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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尚未停穩的馬車,接著掉頭向馳道上飛奔而去。

袁滂等人大吃驚,齊齊站起來,不知所措地望著狂奔的李弘。

孫親祭鋒和數百名義從看到大將軍在原野上飛奔,不知出了什么事,個個大叫大喊著,紛紛跳下戰馬,跟在李弘後面沖了過去。

流民們嚇得哄而散。

兩個小孩夾在人群里,撒開腿就跑。那個十二三的小男孩拉著小毛孩的手死都不放。小毛孩摔倒了,又驚又怕,放聲大哭。小男孩不知哪來的力氣,把抱住小毛孩的腰,夾在胳肢窩下搖搖晃晃地繼續飛奔,「娘娘」

孫親急步追上李弘,大聲叫道:「大將軍,出了什么事有刺客嗎」

「快攔住那小孩,我認識他爹,快攔住他。」李弘指著前面人群里的兩個小孩,焦急萬分,「快啊」

幾個黑豹義從迅速抓住了兩個小孩。兩個小孩嚇得號啕大哭。

「你爹叫大黑」李弘蹲下身子,和顏悅色地問道。

小男孩邊哭,邊連連點頭。

「你知道你爹長什么樣」

小男孩搖搖頭,渾身直哆嗦。李弘揮手命令義從士卒全部退下。男孩看到圍在身邊的大漢全部退到了十步之外,恐懼稍稍減輕了些。

「這是你弟弟」孫親愛憐地摸摸小毛孩的頭,笑著問道。

「不是,這是我妹妹。娘養不活弟弟,把弟弟送人了。妹妹是人家的,人家養不活,就把她送給了我們家。」小男孩含混不清地說了大堆。

李弘和孫親臉色痛,低頭不語。流民為了活下去,常常易子而食。這小男孩的娘大概於心不忍,把本來是頓食物的小女孩留了下來。

「你娘呢」孫親問道。

「我娘在河邊,要死了。」小男孩哭道,「叔叔伯伯們說,救不活了。」

「你站在馳道邊上叫你爹的名字,是不是知道他在北疆軍」李弘急切地問道。

小男孩疑惑地搖搖頭,「娘說,六年前,爹下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娘聽人說,爹和許多叔叔伯伯們起,被個叫豹子的大壞蛋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打仗去了。娘要死了,她想爹爹。我沒有辦法,只能站在這里叫。你認識我爹爹」

「你帶我去見你娘。」李弘站起來,牽著小男孩的手,大步向河堤方向走去。

黃昏,邯鄲。

「緊急軍情。」八百里快騎風馳電掣般沖進驛站,「大將軍有令,片刻不許耽擱,有違令者,斬」

矯健的駿馬長嘶聲,四蹄如飛,沖進了蒼茫的暮色。

深夜,太行山,涉驛。

朦朧月色下,急驟的馬蹄聲擊碎了黑夜的靜謐,匹快馬如鬼魅般,飛速沖出漆黑的松林。

「大將軍有令」吼聲驚醒了林中宿鳥。驚駭的鳥鳴聲伴隨著聲嘶力竭的狂吼,響徹群山。

兩匹快馬沖出驛站,如雷般的蹄聲隨即湮沒在漆黑的山林里。

清晨,上黨郡,壺關。

旭日東升,雄關沐浴在金色的朝陽里,巍峨挺拔。

八百里快騎踩著晨曦的霧靄,猶如騰雲駕霧般沖向了關隘。

「緊急軍情急送關西。」騎士高舉令牌,吼叫聲沿著關前馳道由遠而近,「大將軍有令,速開關門,違令者,斬」

紅彤彤的朝陽噴涌而出,大漢江山風光無限。

匹黑色駿馬高高揚起前蹄,面對紅日,昂然長嘶。

「駕,駕」馬上騎士高舉皮鞭,凌空抽出,「小兄弟,我們走」

黃昏,太原郡,中都驛。

白色駿馬在騎士的鞭策下,發出長長嘶鳴,如同頭腳踩祥雲的銀色蛟龍,頭沖進了溪流。清澈的溪水在鐵蹄的踐踏下,四散濺射,朵朵晶瑩剔透的水花在血色夕陽的映射下,散發出艷麗的七彩光芒。

