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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不語。昨天兩府合議,商討九品官人法和鹽鐵律,因為分歧較大,雙方爭論了天夜,至今在幾個關鍵問題上還沒有取得致。下午長公主手詔,請輔弼大臣到長公主府議事,兩人立即意識到鄭玄大師可能時日無多了。

「長安的形勢很緊張,大師旦仙逝,朝廷就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大師的喪禮和化解危機上,這樣來,改制的事就要延遲。時間拖得越長,不可預料的事就越多,對朝廷也就越不利,所以」李瑋沖著楊彪拱拱手,言辭懇切地說道,「我們還是暫時擱置分歧,先把鹽鐵均輸平准入粟拜爵等新律先定下來,怎么樣」

楊彪直在閉目養神,好半天沒有反應。李瑋輕輕喊了聲,「老大人,你看如何」

楊彪緩緩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絲矜持的笑意,「仲淵啊,律法的制定關系到社稷安危,百姓存亡,要兼顧各方面各階層的利益,不能草率,更不能急,要慢慢來太倉促了,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會激化各種各樣的矛盾,將來如果頻繁修訂,會給百姓造成種朝令夕改的感覺,會大大降低朝廷的威信,因此,沒有必要急。改制的步子應該放慢點,放穩點,這對穩定社稷有好處。」

李瑋苦嘆,「老大人,現在北疆的仗越打越大,西疆的重建迫在眉睫,襄陽叛軍蠢蠢欲動,巴蜀的反攻已經開始,而長安的經學之爭也漸漸失控,在這種形勢下,朝廷需要錢,需要財賦,需要即刻實施改制之策,不能再耽誤了。從正月提出改制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個多月了,朝廷各方還沒有拿出最後的改制定案,這未免也太慢了吧」

「改制之策能商討到今天這種地步,已經非常快了。」楊彪樂呵呵地笑道,「你要知道,這次改制涉及到各個方面,是國策的次重大調整。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朝廷能夠和各方達成致意見,你居功至偉啊。」

李瑋聽出楊彪話中的嘲諷之意,他本想反唇相譏,但心情實在太差,懶得說了。

「最近有傳言,說正月十那場刺殺,是丞相大人為了得到長公主的保護而故意設下的個局。」楊彪眯起眼睛,盯著李瑋,語雙關地說道,「看樣子,你奏請長公主撤消調查刺殺案,不但沒有讓刺殺者感激涕零,反而增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你要當心啊,不要又遭人刺殺了。上次因為子龍將軍護著你,你僥幸逃過了難,但下次你未免就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李瑋臉色微變,怒氣上涌,脫口罵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天,我要滅了他的族。」

楊彪笑容窒,旋即兩眼睜大,吃驚地問道:「怎么你知道是誰干的」

李瑋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順勢佯裝憤怒,拳砸到了車座上,「等改制的事結束了,我再派人查。我就不信,我查不出來。」接著他冷冷笑,繼續說道,「十幾年來,想殺我的人多了,和我結仇的人更多,但若論仇怨最深的,也只有那么幾個。那天子龍將軍和我起上朝,刺客不可能不知道,但其背後的人依舊命令刺客展開刺殺,顯然這背後之人也想殺子龍將軍,由此不難推測出這背後之人是誰了。」

楊彪眼里的得意之色閃而過,他仰天打了個哈哈,「仲淵,當年你和筱嵐做得的確過分了。子龍將軍名震天下,何患無妻過分了,過分了。」

李瑋尷尬地笑笑,嘴角掠過絲不屑,然後坐直身軀,本正經地說道:「老大人,你剛才說什么我沒有聽見。」

楊彪揮揮手,閉上眼晴,不再說話。

長公主神情悲戚,坐在案幾後面垂淚不語。

太傅楊彪雖然早有准備,但突聞噩耗,也是心亂如麻,坐在席上久久無言。這些年,老朋友個接個地離去,再看看自己的滿頭白發,不禁感慨萬分,悲慟不已。自己留在這世上的時間也不多了。

大司馬徐榮抱著雙臂,在屋內來回躁步,苦思對策。太尉張燕和右衛將軍趙雲相對而視,愁眉不展。

丞相李瑋和御史大夫荀攸小聲議論了幾句,隨即爭吵起來。李瑋要動用軍隊包圍太學,荀攸不同意,他非常激動,指著李瑋怒聲罵道:「經學之爭是誰挑起來的是你,是你蓄意挑起來的,否則鄭玄大師不會累死,長安的形勢也不會陷入今天的困境。」

