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25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4 字 2021-02-15

因而更受信徒崇敬,但凡往來使者,都要上山虔誠禮敬。我上一次來,並不了解這些,想來該國國王冷淡,就是因為我沒有朝覲他們的聖山,故而受到冷遇,我想,到時主動提出去聖山朝覲,以此善意舉動,緩和彼此關系。」

許滸聽了忍不住道:「公公何必委曲求全呢所謂錫蘭王勢大,難道還大得過咱們大明的艦隊咱們把艦隊開進港口,炮口對准岸上,看那錫蘭王是否還敢藐視天朝」

另一員水師大將也道:「不錯我在南巫里時便聽說,海灣這邊,以陳祖義勢力最強,海灣那邊,以錫蘭王兵馬最盛,咱們打那陳祖義,如殺雞屠狗一般,那錫蘭王若是不敬,便擒了他來,與陳祖義作伴」

鄭和斥道:「我等奉聖諭西來,與天下萬國交好,豈能如此好戰兵者,國之大事前番,我等立滿剌加王,捉渤林邦王,雖說陳祖義自有取死之道,可難保諸國不心生忌憚。如果咱們再把那錫蘭王捉了,你叫南洋諸國怎么想」

夏潯也道:「意氣之舉,實不可取,國與國之間,可比普通人交朋友要難上許多。兩個人只要意氣相投,就能成為朋友,而國與國之間,有著諸般利益摻雜其中,又有不同的民俗風氣,要想達成友好,那是需要耐心的,豈能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夏潯說完,輕輕一拉鄭和,鄭和會意,與他走到一邊,夏潯低聲道:「公公,上一次,公公是在古里一帶聽到建文消息的,所以,到達錫蘭國後,我想,便帶雙嶼艦隊,扮作海盜先行上路,早於公公抵達該處,做一番秘密查訪。」

鄭和道:「嗯,過了錫蘭山,此後諸處,國公都要走在鄭和前面,古里一帶還好說,再往前去,我們不曾到過,不管是海域水情,還是地理風俗,一概不知。國公行在前邊,無異於先行探路,風險難免,千萬小心。」

夏潯笑道:「無妨,我已有了一個極好的向導,料無大事。雙嶼衛桀傲不馴,我也恐他們惹是生非,把他們帶在身邊,可以加以約束。如果萬一有事,他們都是海盜身份,公公也可一推了之,自與我天朝無關,免得壞了陛下名聲。」

鄭和會意,兩人對視一眼,嘿嘿笑了兩聲,都有點老j巨滑的味道。

不遠處,張熙童一眾文官正搖頭晃腦,吟詩作賦,那詩賦隨風飄來,隱隱入耳,兩人對視一眼,又有些好笑的味道。

這一趟來,文官們對下西洋是不遺余力地支持,隨船而來的官員們也是不辭辛苦,如此行徑,與朱棣拍板改朝貢貿易為自由貿易允許文官參與遠洋之前,實是判若兩人。說到底,還是利益作祟。

下西洋太賺錢了,因為太賺錢,而某些人卻賺不到,甚至是堵死了他們的財路,自然招致瘋狂的反對。

朱棣一朝,重大工程數不勝數。六次下西洋每次出行艦船數百艘水卒數萬人;五次征漠北,動輒數十萬大軍三次大規模的討伐安南萬里大遷都大興土木修築京師疏通大運河修撰永樂大典修建萬里長城

以某些敗家亡國的帝王教訓,夠永樂大帝亡國十幾次了,但是朱棣的王朝一直穩穩當當的,甚至越到永樂後期越敢花大錢,最後還留給兒孫一個仁宣盛世,是朱元璋留給了他花不完的錢么

朱元璋建國前,天下大亂,等把北元趕出中原,天下已成了爛攤子,朱元璋三十年勵精圖治,休養生息,確實讓國家走上了正軌,讓大明接近了小康水平,但是絕對還沒到隋文帝時富得流油的地步。緊接著四年內戰打了稀哩嘩啦,朱棣登基時可不富裕。

永樂之後,朱高熾只做了一年皇帝,所謂仁宣盛世,其實有點名不符實,從登基到駕崩僅僅一年,他能對國家經濟產生多大影響僅僅幾個月,他就能讓朱棣「弄散了架的」大明朝再度暴富