「緊急軍情。」白馬馱著騎士,四蹄騰空,好象從九天而來的天使,轟然降臨驛站,「大將軍有令,速下關西,違令者斬。」

高大的棗紅馬路咆哮著,呼嘯躍過柵欄,披著滿天的紅色雲霞,狂奔而去。

清晨,河東郡,臨汾行轅。

馳道兩側的原野上,碧草茵茵。路邊支不知名的野花含苞欲放,幾顆露珠溫馴的趴在綠葉上,溫馨而安逸。

突然,地面猛烈的抖動起來,如雷般的蹄聲從天際之間轟然響起。

野花顫抖著嬌嫩的身軀,駭然心驚的露珠緊張地抬起頭來。

兩匹快馬疾馳而過,霎時帶起股猛烈的狂風。野花脆弱不堪,頓時被狂風掀翻在地,幾顆露珠斜斜地沖上了天空,它們恐怖的大叫著,飛墜著,在落地的瞬間,輪紅日霍然沖出了地平線。

八百里快騎人雙馬,帶著飛揚的煙塵卷進了轅門。

接著,從大營里沖出了匹快馬,馬上騎士全身趴伏在馬背上,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馬臀上,「駕,駕」戰馬痛嘶,如閃電般飛出轅門。

主持行轅事的鹽鐵都尉謝明衣裳不整地站在大帳外,望著遠處飛速消失的快馬,心里十分不安。冀州出了什么意外

下午,河東郡,蒲坂津。

快馬在通往蒲坂津大營的馳道上縱馬飛馳。

「咻」

忽然,支長箭從路邊的樹叢里射了出來。快馬猝不及防,眼睜睜地看著長箭射進了戰馬的脖子。戰馬痛嘶聲,四蹄騰空,頓時把背上的騎士摔了下來,然後瘋狂地嘶叫著,四腿如飛,轉眼消失。

樹叢里沖出兩個壯漢,各執短戟,向騎士飛速殺來。騎士被摔得眼冒金花,無法動彈。他懷里揣著大將軍送到關西的軍令,不容有失。騎士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強翻了個身,從背後拽出了手弩。

兩個伏擊的壯漢顯然沒有想到這個騎士竟然在短短瞬間便恢復了力氣。弩箭厲嘯,兩個壯漢個被射殺,另外個嚇了跳,飛奔的腳步立時慢了下來。

趁著對方驚駭的霎那,騎士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抽出了戰刀,「殺」

此處距離蒲坂津大營只有兩里路,北疆軍的巡營士卒隨時都會出現。這位北軍斥候很緊張,急得暴喝連連。

兩人交手還沒十幾招,從大營方向就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北疆軍巡營士卒發現了那匹受傷的快馬,急速殺來。

敵人驚慌失措,騎士則士氣如虹,戰刀呼嘯而上,狂風暴雨般。兩人力拼數招,敵人戰刀突然折斷。騎士大吼聲,刀梟首。

巡營士卒打馬如飛而來。

「大將軍軍令,急送關西,急送關西。」

黎明前夕,河東郡,黃河茅津渡。

八百里快騎高舉火把,急速沖進渡口,「大將軍軍令,急送徐大人,刻不許耽擱。」

快船在漆黑的夜色里急駛對岸。

清晨,關西,陝城大營。

徐榮被親衛推醒,「大人,大將軍來書,十萬火急。」

徐榮心里抖,睡意全無,從地上躍而起。他匆匆掃了眼李弘的書信,臉色大變,「快,備馬,我要去弘農大營。」

上午,關西,弘農大營。

四月上,顏良奉徐榮的命令,率軍逼近弘農城。大軍在高順吳雄和項澄的帶領下,准備攻打弘農城。

大營內,鼓聲震天,吼聲如雷,各部正在操練人馬。

徐榮帶著隊鐵騎衛象狂飆般卷進轅門。

顏良高順吳雄等諸將匆匆迎上。

「大黑在哪」徐榮飛身下馬,焦急地問道。

顏良疑惑不解地指指正在操練的將士,「大人,出了什么事」

「快叫他來,快點。」

大黑局促不安地站在徐榮面前。

十幾個軍司馬都尉校尉將軍圍在他四周。除了徐榮,人人神情嚴肅,不知道大軍統帥為什么要急行數十里來找個隊率。

徐榮伸手拍拍大黑的肩膀,「大將軍下了道十萬火急的軍令。從現在起,你不是北疆軍的隊率了,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大黑莫明其妙,難以置信地問道,「大將軍讓我回家讓我回黑山」

