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第202部分閱讀(2 / 2)

搬山 未知 5803 字 2021-02-22

對方笑了起來,他對柳亦滿是敵圞意,但對老蝙蝠說話時,語氣中卻充滿敬意:「晚輩沒事,拜見纏頭老爹。」說完之後,他又陡地提高了聲音,怪聲斷喝:開喝愛」

七字咆哮,發音詭譎,既不是法咒也不是梵唱,可每一字都仿若驚雷炸斷,吼聲中並無靈元顫圞抖,但充滿了無形卻有質的洪浩大力,比著宗師圞法術也毫不遜se,直直轟入傀儡陣中。

雖然此人距離他們還遠得很,但場中高手都能聽得明白,他是以聲入道,他的聲音就是神通,就是本領,就是力量,比起中階宗師還要更加凶狠些胖海豹,天眷,天音神力。

整座中土,就只有胖海豹一個人,因為啃了天地歲,讓他的天眷神力真正覺圞醒,從一個海匪中的小腳se,一舉突破到宗師戰力。

胖海豹平添巨力,整個人也為之虛浮起來,叛出軲轆島,與青衣爆發嚴重沖圞突,一夜之間從一個有些傻乎乎的海盜化身殺人凶魔,一路殺到中土內陸,被柳亦生擒,交由青衣大老板石林收圞押,石林因為他和梁辛的交情,當時曾承諾,容梁辛見他最後一面之後再開刀問斬。

可這最後一面始終未能見到,石林也始終留著胖海豹沒殺。

再後來傀儡邪術爆發,九龍司大牢中從看圞守到凶圞犯,或成了傀儡,或被傀儡所殺。胖海豹是天眷之人,不受邪術,趁機逃脫了,那時九龍司已經徹底癱瘓,哪還有人顧得上一個逃犯。

胖海豹游盪良久,差不多三個月前進入了苦乃山,他了解梁辛出身此間,進山就是想看看老朋友,但山中妖怪不怎么待見外人,他也不敢走的太深。直到不久前山中妖傾巢而出,他也遠遠綴在後面跟來看熱鬧。

果然,被他看到一場大熱鬧胖海豹知道山中妖不理外物,絕不會平白無故去打仗,除非戰場中有精怪熟人,胖海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梁辛被困於此,立刻揚聲詢問。

梁辛不在,他又多問了句纏頭老爹,老蝙蝠在。

在他們探險麒麟島時,大家都得了好處,唯獨他兩手空空。後來老蝙蝠傳了一道咒法給他作為補償,就是他剛剛大吼的佛昂開吶律喝愛。這道咒,和法術全無關系,是吐納順氣抑揚開聲的法圞門。是老蝙蝠查閱古籍記載後又按照胖海豹的特殊力量,專門研創出來的吞吐開聲令,雖然只有七個字,看似簡單,但修圞習熟練之後,能把胖海豹的天音之力硬生生提高一個檔次。

老蝙蝠於他有恩,小恩所以胖海豹殺向傀儡。

平添巨力,讓他的眼界空了,讓他的心思飄了,可不管怎樣,至少他的骨xing沒變,當年海匪與梁辛初遇時,他為了找梁辛,一個人跳入大海,此刻為了恩圞人被困,他又發動神力,孤零零,一個人,沖入無盡傀儡之中

胖海豹,小角se,不入流,自己為是,恃強殺人,嗷嗷怪叫著往傀儡大軍里沖

柳亦全沒想到對方竟殺了進來,手上的蠱術都不禁一緩,老蝙蝠更是皺眉,開口欲喊,這才發現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略略遲疑了下才揚聲道:「速速退去,多你一個也沒用。」

佛吶愛回答老蝙蝠的,就只有這一聲聲毫無意義,卻充滿力量的開天大吼

身邊全無同伴策應,日饞苦修等人距他數十里之遙,胖海豹一個人,即便他已跨過逍遙中階之力,在浩瀚若汪圞洋的傀儡雄兵之間,又能算得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胖海豹的下場老蝙蝠不再開聲勸阻,而是轉頭望向柳亦:「你曾把他抓了送官」