而朱瞻基也僅僅做了十年皇帝,這中間還有搶皇位平皇叔的戰爭。在這十年間,又有鄭和的第七次下西洋,王景弘的再下西洋,如果朱棣真的航海敗光了家當,留下一個爛攤子,朱瞻基還能十年間敗出一個「永宣盛世」

問題就在乎,朱棣沒有做到平衡,對各個利益集團的平衡。他的下西洋,富的是朝廷和皇家,受益的是平頭百姓,把那可以左右朝政的力量最龐大的中間階層給扔到一邊去了。

而今則不然,自上而下,各個階層俱享其利,自然就能做到如西洋諸國航海一般,舉國上下一致支持,龐大的文官集團從下西洋的反對者變成了擁戴者,更是不遺余力地為其找到了無數的理論依據。

夏潯的想法是對的,不管怎么說,文官集團是大明的文化精英,是左右政治和文化進步的主要力量,是左右民族進程的中堅力量,把他們扔到對立面,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把他們拉進來,才能成為促進進步的積極力量。

如今,這種力量已經開始產生作用,換作以往,把滿剌加從暹羅國割離出來,擒陳祖義而不還政於前渤林邦王之子,還不被這些文官以道義之名口誅筆伐,抹黑得一塌糊塗更不要說派官兵以海盜名義出海了。

而現在呢,他們悠哉悠哉的,對艦隊一路下來種種行為全無異議,盡是歌頌贊美,就連方才兩位水師將領殺氣騰騰的話,站出來表示反對的居然也只有夏潯和鄭和,而非這些一向以聖人門徒自居的鳥人。

小艙房里,唐賽兒眼淚吧喳地向蘇穎訴苦:「穎姨,人家被關了好久好久好久了,到底什么時候才放人家出去呀」

蘇穎道:「這一次,我都不會向著你說話你雖習過武,終究是個女孩兒,氣力不足,哪能跟那些凶悍的海盜們比船上冷箭飛斧標槍不斷,萬一傷了你呢你跟船出來,是他答應過的,萬一你有個好歹,你叫他回去以後如何面對你娘,怎么向她交待」

唐賽兒抽抽答答地道:「人家以後不敢了,保證聽話還不行么」

蘇穎在她額頭點了一下,恨道:「你這丫頭,真不省心好啦好啦,我去跟他說說,早點放你出去就是了。」

「嗯穎姨最疼我了」

唐賽兒破涕為笑,討好地看著蘇穎,蘇穎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出去。

房門一關,唐賽兒臉上還掛著淚珠呢,便忙不迭爬到窗口,伸手一推,那窗子本來卡死了的,也不知幾時被她給弄開了。唐賽兒手忙腳亂地便往回收線:「壞了壞了,耽誤這么久,魚一定脫鉤了,啊居然還在好大的魚」

片刻功夫,一條大魚被拖進船艙,唐賽兒抱著活蹦亂跳的大魚,仿佛年畫上懷抱大紅鯉魚的童子,大魚一陣撲騰,唐賽兒跪坐不穩,「哎喲」一聲就倒了下去。

她有魚線魚鉤,居然還有魚餌,看樣子,她絕對沒有在船艙里關了好久好久。

第1015章 風不止

「爾當祗顧天道,恪守朕言,循理安分,勿得違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

錫蘭國大殿上,鄭和高聲宣旨,錫蘭王阿列苦奈兒避讓座下,與文武百官一起聽旨,通譯官在一旁悄聲耳語,把鄭和宣讀的聖旨一句句譯給他聽。阿列苦奈兒聽那大明皇帝句句告誡,盛氣凜人,心中不由暗惱,只是因為早有計較,故而隱忍不發。

鄭和聲音朗朗,因為要等通譯翻譯他的話,故而說的較慢,說一句停一下:「今賜錫蘭王金織文綺金綉龍衣銷金幃幔及傘蓋諸物,以示恩澤」

「臣阿列苦奈兒,謝大明皇帝陛下」

聽鄭和宣旨已罷,阿列苦奈兒高聲接旨,雙手自鄭和手中接過聖旨,交給大臣收好,便笑容可掬地道:「小王欣聞天使遠來,欣喜之至,已然命人大排筵宴,款待天使。如今筵席尚在籌備當中,天使請,先請至本王御花園中小坐」

阿列苦奈兒說著,向他的兒子塞納克王子遞了個眼色,塞納克會意,趁著鄭和隨同父王走向後宮的時候,悄悄逸出皇宮,王宮外面,早有五百士兵在此等候,約四百余騎兵,還有近一百名象兵,塞納克翻身上馬,一聲令下,便往港口趕去。

