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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忍不住,張嘴大笑起來。

發生了這件事之後,宋典和甄舉雖然手里拿著特赦令,卻不敢再讓耿鄙派人到子秀山大營提人了。他們心里清楚這里有名堂,但苦於沒有證據指責鮮於輔。現在就是把俘虜全殺了,人也救不回來了。人死了倒沒什么,了百了,但用來贖人的錢數額較大,太浪費了。他們商量了下,決定再等等。只要李弘死在了金城,這子秀山大營里的所有人,就只能任由他們宰割了。

這個時候,程球出了個主意:只給子秀山大營提供五萬軍隊的軍糧,斷絕俘虜的糧食,逼迫鮮於輔他們懲處鬧事的俘虜,把所有已經被贖的人全部送到隴縣城來。耿鄙心里有點怕。這事處理的不好,旦五萬俘虜餓極了發動叛亂,那事情就有點不可收拾了。程球個勁地煽動他,最後還是把耿鄙說動了。耿鄙跑去征詢宋典和甄舉的意見。兩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都說:「隨你,你是主管,你說了算,怎么辦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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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看到邊章,非常吃驚。雖然楊秋在陪同李弘前往邊章家的路上已經把邊章的事詳細說了,但李弘還是覺得難以接受。親眼看到個威名顯赫的人物奄奄息地躺在自己眼前,親眼看到生命正從這個堅強的軀體內流失,李弘心情沉重,黯然無語。

邊章很高興,情緒不錯。他首先代表西涼叛軍感謝了李弘幾句,然後問了下幾個朋友的近況,最後說到了西涼肅貪的事情。

「大人無視當朝佞的滛威,斷然整肅西涼吏治,主持正義,還西涼百姓個公道,令人欽佩啊。」

李弘笑笑,謙遜了幾句,說道:「我們手上的證據太少,貪官們又極度狡猾,所以至今為止,西涼肅貪並沒有取得很大的成效。」

邊章贊嘆道:「大人過謙了。程球,孟佗,楊黨,那都是西涼,關中帶的巨貪,他們平時倚仗權勢,專橫跋扈,無法無天,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我們都以為這天下是他們的天下,沒有人管得了他們了。還好老天有眼,他們也有伏法被抓的天。痛快啊。這都是大人的功勞啊。」

李弘搖搖手,笑道:「先生誇獎了。我們雖然抓了幾個貪名昭著的官吏,但許多隱藏更深的貪官,我們卻因為沒有證據或者因為證據不足而無法抓捕。」

「只要大人有決心,應該還是有辦法的。」邊章說道,「他們再狡猾,但難免百密疏,總要留下點蛛絲馬跡。」

李弘微微點頭,稍稍沉吟了下,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允吾了,不知道先生對西涼肅貪的事,可有什么更好的建議」

邊章詫異地問道:「大人和我們這么快就談妥了」

李弘點點頭,旋即反問道:「先生不知道」

邊章遲疑了下,說道:「大人不是昨天才到嗎你們」

李弘立即意識到叛軍內部出了問題。昨天晚上雙方的會晤和韓遂代表叛軍所提的要求,作為叛軍首領的邊章竟然無所知,這事情就有點反常了。以邊章的威望來說,他這個叛軍首領的位置無人可以撼動,但以邊章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他被手下人架空,那也是件完全正常的事。能不能利用這點,達到招撫的目的呢李弘暗暗想道。

韓遂昨天提出的條件很離譜,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李弘以進為推,以拒談為要挾,將韓遂逼到絕路,他以為韓遂會讓步,繼續邀請自己談下去,但讓李弘失望的是,今天早上他看到韓遂泰然自若,絲毫沒有改弦易轍的樣子,看上去也是鐵了心不談。李弘很沮喪。

李弘當然不願空手而歸。太尉張溫和京兆尹蓋勛幾位大人為了天子能夠答應招撫叛軍,冒了很大風險,用盡了各種心思,好不容易才從天子手上討得這么個詔書,如果自己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浪費了,的確說不過去。何況回去之後,如何向天子和太尉大人交待西涼平叛久拖不決,耗費時間不說,還耗費錢糧,最後受苦的都是西涼百姓,如果能夠不戰而定,徹底解決西涼叛亂問題,對西涼百姓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李弘覺得,從目前來看,在招撫叛軍這件事情上,太尉大人和幫官僚還是過分自信廂情願了,當然自己也是其中個。雖然叛軍被打慘了,但他們還有地盤,還有西涼百姓和境外羌胡的支持。如果真要繼續打下去,誰贏誰輸還真不定還有個關鍵問題就是,人家都造反了,誅殺九族都不怕,他還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現在是朝廷主動招撫他們,叛軍提點非分的要求,榨取更多的利益,也很正常。