「是我該死。」柳亦獨手揮起,自扇一記耳光,不算響亮但下手奇重,半張臉都變得血rou模糊了。

老蝙蝠的嘴角抽圞動了一下:「該打,卻不該死該死的是它們。」說著,他伸手面前無盡傀儡雄兵,而沉默片刻之後,老蝙蝠忽然跳腳嘶吼:「老圞子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吞吐開聲,七字喝令,才剛剛念到第四遍,就戛然而止,再無聲息。而日饞苦修精怪的陣中,卻同時爆發出浩浩長嗥,神通法術在一瞬間里幾乎掙裂天空有人想哭,有人怪叫,有人發瘋般的跳腳怒罵,中土世間,最後一個援兵已死。

中土世間,最後一個援兵已死

第四六五章 了卻小事

七天之後,眾人合力,把戰場推離南疆,正式進入中土內陸;而此時,梁辛也開始踏出第四步

梁辛能夠突破規則,但無法改變規則。

他是隨心所欲的卒子,可以不管規矩,可以斜刺里飛出去殺掉其他棋子,但這並不是說,其他的棋子就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只不過,別的棋子仍得按著規矩來罷了如果梁辛站在日字角上,對方的馬就能踩過來;如果炮與他隔山相對,照樣可以轟到他。當前一戰便是如此他仍是那顆凶猛的卒子,但賈添能夠調運盤中所有的棋子來與他為敵。

賈添的神識,已經和整盤棋所有的棋子都融為一體,每個棋子都是賈添,但賈添卻不是任何一枚棋子在神殺之內,梁辛要想贏,就要殺光局中所有棋子。

那些源源不絕被賈添接引而來的乾坤氣勢,實際是最最簡單最最純粹的力量,平日里虛無縹緲,看不到摸不著,但就是它們催動大河流淌支撐高山傲立,這樣的力量,只要足夠多足夠大,完全能夠對梁辛造成致命傷害。

而在神殺之中,梁辛甚至都沒辦法逃走。芥子須彌,賈添傳令江山調運天地,他發動的神殺,干脆就可以看做是中土世界在識海中的一個投影,兩重世界看似無關,其實統一,道理玄虛的很,而真正的意義僅在於:梁辛逃不出中土,就沖不破神殺。

打,就得抹滅整座江山;逃,除非能一步跨入其他世界。對付神殺,梁辛全無勝算。所幸,他身心合一,雖然陷入對方識海猛攻,卻也能體會真實世界六步距離。

人力有窮盡,梁辛能突破第一重天道規則,但沒辦法突破自己,他也是有極限的,在承受神殺猛攻的同時,平時再簡單不過的舉足邁步,也變得無比沉重,要知道,他幾乎是背著小半個世界在向前走,想要不摔倒都已經竭盡全力,又哪還能發動逾距。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走過去,就能扯賈添的他頭發,就能插敵人的眼珠子,就能贏下這一仗。

賈添的全副精神,都已經和源源不斷匯聚而至的中土精氣融合在一起,向敵人發動凶狠轟殺。根本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到梁辛還能向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不過賈添不是人,他是人形大畜,天生擁有野獸洞察危險的本能,他不知道梁辛的行動,但卻能本能地察覺到正有危機逼近,由此,他的攻勢也愈發猛烈了第一步,四個時辰;第二步,三天;第三步,七天。

梁辛的第四步,用了整整十六天。

當他第四步站穩的時候,鎮百山已經出現在曲青石柳亦等人的視線之中。

第五步,四天之後,只差一步多些了此時,中土上最後的修家們,距離鎮百山只剩百里。

小眼,就在山中

從南荒到內陸,整整一個月的苦戰。始終突在最前的北斗星陣,早在十天前就散碎了,星魂中的力量告罄,就算老蝙蝠等人再怎么想打想拼命也沒用。

當時鄭小道還有些不甘心,皺眉問道:「星魂不行了么」

七顆星魂能在這樣的惡戰中堅持二十天,已經算是個小小的奇跡了。只是鄭小道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戾蠱星魂之中,還殘存著一些力量,但無論怎樣催動,都沒法把它們激發出來。

老蝙蝠搖頭:「星魂里最後那點力氣,是它們保命用的,你我喚不起的,罷了。」說完,一生桀驁的老纏頭頹然揮手,轉身退入了開去。

從那時開始,老叔風習習就脫離了星陣同時也接替了星陣,沖在最前替身後同伴開路。外有麒麟真身,內由浮屠以先天造化煉化千萬年,絕代鬼王,再不見往昔懦弱,揮手間萬鬼哭嗥,舉步時幽冥隱現,他就是陰差就是判官就是閻羅王,一路走來,殺人盈野。

