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林里揮起巨闕刺向洛神時,她就已經失去自我,徹底瘋了。
看著師清漪跟雕像似地定在凳子上沒反應,洛神睫毛往下垂了垂:「長生不可以,我竟也不可以的么」
她眼底還是那抹溫柔的笑,並沒有減去分毫,師清漪卻看得心里狠狠一疼。
「但是我有一個特權。」洛神不以為意,言笑晏晏的:「你曾說過要娶我。既然如此,媳婦要親你,你斷不可拒絕。」
師清漪緊張之下,嘴唇抿緊了,又微微張開,之後感覺洛神扣住自己肩頭的手略微加重了力道,腰身折下來,低頭時香氣更是馥郁。
洛神閉上眼,師清漪眸子略微睜大,渾身的肌肉在那瞬間似乎都變得僵硬起來。
冰冷的唇落到了師清漪的額頭上。
她吻了她的額。
只是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
「莫怕。」洛神輕聲呢喃:「也莫要緊張。」
然後她退開身,就筆直地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師清漪,垂眸微笑道:「我親完了。」
師清漪心如刀絞地低下了頭,額頭滾燙,幾乎要燙傷了她似的。
下一秒,她突然攥住了洛神的手臂。
洛神被她抓得身體微微一滯,腳步朝師清漪那邊移,師清漪站起來捧著洛神的臉,含住唇猛地吻了上去。
洛神立刻擁住她,回吻。
師清漪的手指收緊了。
就像是突然被點起了火焰,唇齒相碰,從未有過的激烈。渾身的骨骼都在這種激烈中咔嚓咔嚓作響地疼痛起來,那不是真實的痛感,而是從內心最深處躥出來的壓迫,就那樣從內而外地包裹師清漪,直到碾碎她的最後一根骨頭。
師清漪往前推,洛神往後退,坐在了凳子上,師清漪跟隨洛神的動作挨著她往下壓,最後坐上了洛神大腿。
整個人像是貼掛在了洛神身上,猶如豁出去一般,姿勢恣意地上下起伏。
灶膛里爐火很旺,熬燉的湯散出白色熱氣。
親吻更加激烈與熾熱,火真的燒起來了,吞噬一切般肆虐。師清漪一個人深陷其中,感覺火舌漸漸沿著自己的身體往上攀爬。
在自己被火焰毀滅之前,在自己毀滅她之前,就這樣好好地接吻吧。
師清漪渾身出了一場熱汗,低低輕喘,洛神替她撫好長發,還是抱著她在凳子上坐了,兩人額頭相抵。
師清漪雙手環著洛神的脖頸,眼睛漲澀得厲害,時不時地去碰著洛神的唇。
「湯要溢了。」洛神親了親她,柔聲說。
「嗯你去看看。」師清漪失神地點點頭。
話是這么說,手卻還是不松開。
「舍不得我」洛神彎著唇,輕輕笑逗她。
「舍不得你。」她難得直白道。
「我一直在這里,哪里也不會去。」
洛神說完起身去看湯,師清漪還是坐在原地看著她。長生又回來了,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廚房木門框被什么東西頂了一下,發出沉悶聲響。
師清漪忙扭頭去看。
門口堵著一個白色的大腦袋。
那腦袋實在太大了,可想而知它的身體有多壯碩,廚房門相對它而言實在太小,它大概是想進來,但是很不幸被卡住了。
「傲月」師清漪說。
傲月沒看師清漪,冷冷地盯著吃肉的月瞳和九尾這兩家伙趴在師清漪腳邊上,吃得倒挺愜意。
喉嚨里低吼一聲,傲月這才看了師清漪一眼,腦袋退出去了。
「你等等」師清漪站了起來,洛神遞給她一只桶子,里面是碼好的鮮肉,師清漪便提著這桶子肉追了出去。
傲月也沒有跑遠,就在院子的一處角落里趴著。一團雪從樹上落下來,落到它身上,它不緊不慢地甩了甩,將那些雪甩出去,重新趴下眯著。
它的腦袋偏向左邊,師清漪輕輕走過去,將那桶肉放在它眼皮子底下。
「香不香」師清漪笑眯眯地引誘它。
傲月將腦袋偏向右邊。
師清漪耐心很足地將桶子提到了右邊去。
左邊,左邊。
右邊,右邊。
