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92部分閱讀(1 / 2)

搬山 未知 5800 字 2021-02-22

在賈添眼中,卻只是一個剎那。

海面歸於平靜,法術消失劫雲消失梁辛也消失不見。劍陣與五金奴才盡毀,早已沉於海底,墨劍上爬滿裂紋,被賈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梁辛在大海深處應劫,距離南疆有數千里之遙,而劫數暴躁,中土靈元也受其影響,變得混亂不堪,難以承載任何法術,就連輾轉神梭都用不了了,謝甲兒一行也無法施法疾飛,只能靠著強悍體力縱躍飛奔,趕往劫數爆之地。

等大魔君老蝙蝠一行人抵達時,大海上早已風平浪靜,梁辛不知去向,只有賈添獨立於海面上,手中捧著墨劍,愣愣出神。

這一隊人都是梁辛最親近的同伴,就算有沒見過賈添的,也聽梁辛提過他不知多少次了,對賈添千萬碎片拼成的相貌早都了然於胸了,一見守在此處的竟然是他,人人心中吃驚,立刻打醒精神嚴加戒備。

唯獨謝甲兒,乍見對方後先是微微一愣:「賈添」

跟著,霸王的一雙豹子眼明顯亮了起來,顯出少有的興奮,又說了一句:「很好」

梁辛被涅槃接引離開,已經有一段功夫了,賈添的心神已經穩定了些,瘋癲狂態不再,但仍失魂落魄,以至對眾人地靠近都沒能及時察覺,在謝甲兒開口之後,他才恍然抬頭:「你是」

賈添目光渾黯精神渙散,全無一絲強者氣度,謝甲兒皺起了眉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卸甲梁磨刀的師兄」雖然素未謀面,賈添還是很快認出了霸王,而就在這一句話之間,賈添也變了不見他有什么動作,但精神卻變了,從眼中的神采到整個人的氣度,轉眼飽滿起來

不是賈添故意做作,而是謝甲兒危險。

只對望一眼,賈添就看出霸王的強壯凶猛賈添的強橫毋庸置疑,一旦察覺到危險,他的氣勢也立刻播散開來。

見賈添變得生動變得犀利,謝甲兒喜色更濃,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問此間的情形,諸如梁磨刀在哪里剛剛這里怎么了墨劍為何在你手中之類,可終於還是沒能壓住那份突遇強者之後打從心底涌起的亢奮,邁開步子踏平海面,向著賈添走了過去有什么廢話,都等打過一架再說吧。

謝甲兒戰意昭彰,賈添雖然恢復了神采,卻全無應戰之意:「我答應過梁磨刀,不和他的朋友動手。」

謝甲兒腳步不停,獨臂一擺:「與梁辛無關,是我自己要打,不算你背誓。」

賈添搖頭:「另外,我今天的心思不整齊,不想再打斗了,改日吧。」

武林拼殺也好,修界爭斗也罷,從來都是趁你病要你命,又豈有我心思不整就不用打的道理,可謝甲兒就真的停下了腳步,又仔細打量了賈添幾眼,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也好,等你全副精神時再打。」

賈添居然也客氣得很,對著謝甲兒點了點頭:「好,多謝你。」跟著他把話鋒一轉,直接言道:「梁辛去過了神仙相所在的巨島,毀掉了靈丨穴大眼,也覆滅了九成的神仙相,浩劫東來幾乎被他一人消弭了,其間具體情形,你們可以去問涵禪和尚,他隨著梁辛一起回來了,我不再啰嗦。」

話一出口,包括謝甲兒在內,人人神情聳動

也不等旁人再追問,賈添就繼續說道:「不過,梁辛也因為巨島之行,引來了兩重重大劫數,剛剛的靈元暴,就是他在應劫。」

曲青石本來正在凝聚著一個笑意,聞聽此言,神情在轉瞬間又陰戾下來

賈添聲音不停,又把逆鱗涅槃這兩重劫數的成因梁辛應劫的過程墨劍突兀出現的情形,都給眾人交代了一遍,最後,他徐徐吐出了一口濁氣:「不管怎樣,梁磨刀沒死,他撐過了涅槃,被劫數的接引之力送走了。」

「他去了哪里」一個切金斷玉般的清冷聲音從老蝙蝠身後響起,開口的是小汐,神情一如當年青衣游騎時的冰冷,只是眼中飽蘊淚水。

「涅槃之後會去哪里,本來就沒人能知道,何況,梁磨刀這次應劫的情形特殊的很,」一邊說著,賈添一一細數:「雙劫並至合一,逆鱗對涅槃本身就有了影響;而後墨劍突兀殺來,又干擾了劫數;還有最後,我心神失守,對著劫雲亂打了一陣,雖然無法阻擋接引之力,但對它肯定也有干擾原本就不知道結果,中間又出了這么多變數,他會去那也就更無從判斷了。」