但韓遂的要求實在太過分,招撫的條件無論如何都要符合大漢律,否則陛下怎么會答應李弘望著邊章期待而失望的眼神,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通過邊章給韓遂施加點壓力,迫使韓遂改變割據方的要求呢

「先生,昨天晚上我和韓先生,以及你的幾個部下就朝廷招撫的事情正式磋商了下,但你們提出的要求實在讓朝廷無法接受。」李弘稍稍思索了下,緩緩說道,「先生,你們說,你們不反大漢,不反陛下,反的是陛下身邊的佞權臣,西涼的貪官污吏,但看你們所提的條件,卻和這個說法有很大的差距。」

邊章沒有做聲,凝神思索。

「先生,反叛畢竟不是你們的目的,也不是你們為了滿足個人私欲的手段,而是種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的手段,所以,這次陛下下旨招撫,的的確確是個機會,個可以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的機會。先生以為呢」

邊章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思。他直都不說話,李弘也找不到什么話題,坐了會兒,李弘自覺無趣,隨即輕輕站起來,恭敬地說道:「先生,不打擾你休息,我告辭了。」

邊章慢慢睜開眼睛,還是沒有說話,甚至連句客氣話都沒有。李弘看他那樣子好象直在思索什么事,看上去恍恍惚惚的。他估猜邊章大概是因為聽到部下們拋棄了他,心里難受。

「臨行前,受傅大人所托,給先生帶來封書信。」李弘從懷內掏出卷紅色絲絹,小心地放到邊章手上,躬身說道:「恭祝先生早日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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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和趙雲迎上從屋內走出的李弘。

「大人,先生怎么說」徐榮那只碩大的手緊緊地捉著自己的黑須,不急不忙地問道,「他挽留你了嗎」

李弘搖搖頭,他舉目看看院內的花木,笑道:「邊先生很有雅興,家里的花有這么多。」

徐榮面顯憂色,沒有做聲。

趙雲小聲問道:「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動身」

李弘微微笑,指著遠處的院門說道:「我們邊賞花,邊聊聊天,如果走到院門,邊先生還沒有喊我們,我們就立即回去。」說完舉步先行。

「子烈,你當心什么」李弘看看徐榮,問道,「談不成也很正常嘛。這樣來,雙方再次開仗,應該在十月之後,算起來,我們還要在起相處三四個月。如果戰事拖延到明年春天,我們在起的時間就更長了。」

徐榮樂了。

「都尉大人是擔心我們返程的安全。」趙雲笑道,「雙方能不能談成,倒是次要的。現在要殺你的人太多了。」

李弘無所謂地揮揮手,說道:「人各有命,想許多干什么」

三人正在閑聊著,個伺候邊章的侍從飛般地跑來。

李弘驚訝地看看兩人,說道:「這么快,邊先生很果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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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李弘躬身施禮,問道,「先生有事嗎」

邊章手里拿著傅燮的書信,嘆了口氣,說道:「大人暫時不要離開允吾,再等天。如果明天沒有消息,後天我就親自送你過黃河。」

李弘連連搖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先生,萬萬不可,你的身體」

邊章打斷李弘的話,說道:「大人,你是南容老弟的朋友,又是條血性漢子,我佩服你,我就說句實話吧。大人,你上當了。」

李弘有點莫名其妙,但看到邊章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不象是在開玩笑,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邊章又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其實,這件事,只要南容的封信,就行了,我難道還信不過他我要死了,隨時都會死的,我還留著它干什么」

他望著李弘,苦笑道:「你來干什么你來了難道這事就能談成嗎子烈是涼州刺史府的都尉,他完全可以代表你來談嘛。那么太尉張溫極力要你來金城招撫,南容也極力鼓動你來金城找我,為什么」

李弘驚悚不安,默然不語。

邊章揮揮手中的書信,說道:「南容是個剛直忠烈的好人,他敬重你,自然不會殺你,更不會慫恿你到金城來。現在他這么做,肯定是受到了上官的壓力。還好,他還沒有昧良心,給我寫了這封信。」

