦衣衛上下打量他幾眼,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失敬失敬原來足下居然是官,不知足下在哪里做官」

那主人傲然道:「都察院左都御使陳瑛陳大人,乃是本人的內弟」

小太監趕緊上前拉過那錦衣衛,小聲道:「馬校尉,這戶人家既是都察院陳部院的親戚,咱們可招惹不起。算啦算啦,咱也不差這么一個人,走,咱們還是去別人家吧」

那家主人不提陳瑛還好,錦衣衛和都察院是死對頭,他一提陳瑛,這錦衣衛就不肯罷休了,早存了與他較勁的念頭,再聽這小太監示弱之意,更不答應了。他對那小太監傲然道:「羅公公,你怕他陳瑛,我錦衣衛卻不怕。我們是給皇上辦差,就算陳瑛站在這兒,怕他何來」

小太監趕緊又勸:「算啦算啦,把她帶去也未必就選得上呢,沒得招惹這么個對頭,到時候紀大人難免責怪與你」

「哈哈」

那錦衣衛仰天打個哈哈,拍拍那小太監肩膀,低聲道:「羅公公,你有所不知啊我今兒要是低了頭,灰溜溜的走出去,才會惹得紀大人不快呢。」

「啊」

那錦衣衛撇嘴道:「選不中怎么就選不中他女兒就算長成丑八怪,看在陳瑛的面子上,我們也選定了」

錦衣校尉擼胳膊挽袖子,沖上前去指著那家主人破口大罵:「放你娘的狗屁你內弟你內弟的意思,就是說你家閨女只是陳瑛的外甥女兒了這要是按照你的說法,親戚套親戚的,皇上一個秀女也不用選了除非嘿嘿,除非你那閨女就是陳瑛的野種,那又另當別論」

這家主人的閨女若是陳瑛的親生女兒,那豈不是陳瑛姐弟亂圇了這話罵的實在惡毒,把那主人氣得唇青臉白,渾身哆嗦:「你你這混帳行子,說的什么混帳話」

那錦衣衛剛跟小太監吹噓了一通,受人一罵,臉上卻掛不住,劈面就是一記耳光,接著又是一腳,踢得那家主人窩在地上,「嘔嘔兒」地直倒氣兒。

旁邊那應天府的差官本來是不想來的,因為事先知道了這戶人家與都察院陳部院的關系,衙里吩咐過,要予以照顧,誰曉得他本來打馬虎眼,已經把這家繞過去了,卻沒想到宮里那個小太監上次斟點名單,居然記得這戶人家,推脫不過,只得帶著他們來了,所以他蔫頭搭腦的一言不發。

那宮里的小太監卻是心中暗笑,東廠的木公公吩咐過的,一定要找找這戶人家的麻煩,果不其然,只消把錦衣衛的人領來,又讓他知道了這戶人家與都察院的關系,他就不肯罷休了。

「老爺」

「爹爹」

屏風後面闖出一對母女,原來是這家主人的妻女,正在屏風後面聽消息,一見他被打了,馬上沖了出來。

那錦衣衛一瞧,雙眼便是一亮,笑道:「瞧這閨女,挺秀麗的嘛。帶走」說完上前一把架起她就走,那閨女連哭帶喊,家主人躺在地上一時站不起來,便嘶聲大喊:「攔住他別讓他把小姐帶走」

那錦衣衛一手扣著姑娘,一手拔出綉春刀,嗔目大喝:「誰他娘的敢剁了你也白剁」

府中下人一看,登時畏縮不前,眼睜睜看著那錦衣衛拖了姑娘出門,小太監夷然一笑,伸手一扯那霜打了茄子似的應天府差官,跟著那錦衣衛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這時候,小櫻扮作一個玄衣青年漢子,剛剛趕到輔國公府。大姑娘小媳婦兒如今都出不了門啦,小櫻是女扮男裝才得以進城的,她唇上粘了八字胡,倒真像一個英姿勃勃的俊俏青年。

輔國公府的門子上下打量著小櫻,問道:「你要見我們老爺有拜帖嗎」

小櫻陪笑道:「在下沒有拜帖,勞煩對國公說一聲,就說就說小櫻求見,他自然知道我是誰」

「小英」

那門子懶洋洋地道:「不好意思,我家老爺攜女眷去慈姥山下的別庄避暑去了,不在京里。」

小櫻驚道:「啊怎么這般不巧,這這該如何是好」

第895章 歸去來

小櫻怏怏地離開輔國公府,心中好不懊喪。

她所住的秣陵鎮距慈姥山直線距離並不遠,秣陵鎮在金陵東南方,慈姥山在金陵西南方,兩地本來就同在金陵南側,快馬往返,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可她決心求助於夏潯的時候,並不知道夏潯正在慈姥山下,結果跑個大遠到了京城,這一下撲了個空,如果要求助於他,就得再趕去慈姥山,此刻天色已晚,她的腳程雖快,也不可能連夜趕路,奔往慈姥山了。

而這件事要解決,必須得借助官府中人,而且是知情的官府中人,她們自打到了大明,打過交道的官府中人只有兩個:一個夏潯一個紀綱。夏潯是她極熟的人,可她實在怯於見夏潯。而紀綱呢,她只接觸過一次,紀綱那銳利如鷹的眼神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打看頭一眼她就打心眼里不喜歡這個人。

到後來,經由她家的佃戶之口,她對紀綱的為人又了解了一些,知道此人在百姓中間名聲極其不佳,是個很殘忍的酷吏,小櫻就更不想跟這個人打交道了。

小櫻向人打聽了錦衣衛衙門的所在,卻猶豫著要不要去找他幫忙,她牽著馬一路走,不知不覺就趕向了錦衣衛衙門,心里卻仍在掙扎。正走著,身後蹄聲急驟,有人高聲喝道:「讓開讓開統統讓開」

小櫻下意識地往路旁一閃,扭頭一看,就見四五騎快馬從她身邊飛馳而過,中間一人,一身緋色文官袍服,臉色冷峻,十分威嚴。這一行人走得極快,片刻功夫就把她遠遠拋在了後頭。小櫻漫無目的地行去,待再抬頭,路邊衙門口門楣上高懸一塊牌匾,赫然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司」。

小櫻心想:「既已到了這里,便去尋那紀綱幫忙吧,當初秘密引領皇後入宮是由他安排的,只消對他言明情況,還怕他不肯幫忙」

小纓想著,四下一看,便欲找個人向內通報,可是打眼一瞧,那錦衣衛衙門口兒連個守門的侍衛都沒有,小櫻是在草原上長大的人,本就不覺得衙門口兒該如何的門禁森嚴,因此不以為奇,既然沒人管,她干脆把馬往拴馬柱上一拴,就舉步走了進去。

小櫻進了錦衣衛的大門,剛剛到了院中,就見院中人頭攢動,好不熱鬧。難怪門口沒人守著,原來里邊兩位大人正在掐架,連守門的侍衛都跑進去看熱鬧了。

兩個守門的侍衛挾著大槍踮著腳尖,抻著脖子看得正有趣。人群中央,陳瑛和紀綱斗雞似的面對面站著,陳瑛臉色鐵青,面沉似水,紀綱下巴微微揚起,一臉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