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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晌午,七萬人的大營扎在山陰處,秦寄一個人坐在溪邊,渾身臟污,嘴里銜著根枯草,怔怔地望著溪流發呆。

溪水涓涓,正午的陽光撒在上面,浮光躍金。

秦寄的頭發很亂,頭盔隨意地扔在手邊草地上,鎧甲上滿是凝固後的鮮血痕跡。

林辭卿站在離他約三四米遠的地方,看見這一幕後,突然不再往前面走了,只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那一刻,他呼吸都靜了,仿佛時光發生了倒流,剎那間回到了十年前的少年歲月。

中午學堂下學,林辭卿背著書簡來找秦寄,秦寄在校場練了一上午,渾身是汗。

怕熏著林辭卿,他總趕在林辭卿來之前去溪邊偷偷洗個澡。飛快地穿上衣服,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生怕被林辭卿發現。

那份少年人的青澀與心虛,縱然時隔數年,何時回想起來都是無比鮮活的。

只是這所有珍貴的一切,都已經隨著那日在府邸的大堂上,和林辭卿的衣物一起,被秦寄親手撕成了碎片。

其實從小到大,秦寄一直都在用無聲的行為告訴林辭卿,無論你要什么,我都統統給你拿來。

可林辭卿卻從來不敢告訴秦寄,我要這天下。

我要做這天下的執棋手,推倒擺弄,叫它變成我理想中的樣子。

這話林辭卿從來不敢告訴秦寄,他怕秦寄真的會為他傾覆天下,將江山拱手送到他面前。

這一舉動可能引發的代價會令這份喜歡也變得沉重,林辭卿自問無力承擔,甘願選擇早早退場。

可其實,秦寄從未想過要林辭卿與他一同承擔過什么,他是心甘情願將心掏出來,又那樣小心翼翼奉與林辭卿眼前,只求他看一眼。

就如此刻,當秦寄偶然間一抬首,看到了站在遠處的林辭卿時。

他眼睛微微睜大,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滿臉怔然,不明白心中想念了千百遍的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緊接著,秦寄慢慢站了起來,朝林辭卿走了過去,漸漸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倘若說他們之間隔了一百步,秦寄是不需要林辭卿邁出一步的。他甚至不需要林辭卿叫他一聲,讓他過來,他只需要林辭卿站在那里

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夠。

秦寄就已經有足夠的動力飛奔著一個人跑過這一百步,站到林辭卿面前。

林辭卿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既酸且苦,只覺難受的厲害。

他望著秦寄,秦寄卻驀然在距離他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浮現在秦寄臉上,似有痛苦,又有忐忑,以及不知所措的心虛,他以食指在空中虛虛描摹這林辭卿眉眼,沉悶的輕聲道:

「阿卿,真的是你嗎?」

林辭卿不知所以,點了點頭。

秦寄緩緩闔眼,似乎想笑,卻比哭還要難看。臉上顯出一種奇異的,扭曲的表情。

半晌,他驀然抬起眼,平靜的反常而詭異,極低地望著林辭卿道,

「阿卿,李承死了。」

林辭卿站在原地,仿佛產生了幻聽,一動不動看著秦寄,下意識問:「你說什么?」

秦寄滿眼血絲,如折劍般的薄唇緊緊抿著。

「林辭卿,前朝的太子李承……他死了。」

半晌,秦寄聲線沙啞地將那話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