「是嗎」李瑋毫不示弱,怒視荀攸,冷聲說道,「那么我問你,高堂隆為什么要指責鄭玄大師王朗穎容宋衷為什么在太學公開支持高堂隆九品中正制又是怎么出來的到底是誰挑起了經學之爭鄭玄大師的死,到底應該由誰負責你說」

荀攸怒不可遏,他指著自己的腦袋,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叫道:「你要想能動用軍隊,除非先把我的腦袋砍了。當年洛陽血案,教訓深刻,今日朝廷絕不能重蹈覆轍,絕不能。」

「嘿嘿」李瑋連聲冷笑,「是嗎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等到儒生們大鬧太學,沖擊官署,形成了暴亂的事實,然後再出動軍隊予以剿殺嗎你居心何在你想趕盡殺絕嗎」

兩人越吵越離譜,情緒都有些失控。畢竟鄭玄大師象神樣矗立於朝野上下,此刻突然倒了,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社稷,都是個無法估量的損失,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讓大臣們時茫然無措。

鄭玄大師倒了,年輕的剛剛蓬勃發展的新經失去了支撐,崔琰趙商郗慮公孫方王基趙松等新代名士都沒有足夠的威望代替鄭玄大師,新經的發展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新經是大漢的官學,官學如果受挫,影響面太大,學術國策人才等等,各個方面都有可能遭更重創。

李瑋心中的悔恨和歉疚無法傾訴,他只能把這種悔恨和歉疚化作團怒氣發泄在荀攸身上。

荀攸歷經了三朝天子,二十多年的磨難讓他心如磐石。他雖然痛心於鄭玄大師的逝去,但他更想挽救這場危機,挽救大漢的儒生們。今日的朝堂和當年樣,也是武人把持的朝堂,武人就是頭猛虎,旦把它放出了牢籠,長安勢必血流成河,大漢勢必將再次陷入敗亡的深淵。

徐榮和趙雲人拉住個,極力勸阻。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更不是迫究責任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即刻化解這場危機。

「暫時封鎖大師病逝的消息,連夜召集大臣們商討改制之策,兩天內,全部議定通過。」李瑋厲聲咆哮,「長安危機很難解決,最後肯定要流血,要死人。這場危機極有可能引發更大的危機,所以當務之急是立即議定改制之策,以確保朝廷和社稷的穩定。」

「這根本不可能。」荀攸嗤之以鼻,「兩天之內議定所有的改制之策你以為這是彈琴作賦啊這是商討治國之策,關系社稷存亡,需要時間,個月兩個月,甚至年兩年都很正常。以我看,還是暫時擱置改制之議,全力以赴解決長安危機吧。」

「哼蓄意挑起太學混亂的目的原來就是擱置改制之議,好高明的手段啊。」李瑋指著荀攸叫道,「你不要忘了,長安還有兩萬南軍,櫟陽還有五千衛士,晉陽還有萬風雲鐵騎,長安再怎么亂,它翻不了天。如果兩天內不能議定改制之策,我就公布大師病逝的消息,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會死在長安。」

「好了,不要吵了,都冷靜點,想想辦法。」長公主走到兩人身邊,低聲勸道,「大師已經走了,指責謾罵都沒有用了,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吧。」

「把大師的遺體連夜運出長安,送到洛陽舉行喪禮。」

張燕看看眾人驚異的目光,苦笑道,「我知道這時候移動大師的遺體極為不敬,但這是唯的辦法,相信大師在天之靈會原諒我們。」

「飛燕,現在是五月,天氣暖,長途跋涉,大師的遺體肯定保不住。」徐榮擔憂地說道,「如果途中出了什么事」

「未央宮里的清涼殿內有冰,用冰保住大師的遺體。」張燕說道,「為了節省時間,征調水師戰船,順水而下,直達陝城。再派八百里快騎疾馳洛陽,命令河南尹徐晃揚威將軍張綉帶人趕到陝城,把大師的遺體護送到洛陽太學,並在太學布置靈堂。」

「太學的儒生怎么辦」荀攸急切地問道。

「急召崔琰郗慮兩位大人,請他們立即趕到太學,告訴儒生們,說大師病情緩轉,要求返回洛陽。他們將遵從師命護送大師回洛陽,繼而把這些新經學派的儒生都騙到洛陽去。」

「此去洛陽八百里,儒生們心懸大師的安危,日夜趕路,四五天之內就能到達洛陽。如果水路上有什么耽擱,大師的遺體沒能搶在儒生們之前進入函谷關,那麻煩就大了。」荀攸苦笑道。