邊章痛苦地搖搖頭,說道:「大人就和我當年樣,血氣方剛,勇往直前,結果臨到死了,才明白自己做錯了。」

「在這個世上,無論做什么事,都有千千萬萬種辦法。我當年就和你現在樣,用的都是代價最大的辦法。雖然搏得了世英名,卻換回來終生的痛苦和悔恨,失去的東西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李弘突然想到風雪,霎那間,股錐心的痛苦和悔恨驀然涌上心頭,他心頭酸,淚水不由自主地潤濕了眼眶。李弘頓時感覺渾身疲乏,雙腿竟然難以支撐龐大的身軀,緩緩坐到了床邊。這時,他再也無心聆聽邊章的話語,整個身心好象都湮沒在了風雪的淚水里。

「大人在西涼肅貪,大刀闊斧,快意恩仇,孰不料已經危及了朝中各派勢力,徹底打破了朝野之間的勢力平衡。以國家中梁自居的門閥世族豈能看到搖搖欲墜的大漢國再起波瀾。這個波瀾是什么你知道嗎不是你在西涼肅貪這件小事,而是因你在西涼肅貪形成的另股龐大勢力。」

李弘猛然抬頭望著邊章,吃驚地問道:「勢力我有什么勢力」

邊章面色凝重,略略提高聲音說道:「個昏庸無能的天子,個手握重兵的大臣,如果這兩股力量非常巧妙的結合起來,對整個朝廷來說,對朝堂之上的各方勢力來說,意味著什么大人,你知道嗎」邊章猛地抓緊手中的絲娟,臉顯驚色,「權臣掌國,前有屠族之禍,後有亡國之恨,史上比比皆是。」

李弘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

邊章狠狠地盯著他,干瘦的臉上突然露出絲笑容,點點頭,說道:「對,就是你,本朝的第二個禍患。」

「第二個」李弘問道,「還有第個」

「皇甫嵩。」邊章說道,「前面個就是皇甫嵩。」

「義真兄剿滅黃巾之後,威震天下。你呢你雖然出身,資歷,聲望,均無可比義真兄,但你年輕,你有軍功,你和義真兄樣,得到當今天子的信任。你如果象義真兄樣,非常明智,聰明的適可而止,見機避禍,你就不會被人當作眼中釘,視作必殺之人了。」

李弘奇怪地問道:「皇甫將軍見機避禍怎么說」

邊章笑笑,道:「這件事你不知道」

李弘猛然醒悟,說道:「先生是說皇甫將軍被閹誣陷,結果被陛下罷職事吧我聽人說,皇甫將軍被罷,主要是因為他和陛下在征剿西涼平叛的問題上產生了嚴重分歧,見解不致,所以」李弘隨即想到傅燮曾經對他說過,皇甫嵩和邊章,和韓遂都是幾十年交情,那么皇甫嵩被免職的事情,邊章當然知道內幕了。

「先生的意思是說,皇甫將軍是故意這么做,以便落人口實,去官免禍」

邊章點點頭,說道:「事實正是這樣。兩年前,義真在冀州剿滅黃巾之後,冀州安平郡的信都令閻忠曾經勸說義真兄舉旗造反。閻忠也是我們的朋友,現在住在隴西。義真兄世代忠烈,豈肯造反但是這件事不知道為什么傳到了朝堂之上。天子當時非常信任義真兄,對這種傳聞不以為意。但是朝中閹和幫世族官僚們非常警惕,大小事情都從中作梗,義真兄的幫好友也旁敲側擊,提醒他小心在意。這種事說起來雖然是捕風捉影,但將來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就是滅族之禍,所以義真兄立即趁著到西涼平叛的機會,借故延誤軍紀,和天子交惡,於是很快被罷官回家。他回家賦閑,不問政事之後,各種傳聞和敵對立即就銷聲匿跡了。他對朝廷和對別人的潛在危害因為他權勢的喪失而消失殆盡,所以他和自己的家族宗室,門生子弟很快就安全了。」

