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198部分閱讀(2 / 2)

搬山 未知 5810 字 2021-02-22

這次就連大好家奴都不幫家主了,羅剎也學著夜叉的樣子,摘地落足。

梁辛笑了笑,想要解釋什么,不過最後還是搖搖頭,沒出聲,由得兩個惡鬼同伴那么辛苦去走。

小魔頭這一路,不知踢飛了多少純凈白蓮,西坑隱滿眼的心疼,恨不得伸手去扶小魔頭腳下的殘花,可它卻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這番景象,在外面那些迦樓羅眼中,又是另一幅樣子

迦樓羅都在化境之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一路遠去,而化境中的梁辛,不管趟碎了多少荷花,它們也毫無察覺:

在它們眼中,荷花依舊繁盛,顆顆挺拔盛放,不管梁辛怎么踢,花都不受影響巋然不動。

一樣的荷花,境內看,被梁辛碾碎;境外觀,卻猶自盛開只因,花海只是眼中色相。

梁辛向著荷花踢了一腳,兩頭惡鬼知道他的本事,以為花會被踐踏,所以花兒在夜叉和羅剎的眼中,就殘損了破敗了;外面的迦樓羅雖知梁辛凶猛,但更篤信境內佛陀,它們覺得就算梁辛再怎么凶,也休想會破壞化境中的一草一物,所以迦樓羅看來,荷花依舊,長盛不衰。

想什么,才會看見什么;以為會怎樣,所以就會怎樣。

可梁辛卻比惡鬼大鵬看得更清楚,也只有他知道,這座化境之中,花雨也好花海也罷,不過都是虛像,統統不存在

跳出規則,才能看到真相

第四五六章 一道影子

兩個惡圞鬼蹦蹦跳跳,小魔頭趟花而行,天角盡頭那座宏偉大寺愈清晰,西坑隱激動得全身輕輕圞顫,神se虔誠,再不敢抬頭直視。蝦米iamiee梁辛忽然開口:「在你眼中,廟很大」

西坑隱不明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前行的度雖慢,但化境也不像真是天地那么廣闊,走了一陣,三人就來到大廟近前,梁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廟里有沒有香,三柱就夠了,就是不知道在這里點香好不好使。」

兩個惡圞鬼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羅剎凸謹守家奴本分,不敢指摘主人,西坑隱可不管那套,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滿,皺眉對梁辛道:「清靜之地,謹慎言行。」

此間是夜叉的夢中瑤池,梁辛笑了笑,沒去矯情什么直到大寺腳下,梁辛都沒在胡亂說笑。

大寺山門,高高在上。六段長階,寓六趣之意;每段一百零八階,寓一百零八種煩惱,踏上一階便跨入一法圞門甩脫一煩惱;每一個台階都有九丈高,寓意九九歸圞真,可得大圓圞滿。

西山隱和羅剎凸依階而上,一階一叩,身上再不見惡圞鬼凶戾,只剩由衷虔誠。梁辛不磕頭,但也沒直接竄到廟里去,只是跟在兩個同伴身旁,層層躍上,這一趟台階著實著走了良久,才總算到了山門前。

山門上高懸巨大匾額,彎彎曲曲的梵文篆字,梁辛不認識,也懶得問。

兩個惡圞鬼少不了又是一番虔誠禱念大禮相參,這才站直身圞體,西坑隱踏步上前,咚咚咚三聲,輕敲山門。

廟圞宇宏闊,比起大洪朝的祭天神廟浩盪台不知要大出多少倍,但廟雖大,開門卻奇快,西坑隱叩門三聲,最後一響尚未消散,偌大山門便出吱呀怪響,打開了。

不是無風而動門自開的法術,在吱吱呀呀的門軸聲響中,大寺里貨真價實地下來個人,從里面將山門打開了。

夜叉和羅剎誠惶誠恐,正想躬身行禮,告打擾清靜之罪,可一見到開門之人,兩頭惡圞鬼同時出了嘶啞的驚呼,西坑隱雙圞腿軟,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羅剎凸更干脆,兩眼一翻直圞挺圞挺地昏圞厥過去