張燕想了下,轉頭對徐榮說道:「命令駐守桃林要塞的軍隊找個借口,暫時關閉要塞,斷絕儒生們回到洛陽的馳道,等到大師的遺體進入函谷關之後,再打開要塞,讓儒生們返回洛陽。」

「也只有這樣了。」徐榮點點頭,躬身對長公主說道,「殿下留在長安主持大局,趙大人和顏大人親自護送大師的遺體去洛陽。」

長公主本想親自護送,聞言愣了下,正想開口拒絕,李瑋說話了,「改制的事必須立即議定,請殿下務必留在長安。改制之策不能議定,所有大臣都不能去洛陽參加大師的喪禮。」

「李仲淵,你還有人性嗎」荀攸當即氣得兩眼冒火,把抓住李瑋的衣領,掄起拳頭就打,「我打死你個佞。」

趙雲眼明手快,撲上去就抱住了荀攸,「荀大人,丞相大人也就是隨便說說,你不要動怒。」

李瑋瞪著暴跳如雷的荀攸,伸手撣了撣衣襟,顯得很是不屑。突然,他沖上去對准趙雲就是拳。趙雲莫名其妙,本能地側身躲過,就在這瞬間,李瑋的拳頭往下沉,張開五指,把抽出了趙雲腰間的戰刀。

眾人大驚。

「仲淵,你要干什么」徐榮猛地把長公主拉到自己的身後,厲聲疾呼,「你瘋了」

張燕和趙雲左右沖上,竭力想奪下李瑋手上的戰刀。李瑋大喝聲,戰刀舉起,匪夷所思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都不要動。」

眾人傻了。

長公主從徐榮的背後走出來,臉色蒼白,震駭至極,「愛卿,你這是干什么」

李瑋慘然笑,跪倒在地,戰刀依舊架在脖子上,「殿下,臣以死再奏,請殿下下旨,改制之議若不得通過,京中任何大臣不得離開長安,否則嚴懲不怠。」

長公主氣得渾身顫抖,指著李瑋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榮楊彪張燕荀攸趙雲五人目瞪口呆。李瑋當真是「瘋」了,竟然以死相脅。

「臣懇請殿下准奏。」李瑋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太激動了,手上用力過大,刀鋒忽然割破了脖子,鮮血立時涌上了雪亮的戰刀,觸目驚心。

「好,好,准了,准了」長公主魂飛魄散,連連搖手,「下旨,我立即下旨。」

「請太傅大人即刻擬旨。」李瑋絲毫沒有放下戰刀的意思,瞪著楊彪又吼了嗓子。

楊彪氣怒攻心,咬咬牙,恨恨地罵了他句,「你狠,你狠」

五月初二,黃昏,太仆卿崔琰治書御史郗慮趕到太學宣布,大師病情有所緩轉,要求返回洛陽,並於今夜動身,請諸位儒生即刻返回洛陽太學看護大師。

儒生們欣喜若狂,在趙商王基公孫方等人的帶領下,連夜離開太學向洛陽而去。

深夜,趙雲顏良趙松國淵等人在五百南軍衛士的護送下,帶著大師的遺體離開了長安城,急赴渭水河邊。樓船將軍楊華已奉命征調了十艘戰船在河邊相候。眾人順水而下,於渭水涇水交匯處的船張渡換乘樓船,飛速疾駛陝城。

五月初三,聚集在長安的各地儒士聽說鄭玄大師返回洛陽了,辯經結束了,也各自走上了返程。

場危機就這樣悄然化解。

五月初四,長公主親自主持朝議,朝中大臣各地大儒名士商賈富豪們在未央宮前殿再議改制之策。

朝議之前,尚書令田疇宣讀了聖旨。由於天下形勢緊張,改制之策如果不能議定,則所有人等不能出京。鄭玄大師病逝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人們不以為意。

