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4部分閱讀(2 / 2)

搬山 未知 5868 字 2021-02-22

但宣葆炯宋紅袍兩個人說得豪氣干雲,梁辛又怎么能不動容,哪個修士敢在人間撒野,先祖梁一二便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計生,總是覺得永世不得超生這句話很有喜感

宣葆炯又接過了話題,神情興奮:「三百多年前,我修為有成可終歸勢單力薄,也只能挑一些小門宗,這種報復於我來說,也只能算是打發時間,聊以自蔚。」

有一次,宣葆炯在襲擊一座小門宗的時候,正好趕上梁一二也對這個門宗出手,兩個人也由此結識。

宣葆炯矢志復仇,恨不得殺光中土所有的修士;梁一二恨修仙之人和妖魔鬼怪不把凡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也欲除之而後快。而兩個人又都有手段神通,幾乎是一拍即合,就此聯手。

說到這里,宣葆炯莫名其妙的笑了,淡淡的說:「宣葆炯這一輩子,少年得志,青年頹喪,中年之後滿心仇恨,從來沒有過朋友,唯獨梁一二」感慨之後,也不解釋什么,繼續向下說著當年的事情。

梁宣二人聯手了之後,梁一二就制定了一個計劃,隨後宣葆炯進入了九龍司,可是卻什么也不做,整整五年里,他只學一件事:查案跟隨青衣之中破案高手,學習如何查案。」

直到五年之後,梁一二才開始使用宣葆炯這枚奇兵

「這便是梁一二的高明之處了」說到這里,宣葆炯突然哈哈一笑,重重的贊嘆了一句,隨即又望向了梁辛,目光里盡是鼓勵,卻不肯再開口了。

梁辛可沒想到宣葆炯也和曲青石一樣,逼著他動腦筋自己往下想,伸手抓了抓頭發,地頭思索了片刻,這才猛地抬起頭:「你是說先祖派你去察這些案子這個局,是他老人家三百多年前布下的」

宣葆炯收斂了笑容,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老梁在三百年前交代過的梁辛,你可知道,修天之人,最令人憎惡之處是在哪里么」

梁辛想也沒想的回答:「修士無情,眼中只有天道,卻不管旁人的死活。」

宣葆炯卻搖了搖頭,鄭重道:「修天之人,之所以令我唾棄,是因為他們舍棄父母妻兒,只為獨善其身不是最最自私之徒,修不了天」說完,老頭子笑了笑:「這句話是梁一二三百年前對我親口所說,你要牢記。」

天道是是什么具體到每一位修士的身上,天道就是提高修為靈丹異寶仙草神兵只要能提高修為的資源,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切。

梁一二篤定修士的心性自私,也由此確定,修真道遲早會因為爭奪資源而橫生殺戮,但因為八大天門的存在,這種爭奪殺戮必然是在暗中進行的。

所以他才布下了這個局:讓宣葆炯幻化行蹤進入修真道,一俟凶案發生便仔細追查,找出凶手掌握證據慢慢積累真相,直到宣葆炯認為掌握的真相,已經足夠讓修真道內亂,才能回到人間。

從那時起宣葆炯便埋名幻影,切斷了與梁一二和凡間的一切聯系,游走於修真道各個門宗之間

那時的宣葆炯就已經修為頗高,再加上他修習的也是水行冰法,深諳幻形之術,只要不跑到八大天門里去鬧事,幾乎沒人能看破他的行蹤這一趟潛伏,便是三百年,其間他扮過散修當過小門宗的供奉,也曾經在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派里做弟子,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宣葆炯查出了整整四十五件大案這些懸案的真相,足以讓修真道四分五裂,彼此仇殺。

四十年前,宣葆炯帶著沉甸甸的真相重返人間,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梁一二早已身死,搬山院也煙消雲散。雖然震愕悲憤,但為了祭奠梁一二的在天之靈,更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與三百年的隱忍,宣葆炯還是要為當年梁一二親手布險局收官

今天梁辛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故意引五大三粗出手屠城,以挑撥普通修士和八大天門之間的關系,全部都是梁一二設計的。其中的變化也僅僅是,在最初的計算中,這堂課是要在京師重地來講的,而那四道殺陣,也都是由梁一二自己來接下