開門的,細眉長目,寬額薄唇,雙耳圞垂肩,頭頂髻珠連環,身形雄偉強壯,面上掛著微微笑意,親切卻難掩庄嚴寶相,不是佛祖是誰。

西坑隱早就想著盼著,能在這座蓮圞花境中大寺見到菩薩佛圞陀甚至佛祖,可它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是佛祖來親自開門

佛像庄嚴,護佑萬物同時也受萬物護佑,天下妖物多不勝數,但沒有一個能幻化出佛圞陀法相來騙人,就算能也沒人敢這么膽大妄為,梁辛那個老伙計小活圞佛是個例外,它是佛像成精造化使然,天生的,沒辦法。

西坑隱熱血沸涌,涕淚俱下全無法自控,早在穿越花海時想好的恭偈此刻全忘了個一干二凈,嘴唇顫圞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佛仍微笑著,垂下目光看了看西坑隱:「你將飛升」

四個字,音古怪,不同於惡圞鬼語言,而不是中土漢話,可梁辛和夜乞叉卻全都能聽懂他的話。梁辛忍不住挑了下了眉毛。

西坑隱則趕忙點頭,而後又拼命搖頭,干巴巴地說道:「弟圞子不不求飛升,只求永侍」

不等它說完,佛就再度開口:「該飛升,就飛升去,早有定數,不應改,也不能改。」說完,又轉目望向梁辛,開口欲言,可很快又愣住了,緩緩皺起了眉頭:「你是什么」

梁辛反問:「你覺得我是什么」

佛說:「像個人。」

梁辛聽得眼角直跳,干脆笑道:「你先和夜叉說話,你倆說完,咱們再聊。蝦米iamiee」

佛頷,再次望向西山隱。

夜乞叉尊長,歷經四十七世輪回,今生數千年修行的西坑隱,此時此刻卻好像個小娃娃,想要伸手去抱佛祖大圞腿,可又不敢,只能一個勁地抽泣著:「我不走,弟圞子不飛升,求佛祖慈悲,留我」

佛搖頭,聲音輕柔卻絕不容拒絕:「走吧。」

梁辛則開口問夜叉:「走或者不走我聽你的。」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如果西坑隱不想走,那它便不用走,若佛祖怪圞罪,自有小魔頭一力承擔

西坑隱雙肩顫圞抖著,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對著佛深深叩拜:「尊法旨。」

佛的笑容不變:「我送你回去,當牢記緣法兩字。」說完,伸出一根手指,在西坑隱面前輕輕一劃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對佛祖低聲道:「我去即回」而後伸手抄起羅剎凸,一步逾距而去。

西坑隱沒聽到梁辛對佛說的話,它只覺得眼前玄光乍起乍滅又復乍起三次閃爍之後,再看自己竟又回到了一樓,正處在深窟邊緣。

而梁辛單手托著羅剎凸,正站在它身旁:「怎樣,還好」

西坑隱的心思還在恍惚游散,見梁辛也跟了回來,迷惘問道:「佛祖把你也送回來了」

梁辛笑著應道:「是我自己回來的,我怕它使壞,會借機害你,或者把你扔到虛空里去,就沿途護送,跟你一起先回來。」

此言大不敬,西坑隱又現怒se,不過還不等它說什么,梁辛就把羅剎凸往它懷里一塞:「我還有話沒問,得再下去一趟,你等在這里就好,有什么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西坑隱接過羅剎,急聲囑咐著:「你可千萬不要放肆」不等它說完,梁辛又復逾距而去,再次遁入深淵。

