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59部分閱讀(2 / 2)

搬山 未知 5740 字 2021-02-22

凡間以人為本。所有的感情都來自身邊人,老蝙蝠如是梁辛如是天下人皆如是。當年老蝙蝠道心崩碎是因為人情;如今接踵而至的三個契機,也都套著濃厚到無以復加的人情。人情之下,又有悲涼歡喜大唏噓循序漸進,由此梁辛對人間道感觸,也一次比一次更強烈,在最後終於達到了極致。

三個契機都與生死無關,只有因果的環環相扣和命運的不可捉摸

梁辛悟道的根本,是對命運有了敬畏之心。但這份敬畏,並不是聽天由命,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眼中,命運的概念是想不到。

無時無刻,都會有想不到降臨,有福澤有厄運有無可奈何也有哭笑不得,它們來得毫無征兆而且無可更改,想要不翻船就得拼出全副精神去應付。想不到不會毀了誰,不去認真以對才是套住脖子的那根繩。

梁辛縱觀自己入世後的重重經歷,數次滅頂之災,這些大難,都來得想不到,而且其中哪次,看上去都毫無脫身的希望,可到最現在他還活著一個想不到里,往往還會藏著另一個想不到。逃出生天反敗為勝的希望不是沒有,只不過這希望是另一個想不到,在它到來之前,誰也看不見吧。

在絕望里苦撐,苦拼,才有機會有可能去碰觸到一重不知何時種下的因,從而引發另一個果

玉石雙煞如此深海亂流如此惡斗卸甲如此凶島惡海如此梁辛經歷的所有惡戰都如此,絕境不絕,因為藏著想不到的因果,可不去拼,就激發不出那個新的救命的香噴噴的想不到

梁辛再換個角度去想,每個人活的,又何嘗不是這個想不到,沒了它們,又哪會有起伏跌宕的有趣人生所以他是積極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形自己的執念。

執念成形的關鍵,是強烈的不甘,若消極,又怎么會有不甘

老魔頭的不甘心,源於來不及,梁磨刀的不甘心,則是因為想不到。

執念身法,梁辛的天下人間想不到。

大喜當夜魔功成形,所有人都被籠罩其間毫無察覺,而梁辛卻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他從每個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件事

這種感覺很古怪,不是見到或者聽到事情發生的過程,而是在他心里現出的念頭:此人此事。

望向曲青石的時候,他心中跳出了刑部周舉若;望向娜仁托雅時,他心中現出三足金砂蟾蜍;從老蝙蝠處,他想到蝙蝠冰種翡翠玉佩;在大司巫那里,他想到一頭白毛狼

不僅能從每個人身上都看出一件事,同時梁辛還能無比清晰的確認,只要自己願意,動一動念頭,就能將那件事徹底抹掉

帳篷之內,幾個聽眾同聲低呼,娜仁托雅身子微晃,來到梁辛面前,幾乎與之鼻尖相對:「能將事情抹掉,是什么意思」

「斷掉那一重因果」梁辛此刻已經想通了關鍵,回答起來沒有絲毫的猶豫:「少了那重因果,你也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梁辛加重了語氣,並非威脅女巫,不過是著重強調罷了:「抹掉三足蟾蜍之事,你的經絡便無法復原,修為止步於五步初階。」說著,他又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不用梁辛廢話,自己就開口苦笑:「沒有打周舉若的事情,我現在還是個普通人」