最後傲月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寬厚的爪子扒拉著桶子邊沿,扒出一塊肉來慢慢啃。
一邊吃,師清漪發現它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在後面搖了兩把。
「我贏了。」師清漪笑道。
傲月的尾巴放下去了,只是專心吃肉。
師清漪就在原地看著它額頭上火紅的烙印。那烙印像團熟悉的焰火,師清漪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傲月抬眸看她一眼,尾巴又搖了幾下。
「我總記得我小時候養過一條白色的狗。」師清漪蹲在原地對它說:「想象中它就像是你一樣威風,我很喜歡它。」
「可是我看見你之後,就覺得它會不會就是一頭狼呢像你一樣威風漂亮的狼。」
傲月眯了眯眼。
師清漪一直等傲月將肉吃完,傲月吃得很快,三下兩下就全部吞下了肚,似乎還不夠填塞它的牙縫。
然後傲月站了起來,走到了角落的更深處。
它低低吼了一聲。
「你叫我」師清漪走過去。
傲月開始用它的巨爪刨地,那么鋒利的巨爪,很快就將厚厚的積雪給扒拉干凈了,露出底下冰冷的土地。
師清漪探頭看過去,表情頓時凝固了。
泥土略微被傲月刨出去了一部分,露出了劍柄的末端。
哧啦一聲。
劍鋒穿透皮肉的聲音再度響起,刺穿了師清漪的耳膜,眼前是洛神一動不動倒在血泊里的情景。
她的血流出來了,染紅了整片白雪。
整個人比雪還要漂亮安靜。
瞧見那柄劍,師清漪像是見了鬼一樣,狼狽地往後挪了好幾步。
傲月鼻子里噴出白氣,似乎在催促師清漪。
師清漪深吸一口冷氣,最終狠下心來走近那個雪坑,一掌不遺余力地拍在埋葬劍柄的泥土周邊。
土層立刻往下一陷,劍柄連帶半邊劍身露了出來。
師清漪握住劍柄,拔出了泥漬斑駁的巨闕。
傲月將土坑填好,又將積雪重新撥弄回去,那埋巨闕的地方上面正好是樹冠的位置,如今枝葉全被白雪覆蓋,傲月撞了下那棵樹,樹上的積雪嘩啦而下,很快將那地方變成了天然的小雪堆。
師清漪緊緊握著巨闕,朝銀色巨狼慘然一笑:「真乖。」
遲來的「年夜飯」從六點開始,一直吃到七點半才結束。
吃完飯後大家聚在院子里放煙花,說是放煙花,其實也只是一根根細小的焰火棒,真正大煙花因為不方便攜帶,師清漪當時並沒有買,只適當地買了一點這種焰火棒。
焰火棒聚在一起點著火,分發給眾人,伴著火星嗤嗤的聲音,雨霖婞急忙道:「師師快許願」
師清漪一笑:「又不是過生日,你鬧什么。」
「你懂什么許願許願,新年願望,很靈驗的我們都不許,將這喜氣全留給你,怎么樣對你好吧,快點許啊,就說你身體很快就會康復,再也不會受傷了」
其他人也都笑著讓師清漪許,洛神只是微笑。
「好,好,我許。」師清漪接過幾束焰火棒。
她輕輕說:「我的愛人,朋友,親人,祝願你們流年吉利,一生無憂,沒有苦慮煩惱,永遠,永遠開心快活。」
那璀璨的焰火照耀著她,褐色眸中恍若異彩流光,耀眼賽過天上星辰,人煙燈火。
洛神也披了一身朦朧的光,在燈火處定定地看她,眼底一絲恍然。
焰火棒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很長,師清漪手里的焰火棒漸漸暗了下去。
雨霖婞懊惱地跺腳:「你呢,你自己呢你忘了你自己了怎么這么健忘,快補上說你身體健康啊」
師清漪手里的焰火棒熄滅了。
她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地說:「這樣就很好了。」
266卷二
第兩百六十九章第五苦上
「年夜」的煙花時間很快就結束了。
就如人生有苦有樂。苦像流水,川流不息。
而樂就像是煙花,轉瞬易逝。
直到回去洗漱睡覺之前,雨霖婞都還在師清漪邊上絮絮地念叨著她為什么忘記給自己許願,吧啦吧啦一大堆。師清漪耳朵聽出了繭,只好笑著自嘲自己記性差,並保證倘若再有下次,一定給補上。