只一步,他就回到蓮圞花境山門前只不過,在他眼中根本沒什么大廟,只是一座大些的院落罷了。

一人眼中一份se相,只有梁辛能看透真圞相,化境真圞實存在,但其中從未有過天花亂墜也不見蓮圞花汪圞洋,更不存什么宏偉大寺,化境之中,就只有一座院落。那尊佛,正倚門而立,等他回來。

廟不是廟,佛也不是佛,只是個老頭圞子罷了,和普通人唯一的區別也僅僅是,他沒有眉毛,雙眉位置,是兩條血紅煞紋斜飛入鬢,帶出幾分犀利氣勢。

老頭圞子沒有把客人往里面讓的意思,梁辛也不硬闖,站在門口向著對方點了點頭:「魔羅」

以前他聽小佛圞陀講過,魔羅形似凡人,唯獨眉間飛煞。老頭圞子並不否認,痛快承認下來:「不錯,你的眼力很好。」

梁辛饒有興趣,打量著眼前的魔羅:「魔羅的膽子都這么大么,敢冒充佛祖我有個朋友是石像精怪,它也喜歡冒充佛祖,不過裝得不如你像。」

魔羅老漢卻堅決搖頭:「你弄錯了,我沒冒充,我從未自稱釋迦牟尼。是那頭夜叉和羅剎把我當做了佛。從頭到尾,這座蓮圞花境中的種種,不是法術神通幻象,而是緣法se相,眼中的一切,並非由我幻化,而是因它們而起。」

「你沒冒充,是它們認錯人了可你也沒澄清否認不是」雖然是辯駁,但梁辛的語氣里不帶絲毫火氣,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魔羅搖頭依舊:「在你眼中,我是個魔羅,但在惡圞鬼眼中,我就是佛。我不是你的佛,可我是它們的佛,它們不曾認錯我,我又為什么要否認如果我不是佛,守在深窟中的那些迦樓羅,你又怎么解釋它們是真的八部之一,所以我也是真正佛。不過不是你的佛罷了不是你的佛,就不是佛了么可笑。」

梁老三聽得都恨不得動手了,皺眉苦笑:「能好好說話么」

魔羅也笑了起來:「這座世界都因我而生因我而有,我不是它們的佛,又是什么啊。」

這句話梁辛聽懂了,精神也隨之一振:「這座世界因你而生怎么說先有的你,再有的這座惡圞鬼世界」

見對方點頭,梁辛又追問:「那你又是從哪來的你是什么人」

魔羅呵呵一笑,開口欲答,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來,而他的神情也漸漸變化了,變得急躁變得焦慮變得痛苦異常。

一件事,自己應該熟知的一件事,但偏偏就想不起來了。

我從何而來,我是什么人,一直以來,魔羅都以為自己知道,可直到梁辛問起,他才猛地覺,自己竟忘記了

梁辛能看懂他的表情,對著魔羅搖了搖頭:「你不是忘記了,而是你壓根就不知道。」

魔羅愕然抬頭:「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充其量是我忘記了,我活得太久,我平時太忙,我圞日夜精修,忘記些什么也再正常不過」

梁辛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對方。

魔羅神情慌亂,情緒越來越不穩,在院子門口來回踱步,越走越快,時而咬牙攥拳,時而雙手抱頭情形古怪,只有兩個當事之人,才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過了不知多久,魔羅終於平靜了下來,而他的身圞體,竟在不知不覺里,變得模糊了些。

魔羅望向了梁辛:「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出來什么」

梁辛點頭,初見時,他就看到了真圞相,就連這頭魔羅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圞相

魔羅追問:「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不記得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梁辛繼續點頭。

魔羅長呼長吸,沉聲再問:「到底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會關乎你的生死,你真要聽」梁辛不是危圞言圞聳圞聽,正因如此,他才沒把自己覺的真圞相直接說出來。

魔羅的想法簡單得很:「我若該死,就不能活;若能活,就不會死,與真圞相無關的,你說吧。」說完,見梁辛還在猶豫,他突然斷喝:「講便是生死是我的生死,真圞相也是我的真圞相,你既知,就要講」