天下人間的霸道之處就在於:它能夠自化一隅,不受天道,同時在魔功籠罩的范圍之內,魔頭能夠控制或者說掌握某一領域,成為主宰。

因為執念的差異,所以掌握的領域也不同,干爹魔功控制的是時間,能夠凍住敵人;而梁辛的天下人間,掌控的卻是一重因果。

一重因果,遠不夠成全一位大宗師,卻足以毀掉一個絕頂高手。

梁辛突然笑了起來:「先祖是須根,因為這個想不到,我心境突破,悟出了新的天下人間,可是這又何嘗不是個新的想不到啊」

因為想不到,所以想不到柳亦撇嘴,一點沒客氣的說了句:「真特么的亂」

未完待續

第三七零章 祥光千里

在天下人間想不到之內,梁辛只要心念一動,就能抹掉他看到的那重因果,而敵人也由此變成沒有那件事發生的樣子。

大喜當夜,魔功成形,如果梁辛真的出手,曲青石就會變成個普通武者,而娜仁托雅則會修為驟減,只剩五步戰力

其實,因果相連編織成網,斷掉了其中一環,對於當事者來說,他的生命軌跡也會由此改變,這不一定都是壞事,抹掉周舉若,曲青石的一生都會變化,會觸動別的因引發其他果,說不定另有奇遇,修為會比現在更高。

另外,曲青石一變,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別的不說,如果沒有當初那個小白臉千戶,梁磨刀絕逃不過開殺破煞時蠻人襲殺,根本活不到現在

但是梁辛的魔功並不去考慮這些,它單純的很,只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挑出對方眾多因果中的一環,提供給主人,去決定是否斷掉,而它挑出的這一重因果,肯定是對敵人不利的,梁辛不用去選,更不用擔心一旦斬斷,敵人逍遙變嫦娥

第二件事,被挑出的因果一旦被斬斷,對方就會進入少了這重因果影響的情形。

魔功既不去理會少了一重因果後,敵人會有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套機緣;也不管這一重因果又會對世界對旁人有什么影響,它只是最直接的去還原在現有的一切都保持不變的前提下,抽調一環,你,會怎樣。

說穿了,天下人間想不到自成一隅,它不會改變大世界,只影響界內人。所以斷掉的這一重因果,與外界全無關系,更全無影響。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化,就只有被梁辛對付的人會被影響。

而且,梁辛是魔功的主人,是這個領域的主宰,所以他斷掉的那重因果,即便和自己有關,他也不會受到因果牽連。

舉個例子,如果梁辛抹掉刑部周舉若,曲青石就變成了凡人,但梁辛仍是梁辛,他會因為發動攻擊而受反噬,卻不會隨著曲青石的改變而改變

說起來玄之又玄,可實際上,干爹創出的天下人間,是一樁我為天,我劃道絕世魔功,它自訂規則,只要身陷其間,就只有俯首聽命的份

當天夜里,梁辛的魔功只發動了一半,他看到每個人的因果,但在座的都是朋友,當然不能為了練手去傷人,那時的魔功對主人並無反噬,陷入其間的高手也無從察覺。

按照梁辛自己的估計,天下人間想不到的反噬,不會比著來不及遜se半分,應該會在他剪斷敵人那一重因果的時候發生。

梁辛的天下人間,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等他把相關種種都解釋明白之後,其他幾個人都閉嘴不吭聲了,誰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過了一陣,柳亦才開口:「如果你抹掉了蟾蜍,再撤掉魔功,娜仁托雅前輩會怎樣」

「干爹的來不及,發動之後敵人被凍住,撤銷之後會怎樣道理是一樣的,我在想不到中抹掉蟾蜍,前輩在魔功范圍內就變成了五步修士,可她要離開魔功,就會再變回大巫士。」梁辛先是反問自答,之後才繼續道:「魔功本身不殺人,殺人的,還是我趁著前輩變成五步修為的時候,我出手擊殺,當魔功撤散,她也就死了。」

女巫冷哼了一聲:「用我舉例,很有趣么,怎么不用小白臉來說事。」

梁辛樂了,嘴上沒說話,心里嘀咕了句:熟人,下不去嘴。

柳亦也嘿嘿一笑,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只掐斷因果不傷人,那你當晚應該斷滅了他們因果,反正你不出手傷人,再撤掉魔功後他們也沒事。」