錫蘭國在這一帶算是非常富有強大的國家之一,且距大明已遠,並不把大明如何放在眼里,因其國富有,且傳承久遠,也不在乎朱棣的賞賜,朱棣賞賜給他的不過是金織文綺金綉龍衣銷金幃幔黃羅傘蓋一類的儀仗器物,他豈能放在眼里

這里與陳祖義的渤林邦國相距已遠,兩人都是暴君,在周圍國家中聲名狼藉,又同樣貪婪成性,彼此又沒有利害沖突,所以平素往來,關系一向不錯。陳祖義被擒,一些余黨逃得性命,有心為陳祖義報仇,便跑到錫蘭國來,對阿列苦奈兒大進讒言,講那中國使者倚仗兵勢,如何的飛揚跋扈。

他們知道僅是如此,未必打動阿列苦奈兒,知其貪婪,又大講明國使者此來,欲往西方交易,帶有多少珍貴貨物,中國的麝香紵絲色絹瓷器銅錢樟腦等物,俱為該國極為暢銷緊俏的貨物,這一說果然打動了阿列苦奈兒。

陳祖義余黨的目的是挑唆阿列苦奈兒對明軍艦隊下手,他們因為逃得匆忙,還不知道陳祖義還活著,而且就被囚在船上,否則必然更進毒計。阿列苦奈兒雖然心中並不敬畏大明,卻也知道大明的實力確實在他之上,並不妄想將大明艦隊一網打盡。

他對陳祖義余黨所說的諸多財物大為動心,又吝嗇成性,不舍得使金銀珠寶去買,便故意滯留鄭和,派兒子到碼頭詐取貨物,只說是鄭和代表天子賞賜,誑了貨物到手,鄭和回頭聞聽真相,也不怕他討要,這是自己的地盤,他就吃了這個啞巴虧,又能奈何

此時,他的兒子塞納克正是得了父親授意,卻碼頭詐騙貨物的。

獅園內,幾頭雄獅正在園中懶懶走動,上邊突然傳來一陣凄慘的叫聲。

獅子紛紛仰起頭來,朝巨石壘起的園牆上看去,一個身著短衫彩衣,露著腹肌小腿,赤著雙足,足踝上系了銅鈴的秀麗女子驚恐萬狀,滿臉是淚,正在園牆上苦苦哀求。左右兩個穿坎肩赤膊頭戴裝飾了羽毛的纏頭巾下身穿肥大短褲,同樣赤著雙腳,肋下懸刀的宮廷武士正牢牢地架住她的胳膊。

「求求你,大人,饒了我吧」

一個宮廷武官暴戾地道:「得罪了大王,還想活命嗎丟她下去」

「求啊」

那少女一聲驚叫,已被丟下高台,重重落地,她摔斷了一條腿,急急爬起未及逃命,那些等待多時的獅子已一涌而上,少女立即被淹沒有獅群身下,急促的幾聲慘叫後便沒了聲息。

那武官站在園牆上,探頭朝下看了看,滿意地一笑,擺手道:「走」

阿列苦奈兒的御花園里少有什么奇花異草,反而蓄養了許多虎豹獅象,每樣都不下百頭。他生性殘暴,官民百姓稍有冒犯,便即處死,因他飼養的猛獸太多,所以其它的刑罰干脆都省了去,一概喂獅虎處理。

這個宮女是給阿列苦奈兒打扇的,因為在阿列苦奈兒睡著時打了瞌睡,便受到了身葬獸腹之刑。

這邊處理了那宮女僅僅一炷香的時間,阿列苦奈兒便引著鄭和緩緩走來。

「呵呵,本王飼養猛虎一百二十二頭,雄獅一百二十七頭,豹子更有兩百唔,多少來著」

阿列苦奈兒笑著向鄭和介紹,鄭和聽了動容道:「僅是飼養這許多猛獸,每日喂食便須許多骨肉吧」

阿列苦奈兒得意洋洋地笑道:「我國富有,每日耗費千萬斤肉食也不算什么。」

鄭和聽了只是淡淡一笑。

俯身高台之上,鄭和向獅園中看了看,獅子們已經散去,那少女掉落的地方只剩下一灘血跡。

她的整個人都已被獅子撕得粉碎,一些獅子叼了血淋淋的肉塊,正在角落地進食,乍一看去,誰又知道,剛剛有一個活色生香的少女,在這里飽了獅吻。

鄭和的目光十分銳利,他本來是想欣賞一下那獅虎的雄姿,忽地瞥見草地上一片帶血的衣帛碎片,定睛再一看,不遠處一枚沾了血的足鈴,在陽光下隱隱地正放著光。鄭和微微一怔,目中便閃過一絲陰翳。

