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世承忽道:「殿下,末將失城有罪,又已淪為廢人,身無他物可報君恩,唯有一份革朗軍在西北三州的兵力分布圖,末將將其藏匿在這營地之中,還請殿下容末將帶路去取。」
少微扶他起身:「好。」
華世承勉力站起來,卻見華蒼在自己身前蹲下,道:「走吧。」
少微看了看他們,叫上廖束鋒,當先出了營帳,他對廖束鋒吩咐:「去給華世承將軍拿件我長豐將士的衣裝來。」
廖樹鋒會意:「是!」
華世承趴在華蒼背上,把他們帶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營帳附近。此處正在風口,陰冷潮濕,營帳亦是隨意搭建,破爛不堪,顯然不想讓住在其中的人過得舒坦。
少微想,恐怕這才是木那塔給戰俘的真正待遇。
華世承朝一塊石頭後面指了指,少微舉著火把正要去看,華蒼冷聲喊住他:「殿下。」
少微停下腳步:「怎么?」
華蒼示意不遠處的兩名士兵上前查看。
少微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看了眼華世承。
華世承無奈一笑:「謹慎些是對的。」
他明白,無論他們是否信任他,無論他的忠誠是真是假,無論那張兵力分布圖是不是真的存在,華蒼都不會讓太子承受一點點風險,他要為他探清每一步。
兩名士兵從石頭後翻出了一套散發著腥臭味的衣裳,這衣裳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式和顏色,上面盡是干涸的血跡,布料開線,碎成一條條一塊塊,早已不能蔽體。
不過眼尖的華蒼還是辨認出來,這是長豐的軍服。
士兵在這團臟衣中找到了一個細長的白色布卷,他們將其呈給少微。
少微把布卷緩緩展開,就著火光,入目是暗紅的線條與字跡。
這的確是一張兵力分布圖,用血書寫的。
少微問:「你是從哪里得來這個圖的?」
華世承回答:「我聽革朗人無意間提起過,有時候他們以為我暈過去了,說話沒有顧忌,東拼西湊可以知道一些情況。還有木那塔曾把我叫過去,幾次勸降,我在他的案幾上看到過作戰地形圖的邊角。」
少微仔細看著這張圖,發現有一部分較為清晰,而另一部分的字跡十分虛浮,線條也不再規整,歪歪扭扭,粗細不一,可以想見,當時這人的手筋被挑斷了,是如何顫抖著穩住手指,繼續用自己的血,憑借記憶慢慢描畫出來。
「未必准,但是……聊勝於無。」華世承輕聲道,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多謝。」少微由衷地說。
廖束鋒拿來了一套干凈的軍服。
他一路上聽到士兵們的議論,看到有人對華世承指指點點,幾次想上去辯駁,可是想到自己方才的所想所為,又何嘗不是跟這些士兵們一樣。木那塔撤軍前喊的那幾句話,抹殺了華世承在這些士兵心目中最後的威嚴。
華世承示意華蒼放下自己,他依靠自己的雙腿站到地上,鄭重地捧過那件簇新的長豐軍服,展顏一笑:「廖將軍有心了。」
廖束鋒見他手腳不便,想幫他換,被華世承拒絕了:「說是廢人,倒不至於連衣服也不能穿了,我自己來就好。」
說罷他蹣跚著走向那個破舊的軍帳,由於腿腳無力,中途險些摔倒,少微想叫華蒼接著背他幾步路,尚未開口,卻見華蒼拉過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慢慢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華蒼便出來了,留給華世承自己換衣服的余裕。
他們幾人在帳外沉默地站著,林間的風吹得嗚嗚作響,從南面帶來一股潮濕的氣息。
大約再過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