梁辛苦笑:「這不是怕萬里有一么,萬一要是我想的不對,撤掉魔功後,一群大宗師都沒回來,可就闖下大禍了。」

柳亦恍悟,嘟囔了句:「這事太玄,不試也罷」,隨即又問道:「你的想不到,和干爹的來不及比起來,哪個更厲害些」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

想不到,在對付敵人的時候,不著痕跡,無從躲避,但是相比來不及,它有個致命的缺點:梁辛的天下人間,只能傷敵,卻無法抵擋神通。

論到殺敵,或許來不及稍遜一籌,可是只要施法之人足夠強大,任何侵入魔功的外物,都會被時間鎖住,神通法寶也不例外。

回溯到中秋之戰,正道弟子的萬人相見歡打來,來不及能擋住,而想不到無能為力。

柳亦把獨手揮了揮,滿臉無所謂:「先不說來不及了,想不到的執念,能隨時爆發么」

梁辛忽然晃動身形,在小小的帳篷之內施展身法,如電穿梭,片刻之後又回到大哥身前,說道:「十三兩黃金。」

柳亦想了想,隨即霍然大喜,大聲笑道:「,沒錯,就是十三兩黃金」

少年時,柳亦在山中學藝,學有所成返回家鄉,想要加入九龍司,不料已經過了年紀,這十三兩黃金,就是他買通縣吏,幫他塗改戶籍瞞報兩歲的賄賂錢。沒有十三兩金,柳亦就進不了九龍司,當不上青衣,更不會有後面那一番風雲際會,誰知道他現在是個鏢師還是個土匪。

另外,這十三兩金對梁辛曲青石來說,還有另外一重大到了天上的意義,柳亦成功瞞報兩歲,讓曲青石以為他比自己要小。否則結拜做不了老大,依著小白臉的性子,還會不會和柳亦磕頭都未可知

提到柳亦的這重因果,三兄弟都笑了,不過更讓兩位義兄開心的是,老三的天下人間,現在能夠隨念而發。

與喚醒來不及時催動的執念不同,如今的想不到,是梁辛靠著自己的經歷和數不清的喜怒哀樂,這才感悟而來的。這份執念,與世界與旁人都沒有任何關系,是只屬於他自己的道,一旦被喚醒,就會烙印入他的骨血深處,再不會忘記,再不會丟棄,只要他想,此念便能升騰而起

天下人間想不到,已經真正變成了梁辛自己的一部分,隨他心念從容施展

心境上的突破,繼而帶來魔功的領悟,這一次梁辛的收獲,遠勝以往的那些機遇造化。三兄弟長春天人人都打從心眼里透出開心。

自從蘇醒後,梁辛只論天下人間,對先祖只字未提,柳亦等人當然也不會去說什么,但是娜仁托雅可沒那么厚道,魔功的事情告以段落後,目光里帶了幾分譏誚,對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須根,搬山是為了飛仙,一個天下第一英雄,變成個為私欲去害所有修士的天下第一小人,你不失望么你不提,就當真的沒這事了么」

女巫對須根有殺身大仇,對梁磨刀也恨屋及烏,雖然明知兩人間幾乎沒什么關系,可還是不能看不得梁辛好像沒事人似的高高興興。

娜仁托雅是柳亦請來的,梁辛睡了幾天不醒,柳老大心中擔憂,這才好說歹說,請了女巫幫忙過來看一眼,沒想到老三偏偏就這個時候醒來了。柳亦苦笑著,心里轉動念頭,想找個由頭再把這位娘家老奶奶請走。

梁辛卻咳了一聲:「失望大得很,否則也不會有執念了。不過我沒完沒了地提個不停,梁一二就能不是須根了何況,你說的也不對,不管梁一二是誰,他搬山都是沒錯的。這么多人記他念他,不是因為他是誰,是因為他搬山。至於我自己么」

