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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戲(H) 冬日櫻桃 2266 字 2021-02-21

他順著聲音去看,草坡的下面有一個婆婆,一面往前走,一面喊著什么

顏徵北皺了皺眉頭,腦子里閃過一道光影,一時沒有想起來,卻尚能察覺到一點不安,好像冥冥中有人點了他一指。

他還要細想,靳筱已經站起來,沖著那個老婆婆喊出聲,「奶奶!」

他的面色陡然一變。

四少在那一瞬間,突然抽離了這場關於遙遠歲月的夢境,做回了一個旁觀者。

他僵著腦袋,認知在夢境里重疊又分離,是站在遠處的成年人,又是樹下面坐著的那個男孩子。

靳筱呼喊奶奶的聲音,像一個快活的小麻雀,他一時也弄不清楚,她這樣親昵快樂的樣子,到底是過往真實的記憶,還是他內心因多般復雜的心緒而幻化出來的場景。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敢去看那個老人。

他隱隱約約想起什么,又不願去想,仿佛想起來了,就是不可承受之重。四少咬著牙,力地要把什么東西壓下去,又突然聽見靳筱驚叫了一聲,讓他顧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忙站起了,朝她跑過去。

夢境里的靳筱搖晃著地上躺著的祖母,方才還在呼喚她的老婆婆已經倒在血泊里,女孩子臉上都是淚水,四少慌了神,還要往前跑,卻被人抓住。

他想要掙脫,卻掙不開,夢里他這樣孱弱無力,讓他心里帶了焦躁和憤怒,回頭去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這時候牽制他。

待他看清楚了,更覺得一身的血液像被人灌了冰。

是他大哥的臉,帶了一絲笑,聲音不緊不慢,反而顯得陰陽怪氣,是他素日輕慢的模樣,

「四弟,大哥接你回家了。」

四少的眼睛陡然睜大,顏徵東的另一只手已舉起了槍,是靳筱的方向。

他急紅了眼,沒有心思去分辨是夢境還是真實,拼了命要掙脫他,一面回了頭去看。槍聲從他的耳後響起,靳筱卻已經不見了。

倒在地上的是吳大叔。

記憶潮水一般涌進來,那是劃分一個懵懂少年的洪流,是對他年少無知的輕蔑,在他過往的自負和天真里,畫了一道血淋淋的休止符,推著他,逼著他,讓他看清楚身為弱者的無力和懦弱。

他那日同靳筱講了故事,在村子里又呆了幾天,有人同他說,家里來人來接了,他跑去看,竟然是他大哥。

四少雖然覺得古怪,因他大哥從前看著他便很煩,刻薄的很。他又覺得大哥畢竟是大哥,還是關懷幼弟的。他面上和大哥別別扭扭,還是同靳筱、吳大嬸一家、還有周遭幾個相熟的作別。

顏正東那天脾氣難得的好,一家一家地陪著他,還同他一起道謝,四少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很暖。

那一年九月,東部叛亂,顏徵東奉命鎮壓。做軍閥的,最怕拿了神明的名義鼓動農民,再往東走,但凡發現了義和拳,或者別的團體,都是要槍斃的,以絕後患,因此老司令對這回事,也不留情。

好巧不巧,四少呆過的大蓮村,全村被定為叛民。

他起初只是不安,直到吳大嬸一家,連同周圍幾家,不管老人嬰孩,但凡見過他的,都被當作帶領叛亂的處死。

剛好包括了顏徵東陪著他告別的那幾家人。

他那日的耐心,原來是有根由的。

那幾家農民,大字都不識幾個,每天勞作回來,哪還有什么心思鼓動村民作亂。四少得了消息時,命令早已經下達了,他才曉得為何到了最後,會是顏徵東會來接他。縱然他大哥同他母親比,眼光要長遠一點,知道他母親一個主母,拋棄一個重病的孩子,愚蠢之極,才會親自來挽回局面。

但既然這件事愚蠢,便不能讓父親知道。大太太同四少爺下手的事情,他還是要把該封的口堵住。

四少才明白從村子回到家中,他因什么小事,同大哥鬧脾氣,說要告訴父親這些事,大哥眼角的那點冷笑。

還是年輕,未天真。

他的世界突然只剩下血色,還有一星半點吳大叔從前喊他「娃娃」的聲音,那聲音慢慢微弱下去,像一場遙遠的呼救。

他驀然掙開眼睛。

車窗外的光影重新映進他的眼睛里,身後兩個嘰嘰喳喳的女人這會也安靜了,便只聽見他身旁人,捏開瓜子的清脆細響。

他坐起來,剛剛睡醒,眼神還是虛飄的,靳筱瞥了他一眼,輕輕笑起來,

「你醒了?劉士官泡了茶水,你要不要喝?」

她聲音溫和,沒有了夢里的孩子氣,讓四少禁不住定了神,轉臉去看她,好像她一瞬間從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長成了人,又好像她逃過了那場劫數,才叫他尋見了。

四少輕輕合上眼,腦子里閃過他上回同她抄的那句佛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確實更得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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