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節(1 / 2)

第二十七集第十章

感情的十字上誰都會猶豫彷徨,女人的心尤其柔弱.「你看萬家燈火.」鹿靈犀決然不顧滑落臉頰的清淚,指向窗外.窗外朦朧的月色里亮起無數星星點點的燈光,元宵燈會的熱鬧還未散盡,比其他房舍稍高的摘星樓也是掛滿花燈,還能聽到偶爾幾聲喧鬧.

「江湖催人老,動兒,想必你也深有感受.」鹿靈犀的話有眼淚的聲音,她仿佛沒有特意克制自己,就想平日里六娘與我合計局面一樣,隨意而親昵.換上了一種感情的她好似沒有覺察到身份和情緒,因為就算是六娘,也不可能會輕易流露出悲傷.

「京城遠比江南繁華,不僅是表面上看起來如此.」鹿靈犀的話有些不著邊際,「秦樓人來人往,不論姑娘還是客人都盡笑言歡,從來不缺少生意.離開了秦樓的客人,也許就永遠不能走進來.昨天把屋里的油燈點燃,或許還看不到燈芯燒完.」

一入江湖催人老,我近距離凝望著剛留下的淚痕,當再有一滴眼淚從睫毛上滑落時,我使勁抱住了鹿靈犀的肩膀,沒有做任何想法,我的心和她一樣痛.

我怎么會讓六娘再次回到只有規則沒有親情的地方,怎么會叫她在冰冷中蒼老.當我用力的抱住她的肩膀,就像害怕她突然化羽而去一頭扎進夜色里,我腦海里仍舊不斷浮現出師父的面孔.

似乎從我見到師父時他就已經很蒼老,十七年的歲月只叫他添了白發,就到他去世時他也仍是那么一副精神,後來我才明白了那是心死如灰.

鹿靈犀會不會像師父一樣的蒼老,或者貼切些,像她的師父尹雨濃一樣在隱湖孤獨的死去.當我想到這個人正是親密無間的六娘,想見她的睿智,獨特的魅力都將隨浩渺的太湖水飄盪,我就再也不能強作鎮定.

變回鹿靈犀的六娘出人意料的沒有任何表示,連目光都沒有轉一轉,仍在窗口遠遠觀望明月下的夜色,「師父當年也是如此凝望著浩浩太湖吧.」

她對我的無動於衷叫我陷入一陣慌亂,我懷里抱著的仿佛不是暖玉生香的女子,而是一柄裝飾華美的入鞘的寶劍,漠然的態度另我無所適從.

「隱湖自有隱湖的行事准則,我亦有我的處世方式,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只為了我和我的家人,江湖規矩,大明律法,在我面前都是空話.」我慢慢說道,「所謂江湖正義不過是利益的遮羞布,我王動不需要遮遮掩掩.」我盡量說的委婉,生怕會刺激到她.在她還是六娘的時候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實話.

「隱湖的准則,江湖的正義.」鹿靈犀覺察到了雙肩上強有力的手臂,掙脫出來,「動兒你知道江湖里沒有人敢襲擊你,就算你在茶話會上動手用武力搶走了柔兒,江湖十大門派有誰敢阻攔,隱湖上下誰敢下追殺你的命令」

鹿靈犀的反問像是在嘲諷,她的目光卻沉靜如水,語氣漸漸柔和,「你已經遠離那個朝不保夕的江湖,不再是刀光劍影下的亡命之徒,不是可以任人宰割,隨意草菅的江湖人.」說著她竟然反過來輕輕擁住了我,細語如春,「也只有你們師門敢於培養青出於藍的傳人.」

「江湖人,江湖苦.以武犯忌,李道真天縱奇才,最後死無全屍,我師父郁郁而終.慕容世家大江盟盛極一時,孫不二蒼龍勁舉世無雙,難脫橫死非命.少林武當清凈修身,卻在江湖里染了滿身灰塵所謂俠之大者,誰能像陽明公流傳百世,就和武承恩,或是與動兒你相比,少林掌門,慕容家主,隱湖主人只能算太湖水中的月影,隨波搖動.」鹿靈犀繼續指著窗外遠處的燈火說道:「江湖里沒有萬家燈火,有的是你來我往點燈的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溫柔,頭低在我胸膛擁著我的手臂,我不由自主抬起手要環抱住她,不想一滴清淚正好落在手背,鹿靈犀溫柔的言語帶著淚,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她拙劣的掩蓋.

「所以動兒你能明白我阻止你指認齊放,勸你用江湖規矩了結事情的原因了嗎」化身為鹿靈犀的六娘抬起臉龐,秀目里的淚光仍在,卻目不轉晴的凝視我,見我微微點頭才又有一串淚珠滾落.

江湖白道黑道各自為戰,名門正派與小會小幫交錯林立,就如魏柔與我的初遇,兩種迥然不同的理念,但在與江湖無光的人看來,江湖人就是草莽,隨時會帶來危險,各級官員都只管伸手要錢,朝廷剿滅我們似乎根本不需要理由.

江南江北鏖戰,雙方損傷巨百,官府也只由得自生自滅,二十年前快活幫一戰,連帶線人死亡上千,如何見有人出來伸張正義,為枉送的人命討個公道.作為新一任的江湖執法者,我如何不懂得其中的意味,可對於我來說,他們的命加起來也比不上我家人的一縷頭發,我正是為了警告威懾他們才壯大自己的實力.

可是在與鹿靈犀烏黑的眼眸對視,我一直以來習以為常的信念卻搖動了幾分,不忍看到那行淚滴下.

正因為背負太在江湖里,以隱湖的准則處理問題.

她心里的憤怒和難過與我沒有什么差別吧,只不過突然把她從李六娘拉回鹿靈犀,她的憤怒與難過都只能交給凄冷的月光.

她的心也一定和我一樣戰戰兢兢,在兩人的關系里遲早會有一天,就好像等待命運的判決,盡管我想多的把命運握在自己手心.

那一行清淚還有內心的不甘與委屈,或者還有一絲對情愫的迷惘.我不知道要有如何大的勇氣才能叫六娘或是鹿靈犀把悲傷寫在臉上,我只明白一件事,流在臉龐的淚水總比咽在心里的眼淚好.

那就要我把你手里的命運線接過來,我輕輕關上窗戶,重新在亮堂的暖室注視這個我熟悉的陌生人,我不再把她當作六娘亦不認為她是隱湖小築的主人時,我才發現,她也只不過正好比我肩膀高一點,也只能正好把頭靠在我肩窩.

不過我什么都沒做,不到萬不得已,我會尊重她的選擇,我只需要引導她的感覺,叫命運宣判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