阿列苦奈兒看見鄭和俯身向園中觀望,心中忽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沖動:「如果我這么一推鄭和一死,群龍無首,他的艦隊還不任我擺布去迎他的大臣不是說,他那艦隊五百多艘,只有百余條戰船么剩下四百多船都是大明寶貨啊我將一舉成為全天下最富有的君王可大明」

阿列苦奈兒心中躍躍欲試,可那手終究沒敢伸出去。

鄭和回過頭來,淡淡地道:「對豺狼虎豹,本欽差一向沒什么興趣,聽說貴國的茶在南洋一帶很有名氣,我倒想嘗上一嘗。」

錫蘭地廣人稠,民俗饒富,雖然這一代國王是個暴君,兼之對過往商船常行打劫之舉,使得貿易較之以前蕭條了一些,可是貿易較之其他南洋國家還是非常的繁榮。

別羅里碼頭,到處可見上身赤膊,下系肥褲的當地人在做生意,又有許多南來北往的商人,夏潯與蘇穎和終於被解除禁閉的唐賽兒信步行來,只見商旅形形色色,其中僅憑衣飾特點便能叫他辯識來處的,只有來自印度的商人。

人群中又有許多牛悠閑地走來走去,此地崇信佛教,尊敬象牛,所以這里是牛的天堂。他們只食牛孚仭劍桓頁耘h猓綣k懶耍倉荒藶裨幔皆著u擼12創λ潰耘t謖舛熱嘶棺鴯蟆br >

許多商人已經登岸,同當地人做起了生意。

寶石珍珠,就擺在攤位上叫賣,這年頭想找假貨比真貨還難,唐賽兒漸漸長成大姑娘了,漸漸萌醒了愛美的天賦,夏潯見她的目光在一盤顆顆飽滿大小如一的珍珠項鏈上留連了較長的時間,不禁微微一笑,走過去問道:「這盤珠子,多少錢」

通譯說完,那貨主嚼著檳榔打量夏潯一番,再認真看看他的服色氣度,狡黠地道:「不,我不要錢,如果你喜歡這盤項鏈,那么就用瓷器來換。」

大明的瓷器,下等品質的在這個地方也值一百多貫,而這樣一盤上等珍珠,在這里連十貫都不值,如果把這兩樣商品一起拿回大明,那么它們的價格就得顛倒一下了,這就是貿易的奇妙。

夏潯知道他想占自己便宜,不禁笑道:「若拿瓷器來換也無不可,不過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隨身帶著一堆瓷器么」

那貨主眼中登時放出貪婪的光來,「呸」地一口吐掉檳榔,咧開嘴巴,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齒笑道:「沒有關系,這里距港口並不遠嘛,我可以跟你去取。」

「嗯」

夏潯想了想,扭頭看看唐賽兒,唐賽兒的目光早飄到一邊兒,好像對這項鏈全不在意似的,夏潯笑笑,便道:「那好,跟我走吧,這件這件,這幾樣都包起來,我全要了」

一旁唐賽兒努力地保持著臉部的平靜,可是眉呀眼呀,連那嘴角,都不知不覺地向上翹起來。

碼頭,海浪輕拍堤岸,戰艦輕輕起伏。

夏潯手中拿著一只薄如磬潤如玉白如脂,青花朵朵素肌玉骨的上品瓷盤,屈指一彈,清音裊裊。夏潯就像一個黑心商人似的,笑得一臉燦爛:「換不換不換,就把你的東西背回去吧」

那個貨主咬牙切齒,好不甘心,可終究是忍受不了那只中國瓷盤帶給他的強大誘惑,他跺了跺腳,痛不欲生地道:「換啦換啦給你」

他把那半口袋珍珠寶石往夏潯手里一塞,搶過那只瓷盤,趕緊寶貝似的揣到懷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似乎生怕一回頭,就會忍不住反悔,這個黑心的大明商人,用一只瓷盤換走了他五盤珍珠,幾十塊寶石啊雖說那寶石就是他在山里撿的,可

夏潯哈哈大笑著返回船頭,把口袋遞到眼巴巴地望著他的唐賽兒手里:「去,跟你穎姨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