賈添收聲,小汐的身體也輕輕一顫,突然軟倒了下去,如果不是青墨及時輔助,她就已經墜入海中昏厥同時,眼淚也終於留了下來,滑過臉龐,滴落,消失。

纏頭老爹不氣餒,仔細詢問有關涅槃劫數的種種細節,最後問道:「涅槃天罰,先是殺劫,而後是接引之力,又何嘗不是一場飛升既是飛升」

說到這里,青墨丫頭的眼睛亮了:「老爹的意思,梁辛有可能去了仙界」

不等老蝙蝠應聲,賈添就搖頭否定:「修士的飛升劫與涅槃天罰根本就是兩回事,雖然過程相近,但無論道理威力或者其中蘊藏的天意,都大相徑庭,兩重接引天差地別,又怎么可能會是同一個目的地。道理上的東西,你們不用多想這么說吧,你家的孩子如果被狼叼走了,自然要到狼窩去找,這是沒錯的;可梁磨刀不是被狼叼走的,他是被大鵬鳥抓去了你們還去狼窩里找,能找到才怪」

「飛升與涅槃兩重劫數,前者如狼,荒地游走,深山為家,雖然凶狠可終歸還是地上的畜生;而後者便是大鵬鳥,扶搖九霄,擊天為戲,和狼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境界上的東西,梁辛被他抓了,沒地方找」

賈添的語氣斬釘截鐵。說完之後,他微做停頓,又把話鋒一轉:「你們也不用太沮喪,梁辛得涅槃接引,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無人知曉,但那個地方,一定會是個玄虛境界,這是他的造化」

正如賈添所言,梁辛到底去哪了,根本沒有人能知道,就連梁辛他自己也還迷糊得很

在涅槃接引之中,眩暈恍惚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好像隨風而飛,又好像在不停沉落如墜夢魘,熬了良久,終於,一陣無法言喻的涼爽感覺,就仿佛一眼湛湛清泉,從胸膛中涌了出來,化作清溪,轉眼流轉全身

清涼來得並不猛烈,感覺輕柔但卻清晰到無以復加,梁辛全然無法自控,面帶笑意昏睡了過去。

或許只是短短一瞬,或許一夢萬年,從未有過的香甜沉睡,時間也變得再沒了任何意義,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片郁郁蔥蔥之地。

身下草坪柔軟,頭頂綠蔭茂密,透過樹蔭間隙,可見藍天高遠清澈,純粹地仿佛要滴出水來。身邊也不停有清風徐徐掠過,裹挾著淡淡的花草清香梁辛翻身躍起,不料身形才剛一動,體內筋骨突兀響起一串爆豆般的噼啪脆響。

梁辛猝不及防,險些有一跤摔回地上,踉蹌著勉強站穩,收斂心神內視身體,這才恍然現,體內異響源自骨頭全身上下數百塊骨骼,此刻都在急促顫抖著,互相輕輕撞擊

如果不內視,梁辛倒還能站得穩,內視之下看見自己的骨頭都在亂晃,他不自禁就全身軟,覺得自己就像個亂了套的提線木偶似的,手腳關節勸不聽使喚了,驚呼著又摔倒在地。

小魔頭趴在地上,滿臉驚慌身體異響半晌不停,梁辛的神情中,惶恐漸漸消失不見,換而神采飛揚,興奮快樂體內骨骼在亂顫,並沒有絲毫疼痛,恰恰相反,每一次骨骼輕撞之後,都會綻放出一蓬梁辛以前無法想象的力量生命力。

骨骼不停撞擊,那份旺盛的生命原力也隨之彌漫開來,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只毛孔都開暢開闔,體膚滋潤筋骨舒展

過了不知多多久,躁動的骨頭終於安靜下來,梁辛坐起身來,深吸一口氣,正想再內視驗查身體,突然覺得眼眶酸,居然不由自主地開始流淚。要知道,在泥塘突破之後,梁辛就已經成了自己身體唯一的主人,不是說他不能流淚,但一定要他想哭的時候,才會有眼淚,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哭起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疑惑同時,梁辛揚手去擦眼淚,不料淚水觸手,竟帶了一份黏稠滑膩,低頭一看,手背上一片猩紅他眼中流下的,又哪是淚水,根本就是兩道淤血,不僅顏色暗淡,還帶了濃濃地腥臭。