李弘聽就明白了。去年在幽州,刺史劉虞和上谷郡太守劉璠為了避禍,個稱病,個告老,都辭官不干了。沒有想到威名天下的皇甫嵩也是這樣。

「但是現在看看你,看看你在西涼的肅貪,就知道朝中大臣的擔憂完全是正確的,你這種人的確不能存在。」

「天子聖旨下,你依仗重兵,立即開始了鏟除西涼沉積幾十年之久的貪污之詬。你沒有家族宗室,沒有門生故吏,朝中也沒有權勢倚靠,你有的就是軍功,就是忠誠,就是血腥,結果西涼的沉詬被你雷霆擊,分崩碎裂,進而打破了朝堂之上的勢力平衡,逼得朝堂之上的各派勢力聯手反擊,對你群起而攻之。」

「這說明什么說明當今的天子和個戍邊的權臣已經聯手發展成為股巨大的新勢力,這股勢力用在天子手上,他可以盡攬皇權,肆意剝奪朝中閹,外戚和門閥世族的權勢;這股力量如果被你利用,你可以稱霸方甚至直接威脅到大漢朝的安危。」

「這種局面,皇甫將軍小心翼翼地回避了;而你呢你卻將它盡情展示,還把它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世人皆知。」

「你不死,將來就是他們死。」

李弘苦笑道:「怎么可能我是為了救自己,救那些跟著我的部下,我那里會想到這些問題誰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邊章嘆道:「事情沒有結束之前,誰知道事情的將來是朝哪個飛向發展大家誰不是走步看步。」接著他搖晃了下手上的絲娟,說道:「南容叫我救你他哪里知道我如今這個樣子我已經不知道下步是什么了,就象我不知道文約會出爾反爾,拒絕朝廷的招撫樣。我能做的,也就是陪你起去金城。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對我來說,既兌現了對朋友的承諾,也算是個解脫。」

李弘低垂著頭,試探著問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說這件事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包括韓先生的拒絕招撫,都是為了殺我。」

邊章點點頭,非常痛心地說道:「他們設計的完美無缺,唯的漏洞就是南容。南容也不是在意你的生死,而是在意我手上的那份證據。我估計門閥世族已經和閹們妥協了。他們需要這份證據,要挾閹,以便在朝堂上獲得更多的好處。」

李弘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憤怒地問道:「傅大人也不幫我嗎你把他的書信給我看看。」

邊章同情地望著他,說道:「你看吧。書信里僅僅就是說要我相信你,按他的辦法把證據送到他手上。很明顯,這封信不是他寫的,雖然筆跡是他的,但這封信的內容不是他寫的,他是被逼的。」

李弘匆匆掃了眼傅燮寫給邊章的書信,疑惑地問道:「先生怎么知道」

「他給我寫信,都叫我老邊,從不稱我的字,更不稱我為兄。我們兩家是遠親,說起來他還是我的子侄輩,他怎么會稱我為兄寫這封信的人肯定不知道我們還是親戚。」

李弘笑了起來,欣慰地說道:「還好,還好。要是傅大人也害我,我真地要傷心死了。」

邊章詫異地望著他,問道:「大人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南容雖然不想你死,但他想要那批證據還是個事實。他官小,身不由己很正常。」

李弘盯著邊章,欽佩地說道:「先生就憑著傅大人呼你為兄這么個小差錯,推出這么多事來,你簡直是神人,怪不得你在西涼的名氣這么大。服了,服了。」

邊章沒有說話,謙虛地搖搖手。

「先生,那你可猜得出來,他們用什么辦法,在什么地方殺我呢」李弘問道

邊章苦笑,搖搖頭,說道:「走步看步,我必須先和文約談談。我想知道,是誰說服文約起來對付你那個人答應給文約什么好處這么做,太損文約的名聲了。」

「我盡量說服他同意朝廷的招撫,另外,我要想辦法救下你的性命。只要你活著走進子秀山大營,我辛辛苦苦幾十年,用上百條性命換回來的各類證據就會發生作用,那些喪盡天良,禍國殃民的人就會遭到報應。」

邊章突然用盡全身力氣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發誓,我就是死了,也要看到他們得到懲罰,你發誓」

李弘看到邊章極度憤怒,睚眥欲裂的恐怖神情,駭然心驚,大聲說道:「我發誓,我定用他們的頭顱祭奠你的亡靈,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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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手拿橫笛,慢慢走到邊章的床邊。

「老邊」

邊章淺淺笑,問道:「剛才外面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那么吵是誰在吹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