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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舉李弘上金城郡勸降叛軍,頓時警覺起來。他私下對心腹親信小黃門蹇碩說:「你們和朝中的大臣們向來是兩個聲音說話,這次竟然個腔調,肯定有名堂。」

他隨即下旨太尉張溫,嚴禁李弘踏足金城郡。

現在,李弘就是天子發財的工具,他怎么舍的讓李弘出事。李弘給他的那批涉嫌貪污官吏的名單,讓天子大大的賺了筆,以至於他連下手詔,催促李弘再給他批名單。這錢賺得實在太容易了。

看到李弘非常強烈堅決地要求去招撫叛軍,張溫心里反倒有點不踏實。他反復問了李弘幾遍,但他實在看不出來李弘到底是真白痴還是裝白痴。他拿出天子的聖旨給李弘,告訴李弘說,現在,除非你親自上書陛下,詳細陳述自己要求去的理由,否則天子不會答應的。李弘看到天子的聖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當然知道天子為什么不讓他到金城郡去,天子已經在給他的手詔中說得很明白了。

李弘讓趙雲替自己寫了封奏章給天子。

李弘首先說明了自己主動要求去金城郡勸降叛軍的理由。他在奏章中再向天子保證,從金城郡回來以後,他定能給天子帶來更加豐厚的收入。其次就是俘虜和糧食問題。

那天,太尉大人雖然沒有和董卓就調撥軍資事談上半句,但因為雙方鬧僵,張溫認為這個時候再拖欠董卓軍隊的軍資,顯然很不明智。他做了個決定,把西涼叛軍的五萬俘虜全部移交給了李弘,由李弘全權處理。李弘氣得要罵人。但他看到張溫花白的鬢發,緊縮的眉頭,憔悴的面容,他又不忍心拒絕。這五萬俘虜交給李弘,說白了就是張溫不管他們的吃喝和生命了。李弘把他們餓死,殺死,賣掉都行,只要不向張溫要粒糧食,要個大錢就行。但是,西涼旦平定,李弘就極有可能回幽州,這五萬俘虜還是要遣散回原籍。給董卓,給北軍的都是錢,給李弘的卻是五萬要吃要喝的俘虜。李弘傻了,這回去如何向兄弟們交待啊。

張溫看到李弘不滿的樣子,心里罵他狡猾。他以為李弘把抄家所得的贓款贓物截留了很大部分。其實,這批錢財李弘要撥給給西征大軍部分,給天子部分,給西涼的國庫部分,剩下的已經不多了,也只夠自己的五萬軍隊開支。但這話說出來誰相信他有苦難言。

李弘向天子說了自己的難處,多五萬俘虜吃飯,糧食實在不夠。這批人殺又不能殺,放又不能放。殺了吧,西涼的民心就沒了,西涼的人口就更少;放了吧,那就是引火燒身。這些俘虜是因為沒有飯吃才造反的,但是把他們放回去,他們還是沒有飯吃,還是要造反。所以他懇求天子,務必幫他想想辦法從什么地方調撥點糧食救救急。至於買糧食的錢,等他從金城郡回來,立即就有了。

他又寫了封信給鮮於輔的。他告訴鮮於輔,自己已經答應太尉大人准備西上金城郡招撫叛軍,他讓鮮於輔接到書信後,立即召集徐榮,麴義和左彥商量下。李弘的意思是讓徐榮和羌人的小渠帥聶嘯起,先行前往金城郡會晤叛軍首領,探探邊章和韓遂的口風。另外,讓雷子和文丑帶著兩千黑豹義從速速趕到槐里來,他要回子秀山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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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回到大營後,宋典和甄舉聯袂來探望。三人閑聊幾句之後,宋典和甄舉告辭走了。

「徐榮和聶嘯走了幾天了」李弘邊大步走回大帳,邊問道。

「收到大人的書信後,子烈當天晚上就帶著聶嘯走了。」鮮於輔回道。

「我去金城郡的事,你們商量的如何我要求的幾件事,可都安排好了。」

「按照大人的意思,我們都安排好了。」左彥笑道,「陛下的聖旨到,大人就可以上路了。不過,有件事,需要你親自拿個主意。」

「什么事」李弘問道。

「大人走了之後,這西涼肅貪的事很有可能由太尉大人負責。」左彥接著說道,「這關押在大營里的人犯和我們收集的證據怎么辦太尉大人要是全部拿走了,我們」

「陛下還指望這些人發點財,所以太尉大人應該不會忤逆天子的意思把他們都放了吧」李弘笑道,「這樣吧,你們只做兩件事,是把查抄的錢財看管好,誰都不給拿,誰拿砍誰的頭。二是緊守軍營,任何人不得出營步。」