接下來的日子里,師清漪一直都在養傷。
她的傷口恢復得很快,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比她以往任何一次恢復得還要快,不恰當地形容,甚至是趨近完美。
這里的雪也一直沒有化過。
來之前師清漪從未想到會在這里待這么久。那時候她心里還對四川甘孜念念不忘,而現在醒來後一轉眼,就又是一個多星期過去了。
期間洛神從未當面提過之後的計劃,也沒說究竟什么時候會再回到外面,繼續未完成的旅途,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她在廚房對師清漪說的那句話一樣。
她一直在這里,哪里也不會去了。
這樣的日子平淡如水,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事情。
千芊發掘了這片古老蜀地對她而言的真正價值,這里隱藏著無數珍貴的葯材,毒蛇蟲蠍更是種類獨特,外面很難見到。於是她采了許多葯材,用來熬煉蠱葯。
洛神特地給她騰出了一個煉葯房,煉出來的葯被拿去給師清漪外敷傷口。
至於其它的一些葯,不知道千芊究竟用在了哪里,只知道洛神出入她的煉葯房比較頻繁。
長生每天都會照料她的那些冬季作物,對她來說那些都是山林的饋贈,她原本就在這里活得原始又自然,時不時會去魚池里捉幾條活魚,或者進山打獵。
這一次輪到集體出獵,傲月,九尾,月瞳全都跟去了。
長生一直是善使弓箭的打獵好手,她用的是銀弓,實際上這種銀弓一共有三款,暗銀鏤刻,低調華美不可方物。剩下兩張本來擺在武器藏品室里,出獵的時候洛神拿了一款,最後一款給了師清漪。
雨霖婞站在一棵被白雪覆蓋的樹下給自己的槍上膛:「三把同款弓你們仨看起來倒還真是姐妹。」
師清漪立刻糾正說:「我和洛神不是姐妹。」
「哦。」雨霖婞挑起桃花眼盈盈一笑:「對,不是姐妹,是表姐妹嘛。」
師清漪道:「閉嘴。」
「誰讓你第一次見面就說你們是表姐妹的你這個騙子」雨霖婞拿了槍准備腳底抹油,回頭見師清漪正在撫順傲月的皮毛,時不時和白狼低語幾句,就又說:「我一直就很向往古人那種策馬馳騁,彎弓射雕的恣意情懷,現在好容易能偽穿越過一把真正的出獵癮,為什么我沒馬騎好吧不能騎馬我也認了,為什么師師你可以騎狼你這是犯規」
「莫吵。」洛神將箭壺掛好:「你不是也有坐騎的」
雨霖婞左瞅右看:「哪兒呢,哪兒呢,你給我」
「我將月瞳租賃與你一天,租金免費。」洛神淡道:「不可策馬馳騁,你可以湊合下,策貓馳騁。」
雨霖婞道:「閉嘴。」
「月瞳長大後脊背很是寬闊。」
「閉嘴」
師清漪輕笑:「好了別鬧了,現在它們都不是坐騎了,跟著它們的鼻子走,就能找到獵物。」
一行人往白雪皚皚的山林進發,捕獵的對象也只限於這里數量眾多的狍子和雪兔,還有野豬。
等發現一只狍子的蹤影,師清漪彎弓搭箭,沉下目光瞄准,一種莫名的悸動與戰栗開始在她血液里翻涌著。
這種感覺其實每天都在重復地躥出來,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強壓下去。
她一度產生幻覺,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歸隱山林式的時光,貪戀沉淪,希望美夢永遠不要醒來。原本希望這種安寧柔和的生活能夠將她血淋淋的戾氣滌盪干凈,但是很明顯,她想錯了。
越是壓制,那種反噬力似乎變得越強。
沙沙。
背後傳來了非常輕微的踩雪聲。
師清漪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撤去銀弓,握了利箭在手心,抬臂轉身朝後面的人猛地刺了過去。
那人站著沒動。
