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ui329
201764
字數:13502
劉瑾輕輕撥動青花蓋碗,一杯香茗將飲未飲,只是對著剛進來的丁壽似笑
非笑,「壽哥兒,傷勢可好了」
昨晚上連闖兩關神清氣爽的丁壽,雖納悶這老太監怎么大清早的跑來自家
,還是實話實說地笑道:「賴公公費心,那頓廷杖已無大礙。」
「咱家覺得也是,要不然你能四九城的招搖顯擺,明晃晃地打咱家的臉」劉瑾聲音忽然轉冷,將茶盞重重地放在身旁幾案上。
「公公,屬下已然盡量低調,擒獲的人犯交由順天府處理,未敢露了自家
行藏。」丁壽連忙解釋。
「交給順天府胡富該怎樣感謝你送的這份大禮」劉瑾冷哼一聲,揮手
止住丁壽接下的話,「好了,也算是錯有錯著,昨個早朝咱家剛把胡富給拱出
了順天府,如今的順天府是順天府丞胡汝礪代掌,把這案子壓上幾天,便當做
他的功績報上去吧。」
丁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胡汝礪的履歷,試探道:「可是前任大同知府的寧
夏胡汝礪」
「不錯,胡良弼在大同任上敢於任事,治跡頗著,只當一個府丞實在屈才
了,借這個案子剛好推他一把。」劉瑾冷笑,「京畿之地,竟有如此傷天害理
之事,也該有人好好治理一番了。」
「胡大人是督公鄉黨,才敢兼備,在大同時便繩下以法,早有官聲,當是
不二人選。」丁壽雙手托起茶盞,為劉瑾奉上。
明朝時的陝西承宣布政使司可不是後世簡單的陝西省,囊括了後世陝西、
甘肅、寧夏三省和青海、內蒙、新疆各一部,劉公公的同鄉往大了說是遍及西
北。
「你小子就是會說話,」劉瑾對丁壽說的話很滿意,一只手接過茶盞,淺
飲一口,貌似不經意地道:「昨個壽寧、建昌二位侯爺在太後那兒把你給告了。」
「啊」昨兒一天沒閑著,丁二爺把打了人兒子的事情都忘干凈了,焦
急道:「太後怎么說可要問罪與我」
「瞧你那出息樣,幸的有人提了醒,咱家在太後和他們之間別了根刺,暫
時不會有什么事。」劉瑾對丁壽沒有城府的樣子很是不滿。
丁壽提起的心剛要放下,劉瑾又道:「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所謂疏不
間親,二位侯爺與太後過一萬年也是姐弟,他們哪天和好,就是你小子倒霉的
時候。」
「督公,那小子該怎么辦您得幫幫我啊。」丁壽那顆心又提了起來。
「你小子在京城到處惹事,咱家四處貼人情,給你擦屁股都忙不過來,怎
么幫」劉瑾冷聲喝道。
「您老就不管屬下了」丁壽哭喪臉道。
「就看不了你這德行,」劉瑾貌似不忍,招手讓丁壽靠近,小聲道:「現
而今你得用苦肉計,在萬歲和太後那里裝可憐,先離開京城這個是非窩。」
「沒問題,卑職立馬告假回宣府,」反正本就打算要回去一趟,丁壽自無
二話,倒是另一個問題犯難,「只是,這可憐怎么裝」
「你不剛受過廷杖么」劉瑾哂然道。
「可這傷本就不重,如今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剛做了一夜床上運動的丁
壽沒打算隱瞞傷情。
「好辦。」劉瑾輕輕一笑,倏然出掌,直印在丁壽胸口。
丁壽猝不及防,倒飛而出,飛到廊下身形一墜,站立不穩,單膝跪地,嗓
子眼一甜,一絲血痕從嘴角沁出。
劉瑾微笑之色不變,緩緩站起,「知道為什么打你么」
「屬下胡作非為,給咳咳給督公添了麻煩。」丁壽面色蒼白,胸
口郁悶難言,這老太監真打啊
「還有呢」劉瑾向他緩緩逼近。
「昨夜行止未能及早稟告公公,咳咳,以至於公公未能提早布局,措手不
及。」丁壽搜腸刮肚,老實交待自己的歷史問題。
劉瑾緩步走到丁壽身前,冷冷道:「記著,以後再帶皇上去那些煙花柳巷
之地,咱家親手廢了你。」
丁壽艱難地點了點頭,劉瑾再度伸出手來,二爺心有余悸地向後一縮。
一聲輕嘆,劉瑾扶臂將丁壽抬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宣府安分養傷,