麴義不解地問道:「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西涼肅貪的事就這樣半途而廢嗎」

李弘笑笑,說道:「我到槐里之前,不是和你們說過嘛,這里就是太尉大人的職權最大,他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們違抗不了的。被抓的人犯也好,證據也好,隨他們怎么處置,你們不要管,等我回來,嘿嘿」李弘不懷好意地笑道,「西涼就要發抖了。」

鮮於輔,麴義和左彥三人疑惑地望著李弘。

李弘沖著他們搖搖手,說道:「等我回來你們就知道為什么了。現在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大人對招撫叛軍這么有信心」麴義笑道,「老邊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李弘非常自信地笑道:「雲天,要不要和我起去金城」

麴義臉上閃過絲興奮之色,隨即想起什么搖搖頭,說道:「大人還是帶子烈去吧。文約先生不喜歡我。我去了,對大人沒什么幫助。」

「子民,這次到金城的安全」鮮於輔看看李弘,擔憂地說道,「這些人心狠手辣,防不勝防,你」

李弘摟著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這次我大意了,害死了幾位兄弟。你放心,沒有下次了。有了這次教訓,想殺我就難了。」

帳簾掀開,田重和衛政,紀惟走了進來。

田重拉著李弘的手,上下看了又看,花白的山羊胡子抖動著,有些激動,他笑道:「子民,沒事吧」

「死不掉的。」 李弘心里暖暖的,他拍拍田重干瘦的手,笑道,「老伯啊,我還要和你起打到落日原去,怎么能死呢」

李弘隨即握著紀惟的手,關心地問道:「傷口這幾天可好些了」

紀惟在攻打青塢的過程中受傷了,直都沒有恢復。紀惟笑道:「和大人的傷勢比起來,我這個就不算什么了。」

「國安,怎么氣色不好這幾天很忙嗎」李弘指著衛政,笑著問道,「是不是又有人違反軍紀了」

衛政笑笑,回道:「大人下次出門,千萬不能這么大意了。」

「謝謝了。」李弘懊喪地說道,「那天走的時候,聽你的勸多帶些人就好了。」他連連搖頭,神情頗為傷心。

鄭信,玉石,閻柔,鮮於銀,恆祭等幫將領擁了進來,接著顏良,張郃,高覽等人也聞訊趕來,大帳內頓時擠滿了人。大家看到李弘安然無恙,都很高興,個個在大帳內有說有笑的。

李弘左右看看,奇怪地問道:「胡子呢拳頭呢對了,還有樓麓呢你們都來了,怎么他們幾個沒來」李弘指著閻柔和恆祭問道,「怎么回事,他們忙什么去了都不來看看我了」

閻柔面色沉,恆祭垂首不語。大帳內悄然安靜下來。

燕無畏狠狠地瞪著衛政說道:「回大人,他們都被刺大人關起來了。」

李弘笑起來,他望著衛政說道:「國安,這次他們又犯了什么事這幾個人,什么時候安穩過」

衛政在旁拱手說道:「回大人,沒有什么大事,都是小事,略加懲戒也就罷了。」

華雄濃眉挑,大聲說道:「衛大人,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什么小事你這根本就是袒護嘛。」

麴義也不高興地說道:「衛大人,那天抓人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什么叫小事什么叫略加懲戒衛大人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

衛政臉紅,神情尷尬。

田重嫌燕無畏多嘴,氣得甩手給了燕無畏巴掌,然後走到衛政身邊,笑著對麴義和華雄說道:「我們都是家人,有些事還是協商處理的好,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僵。我們該賠的賠,該道歉的道歉,三碗酒喝,大家還是兄弟嘛。」

田重在冀州軍中的地位畢竟不樣,他主動站出來說話,麴義和華雄礙著面子,很難再說什么。兩人面色不善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難聽的話。