雖然那人眸子里現出明顯被驚住的神色,且依她的身手是可以迅速躲過師清漪的攻擊的,但她卻依舊穩如磐石,就只是看著師清漪赤紅的雙眼,還有那高舉的箭。
師清漪眼中的紅一晃而過,在看見洛神那張臉的剎那,手一抖,箭被她當做飛鏢似地投射了出去。
箭帶著凌厲之氣越過了洛神的肩,落到遠處的雪地里。
師清漪的肩膀輕輕聳動,雙手暗自發著抖,睜大眼看著洛神。
「讓我瞧瞧你射中了什么獵物。」洛神表情沒有什么變化,鎮定自若地轉過身去,唇角一絲笑:「一只雪兔,可惜它跑了。」
雪地上白茫茫的,除了那支箭,什么也沒有。
因為過分緊張的呼吸,白氣縈繞在師清漪的唇邊。
她差點殺了她。
又一次。
洛神過去牽住了師清漪的手,指著師清漪最開始朝向的那個方向:「莫要往那頭走,雪太厚,不安全。」
師清漪低頭,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被洛神輕柔捏住的腕子:「明白。」
「我不想再打獵了。」師清漪說。
洛神點頭,笑道:「那我陪你在此走走罷,待長生他們狩獵完,我們便可回去做飯了。」
「我想喝酒。」師清漪攥住了洛神的胳膊。
洛神微一瞥她。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喝點酒了。大概是這天太冷了吧。」
「你酒量不好。」
「你不是說你釀的酒不容易醉的你騙我。」師清漪眸中泛著水光,有點殷切,又有點楚楚可憐。
洛神呵了呵自己的手,等到差不多呵暖了,伸到了師清漪衣擺處:「我摸一下。」
師清漪並沒有躲:「」
洛神探手進去,在她腹部周圍輕攏慢捻地撫了一圈,才說:「差不多也好了,那便喝一點罷。只能一點點。」
師清漪臉紅起來:「摸能摸出什么來再說你昨晚上就掀開我衣服看了,傷口已經痊愈。」
「這是為了更加確保。」洛神捏了捏她的臉,帶著她往回走。
告知其他人之後,兩個人率先回到了萱華軒,洛神去酒窖將她窖藏的酒搬了一壇子出來,倒進酒壺。
這才是真正的百年陳釀,香氣清冽馥郁。
洛神給自己斟了滿盞,只給師清漪倒了一小半,師清漪輕輕聞了聞,笑著說:「以前考古的時候也挖出過這種幾百年的酒壇子,墓主人拿來沖煞用的,里面的酒還在呢,很香,但是誰也不敢喝。我師兄說喝了就會被墓主詛咒的,但是我不怕,我不喝的原因是因為那是古董,喝了實在可惜。」
「你不喝的原因是你走兩步就會醉過去。」洛神抿了一口。
「胡說。」師清漪端起酒盞。
她先是淺嘗輒止,後面猶豫了片刻,眸中終於晃出一抹無比決心的光來,索性半杯全干了下肚。
「慢些。」洛神忙道。
師清漪擺擺手,眯著眼將酒盞遞過去,示意洛神給她斟滿:「我很喜歡跟你一起喝酒。也希望自己的酒量能好一些,不然你酒量那么好,我怎么能陪你喝到最後呢我醉得那么快。」
「待你醉了,我便歇杯不再喝了。」洛神眸光深邃極了,黑夜沉沉。
酒盞還是空的,遲遲不見洛神來斟,師清漪指指空盞:「我還要。」
洛神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這才替她又斟了少許:「慢點喝。」
「你說的沒錯,果然也不是那么醉人的,剛喝了半杯也沒事。」師清漪臉上掛著朦朧的笑。
「這也是古董酒,倒是沒見著你可惜。你莫要喝那么多。」
師清漪說:「這不是古董酒。這是你的酒。」
洛神沉默。
師清漪突然輕輕問她:「你的巨闕呢」
洛神眸子滑向師清漪,覷了好一會,才慢慢道:「在你那里。」
師清漪臉上的表情有了短暫的凝滯。
「我早已去看過了。」洛神淡道:「它不在那里。那它一定是被你取出來了。」
師清漪露出一個恍然的笑來:「什么也瞞不過你。」
「它在你那里,我總是很放心。」
「你你別不要它。」師清漪說:「你那么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