等咱家給你把腚眼子擦干凈了再回來。」
扔下這句話,老太監徑直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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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向北寬闊的官道上,一行人馬迤邐而行。
八名錦衣校尉開路,二十名身著圓領甲的錦衣力士緊隨其後,簇擁著八人
抬垂掛青幔的豪華眠輿,這便是告病出京的丁壽一行了。
真要較真了說,丁大人如今的排場處處逾制,朱八八做了皇上把吃喝拉撒
所有的規矩都定遍了,自然不會放過出行。坐在轎子上以人代畜的事,恨官愛
民的洪武皇帝自是不允許,規定除了婦女和官民老疾者可以乘轎外,其他人如
丁二爺這樣的武官「雖極品,必乘馬」,不過這規定和大明其他法律一樣,越
往後越不當回事。朱家皇帝只有三令五申,條件越放越寬,弘治七年,孝宗詔
令三品以上文官可以坐轎,只限四人抬,就在今年,小皇帝還專門下詔重申此
事,如丁壽這般品級不夠、武臣乘轎、還逾制八抬,活脫挨參的節奏。
規矩是這么個規矩,可是架不住丁大人告假時那副臉色蒼白的慘樣,時不
時還咳口血出來,著實嚇壞了宮中兩位貴人。
朱厚照心中有愧,內廷御葯大把大把的賜下來,張太後更是心疼這貼心的
小家伙,暗罵兩個弟弟,人都傷成這樣了還不依不饒的,真是不懂事,這京城
離宣府雖說不遠,可這身子骨也經不起馬上顛簸之苦啊,干脆,坐哀家的卧輿
回去。
憑良心說,丁壽也非有心招搖,他已經低調的把十六人抬的眠輿換成八人
抬了,反正錦衣衛本就有鑾儀的差事,從中挑選幾個身高體壯的縮減一半人手
也還應付得過去,再要減成四人,那幾個轎夫就不干了,大人您開恩,這是活
活累死哥幾個啊。
「咳咳」丁二爺如今是多愁多病身,斜靠在紅心金邊織絲的座褥上,
一臉倦容地看著身前的兩個傾國傾城貌,一身白裙的楚楚正專注地更換腳邊香
爐內的安息香,紅裙似火的杜雲娘從轎簾邊剛熬好一碗葯端了過來。
「爺,該吃葯了。」
看著散發著濃濃葯味的葯湯,丁壽還是皺眉一飲而盡,咂咂嘴:「苦。」
「良葯苦口么。」杜雲娘咯咯嬌笑,用香帕幫著丁壽擦凈嘴角葯漬,從一
旁的剔紅捧盒內取出一顆蜜餞,送到丁壽嘴里。
丁壽緩緩咀嚼,驅散著口中苦澀,探頭伸出眠輿。
「大人,什么吩咐」護衛在眠輿旁的杜星野和錢寧連忙湊上前問道。
「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丁壽病懨懨地問道。
「這個」錢寧又不是本地人,他哪兒知道路程,左右看看,招手道
:「那個王兄,大人有事詢問。」
青衣小帽的王六連聲應著,小跑了過來,「二爺,您什么吩咐」
「你死哪兒去了」丁壽不滿地問道。
「剛才在雞鳴驛打尖,小的吃多了,在道邊解個手。」王六呵呵傻笑,這
幾天跟做夢一樣,二爺真是發達了,那么大宅子住著,許多下人伺候著,身邊
的女人一個個都水靈靈的,就轎子里那二位,年輕的好像天上仙子,讓人不敢
多看,最要命的是那個紅裙娘們,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風騷,沖你笑一下感
覺骨頭都能酥掉了。對了,這大轎子叫什么輿來著,里面還有床,據說是太後
乘坐的,天娘咧,那二爺豈不是和太後在一張床上睡過了,到這兒就不敢往下
想了,暗道幾聲罪過,偷眼打量身邊的護衛,這一個個也都是當官兒的,這幾
天個個對自己稱兄道弟,說書的老說什么宰相門前七品官,雖說二爺這個什么
僉事不知道和宰相差多遠,但估計小不了,那六爺今後也該是個人物了吧,哈
哈,以後再吃雞老子吃一只扔一只,就扔丐幫那群叫花子面前,還不許他們撿
,王六沉浸在未來生活的狂想中,對丁壽後面的問話充耳不聞。