五月初十,河南尹徐晃急報京都,鄭玄大師病逝。

朝堂大亂,很多大臣大儒們悲傷不已,急著要到洛陽參加喪禮,根本無心議事,諸多改制之策日之間,全部議定。

五月十,長公主下詔,頒布新制,即日實施。

五月十二,長公主和太傅楊彪大司馬徐榮太尉張燕御史大夫荀攸等二十多位大臣急赴洛陽參加鄭玄大師的喪禮。

丞相李瑋坐鎮長安,指揮實施新制。

第二卷亂世豪雄篇第十章 長河落日 第五十二節

五月上,西疆,敦煌,陽關。

大漢天子和大將軍巡視河西,於五月初九到達陽關。

陽關建於漢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因坐落於玉門關之南,故取名陽關古以南為陽。孝武皇帝在河西「列四郡據兩關」,這兩關就是玉門關和陽關,乃兵家必爭之地。玉門關在敦煌郡西北部,用以防備匈奴,而陽關在敦煌郡西南部,用以扼守西域諸國。兩關相距百四十里,有長城相連,每隔數十里便有烽燧墩台。

站在關隘上極目遠眺,當見雲山浩渺,大漠蒼茫,雄渾至極。

關隘的東面是美麗的南湖,輕風薄霧,繚繞飄指,如夢如幻。西面是望無際的大漠,近處有條南北直向的溝渠,泉水涓涓,甚為甘冽。北面墩墩山上有被稱為「陽關耳目」的烽燧,巍峨挺拔,猶如瀚海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崢嶸奇殊。

今日的關隘破敗不堪,隨處可見斷垣殘壁,想起昔日的雄偉,不由得讓人感慨萬分。

「玉門關呢」小天子轉頭看向賈詡問道,「玉門關現在怎樣」

「早在二十多年前,玉門關就已經被羌人拆除了,只剩下幾段牆垣了。」賈詡嘆道,「自孝桓皇帝以來,大漢國力日衰,對西域的控制力越來越弱。」

「元嘉元年公元151年,西域長史趙評在於闐病死。第二年,王敬繼任長史。西域的拘彌王因與於闐有仇,誣陷於闐王殺死了趙評。王敬大怒,率軍攻殺於闐,殺死了於闐王。於闐國人不服,轉而叛亂殺了王敬。接著永興元年公元153年,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起兵反漢,西域諸國響應者很多,西域長史部和戊己校尉部不得不撤回敦煌,自此大漢就失去了對西域諸國的控制。」

「聽說,孝靈皇帝熹平四年公元175年,於闐國王安國攻殺拘彌國,殺其王,當時的戊己校尉和西域長史還同時發兵西征,幫助拘彌國在大漢的質子定興復了國。」傅干馬上問道,「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孝靈皇帝朝的時候,大漢對西域諸國還是有影響力的。」

「西域本是大漢的疆土,西域諸國本是大漢的藩屬國,幾百年了,當然有影響力了,但大漢的影響力並不能代替我們對西域的實際控制。」賈詡苦笑道,「那件事的確是真的,但那也是大漢最後次出兵遠征西域。算起來,距今整整三十年了。」

「近百年來,西疆的羌人屢屢叛亂入侵,大漢和西域諸國的聯系頻頻中斷,在這種情況下,大漢對西域諸國還有多少控制力,可想而知。孝靈皇帝朝,先有黃巾起事,後有邊章韓遂之禍,朝廷自顧不暇,府帑空竭,兵疲財盡,無力他顧,丟失西域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丟了容易,撿回來就難了。」賈詡指著前方廣袤的戈壁,仰天長嘆,「大漢自光武皇帝中興後,因為匈奴人霸占了西域,嚴重威脅西疆安危,不得不在西域地屢屢用兵,歷經三通三絕。雖然我們最終擊敗了匈奴人,但西域諸國因為失去了匈奴人的威脅,再加上大漢國力不繼,漸漸離心離德,開始互相征伐兼並,同時反抗政令的事也頻頻發生。元嘉二年永興元年的叛亂,就是西域諸國試圖擺脫大漢控制的開始。建寧元年公元168年,疏勒王被自己的叔父和得殺害,和得自立。建寧三年公元170年,涼州刺史孟陀派戊己校尉任涉等人率西域諸國三萬多人圍攻疏勒楨中城,四十余日不得攻克,無奈撤圍而走。這件事對西域諸國的震動很大,曾經縱橫捭闔的大漢不行了。此後,西域各國肆無忌憚,征伐兼並之事愈演愈烈,到今天為止,已經形成了鄯善車師等幾個大國。大漢要想再象昔年班超班勇樣輕私收復西域,根本不可能。」

「孟陀」李弘詫異地望著賈詡,「就是當年西涼肅貪時,被我殺死的孟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