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尚書省時狠狠管著這些貪得無厭的饕,才騰出軍讓張郄煉出銅牆鐵壁的北雁軍。
如今他不過被囚禁數月,戶部的那些人……
沈尚書長嘆一聲,無可奈何。
小皇帝明白他的意思,卻始終沉默不語。
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年輕的帝王見識了太多人心險惡,在生死間學會了如何贏的戰爭。
可他畢竟還年輕,習慣了凶狠蠻橫地攻擊,還不懂該如何溫柔平和地化解平靜湖面下的暗涌。
小皇帝依舊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沈尚書臉上。
這個文人,有一雙溫柔如畫的眉眼。
笑起來的時候,有些讓人惱怒的不正經。
可若是不笑了,卻又浮著一層淡淡的愁苦,看得人心里難受。
沈尚書被他看得久了,有些難受,於是舊病復發開始捉弄這個陰戾的暴君:「陛下,微臣的臉,可一點都不像李韶卿。」
小皇帝冷笑:「你這張平庸寡淡的臉,也好意思與韶卿並稱?」
沈尚書有點郁悶。
他說不出這股郁悶因何而起,又有些哭笑不得地想著熊孩子怎么變得會氣人了。
李韶卿長得很好看。
他知道,甚至開過一點不輕不重地玩笑。
可他就是說不出的氣悶。
看著身邊這個一臉陰冷嘲弄的熊孩子,沈尚書心里累得狠。
他打心眼里不想搭理這個小兔崽子,可看著那份裁軍的奏折,心里又忍不住不管。
那是他的心血,是他和張郄兩個亂臣賊子,為天下百姓做的唯一一件善事。北雁軍若失,北方戰亂又不知要禍害多少年。
小皇帝看著沈尚書越來越苦澀無奈的神情,心中忽然升騰起一個惡毒的念頭。
沈尚書的個心大如斗的人,小皇帝從小到大試過無數的法子,比如故意摔了尚書府的古董奇珍,或者一碟朱砂水倒在古話上。
他像個愚蠢的小動物一樣作天作地,卻永遠無法讓沈尚書認真傷心上那么幾天。
可今天,他終於找到了沈尚書的軟肋。
北雁軍。
小皇帝心想。
是了,他早就該把北雁軍攏在自己手中了。
短短一瞬,小皇帝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他說:「沈愛卿,朕可以留下北雁軍。但前提是,他們要徹底地忠誠於朕。」
北雁軍是張郄一手培養出來的,他想要徹底服這支軍隊,就需要一個讓北雁軍信服的人。
當年張郄身邊的第一親信沈尚書,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小皇帝這樣想著,一絲勝券在握的冷笑劃過嘴角。
沈尚書扶額苦笑。
高燒和劇痛讓他腦子有點不清醒。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提醒著他,不要在不清醒的時候答應這個熊孩子任何條件。
可他真的有點不清醒了。
北雁軍……北雁軍不能有失……
小皇帝說:「愛卿不願替朕分憂,那朕便回去起草裁軍的詔書了。」
他說著故意起身要走。
床上的沈尚書猛地坐起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慘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沙啞著顫聲喊:「陛下……」
不……不可……
小皇帝冷笑著抓住他蒼白微涼的手指:「沈愛卿,還有話說?」
沈尚書閉目苦笑:「我今日啟程去北雁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