李弘聽就明白,定是自己的部下和西涼的士卒發生了沖突。他本來想追問下,但看到田重站出來把話說死了,也就無心再問。

大家胡亂扯了會,陸續告辭。

李弘留下了鄭信。

「出了什么事」李弘問道,「我看衛大人好象很為難嗎」

鄭信支支吾吾地捱了半天,說道:「子民,老伯已經說了協商處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吧」

李弘笑道:「好,好,我答應。多大的事嘛,個個神神秘秘的,難道他們殺了人」

「殺人倒沒有,但雙方都有兩千士卒參加斗毆,實在太不象話。」鄭信搖頭道。

李弘吃了驚,笑道,「規模那么大」

「你還笑」鄭信氣憤地說道,「虧你還是個中郎將,統兵主將,軍營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你還笑」

李弘看到鄭信氣急敗壞的樣子,大笑起來。

「事情都是樓麓引起來的。他在軍市里請白山的幫烏丸兄弟吃飯,順便召集了幾十個營妓助興。十幾個西涼的軍官那天晚上正好也到軍市里去找營妓。那些人看到營妓都讓樓麓先搶了,心里有氣,就在營妓帳外罵人。樓麓和幫兄弟聽了有氣,沖出來就把他們打了頓。結果那些人跑回去喊了幾百人倒過來又把他們打了頓。樓麓就去找胡子,拳頭幫忙。三個人帶著千多人跑到軍市去打架。後來怎么樣,不用說你都知道了」

李弘搖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軍市的營妓很少嗎」

「不多,大概只有百多人。上次子龍帶人襲營,被他殺掉了許多。」

「這樣吧。」李弘說道,「大營里有幾千貪犯的妻妾子女侍婢奴仆,你去查查,年紀合適的,全部充做營妓。」

鄭信吃驚地看了他眼,說道:「大人,這樣做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的。」李弘冷冷地說道,「貪官我都殺掉幾十個了,還在乎這些人。」

「她們怪可憐的」鄭信小聲說道,「我們這么做」

「我總不能放了她們吧」李弘苦笑道,「我們出生都很貧賤,我還是個奴隸,所以我們都知道做下賤人的苦楚。但同情她們並不能代表我們就能幫助她們。依照大漢律,她們就是這個命運,誰都改變不了。你說怎么辦」

鄭信默然無語。

「先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吧。」李弘嘆口氣說道,「顧不了那么多了。我們還有五萬俘虜的吃飯問題需要解決,守言,你可有什么主意」

鄭信心情不佳,他雙手攤,愁眉苦臉地說道:「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天吃兩頓,省點啰。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已經找老伯幾次了。看他們那個架勢,好象不給飯吃就要暴亂似的,誰怕誰了。」

李弘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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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吾城座落在湟水南岸,距離黃河六十里。金城郡的郡治就在這座城中。

邊章的傷勢雖然得到了控制,但生命還是不可遏制的從他消瘦的軀體內點點地流失。痛苦終日折磨著邊章,讓他痛不欲生。

韓遂緩緩走進邊章居住的院落。

病榻上的邊章已經瘦脫了形,但由於照顧的人精心周到,他看上去還是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精神也不錯。

「今天沒帶笛子來」邊章小聲問道。每天,韓遂來看他,都要給他吹上曲。

韓遂輕輕給邊章給好薄被,小聲說道:「子烈來了。」

邊章默然不語。

韓遂笑道:「老邊,這下遂了你的心願了。」

邊章喟然輕嘆,問道:「子烈為什么不來看我」

「有些事我們必須先談談。」韓遂說道,「子烈來得太突然,我們並沒有什么准備。我們怎么和子烈談是投降還是招降是招撫還是安撫我們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以防萬啊。」

邊章苦笑,說道:「是子烈和我們談嗎」

「是豹子李弘。」

邊章驀然驚。他和韓遂對望眼,臉上閃過幾絲詫異,幾絲欽佩,幾絲怨恨,幾絲無奈。他搖搖頭,閉上了雙眼。

「老邊」韓遂輕輕喊道。

「李中郎突然在西涼血腥肅貪,給西涼和關中造成了極大的混亂,而他們的西征大軍更因為缺乏軍資,已經面臨極端困境。這個時候,李弘突然代表天子前來招撫我們,肯定是無奈之舉。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占據主動,逼迫朝廷讓步。」韓遂娓娓而言,成竹在胸,「老邊,你看呢關鍵是我們不能離開金城,不能放棄軍隊,你說呢」