梁辛不再鋪墊,直接開口:「你不是魔羅,你也不是創出這座世界的佛祖,所以你才不記得你自己是誰,不記得你從哪里來。」

魔羅苦等答圞案,不料卻得到了這樣一句話,當即怒極而笑:「身圞體在此,拳頭在此,我怎么可能不是魔羅」說著,單手成拳,猛地一擊自己胸口,出了嘭地一身悶響。而後他又伸手向外一指:「外面有迦樓羅真尊守護我的法駕,我若不是此間之佛,它們為何還會留在此地」

「有身圞體,有拳頭,就是魔羅了么佛祖座下,諸多佛圞陀菩薩金剛羅漢這些全都不算,至少天龍八部是也應是齊全的吧你只有幾十頭迦樓羅護圞法,不嫌得太單薄了么」梁辛的語氣平穩:「你既不是魔羅,也不是佛祖,你只是。。」

說著,梁辛伸手一指腳下。

化境之中,雖不見日月,但天空清透圞明亮,佇立此間,地面上也會投出淡淡人影,梁辛手指的,就是自己的影子。

魔羅驚訝:「我是一道影子我我是他他的影子」

梁辛坦言:「我看不出你說的那個他,但能看出,你只是一個投影。高僧守禪,枯坐數十年,說不定便會在對面石壁上投下一道影子,高僧悟禪而去,而投影永存於石壁你的情形,大致如此,我能看得清楚,你只有法相,卻無本相。你能用去拳頭打到自己,其實也是你說過的那種se相。」

隨著梁辛說話,魔羅的身形更加模糊了,已經隱隱現出消散征兆,魔羅卻對自己的變化恍然未覺,只是在口圞中喃喃念叨著怎么會是這樣怎會如此啊。

這個時候,自從到了惡圞魔界就眼界空泛的梁辛,忽然對著他躬身施了一禮:「我能看破的事情,已盡數相告。」

魔羅並未還禮,而是緩緩坐倒在地,兩膝相盤,雙手手心向上,置於下腹前,右手壓住左手,兩手拇指指尖相觸,結做禪定之印,目光低垂,口圞中卻未曾念誦佛圞經,而是淡淡地念著:

「曾有神仙,於此境參悟天機,凝造世界,他本相是一頭魔羅,但也因創世而成此間佛,他才是真正在。我不過是他參禪時投下的一道影子,卻因與他相對萬年,受禪法熏染得了靈智。」

「創世後,魔羅離去,我漸漸蘇醒,我以為,我是他。」

「我是他的影子,得他一線法圞力,所以天龍八部中,迦樓羅眾留此守候。」

「此間天地早已成形,魔羅遠去,我卻還煞有介事,忙著,忙著,不知忙些什么不該有我的本來無一物啊。」說著,魔羅睜開了眼睛,再度望向梁辛,露圞出了一個笑容:「要多謝你,不再迷糊了,很好。」

梁辛搖了搖頭:「你會就此散去你會死」

「我會散去,但不會死以前執著相,如今窺破真圞相,得解脫。散去後會怎樣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會死的,估計應該再入輪回吧。佛法即緣法,我能從一道影子轉活而生,便是有緣人了,輪回之道才是精進之道,終有一日我會記憶盡起,到那時,就是我的涅盤了。」

小魔頭輕圞松了不少,嘿嘿干笑了幾聲:「不會死啊,那就成了,我還挺內疚來著。」

魔羅哈哈大笑:「謝你還來不及,你又何談內疚」大笑之中,全身都隨之顫圞抖,而一次次抖動之間,他的身形也越來越輕越來越透越來越淺淡。

眼看著對方漸漸消散,梁辛心里很有些不忍,同時腦子里還有大把疑惑,魔羅創世,那這個魔羅是什么人,他從而何來,他如何創出的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