「是的。」徐榮笑道,「大將軍找到你的夫人和孩子了。你回家,立即回家,刻不要耽誤。我給你准備了戰馬,我讓十個鐵騎衛護送你回冀州。」

「大將軍大人」大黑驚聞這巨大的喜訊,時間手足無措,傻呆呆地站著,淚水奪眶而出,「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第二卷亂世豪雄篇第四章 破釜沉舟 第六節

大黑勒住戰馬,回頭向大營望去。

大纛在陽光下迎風飄舞,獵獵作響。

徐榮顏良高順等諸將駐馬於轅門之外,軍候張宇什長啞巴,還有百名朝夕相處的戰友站在遠處的坡地上,站在黑豹戰旗下,目送自己離去。

大黑想起自己這幾年來的戎馬生涯,想起無數死去的袍澤,想起從此再也看不到這面大纛,看不到這面威猛的黑豹戰旗,看不到這些和善的上官和可親的兄弟,心里陣戰栗,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大黑猛地滾下戰馬,跪倒在地,面對大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大人們,兄弟們,你們多多保重。」

啞巴伸手抹了下淚水模糊的眼睛,突然回身搶過掌旗兵手上的黑豹戰旗,把它高高舉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動著,吼叫著,「大黑,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士卒們高舉武器,縱聲狂呼,「大黑,活下去」

大黑心神震顫,淚水頓時泉涌而出。他淚眼婆娑,最後看了眼在空中飛舞的黑豹大旗,最後看了眼放聲狂呼的兄弟。

「駕」大黑鞭抽下。

戰馬長嘶聲,馱著泣不成聲的大黑,馱著對未來的希望,向天地盡頭飛奔而去。

大黑回家了,冀州安寧了,大將軍帶著北疆大軍控制了冀州,控制了整個河北之地。這個消息象猛烈的風暴般,霎時席卷了整個軍營。

快了,我們要回家了,很快就要回家了。

北疆軍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即將返回家園的興奮和快樂中。

大帳內,諸將坐在起,三言兩語地議論著冀州的事。

司馬周山把李弘的軍令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欲言又止。顏良看出他有話想說,「孟森,你想說什么大將軍這份軍令里,難道還藏著什么秘密」

「軍令里能有什么秘密」周山笑道,「不過,從大將軍這份軍令里,似乎能看出大將軍對當前形勢的判斷以及他對處理當前形勢所持的態度。」

徐榮注意地看了他下,贊賞地點點頭,「周大人接著說。」

顏良從周山手上拿過李弘的軍令,又仔細看了遍,寥寥幾十個字,什么名堂也看不出來。士人就是花花腸子多,明明件簡單的事,給他這么說,變得復雜無比了。什么玩意。顏良暗暗地罵了幾句,臉上露出絲鄙夷之色。

「我想,大將軍可能已經相信董卓被殺了。」周山神情凝重地說道,「諸位大人請想想,如果董卓被殺,天子和朝廷重返洛陽,大將軍以十萬雄兵坐鎮河北,威懾中原,今日天下烽煙四起的亂局還能延續多久董卓死了,袁紹袁術劉表這些人還有什么理由對抗天子和朝廷天子主政,各地州郡遵從朝廷,戰火漸止,叛逆漸平。大漢將迅速恢復穩定,千千萬萬的生靈將免遭塗炭。」周山看看帳內諸將,臉的尊崇,「大將軍的仁義,令人拜服。我相信大將軍必能輔你天子,重振我大漢天威。」接著他激動地揮揮手,大聲說道,「社稷安寧在即,大漢振興在即啊。」

顏良十分詫異地看著周山,舉起了李弘的軍令,「你看了半天,就得出這么個結論」

「對。」周山說道,「從大黑這件事來看,大將軍的意圖非常明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穩定社稷,讓天下芸芸蒼休養生息。」