沖殺到現在,老叔的麒麟身外身已經損毀了大半,修為消耗極巨,老臉蒼白如紙,就連臉上金錢斑都暗淡失色。他的修為遠遠高於同伴,但是在沖殺之中,依著他的性子,只要還能動就決不讓身後同伴冒險,在最後十天的突襲中,風習習幾乎憑一人之力,擋下了來自傀儡大軍的快一半的壓力。要不是他,眾多妖人精怪,也根本沒希望看到鎮百山。

而此刻日饞苦修苦區群妖也傷亡過半,三百巨蜥只剩下不足百頭可他們也真真正正,推著千萬傀儡的包圍推著巨大的戰場輾轉萬里,離人谷赫然在望

一個月來,眾人第一次停下了前沖的步伐,在抵擋傀儡瘋狂圍攻之中稍作休整。

鎮百山仿若有靈,似乎也察覺不遠處彌漫的滾滾殺氣,山中無數錐子般的尖峰,也顯得愈發淬厲了,仿佛隨時都會激射而去,當空一擊。

北荒的巫士們就在同伴之中游走分發著喪家法器,以便戰友們能夠被小眼所吸,就連那些幸存的大蜥也不例外,或在頸子上套了個招魂鎖,或在尾巴上幫了只通陰鈴

三十余天的惡戰,把無數傀儡雄兵硬生生從南疆推到鎮百山它更像是一場血腥比賽一個血腥游戲,能成功逃入小眼,他們就贏了,至於逃生兩字,也不過是贏了游戲後的獎品。

這一仗,對世間妖人山中精怪而言,其實早已和生死沒有了太多關系,沖沖殺殺咬牙苦撐,固然也是為了獎品,但更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贏,想有朝一日,能指著賈添的鼻子狂笑大罵上一句:「傀儡雄兵狗屁能奈何老子一根毛嗎」

贏,只差百里。

不久之後准備完畢,魔主層層傳令,眾人縱躍而起,齊齊地嘶吼中,再度開始猛沖,最後一次沖鋒卻不料,就在他們正准備一鼓作氣殺入山谷的時候,山中陡然炸起連串轟鳴,一重重尖銳的錐峰,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崩裂開來攔腰折斷

與當初猴兒谷大眼遭遇乾坤一擲賈添發動守護禁制時如出一轍,鎮百山中的層層峰嶺從中央炸散,塵煙落盡,所有山崗全都變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端坐著一個人。

人形獸山天大畜。

小眼周圍,也和猴兒谷一樣,早就被賈添養下了大畜的禁制。

日饞眾人大都了解梁辛賈添在猴兒谷對付乾坤一擲時的情形,當然也能認得,眼前這些山中人究竟是些什么,當然也能知道它們的力量何其可怕

剛剛振作起來的士氣,還沒來得及用於沖鋒,就轟然散碎;近在眼前的希望,一瞬間被數百頭人形大畜擋在身後。

苦戰萬里,徒勞送死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在日饞中,血河屠子的地位不低,但他的修為比不得其他魔主,到了後來已經脫力,全靠著胸中一股戾氣強撐著,此刻又見鎮百山被大獸禁制把持,心喪之下再也支持不住,雙腿發軟一跤摔倒在地,目光渙散,口中喃喃念叨著:「賈添龜兒他早都算計好了他早就知道老子要來小眼避難」

勸你們,專心結陣應戰,別想偷懶耍滑。賈添帶梁辛離開前,最後對日饞等人說的一句話,言猶在耳

可到了現在,還能怎么辦難道還能再回頭殺回南疆去或者再來一個迢迢萬里把戰場推去苦乃山去沖擊大眼和賈添同歸於盡

憑著日饞精怪苦修等人殘剩實力,無論是哪個方向,至多能再推動戰場一千里。除了百里外的鎮百山,他們哪也去不了。

而此刻,有人笑。大祭酒秦孑。

笑容清淡,笑聲卻決絕,一字一字說道:「即便搬了家,鎮百山也還是離人谷的地盤,秦孑以上,離人谷列祖列宗,都見不得我家的山,被這群畜生把持」說著,美目流轉,又望向身邊的屠蘇,聲音柔和了許多:「你呢隨不隨我去」