丁壽見他眼珠子亂轉,不知在想什么,惱道:「瞎想什么呢,爺問你話呢。」
「啊」王六愕然:「二爺,您問什么」
錢寧在王六身旁低聲道:「王兄,大人問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
「二爺,咱們過雞鳴驛近四十里了,再有二十里地就該到家了。」清醒過
來的王六腦子反應還不算慢。
「落轎。」丁壽令道。
錢寧趕緊揮手,讓前後轎夫把卧輿落地,小心掀起青幔,詢問道:「大人
,您這是」
「出來透透氣。」丁壽低頭出了轎子,活動了幾下筋骨,對著身後的二女
道:「隨我騎馬走一段如何」
「老爺,你現在能騎馬么」楚楚擔心問道。
「屁股傷早就無礙了。」丁壽苦笑,劉瑾那一掌讓他內息紊亂,真氣不暢
,實際傷情倒是不重,吩咐道:「准備兩匹馬給我,你們在後面慢慢跟隨即可。」
杜星野憂心他的安危,還要勸解,被錢寧止住,「謹遵大人吩咐。」
「爺,你只要兩匹馬,可是要甩下我們姐妹中的一人」杜雲娘掩唇輕笑。
丁壽嘻嘻一笑,翻身上馬,在楚楚驚呼中,將她提到身前,「打個賭,你
們二人誰後到鎮城,今晚守空房。」
「老爺和楚楚共乘一騎,擺明了要偏袒她了。」杜雲娘狀極不滿。
「爺在幫你,二人一騎,你占了大便宜,還不知足,到底賭不賭」丁壽
輕嗅身前佳人體香,調笑道。
「賭。」話音未落,杜雲娘好似一朵紅雲飄落馬上,那馬立刻四蹄翻飛,
絕塵而去。
「你使詐。」丁壽長笑一聲,攬住楚楚纖腰,一手持韁,輕踢馬腹,胯下
馬也是希律律一聲長嘶,緊追而上。
「為何不阻攔大人」杜星野不滿地向錢寧抱怨。
「咱們這位爺的性子哪里閑得住,這些日子怕是早憋壞了,就隨他去吧。」錢寧搖頭道。
「若是再生枝節,怎生向督公交待。」杜星野肅然道。
「我說杜爺,劉公公的鈞令的確不能違,可我們也不能抗了丁大人的命不
是。」錢寧沖著邊上王六一笑:「總之咱們都是奉命行事,說破大天去也是在
理,是吧六爺」
王六身子一下矮了半截,「可當不得官爺如此稱呼,無端折了小的草料。」
「六爺客氣,您是丁大人身邊體己人,非比尋常,有朝一日您飛黃騰達,
可別忘了提攜兄弟一把。」錢寧挽住王六,摟肩搭背親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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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原本是朱元璋十九子谷王朱橞的封地,以谷王府為核心,按照「帝九
王七」的標准格局,最早設有七座城門,朱八八一統天下後,北元勢力仍存,
老朱便效仿春秋尊王攘夷的辦法,從東北到西北分封遼、寧,燕、谷、代、晉
、秦、慶、肅九王鎮守邊塞,實行「諸王守邊」,一步步蠶食蒙古。
實話說朱元璋比李世民幸福的多,不會發出「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
感慨,他的這些兒子生於亂世,長於軍伍,有不少還是文武全才,既精詩文擅
音律,又弓馬嫻熟、上陣能敵,給敗退草原的北元殘余添了不少堵,也難怪建
文帝登基後對這些叔叔不放心,收拾了幾個,逼反了一個,江山玩丟了。
新上來的朱老四肯定不會給自家兄弟重走自己老路的機會,將遼王、谷王
、寧王等藩王內遷,長城以北的衛所逐漸廢置,朱棣的打算和自家老爹不同,
與其蠶食不如主動出擊,御駕親征,五征漠北,蒙古各部誰強揍誰,將塞外草
原犁了個遍,到最後再出兵連對手都找不到了,郁悶地死在了北伐路上,再之
後仁宗、宣宗早逝,英宗又出了土木這檔子事,蒙古逐漸南侵,長城沿線堡寨
又暴露在韃子刀鋒之下,太宗皇帝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老爺,這宣府城牆好生厚實,難怪土木之禍能擋得住瓦剌大軍。」杜雲
娘看著高大城牆發出感嘆。