宣葆炯把講課之地挪到銅川,是因為他需要宋紅袍和天策門的幫助,來抵擋那四座殺陣。

梁一二已死,但宋紅袍還在,宣葆炯在四十年前就找到了這個大頭矮子。

梁辛明白,事情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宋紅袍從刺殺梁一二的殺手,變成現在梁一二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必然還有緣由,在略略猶豫了一下之後,暫時壓下了這個疑問,等東籬先生說完,宋紅袍自然也會把他的事情交代清楚。

宣葆炯說了半晌,神色更加疲憊了,喘息了一會之後,才繼續道:「四十年前,我找到宋紅袍的時候,他正在煉化厲蠱為自己增長實力,四十年之內都無法出手。」

宋紅袍修煉的是一門邪戾的蠱術,大功告成之後功力猛增,而他又在銅川經營多年,暗中有巫術陣法助他更添威力,所以兩個人約好,四十年後,九月二十六,在銅川完成梁一二圖謀的大事。

宣葆炯隱忍查案引來修士公布真相誘八大天門出手摧毀聲望籌備了三百多年的必勝之局,最終卻因為宋紅袍突然散功,而功虧一簣。

本來面對四道絕絕殺陣,宣葆炯最有信心的,就是宋紅袍這一陣,不料偏偏就是這一陣出了事。宣葆炯濃濃的嘆了口氣,臉上神色黯淡的都有些青灰了:「我自作聰明,可還是功虧一簣,事情敗了,人都死了,更搭進去了一座銅川府」

梁辛不知道該說什么,宋紅袍皺眉冷笑,青墨卻搖了搖頭:「這筆賬,不應該算到先生身上。」

說著,青墨頓了頓,才娓娓道來:「齷齪事是他們做的,真相是他們藏的,先生說出實情,他們便要屠城滅口,他們種下了孽因,卻要所有人來嘗這個苦果,無論怎么算,這滿城人命,都要算到五道三俗一線天和當初做下案子的凶手身上。」

宣葆炯搖頭:「不管怎么說,他們總是因我而死,我以為算無遺漏,可還是出了岔子,老梁要還活著,便不會有這場劫數了這件事,總要著落在我的身上。」

跟著老先生又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四十年前我便重返世間,等待宋紅袍出關的日子里,是我難得的清閑,便游走塵世,讀書取樂,也博得了一個學師的名聲。因為有仙禍這件大事要辦,所以我也不敢太露鋒芒。」

以宣葆炯的見識靈智,讀書讀出名氣根本不是難事,他引誘修士積聚銅川,本來也用不到公開講課,不過為了替梁一二出一口氣,為了當面痛罵中土修真道,還是弄了這么個噱頭出來。

和曲青石的先祖一樣,宣葆炯對梁一二滿心敬仰,如果論起這些年付出的心血,比著曲氏一脈也不遑多讓,可即便他沒有道心同情凡人,畢竟也是個擁有逍遙境神通法力的人物。所有人都一樣,一旦高高在上,就很難再把眼皮垂下來去看一看腳下的泥土,所以這位老學究,壓根就沒想起來去尋找梁一二後人這碼子事

梁辛和宣葆炯對望著,爺倆都有點尷尬,嘿嘿的干笑了幾聲。

宣葆炯終於把自己這邊的事情全部說完,轉頭望向宋紅袍:「該你說了」

這時,突然一股濃濃的烤肉香氣,鑽進了眾人的鼻孔,梁辛饞得差點把舌頭卷起來吞下去,忙不迭的回頭一看,遠處的琅琊不知何時已經架起了一堆篝火,美滋滋的烤著兩只兔子。

兔肉噴香,一滴滴琥珀色的油脂顫在金黃丨色的肉皮上,掙扎片刻後,滴落火堆,冒起茲的一聲輕響

第五十二章 青衣游騎

梁辛幸福的都快飄起來了,琅琊遠遠的笑道:「還沒好,再等等,烤好了喊你們」一邊說著,素手輕搖,把架上的兔子換了個位置,繼續灼烤著,時不時私下一小塊肉皮放進嘴里,品嘗一下味道。

宋紅袍嘟囔了一句:「可惜只有兩只兔子,不夠塞個牙縫的」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猶自昏厥不醒的黑白無常身上反復打量,一揚大頭吞了口口水。