「如果董卓伏誅的消息得到證實,北疆軍將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關中保護天子,同時,北疆軍的另外部分將再次進駐洛陽,以確保關東不失。」周山站起來,指著大帳側的地圖,興奮地說道,「只要天子和朝廷回到洛陽,社稷穩定之日也就快了。」

「你認為大將軍也是這么想的」顏良冷笑,大手指著他連點數下,「我看你是讀書讀多了,把腦子讀壞了。如果袁紹袁術這些州郡大都象你這么想,大漢怎么會亂成今天這個樣子冀州牧韓馥怎么會被逼自殺袁紹袁術劉表這些人怎么會互相殘殺你把眼睛睜大點,把腦袋拿到太陽下去曬曬,如果天下有這么好的事,我顏良睡覺都笑醒了。」

「子善」徐榮沉著臉,十分不滿地望著他,「不要這么說話。周大人的這種猜測,還有非常有道理的。現在朝廷由大將軍主掌國事,從拯救大漢社稷和天下蒼生出發,大將軍極有可能改變策略。怎么,你想不停地打仗,把大漢打完了為止」

顏良嗤之以鼻,「這小子彈琴不錯,畫畫也不錯,但就是太幼稚,書都讀到腳肚子里去了。」

周山大怒,剛想反唇相譏,巡值士卒飛馬來報,「弘農城的張濟派出信使,要見大人。」

顏良順勢指著周山說道:「司馬大人,你代我去見見那位信使,看看他說什么。」

周山氣乎乎地甩手走出大帳。

徐榮帶著百鐵騎飛馳出營。

張濟的信使帶來了份信,說要到陝城大營當面交給龍驤將軍徐榮。徐榮當時就在大帳,他當即拆開了書信。張濟在信中邀約徐榮到弘農城下晤。

徐榮迫切想知道長安到底發生了什么,董卓是否還活著。他毫不猶豫,滿口答應。顏良和眾將急忙阻止,徐榮笑道,我和這些西涼將領曾經並肩殺敵,彼此之間私交頗深,不會有任何危險,你們放心吧。

在弘農城外三里處,有座小山。當徐榮趕到這里時,他吃驚地發現拆來相會的不僅有張濟,還有李傕和賈詡。三人皆著喪服,神情悲痛。

徐榮坐在馬上,心里陣窒息,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董卓死了,真的死了。這位戎馬生,曾經縱橫西疆,叱吒風雲的悍將,在生命的最後三年里,手挑起了大漢傾覆的災禍,把大漢推進了敗亡的深淵。僥幸的是,就在大漢即將轟然倒塌之際,他死了。長安諸陵的祖先們終於憤怒了,顯靈了,把這位大漢最可怕的禍害誅殺了。

徐榮抬頭看看藍天,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沒有感到絲毫的喜悅,相反,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在這霎間充滿了他的心靈。為什么難道這切都是董卓的錯大漢的今天都是董卓造成的徐榮找不到答案,無法知道答案。

徐榮揮手讓親衛退下,獨自人迎了上去。

李傕張濟和賈詡三人站在徐榮對面。千言萬語,時不知從何說起。

董越趕到華陰城求援,王方驚駭不已,急報牛輔和段煨。這個時候,他們不知道董卓的生死,心急如焚,批批斥候沖出華陰,向長安城和郿塢方向打探消息。

段煨和鮑鴻第二天上午就率軍渡過渭水河,趕到了華陰。然而,他們不是來支援的,他們突然向華陰城發起了攻擊。

董越和王方猝不及防,城池轉眼就丟了。兩人帶著親衛逃到潼關,據險死守。

屯兵桃林要塞的牛輔和李傕諸將接到董越的急報,當時就傻了。牛輔匆忙集結了萬人馬,以最快的速度向潼關而去,准備急赴長安城救援。

段煨和鮑鴻的大軍攻擊潼關受阻,接著又遭到牛輔的反擊,只好撤回華陰。

牛輔董越率軍殺向華陰。這時朝廷聖旨送到大軍,天子詔告天下,漢賊董卓伏誅,北軍諸將立即回京述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