屠蘇的修為淺薄,從頭到尾始終都跟在秦孑身邊,受她保護,並未受傷,聞言挺起胸膛,看樣子想說上幾句豪言壯語,可嘴唇顫抖著喉嚨哽咽著,最終也只說出了說出了七個字:「永侍大家姐左右。」

秦孑聞言大笑:「好孩子,不虧離人谷二祭酒,更不枉我疼你一場」

屠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生離死別了他舍不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大祭酒笑,二祭酒哭,哭笑聲中青綠乍現,大片荊棘凌空而現,兩位離人谷祭酒一起向前沖去

跨兩表情猙獰,分不清是在怪笑還是慘叫,呲牙咧嘴地說了句:「總不能死在娘們和娃娃後面吧」

話剛說完,身旁的瓊環就惡聲罵道「娘們你妹娃娃你妹,你還不是娘們生出來的還不是從娃娃長起來的,殺龜兒吧,那么多廢話做個爪子」

「我娘就是你母親,什么娘們。」跨兩哭笑不得,手中法術則陡然猛烈起來,與妹妹並肩突襲。

不止跨兩兄妹,還有一眾魔主,山中大妖,而大毛小毛和屠蘇交情好的很,見他一動,金鈴也再度響起,巨蜥振翅而起.明知火坑,還往里跳跳了又有何妨,大不了再來一世輪回吧。

沖殺,風雷滾盪,炸碎千里安靜,生死大事變得狗屁不如,天地之間,只剩這最後一群野獸,為戰而戰

柳亦曲青石青墨三人聯袂,今生有幸兄妹一場兄弟一場夫妻一場,最後一步時,誰又舍得離開另外兩人,可惜老三不在,幸好老三不在,只是不知道,等輪回之後再見面時,他還能認得我們么認不認得沒關系,他能記得就好。

最後爆發出的力量,又推動著巨大的戰場開始緩緩移動,方向直指苦乃山

廝殺中,青墨和其他人一樣,不停地嘶吼著怪叫著,曲青石和柳亦卻一聲不出,但他們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嗡動,青衣,唇語,無聲交談。

兩個人在商議著最後一件事:待會殺入離人谷之後,怎樣才能把青墨送進小眼。前面有大獸狙擊,在場絕大多數同伴都會慘死,但也還有一線希望逃入小眼,兩兄弟奢望著,把這一線希望系在小妹身上兄弟倆正商討著,一旁青墨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曲柳兩人說了句:「我一會就回來」說完,晃動身形穿插戰陣,來到了秦孑身旁,脆聲道:「大祭酒,有件事想問問你。現在有些不是時候,不過怕是以後就沒機會了你別見怪。」

秦孑決意一死但心神未喪,從容應道:「問吧,現在時機剛好,誰也不會再說謊。」

死到臨頭,又還有什么可隱瞞的呢

青墨抓緊時間:「我哥哥」

剛說了三個字,大祭酒就笑了,明白小丫頭想要說什么了,打斷了她:「青墨,你可知道我的年紀么抹掉零頭不算,已經兩百歲了就是你的父母爺爺,見到我,也要喊我一聲前輩。」

青墨才不把年紀當回事,搖頭笑道:「也不見得有多了不起,才兩百歲嘛,比我想得可年輕多了」

「兩百歲,不少了。」大祭酒笑而搖頭:「這世上除了成仙一事,對我而言早都沒有其他誘惑了。能懂么」

青墨還有些迷糊:「你說的是道心這個好辦,關鍵是」

還是不等她說完,大祭酒再度打斷,柔聲道:「不止是道心。你沒活過,所以不懂得,兩百個春秋見過的事情實在不算少了,他看到的,和我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他覺得有趣的,我會覺得無聊;他喜歡的羨慕的,我會覺得無聊;他重視的珍惜的,我還是覺得無聊。這就好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就算身體再怎么結實,也不會去和娃娃們一起丟沙包跳房子。」

說著,大祭酒淺淺一嘆,似乎想再說什么,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語氣清淡道:「便是如此了。