突兀泣血,梁辛大驚失色,還不等他做什么,臉上濕熱感覺突然大作,不止是雙眼,還有雙耳鼻孔嘴巴,七竅之中血如泉涌,全不受控制。

梁辛嚇得魂飛天外不知所措,可他沒覺,他此刻的情形,又何止只是七竅流血那么簡單

他全身的皮膚都在迅枯萎,肉眼可見一道道皺紋就那么出現成形勾連,不片刻的功夫就爬滿全身;再過轉眼功夫,干枯的皮膚再不足以裹住身體,片片崩裂開來,就那么連皮帶血的掉在地上舊皮掉落後,下一刻新膚又生,稚嫩滑潤晶瑩莫名,可好景不長,新的肌膚才剛剛生成便重蹈覆轍,又開始迅枯萎皺紋橫生再度崩裂

還有他的一頭黑,先是兩鬢斑白隨即青絲染雪,隨後一把把地掉落,同時新茂盛,帶著昂昂生機生長出來,卻也未能堅持片刻,又由黑轉白斷落,又有新長出

第四四一章 正有此意

現在梁辛的情形,就仿佛把百年人生生老病死濃縮入一盞茶的功夫里,不停的新生衰老,一次又一次輪回不停,而七竅中的膿血也涌流不休,不多時,在他所坐之處,就已經淤積起一座小小的血沼

不過,在這個時候要是有人不嫌腌臢,去給梁辛洗上一把臉的話,就能看出他的神情里,不僅沒有了先前的驚恐,反而還帶了些暢快笑意。

身處的情形異常恐怖,但是梁辛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每一次舊皮脫落白散斷,自己的身體就會變得更輕盈一份,而七竅中的流出的膿血,帶走的也是以前無法感覺到的身體中的那份濁。每一次生老病死的輪回,都會帶來噬魂劇痛,但同樣,也會讓梁辛清晰體會那種生命原力的旺盛與流轉。

梁辛不是傻小子,到了現在,已經隱隱想到,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四個字:吐故納新

涅槃劫數,死中得生,當梁辛成功度過殺劫之後,被接引到莫名之地,同時他的身體也得到了一次洗煉。不同於飛升劫後的五行靈元洗煉;更和仙界惡土之力的洗煉真身毫不沾邊,涅槃對過關之人的洗煉,是生命是活著。

陷入接引時,梁辛體驗到的那盞透骨清泉,就是他的成功渡劫的報酬:強大而旺盛的生命原力;落地之後,通過骨骼撞擊,這道原力被徹底激,運轉開來;而後一次次的生老輪回,才是真正的洗煉,濁氣與根骨中的凡性被不停送出體外,新的元基緩緩成形,膿血四溢膚散落中,醞釀的卻是又一次脫胎換骨

梁辛在莫名之地,得涅槃洗煉,而這個時候,在中土大海上的賈添,也把有關梁辛應劫時的諸般情形都清楚交代完畢。

老蝙蝠等人盡數沉吟,默不作聲,沒人再向賈添問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梁辛到底去了哪里,可這件事賈添也回答不來。

賈添轉目望向了曲青石:「梁磨刀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句話:磨自青石刀自柳亦。他說,憑著這句話,我能問你們一些事情。」

曲青石和柳亦都是一愣,又在對望了一眼之後,曲青石對賈添緩緩點頭:「什么事」

賈添揚起了手中的墨劍:「就是它,有關它的所有事。」說著,賈添微微猶豫了下,再度揚手,把墨劍擲還給了曲青石:「它已被你所得,是你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曲青石長著一副小白臉的陰狠模樣,但為人卻痛快得很, 既然有了梁辛的磨刀留言,他就直接把有關墨劍的事情告知了對方,不過把得到墨劍的青蓮小島和魯執的屍身所在這兩件事略過不提。

青蓮島是日饞的後院仙草園,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如此重要的地方,當然不能透露給賈添。

墨劍重逾千斤威力了得,但是真正能稱得上稀奇的地方,就只有一處:劍中的封存的那一段無智元神。

賈添聽得認真,立刻追問曲青石:「你現在探一探,劍中的元神還在么」

曲青石苦笑了下:「我探不出,還是你來吧。」說著,又把墨劍拋還給了賈添。曲青石在來之前就受傷不輕,尤其元神受創,難以動用靈識,何況憑著他的修為,就算全盛時也無法探查墨劍,之前他也是在煉化墨劍認主時才現那段有元神的。