三人兩騎馳到城下便放緩了速度,丁壽沒穿官服,可不想被守城官兵當成
韃虜進犯亂箭射死。
「這城牆夯土包磚,正統年間重修過。」丁壽避重就輕地回答,土木之後
也先曾挾持明英宗傳諭令宣府開城出迎,巡撫羅亨信持劍於城上道:「凡信降
者和犯城者格殺勿論。誓與鎮城共存亡,永保大明江山不移。」使得也先無奈
西去。可這樣揭先帝短的話,如今身為公務員的二爺不太好說出口,低頭見身
前楚楚因一番急馳雪白面頰上泛起兩朵紅暈,愛惜道:「可是剛才嚇著了」
楚楚搖搖頭,莞爾道:「老爺盡興就好。」
丁壽輕笑,翻身下馬,牽著二女馬匹三拐兩拐地才進了城南的昌平門。
宣府鎮城自永樂後便改為四門,各城門之外環以瓮城,瓮城之外還築有月
城。月城呈弧形,兩端與城牆相接,月城門與城門方向相同,與瓮城門相錯,
使攻城者不能長驅直入,即便入城者也要迂回而進。
北地重鎮,自然人丁繁茂,楚楚坐在馬上遙望城中有一座高聳城樓,高約
九丈,俯身問道:「老爺,那處城樓是何所在」
「那是鎮朔樓。」丁壽隨著楚楚手指方向看去,回道:「宣府總兵掛鎮朔
將軍印,故有此名。」
看楚楚面上向往之色,丁壽笑道:「可想登樓看看」
楚楚點頭,又馬上搖了搖頭,「軍機重地,怕是不妥。」
「我有錦衣衛牙牌,便是總兵張俊想必也會賣我幾分面子。」二爺在佳人
面前口出大言,牽著馬就往城中行去。
「老爺,前面有人擋路呢。」杜雲娘一直留意周邊,出言提醒。
「怎么回事」丁壽郁悶,難道有人要給他來下馬威不成。
「不是沖咱們的,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杜雲娘坐直身子翹
首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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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百姓圍成一圈,對里面指指點點。
圈子里一個華服少年帶著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對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不住
調笑。
「姑娘,別著急走啊,相見即是有緣,陪公子爺喝幾杯去。」少年看著不
過十幾歲,服飾華麗,嬉皮笑臉對著少女道。
女子年紀也不甚大,布帕包頭,一身白底碎花布裙掩住修長苗條的身軀,
一張瓜子臉,薄薄的嘴唇,眉目靈動,神色間怒意倒是大過了懼怕,冷冷道;
「公子請自重。」
「自重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來來來,姑娘,你來抱抱我看看重不
重。」少年張開臂膀,作勢欲摟。
女子連退幾步,扭身要走,又被幾個刁奴攔住,「小娘子,別著急走啊,
陪我們少爺樂呵樂呵,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被幾個惡奴逼著連連後退,女子急忙轉身,卻正撞在少年懷里,少年一把
摟住她的楊柳細腰,哈哈大笑:「你不抱我,那換我稱你有多重。」
女子拼命掙扎,少年只是不松手,急切間只聽「啪」的一聲,女子抬手給
了少年一記耳光。
少年忽地放手,捂著臉頰,半是驚訝半是惱怒道:「你敢打我」抬手便
要打回去。
少女嚇得花容失色,緊閉雙眼,卻未等到巴掌落下,睜眼見一個俊秀的錦
袍青年將那惡少高舉的手掌一手扼住。
少年手腕吃痛,高聲叫道:「放手,惡賊快放手。」
丁壽將手放開,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
少年甩著手腕連退幾步,定睛看對面多了三人,一個面色蒼白的病鬼,兩
個千嬌百媚的美人,不由樂了:「公子我今天打獵沒打到黃鼠,卻網到了三只
美人魚,真是造化。」