梁辛嚇了一跳,單看宋紅袍的長相,說他喜歡肉可一點也不稀奇。

宋紅袍咧嘴一笑,也不再廢話,指了指還在沉睡中的鄭小道,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小道的本事,遇到二步修士或許還有機會逃命,如果遇到三步修士必死無疑。可他在四十天前,卻和你打了個平分秋色,你可知道是為什么嗎」

跟著不等梁辛說話,宋紅袍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蠱靠蠱術七星蠱,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提高極大的力量。不過蠱蟲陰戾,每次施術之後,都要修養一陣。」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追問道:「天策門的七百弟子,也是靠蠱術提升了力量,再配合軍陣合擊之法,所以擋住了萬劍朝宗殺陣」宋紅袍的神色一黯,他對天策門的感情極深。

宣葆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說道:「生離死別,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

宋紅袍晃了晃大腦袋,把躊躇甩了出去,繼續道:「不止是蠱術和陣法,每隔七年的九月二十六,不知為什么蠱蟲都會越發暴戾,這個日子施蠱的威力會大增,我們把日子定在今天,也有這個原因的。」

跟著,宋紅袍岔開了話題,臉上又恢復了原先那副陰狠丑陋的神情,說道:「西蠻蠱,北荒巫,也算是人間的兩大奇術,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其實是蠱術」

中土西側,苦乃山的另一邊,有一支侍奉戾蠱的蠻人,他們靠著蟲蠱奇術提高力量,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陰狠法術。在數千年前,西蠻被戾蠱吞滅了心性,毫無道理的發兵襲擊中土。

因為有蠱術作祟,他們的軍隊幾乎橫掃天下,當時的朝廷被打得全無還手之力,中土兵禍橫生,最終還是分散在四方的中土天眷高手,自發的集結成一支精兵,在正面與西蠻蠱人硬碰硬的打了幾仗,舍命拖住了西蠻進軍的速度。

而蠱蟲的反噬極大,西蠻人被拖住後就開始大規模的自相殘殺,中土精兵借著這個機會才翻身大勝。

中土精兵跨過苦乃山,一路攻入西蠻領地,最終徹底摧毀了敵人的老巢,所有有關蠱術的記載也被付之一炬,蟲蠱之術就此失傳絕跡。

天策門修習的軍法,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手段,他們大都會有所了解,雖然西蠻早就被滅掉了,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蠱術,被天策門中的人學會了。」

在外人看來,天策門修習的只是軍隊戰法,其實真正的鎮門秘技,是源自西蠻的蟲蠱奇術

這時候宋紅袍從懷里摸出一塊青衣的命牌,塞進梁辛手里。

這塊命牌和他以前見過的不同,命牌上既沒有標明院子也沒寫出姓名,只是刻著:九龍司轄下青衣游騎

曲青石和柳亦曾經仔細的介紹過九龍司的各種職別,青衣游騎是影子,官職不比各大院的大掌櫃小,也不比最普通的青衣兵衛大,游騎不屬任何人管轄,只聽奉九龍司總指揮使的命令。

大頭矮子咧嘴一笑,像鬼更比像人多些:「我本來就是青衣,只聽梁大人一個人的話,搬山也好,殺人也罷,反正他讓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這時曲青墨從一旁嘆了口氣,忍不住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梁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曲氏先祖歷經數代,只為了幫他翻案;六步修士,大宗師境界的冰原邪修,只為他一句話就去卧底三百年;還有眼前這個滿臉戾氣的侏儒,恐怕見到佛祖都會破口大罵,卻只聽梁一二的差遣。

宣葆炯呵呵笑道:「這就是梁大人的本事了,只要和他一起相處一段時間,時間長了都會佩服他」

梁辛心中向往,可是腦海中還是勾勒不出先祖的風采,笑著隨口道:「祖爺爺有大神通,自然令人折服。」

不料宣宋兩個人卻一起搖頭,宣葆炯更是肅容說道:「梁大人讓我欽佩的,不是神通法力,也不是胸中溝壑,而是他那份那種不服強不信天,對敵心狠手辣對自己人視如手足的傲氣義氣,和什么都敢想都敢做的瘋勁。」

宋紅袍也點頭,大笑著應和道:「他就是個瘋子,他從不問能不能,只看該不該所以跟著他做出來的事情,都是應該去做,但是看上去卻絕不肯能完成的任務,宋紅袍跟著他,便只有兩個字:過癮」