賈添並不廢話,接回墨劍凝神探索,片刻之後說了句:「現在劍中什么都沒有,那段元神已經散去了。」說話的時候,他並未抬頭,仍舊皺眉思索著,入神的很。

足足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賈添才舉目望向了曲青石:「劍中元神的事情,你怎么看」

曲青石略感意外,他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和賈添湊到一起探討些什么但曲青石也不去矯情,應道:「劍中的那段元神,是因為那兩重劫數才蘇醒的,魯執把煉化它入劍,是為了應劫」說到這里,曲青石的神情微微一悚,語也明顯緩慢了許多,一邊思索著,一邊緩緩開口:「這樣算來,魯執生前預知自己將有一次劫數,煉化元神封印劍中,是他為了應劫准備的手段。但是直到他坐化,他以為的那道劫數也沒有降下,由此,墨劍也始終保持原樣。」

法隨身滅,是修真道上亘古不變的真理,但魯執不知靠著什么手段,打造了一段古怪的元神,將所有應劫時所需的法術,都承載其中,只要元神不滅,那些法術就永遠有效。

曲青石在得到墨劍之後,也曾遇到過飛升劫大五行劫,劍靈始終沉睡不醒,唯獨這一次爆了,可見魯執准備渡的劫,是逆鱗和涅槃的其中之一。

無需特意催動,將劍靈煉化成功之後,只要一遇到魯執指定的那重劫數,墨劍便會自行動。

魯執以為自己要渡劫,但劫數並沒有來。

他要防備的,不是逆鱗,就是涅槃這個時候,賈添忽然開口:「是逆鱗。其一,涅槃劫天下無人知曉,魯執也不例外,他連劫數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談防備;其二你剛才不在場沒看到,墨劍追打的,始終是逆鱗龍雲,對涅槃鳳翎幾乎不聞不問,只不過兩重劫數貌似分明實際已經合在了一處,所以墨劍也擔下了涅槃的大部分威力,梁磨刀這才僥幸過關。」

墨劍闖入天劫,事情看似離奇,但稍加推敲之後,很快也就清楚了,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句話,魯執生前,准備了一個手段,專門用來對付逆鱗之劫。

到了現在,別說曲青石柳亦這些明白人,就連一向迷糊的曲青墨都恍然大悟,指著賈添毫不客氣地罵道:「你這人狼心狗肺,還誤會魯執要殺你,卻不知,魯執為了你專門煉化了墨劍,准備來幫你擋下逆鱗,他要真想殺你,又何必煉化劍靈。」

這個說法順理成章,魯執曾派賈添去巨島摧毀大眼,逆鱗劫就只有在靈丨穴被毀的時候才會出現,那魯執煉化劍靈的目的,當然也是為了保護賈添不受劫數所傷。

青墨出言不遜,又句句不離魯執大眼這幾個賈添的心結,眾人全都暗中戒備,以防對方會惱羞成怒突然翻臉難,霸王更是橫踏兩步,直接把青墨擋在了自己身後,對賈添道:「丫頭罵你的事,算在我頭上,你要氣不過,大可沖我來。」

謝甲兒和曲青石,兩人以前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也湊不齊一百個字,全無交情可言,不過憑著霸王的性子,把強敵擔在自己身上,也再正常不過了。

賈添的神情並不見慍怒,更沒有要出手傷人的意思,聽到霸王的話,也只是搖了搖頭:「沒事,我不會計較,她說的不對。」

這次倒是謝甲兒有些迷惑了:「丫頭說的哪里不對,我覺得挺對呵。」

「魯執點化我們十九大獸,早在我們出山飛升之前,他就曾明言相告,在我們摧毀大眼後,會遭逆鱗劫數反噬,不過那時大眼已經荒棄,逆鱗威力有限,莫說我們十九個人合力應劫,就算只有我一個」

剛說到這里,青墨就又忍不住納悶問道:「不是說劫數只針對毀滅靈丨穴之人么怎么你們還能合力應劫」

「如果我們十九個人同時出手擊毀靈丨穴,逆鱗不就是會同時來打我們十九個么當初,我們本來也是這樣算計的。」說完,賈添又由衷的嘆了句:「梁磨刀的小妹怎么這么笨啊。」

青墨用大白眼珠子翻他。

賈添笑了笑,把話題拉了回來:「要知道,那個時候誰都沒想到我們飛升過去之後會修為驟降。而巨島大眼被毀之後,逆鱗的威力,魯執早就算准了,根本就傷不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