邊章微微頷首,說道:「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接著他睜開雙眼,望著韓遂,繼續說道,「他在西涼肅貪,斬殺貪官,做著我們直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說起來,他也是個血性漢子,令人敬佩啊。幾十年來,誰敢在西涼拿起正義的屠刀也只有這只北疆來的豹子。」

韓遂欽佩地點點頭,說道:「此人膽子之大,手段之血腥,氣勢之凜冽,非常罕見。」

「他敢來,必定有所倚仗。」邊章說道,「文約,你要多加防備。另外,你要和楊秋他們打招呼,不要意圖謀殺他。雖然我們被李弘擊敗,十幾萬大軍被他毀於旦,但那是戰場上雙方堂堂正正的交鋒,沒有什么個人恩怨可言。」

「如今他在西涼肅貪,得罪了朝廷各派勢力,前途渺茫。如果他死在我們這里,我們不但失去了招撫的機會,也失去了西涼的民心。他現在在西涼和關中百姓中的聲譽很高,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讓他死在我們這里,知道嗎」

「我知道。」韓遂慎重地說道,「子烈說,他來之前,李弘在槐里城被幫刺客連續行刺了兩次,受了傷。現在想殺他的人太多了。我會妥善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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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聖旨送達子秀山大營。

天子同意李弘速速趕到金城招撫叛軍。天子大概擔心李弘在招撫叛軍的過程中阻力太大,短時間內趕不回來,所以特意給了李弘個招撫叛軍的底線:只要叛軍表示效忠天子,歸順大漢朝,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天子的確對李弘青睞有加。他答應了李弘調撥糧食的要求。他以手詔告訴李弘,他已經下旨給河東,弘農幾個關東大郡,立即籌措批糧食送到子秀山大營。

陪同前來宣旨的桑羊望著李弘,直言不諱地說道:「大人的運氣為什么這么好陛下給你這么個條件,就是我去金城,也能凱旋而歸啊。」

李弘笑著俯身湊到桑羊的耳邊,小聲說道:「這是我花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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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卷立馬橫槍篇第四章 立馬橫槍 第四十節

大漢國初平三年公元186年八月。

李弘接到天子的聖旨後,立即起程。他的速度之快,讓人有點措手不及。中常侍宋典和執金吾甄舉還在商量是不是要聯系涼州刺史耿鄙,給李弘搞個盛大的十里餞行,以壯行色,孰不料,李弘已經走了。

李弘不等徐榮和聶嘯兩人趕回來,連夜帶著黑豹義從和射虎,鹿歡洋的四千風雲鐵騎,飛速西進金城郡。

兩天後,李弘率部到達漢陽郡最西的勇士城停了下來。此時徐榮和聶嘯,還有叛軍首領楊秋和李堪都已經趕到榆中城相候。聽說李弘趕到,他們立即帶人越過葵園峽,前往迎接。兩軍合在處,隨即趕到黃河岸邊的金城。

李弘命令弧鼎的黑豹義從,射虎和鹿歡洋的鐵騎,全部留在金城,自己只帶著趙雲和三百騎義從,隨楊秋渡河西上。

李弘離開軍營後,切軍政要務均由昭武都尉鮮於輔統管,西部都尉麴義和行軍司馬左彥相輔。鮮於輔在李弘走後,第件事就是下令封營,任何將士都不得走出子秀山大營,違令者斬。宋典和甄舉因為身份特殊,不在此令約束范圍之內。

天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字未提李弘走後西涼肅貪由誰負責。

如果按照慣例,李弘暫時離開,天子又沒有重新指派他人,這件事就應該由暫時代理李弘職權的鮮於輔負責。但鮮於輔僅僅是個都尉,顯然沒有權利審訊這些兩千石大員。

太尉張溫雖然可以名正言順的接手,但他不想把自己放在最現眼的位置。他現在誰都不想得罪,他急著要把西涼平叛的事結束,早日回洛陽。他已經背著不可預測的風險支走了李弘,剩下的事情他不想再直接插手了,以免將來落人口實,所以他只派桑羊到了子秀山,見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