過癮

梁辛眉飛色舞的笑了,他開日饞算計銀錢,又何嘗不是為了品嘗人間滋味,為了過癮。

中土人傑地靈,除了武者修士之外,還有另外一類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天眷神力。當初在礦井遭遇項蟾蠻突襲的時候,梁辛就見到九龍青衣之中不乏此類高手,這些人有的喚獸有的神打有的擁有烈火臂他們的本領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力量也大小不一,不過相比之下,與修士的神通還是要差得太多。

宋紅袍就是天眷之人,而他的本錢卻是:天賜蠱身。

別人練蠱,進境緩慢,還會被反噬;宋紅袍煉蠱,不僅速度奇快,而且沒有一點危險。

當時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策門中還有些殘留的蠱術典籍,所以梁一二就把他送入了天策門。

對於煉蠱而言,鄭小道只能算中上之資,施術之下還能和梁辛打成平手,更毋論天賜蠱身的宋紅袍,他在天策門學藝二十年,實力幾乎是縱雲梯似的暴增,從一個凶狠陰戾的凡人,變成連普通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凶徒。可是這種質的飛躍,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不可思議,但是對付高深修士,依舊力有未逮。

當時的宋紅袍,修煉到了極致也只能勉強對付五步修士,這樣的進境即便放在修真道上也是驚世駭俗了,可是對梁一二肩負的重任而言,卻用處不大。宋紅袍心里著急,也就愈發的賣力去鑽研天策門中殘存的蟲蠱之術,忙來忙去,最終還原了一份殘缺的蠱術了:奪蠱。

奪蠱,能夠奪旁人之力化為己用,可前提必須是被奪力的人,三魂不全七魄不整,有心無智,蠢而不笨

宋紅袍琢磨了琢磨,把全中土的傻子都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夠讓自己在提升一級的。

可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梁一二竟然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個心智缺失,但體內真元澎湃之人,悄悄送到了天策門中

此刻梁辛也明白,指著始終抱著大木頭箱子的十一,滿是驚訝的問:「是他」

宋紅袍緩緩點頭:「這個人的身份背景,梁大人也不清楚,是他手下的精銳青衣在山溝里發現的野人。只知道自己叫十一,抱著口箱子從來不許別人碰一碰。」

說著宋紅袍也苦笑搖頭:「我要用蟲蠱之術奪他的力氣,本來就已經愧對她了,那個箱子他視若性命,我自然也不會逼他打開來看看。」

自從有了十一,宋紅袍的功力又有了新的進境,開始向著五步大成的境界逼近,直到幾年之後,梁一二再度來到了天策門,親自給了他一道密令。

此刻的宋紅袍,臉上多出了一股迷惑的神色,和天生的虐戾糾纏在一次,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可怕:「大人給我傳下密令,他要我每次功力有所進境之後,都去刺殺他一次,貨真價實的刺殺」

梁辛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是一頭霧水,老叔梁風習習說宋紅袍是刺客,便是由此而來的,可梁一二為什么要這么做

宋紅袍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這其中自然有大人的一片苦心,我問不出緣故,便心甘情願的照做嘿,梁一二啊,他說什么,我便會做什么」

十一的生前不知是什么背景,體內蘊含的真元淵若大海,宋紅袍守著一座金山,奈何口袋太小,每次也只能取走九牛之一毛,雖然一切順利,可是想一口吃個胖子也絕不可能。

在宋紅袍的印象里,連累風習習的那一戰,是倒數第二次刺殺。

不久之後,他最後一次暗算了梁一二,依舊未能成功。當時梁一二面色憂慮,擊敗宋紅袍之後,沉聲說道:「兩個月之內,你再來殺我一次,如果能把我殺了,就去苦乃山搬山院司所找靳難飛,他會給你一只玉匣,你打開一看便會明白,便知道該怎么做了。若果你還是沒能超越我的話,就幫我做另外一件事,這件事么到時候再說吧。」

梁辛的兩條眉毛,已經快要纏成麻花了,宋紅袍見他神情有異,略帶納悶的問他:「怎么了」

梁辛把自己這邊的經歷,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位前輩,最後才苦笑著搖頭:「那個玉匣里,只有一顆干枯的人頭,根本沒有只言片語。」

宋紅袍瞪大了三角眼,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