一個家丁湊上來,奉承道:「少爺真是艷福不淺,交了桃花運呢。」
少年大喝:「還等什么,快點把三位美人請過來陪我喝酒。」
此時楚楚攬住少女臂膀輕聲安慰,丁壽看著沖過來的幾個惡狗刁奴不理不
睬,對杜雲娘點了點頭,杜雲娘一聲媚笑迎了上去
九尾妖狐的本事對付幾個家丁仆役實在大材小用,頃刻間那幫倒霉鬼就躺
了一地,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哥兒沒有絲毫懼意。
「打得好,打得好,這位姐姐好功夫,到府里來教我吧。」少年拍手叫好
,看著杜雲娘的眼神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杜雲娘看著能當自己孫子的半大小子神色痴迷地望著自己,啞然失笑,求
助地看向丁壽。
丁壽干咳一聲,宣示自己主權:「貌似這是我府中的人,閣下似乎越
俎代庖了吧」
少年怪眼一翻,「那就把人讓給我,開個價,公子爺絕無二話。」
「啪」的一聲脆響,少年臉頰上又挨了一記巴掌。
「敝宅的女子不是貨物,你也出不起價錢。」丁壽與杜雲娘相視一笑,輕
聲說道。
少年眼中俱是驚怒,厲聲喝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么你知道我
爹是誰么」
丁壽撓了撓頭,這台詞有點耳熟,「這位公子,令尊不是姓李吧」
「啊」突兀的問話讓少年一時錯愕,搖頭否認。
「那就沒關系了。」丁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直
接抽得這小子原地轉了一圈,小王八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當街調戲良家婦
女,這是二爺做夢都想卻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怎么被你搶先了。
少年被徹底打懵了,反應過來後,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指著周圍下人道
:「他打我,你們眼睛都瞎啦,看著我挨打」
這一下倒讓丁壽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自己是不是欺負小孩了,看剛才被撂
倒的家丁們勉強爬起幾個圍著伺候那小祖宗,他扭轉身走到楚楚的身前,「這
位姑娘,適才受驚了,快些回家去吧。」
那少女神情甫定,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這人身份非
比尋常,公子此番惹了大麻煩,還是及早脫身為妙。」
丁壽凝神細看,見這女子秋瞳中仿佛有水波流動,容貌也是甚美,不由有
些失神,少女被他盯得臉頰發燒,羞赧的低下螓首,他兀自不覺,直到被楚楚
輕觸,才緩過神來。
掩飾地干咳一聲,丁壽笑道:「多謝姑娘指點,但男兒俯仰無愧於天地,
豈有讓姑娘一介弱女子為我擔責。」
少女心中感動,還要出言相勸,忽聽一陣銅鑼開道之聲,女子焦急催促道
:「官家來人了,公子快躲躲吧。」
丁壽微笑不語,管他來的是誰,即便宣府巡撫車霆到了又能如何,自己好
不容易占一次理,可不想東躲西藏。
圍觀百姓左右散開,顯出大隊官兵簇擁著一頂官轎,盔明甲亮的引馬騎從
之後,扈從兵丁高舉儀仗牌,一塊上書「總督宣大」、一塊上書「右都御史」。
看到官轎人馬,少年哭得更加凄慘,有家丁撒腿奔著官轎迎去,在轎前稟
告一陣後,官轎落地,轎簾掀起,一名身穿錦雞補子常服的官員踏轎而出。
「何人當街行凶,左右與我拿下。」官員輕撫長須,威嚴喝令。
未等左右官兵應聲,便有清朗的聲音傳來:「不用麻煩了,劉都堂,京城
一別,不想宣府道左相逢,你我真是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