說著,他想了一會,跟著有些突兀地轉開了話題。

「開山破煞時,我引玉石雙煞相拼,是為了自己活命。」

「三堂會審其間,鑽土坤救小鎮打妖僧拼雷雲辯國師是為了幫大哥二哥脫罪。」

「離人谷那一戰,本是去幫二哥尋找恢復青春的辦法。」

「凶島惡海,是被禿腦殼牽扯進去的;邪道中秋之會,前半是傻乎乎地給老爹助拳,後半則是替為干爹正名;蜀藏鑽繭子,本意是想看看大福之地有多福,能不能成一個浩劫東來時的避難地」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我經歷的這些大事里,不少都和先祖有關,可哪一件都不是他要我做的,更不是我為他做的仔細想想,沒有他,肯定沒有現在的我,可是就算我不是現在的我,我也還是我。我活得不是祖宗,我活得是是我自己吧。」

「在打機鋒么你跟我打機鋒有個屁用,沒人跟你辯什么。」娜仁托雅咕咕地怪笑起來:「我不信你能想得通。」

「何止想不通,簡直簡直簡直那啥」梁辛肚子里墨水有限,找不出更進一步來形容想不通的說辭,要是葫蘆師傅了在此,一定會微笑著接一句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女巫眨了眨爛兮兮的眼皮:「那啥」

「甭管那啥了,反正我的確想不通就是了。」梁辛笑了:「可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說到底,以前我崇拜先祖,以後不崇拜也就是了,還好,我不是為了他才活的。」

說完之後,梁辛也不去理會娜仁托雅再說什么,掀開皮簾走出了帳篷,站在草原上長長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愜意開心了。跟著回過頭對柳亦笑道:「別光說我了,青墨呢你們的大力覺醒了還有其他人呢」

從他蘇醒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的光景了,來到草原上的一眾親朋好友,除了身邊幾人,再無一個人過來。

柳亦笑道:「青墨這幾天都寸步不離大司巫,時時刻刻地巴結著,我倆的力道么還不錯。」

「還不錯你們兩個只配還不錯,我們也就別活了。」長春天接下了話題,對梁辛道:「巫秀蠱煦實力驚人,聯手之下,大小活佛都要甘拜下風了照我看,柳亦身上兩蠻之力總是有的,青墨稍差一點,但也遠勝一蠻,聯手的話,比起四蠻只強不弱。」

柳亦笑得挺客氣:「跟老三還是沒法比,就是他太橫,我才懶得和他吹」

曲青石走上前,把話鋒一轉:「草原天氣快冷了,老大和青墨歸來之後,就張羅著,請瓊環把幾位老人長輩送走了。跨兩則回苦乃山,去監視天門的動靜,另外,四天前,老爹帶上小汐他們幾個參習星陣的,回離人谷去了,大小活佛也跟他們一起。」

說完,曲青石想了想,又補充道:「決戰天門,苦乃山里會有一場大亂;轟滅邪井,京城怕也不太平,我請瓊環把父母和你家娘親,送到我老家去了,那里太平,不會有事。」

梁辛笑著點點頭,跟著又有些納悶地問道:「其他都沒問題,就是老爹小汐他們,這么快就走了」

曲青石的笑容,忽然燦爛許多:「剛剛不是和你說,有一樁真正的大喜事么,就是因為這件喜事,老爹才匆匆趕了回去,只留下我們幾個守著你」

離人谷,喜事,星陣梁辛哪還會猜不到,臉上猛地升起狂喜之se:「老叔,身外身」

兩位義兄同時笑出了聲,一起點頭。

娜仁托雅通過青墨和柳亦,已經弄清楚了梁辛身邊眾人間的關系,知道老叔就是那個馮羽風習習,此刻見梁辛滿臉歡喜,她又有些疑惑了,側頭望著梁辛:「這個鬼仆,和你也沒什么關系了,你又開心什么呢」

梁辛不知該怎么去說,不是迷茫不清楚,而是不知如何去表達,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三個字罷了:身邊人

這才是真正關鍵所在。

身邊人,才是自己事事有趣的基礎活得快樂的原因。

梁辛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